一颗糖一颗心
今天海客哥领回来一个人,看装束似乎并不是香港人,倒像是民国人,他容貌极其清秀,安安静静的站在海客哥身边,好像画中的人一样。
海客哥从没往家里带过外人,这里一直都是我们三个人住,值得一提的是,海客哥从进门就带着笑,他似乎心情很好,他拉着那人对我说道:“叫族长。”
我心里一震,这个只活在传说中的人物竟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
其实我是个孤儿,从小被海客哥和海杏姐捡回来培养,因此得名张海瑞,关于族长和本家的故事,都是从海客哥嘴里了解到的,我一直觉得族长一定是个很伟岸的人,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抗下大任,负重前行,但今日得见,却发现与我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我心里激动,出言竟结巴起来:“族..族长好。”
他看向我微微点头,然后眼神又马上收回去了,落在了海客哥身上。
“族长好。”我循声向二楼望去,海杏姐人已经撑着门廊的栏杆翻了下来,海客哥看着她的出场方式,无奈的摇了摇头。
“哥,你那是什么表情?”
海客哥耸了耸肩,这是他对于海杏姐发问的标志动作,可以避免吵架。
我瞄了一眼族长道:“海客哥,西侧的房还空着,需要我去收拾吗?”
海杏姐一只胳膊直接环住我的脖子把我往一边搂:“族长跟我哥住一起就行,他那屋够大。”,“哥,你先带着族长安置一下,等会我们一起去吃饭。”
“好。”
出了门,我问道:“海客哥跟族长是什么关系啊?”
“小屁孩问那么多干什么。”
“主要,我很久没见到海客哥这么开心了。”
她突然眼神飘远了,叹了口气道:“是啊”,“也就只有族长能让他那么开心了。”
“他们之间有什么故事吗?”
“想听吗?”我疯狂点头。
“给老娘洗一个月衣服。”我没带犹豫继续疯狂点头。
她找了一块石墩子坐了上去,虽然我很想提醒她,她穿的是旗袍,但想了想还是没敢。
“哥和族长之间隔着一座楼,哥在外楼,族长在内楼。在张家,隔着一座楼便隔了一座山,就如天堑一般横在哥和族长之间。
哥第一次见族长是在年关的时候,那一年哥十岁族长八岁。
年关的时候,外家楼里会张灯结彩,那是一年中唯一可以休息的时候,内楼是否也会在这天张灯结彩呢?我们都不知道,那里是禁地。
内家的门楼永远像是死去的建筑一样,晦涩的灯光被巨大犹如触须一样的塔楼和高墙围在一个弥补透风的空间里,像是远古巨兽的尸骸。
年关这天,小孩子是可以依偎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张家的训练就是如此,拥抱对我们来说是很奢侈的东西,别的小孩都被家长牵着,抱着,当然我和哥也不例外。
哥突然指了指不远处,我顺着他的手看去,在攒动的人群中,有一个小小的影子,没有家长,只有一个人。他的身形要比同个头的孩子瘦得多,似乎随时能被风吹跑。
其实在张家,这样的小孩有很多,但在这种环境下露出淡漠神情的只有他一个,后来有长者告诉我们,他缺一颗心。
但当时我们并不懂这些,只觉得他有点可怜,哥跟我说他想把这颗糖给他,我摇头拒绝了,那时候太小了,我舍不得把唯一的糖果给别人。"
后面发生什么我并不知道,是哥给我讲的。
"哥向他跑了过去,上前去拉他的手,被他瞬间躲过了,那是张家的必修课,不能被任何陌生人近身,哥摆手示意自己没恶意,他放松了一点,哥抓起他的手,在那一瞬间哥是被震惊到的,小小的手掌上全是刀痕,绽开的皮肉让人看得触目惊心,哥不自觉问了句:“疼吗?”,他只是摇摇头。
哥几乎是用自己最轻的动作在他的手心上放了颗糖。
这东西在张家是很罕见的,只有年关的时候母亲才会给我们一颗,哥的那颗每年都会给我。
他看了看手心上的糖,并没有要吃的意思,哥催促道:“你尝尝,很甜的。”
他犹豫了一下,说了句谢谢便把那块糖放进了嘴里,然后突然又吐了出来,用糖纸包上,揣进了口袋,哥很是不解的问他:“不好吃吗?”
“好吃。”
“那你为什么吐掉。”
“我想留着。”
哥一愣,随后意识到,他没有父母,不会有人给他糖,这是唯一的一颗,哥再三跟他保证会再给他带糖,让他把这颗吃掉,但他到底也没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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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再次见面,已经是五年后了,他在放野的队伍里站着,还是瘦瘦小小的,几乎比哥矮了一个头。
张家的孩子从小就必须接受非常严格的训练,对弹跳和身手都有非常严格的要求。而十五岁是他们一个非常重要的关卡,因为十五岁之后,张家的孩子便可以自己去寻找古墓,去建立自己的名声。张家把这个行为叫做放野。
放野的过程非常非常危险,很多张家的孩子在放野的过程中死于非命,但是也得益于张家本身非常严格的训练,所以这些事情在几代之后,慢慢开始好转。
当时哥暗自下决心要保护他,但没想到最后却是他保护的哥,这事儿哥并没有跟我细讲,只知道是他救了哥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