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者蹑手蹑脚地潜到关卡前方，看见金黄色赐福长舒一口气，生命终于有了保障。他摸了摸口袋里寥寥无几的卢恩，盘算着应该买什么。
忽然，身后士兵咳嗽了一声，他立马转头，看着哨兵举着火把背对着他走远才放下心来。关卡里值班的士兵数量不少，尤其还有个看起来不好惹的重甲大盾骑士。
褪色者穿着刚从尸体上扒下来的破旧士兵布甲，坐在赐福旁，撩起脏兮兮衣摆认真擦拭着法杖，这是他唯一的武器。
突然，一个人影凝聚成形，他警惕地举起法杖，准备好了辉石魔法。
来人慢慢蹲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摘下披风的连帽，却露出一张清丽的少女面容。
栗色短发衬托得脸颊粉白得有如桃花，唇就是花瓣尖那一点红，托住了春天的温柔。只是左眼上覆盖了一道神秘印记，合上了一只黄金树般璀璨的眸子，另一只正倒映窘迫的自己。
褪色者的手僵在半空，思维有些迟钝，又有些目眩神迷，恍恍惚惚竟然看不清她眼睛是金色还是琥珀色，都怪这身衣服太厚了，热得难受……
只看见她的红唇翕动，说着什么，褪色者迟钝的大脑竟然产生了触碰这一点红的冲动。
太冒失了。
他立即低下头深呼吸，想要将这奇怪的想法清除出去。
“……你同意这个交易吗？”
褪色者有些局促地抬头看着她，“抱歉我刚刚有点不舒服，你能再重复一遍吗？”
她理解地点了点头，温柔地又重复了一遍。
“你好，褪色者，我叫梅琳娜。我能为你提供指头女巫的职能，条件是带我到黄金树下，可以吗？”
褪色者想想自己一无所有，没有拒绝的理由，况且……指头女巫是不是要长期和褪色者相伴？
梅琳娜看他点了点头，微微颔首，递过去一只哨笛。“这里是灵马托雷特，他选择了你，请好好对待他。”
褪色者接过哨笛，像是被上面的体温烫到了一样抽动了一下，随后攥紧它，向梅琳娜道谢。
“来，我帮你将卢恩转化成力量，只需要握一下你的手。”
他立即伸出手，怀着别样的心情握住了她伸出的手。褪色者手掌中老茧和疤痕感受到了梅琳娜柔软温暖的根根手指，可能是握的太紧，她不自在地活动了一下，指尖划过手腕。
褪色者选择升级越发困难，他不受控制地去数梅琳娜的脉搏，似乎也和自己的心跳一样越来越快。
交界地非人生物很多，梅琳娜遇见褪色者之前才扭断了一只吸血蝙蝠的脖子。此时砸碎过骷髅头骨的手臂却莫名没有力气，被他手上的疤痕蹭得痒。梅琳娜看着他紧蹙着眉头认真想升级方向，只觉得有趣。
时间似乎在两人的呼吸间停滞了，褪色者终于想好了如何用掉他刚刚攒下的卢恩。
他收回手，掌心的一层薄汗在风中有点凉，这一冷点远不及冰冷的法杖，但他已经开始想念温暖了。
梅琳娜藏在披风下的手挠了挠刚刚痒的地方，真正痒的好像不是这里，而是更深处。

多次失败后，褪色者又一次冲进了噩兆妖鬼的雾门。上一次他是因为专心躲避招式失足坠崖，再上次是喝药没躲开势大力沉的一锤。
收到召唤前来援助的魔法师罗杰尔向他递来一个鼓励的眼神，和褪色者一齐举起法杖开始施法。连续避过几个法力凝聚的刀，辉石魔法看准空隙一点一点地消耗噩兆的生命力。终于，他轰然倒地，化作粉尘，宣布了褪色者的胜利。
褪色者精疲力尽地坐倒在赐福温暖光点前，摇摇手告别好心帮忙的魔法师，补上空空如也的灵药瓶。
身旁灵力波动，褪色者满怀期待地看了过去，果然是她。梅琳娜还是一身黑色旅行装，像是在拒绝一切。她略带歉意地向褪色者说明了自己之前对他的不信任，询问他要不要去圆桌厅堂。
比起远在天边的各位半神、使命、英雄，褪色者对眼前栗色微卷短发的女巫更抱有好奇。“你在哪里观察我的？”褪色者回忆，自己来的路上明明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影。“再次抱歉，我的力量不够，作为灵体，只能附着在你身上。”梅琳娜微微低头，藏在袍子下的双手纠结在一起，“毕竟我们是一起合作的旅伴，如果你感到有些不适，我可以……”“不，不用，”褪色者立刻打断她，“在这个陌生又危机四伏的交界地，多一个能交流的旅伴是好事。”他确实这么想的，以及还有一点点私心，他想和她有更多交集，了解她的过去。
梅琳娜舒一口气，这个褪色者不在意这些，让她少了不少麻烦，这让她对他有更多信心，“我不能和你一起战斗，只能和你作一些交流，不能很好地代替指头女巫。”
“那么，也许我们的合作里应该加一条小小的要求，”褪色者看向屏息凝神、有点紧张的梅琳娜，也有些莫名的紧张，“我希望你能回应我的呼唤，和我多交流一下，可以吗？”
梅琳娜一愣，这样的要求算不上什么，她还是不够信任这个褪色者，她决定自我反思一下，没有信任无法跨越如此多的艰险。“好的，我会在你呼唤我后立即回应你的，褪色者。”她认真地对着褪色者点了点头。
“不用那么较真，我不喊你你也可以随时说些什么，”看着梅琳娜逐渐疑惑的表情，褪色者赶紧添上一句，以免让这个要求看起来有不务正业的嫌疑，“比如分享一下杀怪物的经验，解密的时候探讨一下。”“好的，我知道了，”梅琳娜再次认真地记下，向他伸出了手，“走吗，我带你去圆桌厅堂。”
褪色者立即倾身过去，迫不及待地握紧了她的手，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脱掉手甲。
再次睁开眼睛，自己身处一处灯火明亮的庄严大厅。褪色者摘掉另一只手的手甲，触碰被梅琳娜捂热的那一块。原属于杂兵的盔甲自然做工粗糙，损伤处摸起来有点扎手。她刚刚有没有扎到？
褪色者身体中的梅琳娜看到他的动作，猜到他的想法，想说自己没有划到，又出于异样的羞涩感，还是选择了沉默。
这个褪色者可真奇怪，她默默地想。

圆桌厅堂众人和褪色者作了简单交流，言语中透露出对褪色者成王不抱期待。
铁匠面无表情地敲打着褪色者新买的一把刺剑，他闻着火星子的灼热，靠着墙壁等强化完成。
“梅琳娜。”他呼出一口气，拉了拉兜帽，盖住自己眼睛闭目养神。
“嗯，我在。”梅琳娜的声音还是那么沉静，听到她的回答让褪色者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比我强的褪色者应该不少，你为什么找上我？交界地这么危险，没有女巫陪伴的褪色者肯定不少。”
“但是不是谁都有勇气一次次死亡，一次次地挑战大树守卫。”梅琳娜的语气带上了一点敬佩，“没有女巫帮助的褪色者只有一次生命。托雷特认定你可以成王后，我就跟在你身后观察你。”
褪色者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原来梅琳娜之前就在默默帮助素不相识的自己，并耗费宝贵的力量。
他默默在脑海中描摹一身黑衣的梅琳娜，这个短发少女有着和她冷淡外表不相符的温柔。“谢谢你，梅琳娜。”
“你应该谢谢托雷特。”是的，也要谢谢这匹灵马。褪色者下意识摸了摸手指上戴着的哨笛，决定制作满满储物袋的果干犒劳它。
从铁匠手里接过强化后的法杖和短剑，褪色者想起来自己从士兵那里缴获的盔甲，似乎比自己穿的更坚固。
褪色者走进旁边了看起来稍整洁一点的房间，温暖壁橱旁边的床上坐着一位少女。
“受赐福而来的英雄啊...初次见面，我名为菲雅，因故栖身在圆桌厅堂...我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分给我生存的力量与意志力...英雄啊，片刻就好，能否让我抱紧你呢？”
这个小小的要求让人难以拒绝，褪色者埋在她的怀抱中，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
起身时，菲雅送给他一个窗帘恩泽，他好奇地在手里把玩着。瞥眼看见一旁的镜子，想起了自己刚刚想做的事，对着镜子尝试着套上盔甲。套到一半，似乎有哪个部分钩住了，此时褪色者很是尴尬，视线被挡住，只能摸索。
菲雅听见响动，转头看来，褪色者在和盔甲使劲，似乎陷入了窘境。
“英雄，需要菲雅帮忙吗？”褪色者和这套该死的盔甲搏斗得满头大汗，听见菲雅的声音放松了一口气，刚想答应。
“我来帮你。”一只手轻轻的扶住他的腰后，另一只手拨开碍事的贴片，将这套盔甲成功地穿在了褪色者身上。
褪色者猝不及防对上梅琳娜的眼睛，想起刚刚的窘态，立马移开目光，打量着地上有没有深一点的缝隙可以躲藏。
太尴尬了，本来梅琳娜如果不出现，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安慰自己她没有看见自己的狼狈样子。
梅琳娜回头看了一眼菲雅，菲雅觉得场面真是诡异极了，果断转头盯着壁炉。这个火真是，前所未有的好看。
“梅琳娜……你可以不用出来的。”褪色者不敢看她，做着最后的挣扎，想把绑绳从梅琳娜手里拉回来。
“我是你的女巫。”随后，梅琳娜意识到自己的措辞过于亲昵，补上一句冲淡这奇怪的氛围，身影匆匆消失，“合作关系里有尽可能帮你这一条。”
抢夺绑绳成功，褪色者感觉自己的面子又有救了。
等等，她刚刚说她是我的女巫？
“英雄？您看起来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菲雅不明白这两个人有什么毛病，只觉得褪色者的笑容灿烂得过头。

坐在草地上，褪色者熟练地抓住了梅琳娜的手，表示自己要去圆桌厅堂。“好吧，你去的频率有点高，窗帘恩泽这么好用吗？”梅琳娜不情不愿地念起咒语。
“菲雅的拥抱也很温暖。”褪色者故意说道。他清晰地看见了梅琳娜念咒语的动作一顿，气恼地看着他，又意识到什么，转头装作满不在乎，加速念着咒语，可是褪色者分明感受到了她的手在用力，捏得他有点痛。以及她错了几个音符，念完两人还在原地。
褪色者鼓起勇气，抓住她纤细的手腕用力将梅琳娜拉向自己，“梅琳娜的拥抱是什么样的呢？”梅琳娜满脸惊愕，条件反射地手臂撑在褪色者肩膀上想要保持平衡，褪色者肩膀受力，向后转动，她只得弯曲手臂，肘部抵在褪色者胸口，重新获得平衡。
一时之间，呼吸相闻。
距离如此之近，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褪色者看着红霞迅速爬上梅琳娜白皙的面颊，鼻尖传来了属于她的馨香，像是沐浴在黄金树下的金轮草，又有亚缇莉亚叶让人血脉贲张、情绪高昂的芬芳。
真是醉人。
“你……放开我。”梅琳娜的声音小过风声，撇过头，发丝落在褪色者的脸上、唇间。明明是拒绝，握住褪色者的手却并没有放开。
褪色者腰间用力坐直，另一只手在梅琳娜的背部下压，将她拥抱入怀。他能感受到怀中的小女巫有一瞬间全身紧绷，随后慢慢放松。梅琳娜将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脖颈处，烫得惊人，连原本粉嫩的耳廓也通红一片。
那只原本抵在他胸口的手，搭在他的肩头，再慢慢环上他的后脖颈。
“我不去找菲雅了，好不好？”褪色者伏在她耳边低声，鼻尖擦过耳垂，梅琳娜下意识缩了一下，哼了一声，发现不对，急忙补充，闷声说道：“如果窗帘恩泽真的对你有帮助……”“梅琳娜对我来说更重要。”褪色者紧了紧臂膀，她彻底没了声音，只是脸颊烫得要烧起来了。
两人拥抱了不短的时间，褪色者不安分的手已经数了她手背上烧伤三遍，鼻尖在她耳朵上摩挲过两轮，梅琳娜脸部散热已经差不多了，她决定聊点什么来制止褪色者的小动作。
“接肢葛瑞克是你接下来的对手，”梅琳娜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着自己搜集的情报，“据说他掳掠了一条龙，虽然还是幼龙，但仍然需要小心。”
“梅琳娜，你真是个木头。”褪色者无奈地摸了摸她脸上的压痕，自己领口处布料的褶皱正是罪魁祸首。“流浪商人卖的书上写了，两个人抱着的时候都是聊星星什么的。”他掏出自己捡来的星光碎片，递给梅琳娜。
梅琳娜端详了一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如何聊它，但是我知道你捏碎了可以回复专注值。”她好奇地看了看褪色者的储物袋，“书里真是这么说的吗？”
“千真万确！”褪色者捂紧了储物袋，书里面还有其他的，肯定不能让梅琳娜看到。

身后的门被猛地关上，罪魁祸首只留下一串奸笑。褪色者慌忙举剑回头，一片黑暗之中，强劲的旋风撕碎了房间内杂物。他赶紧闪避，借着缝隙里漏进来的光芒，看清了带起劲风刺穿自己胸口的剑……是一名失乡骑士！
梅琳娜短促地惊呼一声，长剑拔出，留下触目惊心的伤口。穿着坚实盔甲的失乡骑士，猛地踏地，举起了盾撞向褪色者。一条半透明的手臂从褪色者背后伸出，捏着一块照明石，猛地砸中了失乡骑士的头盔，让他下意识闭上眼睛，冲刺动作一顿。
有了这一顿，褪色者就地翻滚堪堪闪过了这一击，伤口的剧痛让他的大脑无比清醒。他紧握短剑，用力插进没有及时转身的失乡骑士的后背。褪色者拔出剑后趁他僵直立即后退，灌下一大口红露滴圣杯瓶中的药剂，伤口瞬间愈合，几道辉石魔砾接连发射，失乡骑士连中三下，举起盾牌缓缓接近。
狭窄的房间不适合魔法发挥，褪色者收起法杖换上了黄铜盾，虽然有些不习惯，不过眼前的骑士已经挥舞起了旋风，容不得他想太多。
这一次的突刺被黄铜盾挡下，虽然手臂震得发麻，但他及时蓄力一击，刺在了失乡骑士的腹部，后跃拉开距离，恢复了一些力气。
失乡骑士谨慎起来，举起盾和褪色者保持距离，褪色者不断变换方位，终于抓住失乡骑士盔甲沉重不便的机会，又一次刺中了他的背部，拔出后迅速砍上一剑，失乡骑士多次受伤，半跪在地不住喘息。褪色者给了他最后一击，短剑刺入了他的胸口，穿透了心脏和肺叶，拔出，血液溅在褪色者的身上。失乡骑士口鼻涌出血沫，软倒在地，失去生息。
“好险，谢谢你梅琳娜，我差点就被他杀了。”褪色者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口袋里的卢恩。梅琳娜凝结出身形，下意识地看了他刚刚受伤的地方，现在已经完好如初。“下次进入建筑前把照明灯挂在腰上比较安全。”梅琳娜指向那扇门，“刚刚那个笑声声音有点耳熟，你还是小心点。”
褪色者挠挠头，“可能是我来的时候躲在黑暗中的某个居民锁上的，毕竟褪色者人人喊打。”他低头看向弯腰给他挂上照明灯的梅琳娜，“还好有梅琳娜关心我。”
梅琳娜给他挂腰灯的动作一僵，低头看不见表情，匆匆散去身形。
我哪里说错了吗？褪色者有些不解，摁住摇摇欲坠的挂灯，她刚刚看起来有什么急事。
“梅琳娜？”
“……嗯。”梅琳娜的尾音慢慢拖下去，听起来软软糯糯，让他莫名安心。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想，褪色者一向这么豁达。
然后没走多远，褪色者就死于一脚踏空，直接返回赐福。
梅琳娜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可恶，这里的地板怎么这么破。”绝对不是他没注意缝隙。褪色者恼火地捶了一拳地面，拍了拍身上的脏污，举着法杖再次踏上小路。
“不对，我卢恩应该更多，谁拿走了我的卢恩！”褪色者更加愤怒，每个卢恩都是血汗钱啊。
“门卫葛托克他在跟踪你，看你身后屋顶。”梅琳娜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些许愤怒情绪，“我仔细回忆，那个笑声和他声音很像，你来回寻找东西的时候，他就在远远看着你。”
葛托克看到紧皱眉头的褪色者，吓了一跳，“怎么是你，我……我……我有东西给你，刚刚忘记了。”他笑得谄媚，弯腰递上一个拟态赐福。
“我问你，你偷了多少褪色者的卢恩？”褪色者慢悠悠地将剑尖虚点在地面上，剑锋反射的光刺在葛托克眼睛上，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我我错了，我不该偷褪色者大人的东西……”葛托克不敢看他的眼睛，伏在地面上求饶，另一只手在怀里匕首握柄上犹豫不决。
褪色者挽起一个剑花，他满是贪婪的脑子和身体分了家，和下面野狗啃食的尸堆滚作一体，瞪大着不甘的双眼。
“你害死了多少褪色者。”他嫌恶地避开喷涌而出的肮脏血液，葛托克怀里的匕首当啷坠地，不知道原主任是谁，也不知道有哪些个英雄饮恨于偷袭。
夜风阵阵，褪色者忽然觉得冷得刺骨。

褪色者对着地图比划了半天，“神授塔从哪里上去啊。”不久前他杀了葛瑞克，有了击杀噩兆的经验使得他没有尝试多少次就成功了。
他叹了口气，坐在赐福边。身后的破屋在狂风中吱呀乱响，却始终没有倒塌。
梅琳娜默默地显出身形，还是一身黑袍裹得严严实实。她伸手从褪色者手里接过地图，仔细地看着这一片区域。
褪色者目光不自觉地转向她认真思索的侧脸，隐藏在斗篷下的衣服具体什么样呢？随着她的小幅度动作，只能窥见一抹米色布料。
要是她脱掉外套就好了，他突兀地想。但他不敢透露自己大胆的想法，怕吓到这个腼腆的姑娘。
褪色者拿起磨刀石，磨掉新缴获的长剑刃口的卷曲。虽然是法师，但准备一把近战武器也是必需。长剑比他惯用的短剑要沉一些，褪色者比划了几下，隐约听见梅琳娜喊自己。他立即把长剑插在地上，站到蹲坐的梅琳娜身后，探头看向地图。
他看得到狂风中梅琳娜栗色短发盖不住的脖颈，被黑色斗篷堆积在肩膀处的层层褶皱衬托得越发白皙。褪色者不自觉地弯腰，偷偷将属于梅琳娜的馨香揽了满怀。
梅琳娜纤长的食指点在地图上，“神授塔的入口应该在这里，”她在地图上划过，指尖落在一处位置，“城正门后面。”她抬起头，正好撞上他在她身上流连的视线。梅琳娜被风吹得眯起金色眼瞳，有些疑惑，褪色者刚刚好像不在看地图。
看自己……干什么？
风忽然烈了不少，梅琳娜偏过头，褪色者立即伸手再她面前想挡住风，随即意识到无济于事，尴尬地收回。
梅琳娜只觉得褪色者耿直得可爱，不想让他尴尬。“谢谢。”在他抽手的同时，扶住他的手腕借力站了起来。
褪色者刚想说什么，余光瞥见了一只顺着风急速冲过来的大蜻蜓，尖锐的口器直指梅琳娜脖颈。
来不及思考，他已经拔起长剑扎透了它的腹部，以及……
梅琳娜斗篷上的金属扣。
两个人惊诧的目光中，铜质的扣子已经崩裂。风托起斗篷，黑色的布料像一只巨大的风暴鹰，鼓荡着气流一飞冲天。
梅琳娜赶忙抢到了一角，将这桀骜不驯的斗篷拽回来。褪色者注意力落在她黑色皮质腰带下，被米色衣料包裹的纤腰，手里的长剑随手抛下。
风总有如孩童般多变，在新玩具重新被梅琳娜控制后，气恼地将整个斗篷拍在了褪色者的脸上。
褪色者视线突然被遮挡，手忙脚乱地拨弄，绕过布料一把抓住了梅琳娜的手。她想抽回，褪色者紧捏不放，另一只手揭开斗篷边缘露出脸，对着她歉然一笑。“对不起，这是误伤，我会尽快修好它。”
梅琳娜看了看自己仍然被他攥住的手，以及被紧紧抱着的一团斗篷，有些怀疑“误伤”的真实性。“看来梅琳娜小姐觉得我的道歉不够真诚，”褪色者缓缓弯腰，握着她的手指，托起贴近脸，轻吻了梅琳娜的手背。温热的鼻息喷在肌肤上，梅琳娜有脸微红。褪色者松开手，梅琳娜立即抽回，摸了摸手背，有些痒。真是奇怪的褪色者，更奇怪的是她并不反感这个奇怪的行为，反而有种说不上来的莫名欣喜。
“去神授塔吧。”梅琳娜转身，重新回到了褪色者身体里。
褪色者捧着梅琳娜的斗篷，陷入了纠结中。
就闻一下吧。
不行，看起来太变态了！
原地纠结许久，他还是没忍住，闻了一下梅琳娜的黑色斗篷。
上面花草的味道稍微多一些，压过了梅琳娜金轮草与亚缇莉亚叶的独特味道。
梅琳娜只想装作没看见，褪色者的奇怪行为总是让人难以招架，指头女巫的任务原来这么难，她更加敬佩同行。

褪色者出了洞窟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刚刚和地底下的怪物搏斗了好一会才抢到了一把不错的武器。他顺着河道向前走，记得前面有个上去的道路，在山坡上扎营比这里好一点，至少不会有那么多蚊虫。
他掏了半天，才从一堆应急食物中找到挂灯。褪色者隐隐约约看到前面一团黑，大概是个岩石。贴近了才发现，这不是岩石，而是活物。
身体是由互相纠缠蠕动的黑色肢体组成的，其上遍布的吸盘反射着诡异的光；肢体与肢体里塞满密密麻麻的白色卵，还在微微抖动，这些无一不让他汗毛直竖。
他战战兢兢地倒退几步想绕过去，章鱼已经向他甩来了一根触须，抽得他一个踉跄，连忙举起法杖，几个魔法却只刮伤了章鱼的皮肤。章鱼连续击打，他没能躲开第一下，迎接的就是劈头盖脸的连续攻击让他毫无招架之力，以及紧随其后的吞食。
马上，他又回到了洞窟里的赐福。
一想起刚刚被章鱼吸盘紧抓然后塞入角质硬壳的嘴里，滑腻恶心的触感，以及被挤压嚼碎的疼痛，他不寒而栗。
夜晚和这样恶心的生物战斗，实在是太让人……
恐惧。褪色者不愿意承认这个词，他更愿意面对半神。
他坐在地上，看了看自己的行李，要不就在洞窟里睡一晚上？这里的怪物已经被自己消灭干净了，外面的章鱼也挤不进来。除了河流的腥臭味以及蚊虫骚扰，好像也还可以。
褪色者探出头，外面任何一个黑影看起来都像巨大的章鱼。他缩回头，发现梅琳娜坐在赐福旁静静地看着他。“我没有害怕！”褪色者下意识为自己辩解。
梅琳娜没有说话，抿了抿嘴，站起向他走了过来。褪色者有点颓废地低下头，拨弄了一下地下的沙砾。她会生气我被章鱼吓退吗，这样怎么带她杀到黄金树脚下。
梅琳娜的靴子停在他面前。梅琳娜蹲下身，平视着褪色者。褪色者紧张地等待她的责怪，却只看见梅琳娜张开双臂，拥抱了自己。褪色者愣楞地看着梅琳娜在自己视野里放大，直至她柔软的娇躯压在自己胸膛，双臂轻轻环住他的腰，脖颈相贴。
感受到熟悉的馨香，他才如梦初醒，抬起手抱住梅琳娜温暖的身体。“如果我唐突了，很抱歉。”梅琳娜说话一向轻缓而温和，滑进褪色者的心底。
“谢谢。”褪色者抱的很紧，紧到能感受到梅琳娜有些快的心跳。此时恶心的触须虫卵和什么腥臭蚊虫都被抛掷脑后，他感觉自己要溺死在梅琳娜的温柔中。褪色者近乎贪婪地深呼吸，攥取梅琳娜身上金轮草与亚缇莉亚叶的芳香，她肩头垂下的栗色发丝与堆积的布料褶皱在他呼出的气流中颤动。梅琳娜觉得痒，活动了一下身体。
“好一点了吗？”梅琳娜缩回手撑住褪色者的腰侧，想要起身。褪色者恋恋不舍地松开，托住她手肘一起站起。梅琳娜胸前的衣服压得有些皱，褪色者不好直接整理，捏住她腰旁衣料想要扯平。“啊！痒……”梅琳娜立即抓住他的手阻止，语气有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褪色者起了玩心，使坏地又挠了挠梅琳娜腰间软肉。梅琳娜一把拍掉褪色者不安分的手，忍不住笑了，笑得很是灿烂。然后她气呼呼地瞪了褪色者一眼，身形消散。
他轻笑一声，怀揣着满心的欢喜铺开了褥子，取出枕头的时候看到了梅琳娜的斗篷。
犹豫了一下，他用叠得整整齐齐的斗篷替换了枕头。

褪色者骑着托雷特，背对着了托普斯说的魔法学院一路狂奔，背后是被惊醒的辉石龙史玛拉格。“吼——”史玛拉格仰天一声龙吼，随后的吐息擦伤了托雷特。褪色者伏在马背，感受到无声伙伴疼得肌肉抽搐，拍了拍青筋暴起的马脖子，“好托雷特，待会就给你吃果干。”
看着褪色者狼狈逃跑的背影，史玛拉格从鼻孔里喷出一点魔力，不情不愿地挪回刚刚的位置，怎么调整都没有那么舒服。
等下次看见这个褪色者，一定要把他吃了。史玛拉格咬牙切齿地用翅膀盖在脸上，遮住了黄金树光。
“梅琳娜，史玛拉格没有追上来吧。”褪色者不知道跑了多远，背后没有龙族搞出的动静，拽了拽缰绳示意托雷特停下。
“辉石龙史玛拉格已经放弃了追逐，我们安全了。”梅琳娜出现在累得直喘粗气的托雷特旁边，稍微梳理了一下沾湿汗水的马鬃。
“谢谢你，托雷特。”褪色者跳下马，给它喂了相当多的果干。托雷特兴奋地抖了抖毛发，打了个响鼻，先是蹭了蹭梅琳娜的手心，又用粗糙的嘴唇碰了碰褪色者的手指。
在褪色者惊异的目光中，托雷特肉眼可见地恢复了精力，用力地甩尾巴，仰起头示意他上马。
褪色者像是想到了什么，悄悄看了一眼一无所知的梅琳娜，她还在认真整理马背上的杂物。褪色者手隔着储物袋摸到了从流浪商人那里买来的书，下定决心一般翻身上马。
“梅琳娜，你在我身体里时怎么观察外界的？”
“我能感受到你周围的法力波动，离你太远的无法感受。”梅琳娜重新绑好托雷特背上的行李，拉着绳结，抬头回答了褪色者的好奇。
“那你要不要换个视角？”褪色者表情看起来有点奇怪，像是在纠结什么。
“什么？”梅琳娜感到很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褪色者拿出破釜沉舟的气势，探出身体，一把抓住梅琳娜从马背上收回的手臂，另一只手揽住她的纤腰，大腿夹紧马腹，以腰为轴，全身用力。梅琳娜又稳又轻地落在马背上、褪色者身前。
“呀！”梅琳娜惊呼出声，下意识地想挣开褪色者钳住她小臂的手，转头瞪了褪色者一眼，又羞又气。“快放我下去！”
褪色者满脸陪笑地放开她梅琳娜的手臂，梅琳娜气鼓鼓地想要下马。褪色者脚后跟点了点马肚子，托雷特心领神会地向前猛地一蹿，梅琳娜结结实实地倒在了褪色者的怀里。“你放手！”她气愤不已，锤了几下褪色者的肩膀，随后化成光点回到褪色者身体里。
“这里平原你肯定没来过，出来透透气吧。”褪色者试图说服梅琳娜。她一声不吭，像是没听见。
“别生气啦，我错了，我不该突然拉你上马的。”褪色者捏着托雷特的哨笛，真心实意地为自己的冲动道歉。
梅琳娜哼了一声。
“我刚刚是不是捏疼你了？”
梅琳娜没有说话，褪色者当是默认，有点后悔自己用力过猛。
“那……我给你揉揉？用实际行动道歉怎么样。”
梅琳娜陷入了一小段的沉默，久到褪色者以为她在拒绝，然后怀里一沉。
托雷特慢慢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埋头一心一意地咀嚼草。
点点金光汇聚成熟悉的身躯，她蜷缩在褪色者怀里，举起手臂搭在褪色者肩膀上，白皙手腕处发红的手印十分显眼。她通红的脸上写着被吓到的不高兴。
褪色者连忙握住她的皓腕，动作比捧起落雪还轻。“我错了，我不该这么用力的。”他用指腹细细地揉发红处，低头看梅琳娜表情，她似乎气消了一些。
梅琳娜咬住下唇，抽回自己的手，闷闷地说，“跟你一起骑马，对于你的女巫来说，这个要求不算太过分，我可以答应。 ”褪色者大喜过望，“好啊，走，我们四处逛逛，说不定能碰到什么墓地。”他两只手悄悄地环住了梅琳娜，没有感受到反抗后逐渐收紧，直至几乎摁在怀里，梅琳娜的味道让他头昏脑胀，早忘记了自己说的是一起闲逛而不是和她腻在一起。
“你放手。”梅琳娜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几个字，脸是前所未有的红。
“不放。”褪色者亲昵地贴着她的脸颊。两个人保持着如此奇怪的姿势，褪色者什么风景都没注意。毕竟在他看来，怀里的小女巫比得过所有风景。

托雷特根据草的口味随心前进，背上的两个人说是看风景，实际根本没有控制过方向。
“……吾王啊，王的众战士啊，我将夺去你们的赐福。当你们的双眸黯淡褪色， 我将放逐你们于交界地之外─于交界地之外征战，生存，死亡吧。”
梅琳娜虔诚地双手交叉，她无视了褪色者环绕在她腰间的手臂，全心全意地为褪色者转述玛莉卡箴言。但她只要回头就会发现褪色者根本没有注意听，只在欣赏她逆光的侧颜。梅琳娜脸颊上细软的绒毛蓄满光，随着马背的起伏和着气流，点点金色荡漾。
一本正经的梅琳娜看起来如此可爱。
“半神啊，我可爱的孩子啊。你们能成为任何存在──能成为王者，也能当上神祇。但是当你们没有成为任一存在，就会被抛弃……并且，成为祭品。”
褪色者突然搂紧了梅琳娜，贴上她的脸颊。她逐渐习惯了褪色者时不时的奇怪行为，只是语气一顿，随后神色如常地继续诵读箴言。
读着读着她发现有点不对劲，褪色者的身体抽动越来越明显，温度逐步升高，炙热的感觉让她莫名厌恶。
梅琳娜用力转身，看见了褪色者表情扭曲痛苦，眼眶里跳动着诡异的金黄色火焰。
她抓住褪色者的手指，点了一下灵马哨笛，收回托雷特。褪色者抽回手，双手用力地挠自己的头，却只摸到了头盔。他烦躁地用力拔下扔在一旁，想要去扣自己已经被金黄色火焰覆盖的双眼。梅琳娜立即格挡开他的手臂，手指点在他眉心，开始施法清除发狂负面状态。
褪色者大脑一片混沌，视野里黄色火焰跳动，扭曲，他下意识地想去扣掉眼睛前挡着的火。视野里忽然出现了熟悉的脸，褪色者心中翻涌上无限的冲动，全都被毫无遗漏地反馈给了动作，他被驱使着亲吻了上去。
柔软略冷的触感转瞬即逝，梅琳娜一个后撤步躲开了他的吻，但是惊慌失措下没能躲开褪色者失去理智的拥抱。
跟之前温柔的拥抱不同，这次的拥抱用力地像是要勒断梅琳娜的呼吸。“梅琳娜……我喜欢你……”梅琳娜挣扎的动作一滞，难以置信地看向褪色者。他急促地呼吸着，含混不清又艰难地吐字，“交界地这么残酷，我被大树…大树守卫打得一身骨头都碎完了，当时我就在想，死在战场上也不落了褪色者的名声。
“然后你出现了，我突然觉得当王有了理由，交界地还有希望。”褪色者伸手碰了碰梅琳娜右眼，笑得有点傻，“你的金色眼睛好漂亮，比……黄金树还亮。”梅琳娜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长久以来在交界地寻找目标，她在无休止的战斗中都快忘记了自己的瞳色。
“梅琳娜，你喜欢我吗？”褪色者头昏脑胀，扶着梅琳娜的肩膀。“抱歉。”你现在需要休息。梅琳娜捂住他的嘴，迅速念完一串咒语，将两人传送到了最近的赐福。褪色者昏昏沉沉地瘫倒在地上，嘴里嘟囔着听不清的话。梅琳娜环视四周，找到了罪魁祸首——一座燃烧着癫火的塔。
“啊——”褪色者抱着头大叫一声，随后声音戛然而止，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梅琳娜抱着膝盖看着缓缓飘动的赐福。褪色者发现自己躺在了垫子上，稍稍一回忆，立马想起了自己中了发狂之后逆天行为，居然这么草率地向梅琳娜表白了！而且，她好像拒绝了。
褪色者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梅琳娜，没有发现哪里不对。他选择逃避，明天再说。
“我有点不舒服，先睡了。”
“嗯。”梅琳娜看着他，好像没什么异样。
怀着复杂又后悔的心情，褪色者挣扎地睡着了。
梅琳娜起身看着熟睡的褪色者，神色复杂。她慢慢俯下身，蜷缩在褪色者旁，靠着他伸出的手臂。
抱歉，前途未卜，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不能给你答复。
梅琳娜看着褪色者，他的怀抱确实很温暖。
但是，自己还有使命。就这一次吧，一次。
她这么想着，以一个再亲昵不过的姿势睡在褪色者怀里，小心地控制重力，力求保守这个秘密。

写给小梅的
声声慢·不归云
走走停停，徘徊于径，彳亍之后独行。旅途终将别离，徒增叹息。冲天火海红霞，热不过、赤子圣心。山顶雪，风中烬，空谷弃城回音。
马蹄踏冰嘶鸣，声石金，竭力嘲哳谁听。断壁残垣，无人再读箴言。书卷翻过此篇，王座前，空荡无垠。交界地，栗发素衣不归云。

我好像看到过，原来你就是那位仁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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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p站的那位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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