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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志】【短篇】源起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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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写一些曾经美国的故事,也许会写的很慢……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2-06-30 22:56回复
    (一)
    又是一个闷热的午后,街上行人寥寥。
    鞋跟敲击在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响声,赤井秀一忽地停顿了片刻,转身朝着巷子里咖啡馆走去。
    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安静而惬意的地方,暖黄的色调和低沉悠扬的音乐让他原本蹙在一起的眉头展开了不少,刺眼的阳光被浅薄的米色窗帘柔和了许多。不出意料地,他看见那个茶色头发的女孩正坐在角落里,桌子上堆着与她这个年纪不相配的深奥的资料。
    “需要来点什么吗,先生?”
    赤井秀一这才回过神来,将烟蒂按在烟灰缸里,“黑咖啡,谢谢。”
    他走向角落,拉开女孩对面的椅子,“小姐,我可以坐这里吗?”
    女孩不耐烦地抬起头,在看到他时眼神又柔和了许多。她转头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多少人的咖啡馆,又见他已经拉开了椅子,才带着嘲讽地口气道:“当然可以,如果先生不觉得拥挤的话。”
    这样的事早已不是第一次。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宫野志保总能在这家她常来的咖啡厅里碰见这个留着黑色短发戴着帽子的男人。他总是坐在对面——即使是在有许多空位的情况下。他们似乎没有什么交谈,只是对坐着忙于自己的事情,而后在阳光变成金色余晖时心照不宣地同时离开。
    她偶尔能透过氤氲的水汽感觉到男人好像在看着自己,他的眼眸是深绿色的,像一潭极深的湖水,眼底有暗波在流动,却让人莫名有种安心的,应当如此的感觉。
    就好像他们认识,他们本应该认识。
    唱片机中萨克斯的声音逐渐拉长,宫野志保啜了一口已经冷掉的黑咖啡,轻轻合上页边被翻得有些发黑的书。当她抬头看对面的男人时,那潭深绿色再度映入视线。
    她忽地想笑。
    那么我走了哦。她眨眨眼。
    赤井秀一很快就收拾完毕,不经意地跟在她后面。傍晚的风还带着暖气,将玻璃门边的风铃摇晃得叮当作响。宫野志保一只脚刚踏出门口,便听到有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总是有穿着黑衣服的人跟着你,需要帮忙吗?”
    宫野志保扶着玻璃门的手停顿了一下,她余光往小巷的阴暗处瞥去,随即轻轻地摇头。
    风铃又叮叮当当地晃了两下,一声喟叹夹杂在其中。
    “再见。”这是他最后听到的。
    时光平静得甚至有些荒诞,赤井秀一顺利地拿到了毕业证书,酒吧的兼职也有着相对不错的收入。训练闲下来的时间里,他就去咖啡厅找那个有着茶色头发的小女孩——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他自己也讲不清楚,只是觉得亲切得理所当然,他们也许是认识的。
    虽然并不知晓她的姓名,但是赤井秀一能够从一些细枝末节中推测出她是一个混血的日本孩子,从小就到美国留学,十岁左右的年纪,却在隔壁的哈佛攻读生物化学方面的学位。
    很厉害的小鬼嘛。他看着对面埋头学习的女孩,不自觉地心情愉悦起来。
    “你又受伤了。”她突然停住了笔,“看起来是高强度的锻炼,你是想早死赶着去投胎吗。”
    宫野志保的包扎手法极为熟练,不像是同龄的小孩所应该掌握的。不过让赤井秀一觉得诧异的是她竟还随身带着急救箱,似乎前面的几次都是没有的。
    “嘛,恰好带了,看在缘分上帮你处理一下罢了。”
    “那我要怎么回报你呢,小姐?”赤井秀一极少有与她对视的机会,他看到灰绿色的眸中糅杂着许多复杂的情绪,却又足够澄澈。
    她似乎是认真想了一会儿的样子,才用轻松的口气回应着,“啊呀,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得好好坑一顿。”
    “那还真是让人头疼呢。”
    夏日的天总是这般阴晴不定,不知何时窗外已经开始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声和乐声交织在一起,便夹杂了几分慵懒缱绻的味道在里面。然而由雨转晴也是片刻的功夫,街边的水洼将阳光反射出如同琉璃般的色彩,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气味,潮湿且新鲜。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就再也没说过话。宫野志保依旧是先行离开了咖啡厅,赤井秀一远远跟在她和两个穿黑衣服的人的后面。东边的天空渐渐染上深蓝的色调,头上的星星也闪烁起来,只有漆黑的夜是抹除不去的迷离浓稠的雾。
    宫野志保并不住在宿舍,而是大学公寓区里一座独栋的房屋。赤井秀一在远处站了片刻,看见二楼的窗户点起了暖色的灯,和刚刚升起的弦月一般明亮。
    在宫野志保频繁去咖啡厅的漫漫长日里,实际上只有少数时候能碰见这个她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男人。他应当是与自己相同的日英混血儿吧……宫野志保想起他绿色的眼睛,又想起他那些细小的习惯。
    “不管走到哪,这两个黑衣服的人都会跟着你吗?”他熟稔地拉了椅子便坐下。
    “啊,好像是吧。”宫野志保抬头看他。有段时间没有见了,他的肤色似乎更黑了,头发也长长了些。
    “真是麻烦啊。”
    宫野志保似乎来了兴致,她放下手中的笔记,意味深长地瞅着他,“怎么,想把小女孩带走,你该不会是……有恋童癖吧。”
    赤井秀一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口咖啡,气还没捋顺就开腔回道:“那你天天盼我来的样子,是不是喜欢大叔呢……我们一半一半吧。”
    “嘛嘛,”宫野志保心情很好地睨了他一眼,“我开玩笑的。”
    “彼此彼此。”
    夏至已过,白天的时间一日比一日短暂,深黄浅黄的秋叶落得满大街都是。宫野志保刚起身走出两步,有只大手便捉住了她的手腕。
    “手劲真大……”她不满地揉了揉被捏疼的地方,脸微微有些泛红,“既然你这么清闲,那就下周六吧。”


    IP属地:浙江2楼2022-06-30 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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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会翻墙吗?”赤井秀一带着她走到一处监控盲区,摘下墨镜,“学校这么大,他们不会想到你会从这里翻出去的……你们学校抓到翻墙的,不会有处分吧?”
      “我从小学过很多东西,没有一科说要考翻墙呢。那么多门,谁没事翻墙走啊。”宫野志保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有什么关系,不是有你在吗?”
      宫野志保依然不知道他是谁——或者说,她不想去知道。她只会在拿到学位之后被组织接回日本,为他们做着罪大恶极的事,最后在不知道哪一天突然地死去——这大概就是她既定的命运。
      她不需要留下感情和羁绊。然而在她来到美国的一年光景里,她推开了无数的邀请与示好,只有他是个特例。
      “真拿你没办法。”赤井秀一蹲下身,将帽子扣在她头上,“上来吧……你很笨啊,万一我真是拐小孩的坏人怎么办?”
      宫野志保很利落地趴在他背上,“……那也不是坏事呢。”
      秋日的阳光没有夏天这般灼热,温暖且爽朗。游乐园的喷泉升腾起巨大而壮观的水花,过山车从头顶呼啸而过,裹挟着尖叫的浪潮。宫野志保曾经只在网上了解过什么是游乐园,也曾对这些无聊的项目嗤之以鼻。而如今身处当中,内心却也有着小小的雀跃。
      “这才是你该来的地方。”赤井秀一给她递过来一个甜筒,“以前没来过这种地方吧。”
      宫野志保小口吃着着甜筒,像猫儿舔食一般。
      “太甜了。”平时天天喝着黑咖啡,突然摄入过多的糖分让她有些不习惯。
      “你还是个孩子,”赤井秀一注视着她,却更像是透过她在看些什么,“孩子不应该为甜蜜而感到负罪。”
      我又不是小孩子——她本想这么说。
      宫野志保曾遇见过激烈的枪战,看过满地残缺不全、内脏乱流的尸体,也曾目睹过光是听着就骇人的极刑,甚至了解……组织所做的可怖的人体实验。组织内没有小孩这个词,没有人会因为年龄而给她多少优待。
      既然如此,今天做一回小孩,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反正,现在你会保护我的对吧。”她忽地冒出这么一句。
      赤井秀一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又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当然。”
      也许是因为正赶上周末,游乐园中来来往往的人流量并不小,大多都是父母带着孩子出来。自然而然地,音响里不时穿插着寻人启事的广播。
      赤井秀一朝她伸出手,“别走丢了。”
      没有回应。
      他低下头,对上那略带嫌弃的视线,失笑道:“不要露出那副表情嘛……这是为了保护你。”
      “是吗,”宫野志保将白眼收了回来,“哎呀呀,上次不知道是哪个恋童癖野蛮地拉住我,把我手腕捏红了呢。”
      “是这样啊,抱歉。”赤井秀一蹲下身,“以后一定不会做这样的事了,我保证。”
      宫野志保左瞅瞅右瞅瞅,这才伸出手。
      “好吧,相信你。”
      宫野志保以前没坐过摩天轮。父母去世的时候她尚不记事,和没比自己大多少的姐姐相依为命。童年的记忆完全被黑色的组织笼罩,天空是永远罩着一层雾的灰色,水是带着透明的红色。直至她偶然翻开自然杂志,才发觉原来外面的世界与她所见迥然不同。天空应该是蓝的,水应该是绿的,而她本应该是个拥有正常童年的孩子。
      她坐在轿厢里俯瞰地面。摩天轮很高,她看见地上的人变成一个个彩色的小点,棕身黑尾的知更鸟从头上飞过,漂浮在空中的的云是纤维状的,洁白而又柔和,叫人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云层中自由飞行的不是知更鸟,而是她自己。
      “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不知觉中发出的呓语。
      摩天轮慢慢悠悠地转回地面,赤井秀一将她抱起放在楼梯上,“这里很高,小心脚下。”
      傍晚的微风沾染了夕阳的余晖,撩起红裙少女茶色的碎发。宫野志保看到他的眸间闪烁着如落日般暖橘色的光芒,温柔得近乎不真实。
      太阳若是能一直不落下去就好了,她想。
      “打扰一下,小妹妹。”
      宫野志保正坐在长椅上等着赤井秀一买爆米花回来,突然被拍在肩上的手吓了一跳。她回过头,却是一个浅色头发的年轻女人。
      “不要害怕,姐姐不是坏人哦,会保护你的。那么可以告诉姐姐,你和那个戴着黑色帽子的男人……是什么关系啊?他有没有强迫过你呢?”
      看着面前这个姐姐很关心的样子,宫野志保登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时间觉得无奈又好笑,“那个啊……他是我的哥哥啊。”
      “可是我看你们的关系,不像是一般的兄妹呢……”
      宫野志保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是以前没有见过的哥哥,所以相处起来有些拘束吧。我和哥哥难道长得不像吗?”
      “这么说的话,的确挺像的。”年轻女人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么再见啦,小妹妹……长得很可爱呢。”
      “那个女人跟你说了什么,这么高兴。”赤井秀一坐到她身边,递过来一杯橙子汁,“小孩子还是少摄入咖啡因比较好哦。”
      宫野志保斜睨了他一眼,“啊,可能是个便衣警察吧,怀疑你是恋童癖呢。我说是啊是啊,她现在应该在找人来抓你的路上了。”
      “哦?”赤井秀一掰开罐装咖啡的拉环,“真是绝情啊。”
      “那我们赶紧跑吧,”宫野志保牵住他的手,“哥哥。”
      在多年之后,当灰原哀听到录音带中母亲温柔地说着“给十一岁的志保,生日快乐。有喜欢的人出现了吗,妈妈的初恋啊……”时,她总能想起十一岁时那个周六的傍晚,男人深绿色眸中的光芒如同天上的群星般,柔和而又坚定。


      IP属地:浙江3楼2022-06-30 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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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河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2-07-01 1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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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呐,这个给你。”宫野志保递过一个深红色包装的东西。
          赤井秀一用勺子搅拌着咖啡,左手放下书,一眼便瞧见女孩别扭地仰着头,“今天是……这是巧克力啊。”他非常好心情地接过。
          “这是日本的习俗,你不会不知道吧?”她闭上眼睛转过头,“今天恰好碰到你了,反正我又没有别的人可以送,只好便宜你了。”
          赤井秀一不由得想笑。
          “要记得下个月回礼。”
          今天是情人节,咖啡厅里放起了甜蜜轻快的小情歌,正在约会的小情侣比比皆是,倒是显得他们来看书和学习的格格不入了。赤井秀一以前并不是没收到过异性送来的巧克力,毫不夸张地说那些东西甚至能塞满他一整个房间。不过他从来没有打开一块来尝过,这倒不是因为他不爱吃,只是不屑于这些幼稚的仪式罢了。
          “真没想到你还会亲自做巧克力啊。”赤井秀一揶揄她。
          “是啊,不亲自做怎么能在巧克力里下泻药呢。”
          宫野志保白了他一眼,低头打算继续忙着手上的工作。她之前发表的好几篇论文都上了学术的核心期刊,学分也在这三年间修满,已经开始着手答辩和申请博士毕业的事——这也意味着,在顺利拿到学位之后她就会被组织接回去,离开美国,这段偶然的两年的邂逅也将走到尽头。她想得出神,以至于在不小心碰倒了咖啡杯之后也没有察觉。
          虽然细数起来,两年间他们能够见面的机会和次数,比夏季的波士顿不下雨的天数还少。
          “在想什么?”赤井秀一伸手扶正了空的咖啡杯。
          宫野志保回过神,呆呆地抬头,原先模糊的视野这才慢慢聚焦起来,最终定格在了男人的那抹深绿之中。他的眸光太过深邃,以至于让人很难看出多少情绪。
          “啊……”宫野志保有些心虚地撇过头,信口胡诌了一个借口,“现在放的这首歌,很好听呢……想起一些事了。”
          赤井秀一侧耳倾听了片刻,这是一首浪漫明快却略带忧愁的情歌,大致讲述了主人公与恋人分别后的美好幻想。他又回过头看了看女孩子飘忽的眼神,故意感叹:“与曾经的恋人分别吗?原来天才也会沉溺于感情啊。”
          “……是啊,那么对天才曾经的恋人好奇吗?”
          “对于你的身世和过去,我尊重你不想说的权利。”赤井秀一靠在椅背上,他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她似乎又比上一次见面高挑了些,原本就不怎么丰满的脸庞又清减了不少,毕竟做一天到晚的实验和论文是真的很耗费心神吧,更别说是同时读双学位。
          “你又瘦了。”赤井秀一似是叹息地说道。
          宫野志保眸光一动,只是面上一贯的不动声色,“前段时间确实很忙,好在现在快要结束了,会好很多。”
          ——快要结束了。
          她似是在回味着刚才的话,“下次带上你的巧克力来,我便告诉你我的故事。”
          “好啊,”赤井秀一承认他确实想知道,心情如同扫除雾霾的天空一般晴朗。他注视着已经在整理资料的宫野志保,“今天走得挺早……那么,再见。”
          赤井秀一依然在后面不疾不徐地跟着她,顺道打跑了两个心怀不轨的小混混。而后他咬下那块咖啡味的巧克力,咖啡的清苦与黑巧浓郁的口感混合在一起,苦得让人直皱眉。他并没有咽下去,直至巧克力在舌尖融化成粘稠的液体。


          IP属地:浙江5楼2022-07-01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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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宫野志保没能等来属于她的巧克力。
            那个长发的男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到处都找不到他的踪迹。宫野志保甚至想过甩开组织的监视,偷偷溜出去找他,却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他的姓名和住址。这两年她对赤井秀一的为数不多的了解似乎只有他很爱锻炼身体,经常受伤,以及目前在酒吧打工。
            大学公寓附近的酒吧并不少,若是一个个问过去,恐怕还没多少头绪组织就将她接走了。
            宫野志保坐在一边胡思乱想着,懊恼地抓抓头发。她刚带着比她大许多的师弟师妹们做完了实验,现在要做的是清理标本和收拾器材。
            “你没事吧宫野师姐?是不是太累了?”
            “啊,是有些……”宫野志保这才收拢思绪,捏了捏眉心。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加西亚,你经常出去喝酒吧,那你知道附近哪家酒吧有一个黑色长发的日本店员吗?”
            “师姐还真是清楚啊,”被叫做加西亚的白衣女孩爽朗地笑了两声,“师姐你问对人了,公寓区东面有一家叫Green Sleeves的酒吧,他家的风琴手是一个黑色长发的亚洲帅哥呢,身材也不错。不过我没有和他说过话……”
            “是啊,不过听说他脾气不太好,上去搭讪的女生有些会被吓哭呢。”
            “这段时间好像没看到他了。”加西亚蹲下身,浑身上下充满了八卦的气息,“不会是看上他了吧?能让师姐动心还真是不容易啊!”
            动心吗?也许有一点吧。
            宫野志保走得很仓促,几乎是刚在毕业典礼上拿到了证书,转头便被催促着上了飞机。原先在公寓的东西早就齐齐整整打包完毕,干净得就好像她不曾来过一般。
            刚下飞机的赤井秀一随手招来一辆的士。经过这几个月的考核和培训,他已经如愿拿到了进入FBI的名额。如今他有一周的空闲时间回来准备入职——不知道这几个月她过得怎么样,也许会还在生气他的失约吧,这该怎么哄呢……他支着下巴,视线里是向后飞远的树木,不远处有灰色的飞机起飞,而后在上空盘旋。
            赤井秀一带着巧克力在咖啡厅坐了一整日,这已经是第五天了。外边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偶尔有车路过,灯光在玻璃上晃出长短的斜影。他早就去过宫野志保曾居住的大学公寓,房屋面前没有了停驻的黑色轿车。与之相同的,二楼的灯从未再亮起过。
            店里又响起曾经听到的那首浪漫的情歌,磁性的嗓音将尾调拉得缱绻绵长。赤井秀一忽然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就此别过了,甚至连告别都未来得及。
            “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
            Sealed with a kiss”


            IP属地:浙江6楼2022-07-01 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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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宫野志保起来的时候,窗外的雪已经停了。初冬的阳光刚跃过地平线,霎时便点亮了清晨的东京,昨夜灰白的云层仿佛是被撕裂了一个口子,暖色的光线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秒针像是佝偻的老人,缓慢而迟疑地滴答走着,厨房内的微波炉发出嗡嗡的响声。宫野志保站在窗前,双手捂着马克杯,她的目光深邃却纯粹,透过云层,遥望向不知道的远方。咖啡氤氲的水汽逐渐爬上玻璃,将她的视线模糊了一片。
              初雪放晴,也算是个好兆头呢。她想。
              “来的太晚了。”实验室的门刚打开,宫野志保便看见了那个坐在皮椅上的男人。
              “路上都是雪,走得慢了些。”她将带着寒意的白色披风挂在一边,换上了同样洁白的大褂,“今天很热闹吧。”
              男人的脸被帽檐的阴影笼罩,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拿出一沓照片放在矮桌上,语气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来了几个新人。”
              宫野志保拿起照片粗略地翻看着,“怎么,有什么事是需要问我……”
              她的呼吸在顷刻间停顿。
              她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绿眼睛。
              照片中的男人戴着黑色的针织帽,身后的头发有着及腰的长度。他的嘴角向下撇着,五官比记忆中的更加刻薄冷峻了几分。宫野志保在离开美国后幻想过很多重逢,比如在人潮拥挤的街头,他们会在擦肩而过时感知到彼此;又或者是在某天的清晨,一开门发现邻居竟是夜夜在她梦里出现的人。不过后来她就不再去想了——重逢又有什么意义呢,那个人只会受到自己的牵连。
              如今他们的重逢来了,却是以如此直接而意外的方式。
              “怎么了。”
              “有些累,没事。”宫野志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低下头,将照片甩回桌上,“看来我确实是需要一名司机了,就他吧。”
              银发的男人盯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他拿起最上面那张照片,不屑地冷笑出声,“难得你有看上的人……我知道了。”
              宫野志保这一整天都心神不宁,以至于在实验中频频出现失误,险些让整组试验失败。她趴在桌上,余光恰好看到研究科主任拿着刚递交的数据走过来,“这些数据不够完善,瑕疵很多。看来是你最近太累了,Sherry。”
              “抱歉。”她支起身,脸颊显得苍白而又瘦削,“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下。”
              主任的眼镜反射着白色的灯光,她看起来似乎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我会帮你申请的,不过回来记得要把试验重做。”
              云层中透出浅淡的光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又下起了薄薄的雪。昨夜的积雪似乎融化了许多,空气中飘散着寒冷清新的味道,反倒比之前还要冷上几分。宫野志保走出制药公司的大门,裹了裹披风,抬眼便看见了停在路边的黑色雪佛兰。车顶上已经挂上了一层白霜,想来是等候多时。
              见她走近,雪佛兰忽地启动了引擎,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了那张她在梦里回忆了千百遍,不能再熟悉的脸。
              “上车吧,志保。”她听见他说。
              赤井秀一唤得极其熟练,就好像这个名字曾挂在嘴边,他念过无数遍一般。他将后视镜调整了角度,又打开车里的暖气,“怎么穿得这么少。”
              “没想到会这么冷。”她带着鼻音回答道。
              也许是受了风寒,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宫野志保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又从何说起。她想知道他当年去了哪里,为什么失约,他是谁,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会进入组织……他是否对自己,有一点点的喜欢呢?
              “饿不饿?前面有家英式的下午茶还不错。”赤井秀一慢慢地开着车,目光注视着后视镜里皱着眉头的少女,“不舒服?”
              “嗯……”宫野志保低低地应了一声,她能感觉到自己有些异常的温度,“我想回去,哥哥。”
              “好。”他的目光沉了沉,向右的转向灯闪烁着,发出哒哒的声音,“我叫诸星大,很高兴见到你,Sherry。”
              宫野志保所住的单身公寓离制药公司并不远,即使走路也就是二十分钟的事。赤井秀一将车停在公寓楼下,后座的女孩已经烧得有些迷糊了,他只能半搀半搂着她上了电梯,而后回到房间。小姑娘的身体才刚刚张开,却轻得有些令人惊讶。她茶色的小脑袋耷拉在赤井秀一胸前,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猫咪。
              他将小姑娘放下,又转身出去烧水拿药。在确认了一圈房子里没有监控和窃听器后,才换上了一种柔软的表情。
              宫野志保在昏昏沉沉中睡了过去,她的眉毛几乎要拧在一起,额头上冒出涔涔冷汗,不知是因为难受还是做了噩梦。赤井秀一尝试让她将药吃下去,然而她小巧的牙齿紧紧咬住,在不使用蛮力的情况下完全无法喂入。
              “是我,志保,是哥哥。”赤井秀一尝试安抚她的情绪,宽大的手掌覆上她柔软的卷发,“放轻松些,志保。”
              宫野志保的眉头又皱了两下,似乎终于愿意松了口。赤井秀一俯下身,乘势将药递入她口中,紧接着渡了一口水。窗外的天渐渐暗沉下去,只有纷纷扬扬的雪花闪烁着耀目的光芒。高低的楼房逐渐亮起柔和的灯光,似乎世间的一切都本该那么美好。
              而宫野志保是他不能言明的信。
              以吻封缄。


              IP属地:浙江9楼2022-07-04 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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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宫野志保是被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吵醒的,现在是早上八点。
                若是在往常,宫野志保也许会被吓一跳,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她睁着惺忪的睡眼诅咒着那可恶的人打断她难得的懒觉,果不其然看到他的名字映入视线。
                她还是将拇指从挂断键上移开。
                “什么事?”她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疲乏,却丝毫不客气,像是被惊醒的野猫。
                “舍得醒了啊,真是公主气呢。”赤井秀一的声线向来低沉稳重,一旦说这种俏皮话就显得有些欠扁,“下楼,带你去吃早饭。”
                宫野志保打了个哈欠,她已经清醒了不少,“啊呀,那你还真是贴心。”
                早间的风带着潮湿而又新鲜的气息,混合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食物的香味。宫野志保的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显然是方才胡乱地洗了一通,没来得及完全吹干。赤井秀一伸出手揉了一把,软和的触感让他莫名生出一种满足愉悦的心情,他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小姑娘喜欢撸猫猫狗狗了。
                “还没干就戴头盔的话,对头发不好吧。”赤井秀一将摩托车停好,又顺手拉起她走向公寓门,“湿着头发吹风,你也不怕头疼。”
                宫野志保只能被他拉着回去,还不忘赏他个白眼,“你很啰嗦啊……刚才要我下楼的是谁啊。”
                光线倾斜着从窗口打下来,空气中隐约可以看见尘灰的颗粒上下浮动。宫野志保坐在梳妆台前,吹风机发出嗡嗡的声响。恰到好处的暖气从耳边吹过,赤井秀一的动作很是轻柔,发丝被他一点点捋顺抚直,舒服得让她平生出了倦意。
                “走吧,大小姐。再晚可就赶不上了。”赤井秀一平时惯喜欢摆一副冷冰冰的扑克脸,很少露出过柔和的表情,以至于宫野志保看着镜子有些愣神。这样的温柔……是不是下一秒就会消失呢。
                “在想什么?”
                赤井秀一俯下身,将下颌靠在宫野志保的头顶。镜中的两人有着分外相似的面容,白色的灯光映在脸上,在眼底打下一片细密的阴影。男人的眸色与前几年相比更深了些许,透露出稳重的感觉。女孩的五官长开了不少,弯眸间已经带着小女人的韵味。
                恍若时光停滞,岁月静好。
                “没什么,我们走吧。”
                摩托车轰鸣着驶过原野,初春的风稍带凉意,将宫野志保的碎发吹得凌乱而飞扬。车轮碾过刚刚才长出的草地,空气中顿时弥漫着青涩的味道。忍冬花开得到处都是,金色梅色的细长花瓣交织在一起,野蛮而富有生命力。
                “怎么想起骑摩托出来了,你的雪佛兰呢?”
                “嘛,不想让他们窃听我和志保的约会,这个理由怎么样?”赤井秀一慢慢地降档,最后把车停在了一片空旷的草地上,“我车里被装了监听器,暂时还不能拆。”
                “你家约会就是带女孩子出来锻炼身体?”宫野志保摘下头盔,捋了捋方才被吹乱的头发,“那么大老师,今天我们学什么?”
                赤井秀一未置可否,只是把手枪交给她,“先看看你上次单臂式射击掌握得如何。”
                溪水溶溶,清澈而又蜿蜒。赤井秀一坐在石头上,手上的半支香烟静静燃烧着,含混着尼古丁的白眼萦绕在他指尖。他的目光追随着不远处认真练枪的少女,一刻也不曾离开。微风和煦,赤井秀一想起他们在美国的那些往事,他们的第一次相遇——时至今日,他依旧想不明白。小女孩就安静地坐在那里,霎时便入了他的眼,就像有一束光透进他荒芜的心间。
                不过他不在乎。
                宫野志保把枪藏在身后,碎着步子跑过来。她灰绿色的眼睛左右转动着,嘴角微微上扬,像极了要使坏的小猫咪,“不要动哦,哥哥——”她把枪口对着他。
                早就猜到她要干嘛的赤井秀一一点脾气都没有,甚至唇边沾了一点笑意。他配合地抬起双手,“我投降,志保,不要玩枪。”
                “啊呀,我拉了保险的。”宫野志保还是乖乖地把枪交给他,在旁边坐下,“我想学骑摩托车。”
                “很危险的。”
                “啊,我记得有个人跟我说过,‘都是为了让你学会保护自己呢’……”
                “……真拿你没办法。”
                赤井秀一在心里承认他是有点过分纵容了。但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真正地感受到,她不是什么组织的天才科学家,不是任务繁重的Sherry,她只是个会开玩笑称呼他为哥哥的会恶作剧会傲娇的十五岁的女孩。
                宫野志保掌握得相当快,虽然女孩子身量还有些不够,但在两次的尝试后就已经能平稳地行驶了。迎面而来的风将她的刘海吹得乱抖,她眼中是毫不遮掩地欣喜与骄傲。
                “志保很喜欢骑摩托车啊。”赤井秀一坐在后座,从这个位置看,宫野志保很是娇小,他完全可以把整个人环在怀里。
                “很喜欢把对面的风劈开的感觉。”
                就好像她要飞起来了,她是自由的。
                赤井秀一把宫野志保送回去的时候,正是下午与傍晚之交最惬意的时间。宫野志保又说要买了食材,而后对方心照不宣地绕了远路——她只是想多吹一吹晚风,与那个人一起。
                “对了,关于引荐的事情……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也许下周你就会很忙吧。”宫野志保将头靠在他后背,舒服地眯着眼。她知道赤井秀一的身份或许很危险,也曾想过阻止他踏入这趟浑水。但既然是他的选择,她唯有选择尊重。
                前方的信号灯闪烁着变成红色,摩托车稳稳地停在白线前。少女的倚靠让他不敢轻易回头,“那么,志保不觉得奇怪吗?”
                似乎是过了许久,宫野志保地叹息才化在了风中,吹过他耳边。
                “因为我相信你。”


                IP属地:浙江10楼2022-07-08 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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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Scotch死了。他的身上被溅满了血,他看着被子弹贯穿的手机,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刚才的枪声。他走下楼梯时,恰好看到了女孩发来的短信。
                  这个场景在赤井秀一的梦里频繁出现,他从床上坐起来,左手揉着脑袋。窗外还是漆黑的夜,云层遮盖住了整个天空,将点点星光抹杀殆尽。
                  开枪打穿手机……是为了不暴露亲人和同事吧,作为卧底,牺牲是必然的觉悟。他突然想到了宫野志保——如果自己不慎暴露的话……他打开手机,那条短信显示她下个月的生日,想去多罗碧加乐园玩。
                  “该怎么办呢,志保。”赤井秀一重新躺回床上,“要让你恨我吗。”
                  今年的冬天落了好几场大雪,大片的雪花肆无忌惮地在空中狂舞,不过片刻就将行人的衣衫洒上浅浅一层白色。赤井秀一早上来接宫野志保的时候,她正站在雪中,茶色的发梢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呼出的气息变成奶白色的水雾,一副难得的无忧无虑的样子。
                  赤井秀一哪里舍得斥责她,只是拿过毛巾为她擦干了头发,再无奈地说下次不要这样。
                  下午的气氛总是让人昏昏欲睡,宫野志保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实验数据,黑色的文字忽然变成模糊的黑点,又忽然清晰,她已经晃神三次了。
                  她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主任拿着一沓厚厚的报告开门走进来,狭长的镜片上反射着白光。她交代了一些明天实验的注意事项,宫野志保愣愣地应付着。“说起来,Sherry,”她突然停止了刚才喋喋不休的嘱咐,“你姐姐好像受伤了,听说是和Curaçao起了点冲突。”
                  “姐姐?”宫野志保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姐姐没事吧?”
                  Curaçao?Rum的心腹,为什么会和姐姐有关系……
                  “应该没什么大碍,你打个电话问问吧。”
                  赤井秀一完成了有些刁难的任务,他想起那个总穿着白色外套的干净的女孩……她应该不会喜欢浓重的血腥味吧。当他将身上的血迹处理干净驱车赶到达宫野志保所在的制药公司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抱歉,今天有些费时间了。”他说话的口气带着疲惫。
                  “Rye.”
                  “怎么了,志保?”赤井秀一诧异地左右看了看,在他与宫野志保独处的场合里,她向来都是直唤自己的姓名亦或是开玩笑称呼哥哥,似乎从来没有叫过代号。
                  “我听姐姐跟我说了。”她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叙说一件很久远的事情。
                  长管灯的灯丝不时地发出滋滋的声音,白光将整个实验室映得冰冷而明亮。现在早已过了下班的时间,实验室的门紧闭着,大大小小的仪器发出滴答的机械声。
                  宫野志保身上的白色外套有些过分地刺眼,她倚着电脑桌,双手抱胸,漂亮的眼睛被藏在刘海的阴影里。
                  “……你应该理解吧,志保。”赤井秀一在这之前想过很多种解释,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没有一个理由能为他们的关系做出辩驳。
                  “我应该理解什么,Rye?”宫野志保笑得肩膀都开始颤抖,“理解你那不能明说的身份?自作主张的保护?还是廉价的真心?”
                  “我要走的路很危险,志保……我不希望将你牵涉进来。”虽然是预料之中的结果,赤井秀一的大脑还是有些当机,他该说什么呢?所有的言辞都苍白无力,但他又不得不发出些声音来打破压抑。“我知道你会难过,会恨我,有些事你不知道才是最好的……但是你要相信我一直都会保护你。”
                  “保护我,所以就跟我姐姐在一起,利用我的姐姐,我唯一的亲人?你有尊重过我的感受吗?”宫野志保抬起头,她看见这个男人露出从未有过的难以言说的表情。一股残忍而恶毒的快意不受遏制地从心头升起——是的,她理解他,理所应当地清楚他的软肋。
                  宫野志保气得狠了,她绕过转椅,疾步走到赤井秀一面前,而后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强迫他弯下腰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不要逃避啊,哥哥——你不想听吗?”
                  宫野志保的眼前浮现出一片橘红的夕阳。
                  “你不想听我才必须说给你听啊——”
                  浮现出深绿瞳孔中闪烁着暖色的温柔的光芒。
                  “正是因为你的自以为是和傲慢,我才会恨你啊……”
                  浮现出交叠在一起相扣的暧昧的双手。
                  “我恨你,恨不得你立刻消失——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赤井秀一忽地用力推开了宫野志保,却在她后退两步后又稳稳扶住她的肩膀。他向来冰冷严峻的面具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嘴角泄出颤抖的气息。宫野志保拨开他的手,踉跄着朝门口走去。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她的手扶着反射着白光的金属门框,冰凉刺骨的触感从指尖传向四肢百骸。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我知道了。”赤井秀一背对着她,声音低沉喑哑。
                  后来宫野志保独自过了自己的十七岁生日,她果然没有再见过他。
                  她偶尔会从同事和姐姐那里听说一点Rye的消息,诸如那个Rye又被夸了,好像很得上面的重视呢;大君现在越来越忙了,很少见到他啊,不知道在执行些什么任务。
                  再后来,她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Rye的消息。宫野志保也曾试探性地问过Gin,得到的答复却是“之前说过让他与我共事,后来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也许是任务的时候死了吧。”
                  “死了?”宫野志保坐在保时捷的后座,眉头微挑。他可不是那种人。
                  她不再说话。黑色的古董车驶入隧道,两侧昏黄的灯光断断续续地闪着,窗外的风从她面前呼啸而过。到处都是一片模糊,她所能看清的只有车窗上自己的倒影。


                  IP属地:浙江11楼2022-07-08 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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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文字放不上来,没被吞贴但除了我自己别人看不到。申诉了好几天也没用。会继续尝试在这边继续更,然后也会在lof和微博发文的嗯……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2-07-11 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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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木门转动着发出吱呀的声音,经年的陈旧与腐朽似乎都化在这单调的叹息声中。宫野志保跨过门槛,踩上覆雪的石阶,她走得很慢,间杂着薄冰的积雪被压得窸窣作响。月光惨淡却柔和,将地上的雪映出盈盈白光。
                      宫野志保第一眼就认出了那辆熟悉的红车,她只是脚步不停地向前走着。她最先看到的不是眼前的人,而是天宇尽头的初月。
                      赤井秀一没有再换上冲矢昴的伪装,他倚在车前,霜雪浸湿了身后的长发,又在寒风中冻得僵直。冬夜的冷气顺着气管到达肺部,凛然的新鲜感叫人分外清醒。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了,赤井秀一用一种近乎恐怖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女人,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又好像是想将她身上每一处细节都深深地镌刻在脑中。
                      雪块从松树上簌簌落下,神社的钟声在头顶上回荡。梵声渐息,世间的一切都有了归宿,只剩他们两个站在茫茫的雪中。
                      “我听博士说你在这里……”赤井秀一的嗓音有点颤抖,有点沙哑,像是在掩饰着迫切着什么,“我来接你回家,志保。”
                      他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呢?赤井秀一记不清了——他在十五岁时就明白了自己有一份终将无归的使命,却在两度交错之后才迟钝地意识到了自己的爱人。好在赤井秀一如今清楚他想要什么,他的眼睛因为长时间没有眨眼而感到酸涩,他的爱人——他看见宫野志保灰绿的眸中流露着与他相同的波澜,隐忍又平静,可他们交汇的目光却如此炽热,似乎下一秒就会点燃飘落的雪。
                      他想,他们的确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就连彼此身上那沉重的情感,惨烈的宿命都完全一致。
                      宫野志保几乎是在瞬间就听懂了,尽管赤井秀一说得很简单。自组织一别后,她有很多年没有见着他原本的样貌了,久到记忆中的五官都开始模糊。经常有故人入她的梦,母亲的头发是浅浅的金黄,她的声音同录音带中的一样温柔;姐姐还是那个明媚的少女,圆圆的眼睛弯成了新月,笑道志保如今可以真正地在阳光下生活了姐姐好欣慰。她偶尔也会梦见那个说过会拼上性命保护到底的男人,他的脸上永远蒙着一层模糊不清地雾,她想用手拨开雾看看他的眼睛,却总是在下一秒惊醒过来。
                      月色溶溶如流水,她朝思暮想的人背光而立,五官在阴影中却分外清晰,清晰得让她怀疑这是否是一场梦,抑或是神听见了她内心的渴求。
                      宫野志保有时候会想,这些年的邂逅注定是要无疾而终的,她活该得到这样煎熬的神罚。她从来没有主动过,从来是被动的默许。她默许他在美国的特殊关照,默许他接近自己爬上组织高层,默许冲矢昴守护灰原哀,甚至在组织分崩瓦解后,没有对即将被召回美国的赤井秀一表现出一丝挽留。
                      哦,她想起来了——唯一主动的一次,她还用恶毒的言语中伤了他。
                      这是你应得的呀。
                      “啊呀,你不怕冷了吗?”宫野志保的语气向来平淡,她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径自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碎雪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他们这一路畅通无阻,路上几乎看不到多少的车辆。偶尔能看到远处的房子亮着微弱的灯光,稀疏的雪片在近光灯的照射下呈现出近乎透明的浅金色。宫野志保时不时转过头去看着正在开车的赤井秀一,她突然很想跟他谈一些轻松的无关痛痒的事情,譬如回美国后工作忙不忙,现在还和工藤那小子有联系吗……但是话到嘴边转了一圈,最终没有出口——他们的关系如同沉疴,甚至于普通的家常在他们身上也显得毫无立足点。
                      车子缓缓驶入米花市内,眼前的景色才逐渐温暖起来。街边的商店都挂起了庆祝圣诞节的装饰,憨态可掬的白色雪人立在红色的电话亭边,热恋中的情侣互相依偎,说着一些山盟海誓的话。
                      沿途的路线并不熟悉,宫野志保不知道赤井秀一说的家是指哪里,不过她不在乎,她本来就是形单影只的人。他们一路无话,车子很快就七拐八弯来到了一栋别墅前,门边“赤井”的牌子似乎是新挂上去的。
                      “还恨我吗,志保。”
                      宫野志保被他拉着手腕,小路的两侧是被雪覆盖的草地,荒乱而凄凉,显然这家的主人还没来得及打理庭院。赤井秀一推开大门,屋内的地板似乎很干净,空气中还残留着清新剂的味道。客厅没有开灯,他们站在玄关处,没人敢再往前迈出一步。
                      “非要说的话……我恨你啊,我当然恨你。”宫野志保靠在门上,即使是在黑暗中,赤井秀一还是能对上她暗波流动的眼眸,晦暗而危险,“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恨你吗,哥哥?”
                      宫野志保在叫出这声哥哥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们真的拥有着亲缘关系,不禁觉得更好笑了些。她看到赤井秀一的瞳孔意料之中的缩小了些,连手上的力气都加重了几分。
                      “我恨你不能爱我。”
                      她的脑中突然浮现出实验室里争执的场景。五年过去了,她的身边有人走,也有人来,许多事情都在时间洪流中冲刷出所谓的真相,许多事情她拿起了,又放下,连恨这个词都成了一个模糊的概念——就像她如今说的爱一样。


                      IP属地:浙江13楼2022-07-13 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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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爱吗?
                        是的,我爱他。宫野志保这么想。
                        从来没有人教过她什么是爱,什么是恨,以至于她在恨了许久之后才幡然醒悟——她只不过是爱得比较痛苦罢了。
                        屋外又开始飘起大雪,冷风穿过门缝将寒意透入屋内,发出刺耳的声响。赤井秀一和宫野志保站在原处,所有冗长的话语在这一刻都化成了缠绵而又意义不明的气息。
                        他们在黑暗中接吻。
                        赤井秀一放松了她的手腕,指尖有些调皮地在她掌心处摩挲打转,而后整个手掌挪下,手指伸入缝隙中,紧紧交扣。他绿色的眸中涌动着烈火,将他贫瘠的内心与摇摇欲坠的理智燃烧殆尽。
                        他在回来之前做过很多设想,志保会愿意见到自己吗,现在应该有了新的归宿吧。他如此突兀的出现……会扰乱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吗?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他内心深处只有一个声音。
                        “我怎么会不爱你。”赤井秀一有些哑,叹息声微弱却清晰,“我本就应该……”
                        宫野志保的眼眸有些湿漉漉的,看起来分外澄净,像是被圣水洗涤过一般。她有些脱力,一只手搭在赤井秀一的肩膀上,“你要爱我……”她的声音轻得只剩下气声,带着颤抖,像羽毛不着痕迹地扫过赤井秀一的心间。
                        “你要爱我,哥哥。”
                        因为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血——既是源头,也是诅咒。也许是早在美国的初次见面时,甚至更早的开始,血源就将他们缠绕在一起。这是宿命的羁绊,他们终其一生无法割舍,无法分离。
                        因为他们血脉相连。
                        但他们的相爱远非一个既定的悲剧,他们的路途纵使崎岖坎坷,也不至于走到那个万劫不复的命运里。
                        宫野志保从来没有为自己求过什么。她自小就生长在组织的严密监视下,像悬崖边阴差阳错生出的藤蔓,无枝可依。她曾经以为自己活着是为了姐姐,后来又是为了工藤、博士和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她每每看见步美向妈妈撒娇讨要礼物时,总会感到羡慕,然后想起自己从来没有一个可以依赖和撒娇的人。
                        “我爱你,”赤井秀一看到她眼底深藏的惶恐与渴求,她鲜少露出那般脆弱的神色,“我不会再走了,也不会再让你离开。”
                        在他们的记忆中,“再见”是个令人悲伤、痛苦的词,无论是美国的不告而别,还是组织中的杳无音讯,或是后来的各奔东西。他们交错过三次,甚至连声再见都没有。
                        窗外的雪还在热烈而狂放地舞着,不知是谁家放起了圣诞节的歌谣,白色的夜晚被拉扯得缱绻绵长。卧室里没有开灯,莹白色的光透过落地窗,将两人的五官照映得轮廓分明,又在墙上打出黑白模糊的剪影。
                        温凉的触感掠过额头、眼睛、鼻尖,如蜻蜓点水。赤井秀一曾在幻想中描摹了千百遍,眼下到了这一步,他反而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纵使他熟悉她的轮廓如同熟悉自己的每一道掌纹。
                        她会紧张吗,还是害怕?他看见宫野志保舒展的眉目,眼角在银白的光线下显现出一抹浅红色,好看的嘴唇微张着,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赤井秀一呼吸一滞,而后浅淡如茶的香气倒灌入他的鼻腔,浸入脑内,冲走了所有的疑虑。
                        壁炉里的木柴正在温吞地燃烧着,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屋内的空气绵柔而黏腻,火焰在炉底燃烧着,灼热的温度从中庭一路顺延至卧室。宫野志保的头发在月光下看起来更像是浅浅的银色,与她雪白的肌肤分外相配,顺滑细腻的感觉让人联想到缪斯女神杯中的琼浆,而后被搅乱糅碎,散落在床单上,叫人沉溺。
                        墙上的影子交缠在一起,正如他们交织的吐息。他们的十指相扣着,一齐淌入神话中阿佛洛狄忒的溪流,水声与凌乱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床单被蹂躏得皱巴巴的。宫野志保早已分不清哪个是雪,哪个是云,哪个又是月,她在浪潮的罅隙中回神亲吻着她的爱人,她的哥哥,与他骨血相融的人。
                        赤井秀一是第一次听见宫野志保这样亲昵地唤自己的名字,厄洛斯之箭将悦耳的低吟撞得支离破碎,这让他没有来由地联想到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故事,他们在熹微晨光中摘下绯红的樱桃。
                        他喜欢注视她琉璃一般的眼睛,无边风月倒映在她的眼中,丝毫不染尘埃,他难得看到她动情的神态,看到她眼底的波光流转着迷离的欢愉。
                        “怎么了?”他低头吻去泪水,咸涩的感觉在舌根处盘旋,“志保是不是觉得疼了?”
                        天外的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眼前逐渐模糊成纯白。宫野志保的耳畔一片空茫,她突然想起那些遮遮掩掩的岁月彻底结束了,经年的种种苦难都化作灰烬,一片片纷飞如雪,填埋了记忆褶皱里的千沟万壑。
                        “不……很喜欢。”她似是过了很久才缓过神来,指尖抚过近在咫尺的脸庞,她的爱人——这是属于她的狂野的梦。
                        宫野志保醒来的时候,床头摆着开得正艳的红玫瑰。食物的香气从楼下传来,米色窗帘半掩着,在浅棕色的木地板上打下点点碎影。她看到已经洗漱完毕的赤井秀一站在床边,俯身朝她伸出手,宛如宴会上邀请女伴共同起舞的贵族公子。
                        她伸出手——
                        是的,他们还有很多以后。


                        IP属地:浙江14楼2022-07-18 0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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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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