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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执盾少女之歌-IHI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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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百度~


1楼2010-06-08 19:08回复
      第二章 败者的盛宴
      “矮人建造的高塔上悬着精灵的花环,居住者们却是人类……最后,兽人将一切砸碎。”
                                ——流传在亚伦汗王都迪兰的童谣
      4年前,亚伦汗王都迪兰。
    白塔要塞的失守,前方战事的吃紧,似乎都没有干扰这场奢华至极的宴会。贵族们享用美餐的好心情,从接连不断的碰杯与问候中就能表现出来。
      小提琴的旋律在廊柱间旋绕,短号响起,跟着是整齐的竖琴呢喃,乐符汇合成撩动人心的涓流。邀舞者们的机会来了,当结对的舞伴纷纷走进舞池,烫金地面上的皇家纹章被夜礼服与长裙挤满。
      “哼,所有人都将亚伦汗的版图忘了。”矮人大使沃夫斯坦“咕噜噜”咽下麦酒,将空杯“幢”的扔在桌面上,几位贵妇人皱起眉,又用折扇挡住厌恶的表情。
      矮人对这种欲盖弥彰的做法熟视无睹,自顾自的伸手抹了抹嘴角,接着拢起桌布擦净胡须。
      “要不是雨季拖延了兽人的进攻,迪兰早就成了废墟。”沃夫斯坦瞟了眼精灵大使莱宁,后者正饶有兴致欣赏着群舞,右耳上的三枚蓝宝石吊坠彰显着他的王族身份。
      “那是人类该操心的麻烦,与你我无关。”莱宁从侍者手上接过酒杯,摇了摇混匀双层雪酒。“何况《预言》早已明示过战争的结局,兽人吞掉了最难咽的白塔,现在迪兰不过是盘等着被饕餮掉的大餐。我看这场‘告别宴’之后,‘归心似箭’的人类就该逃往南方发祥地,向‘希洛艾之墙’寻求庇护了。”
      “不管怎么说,人类号称无尽的‘纯银时代’到头了,比我们的‘歌时代’还短了100年。”莱宁抿了口雪酒,修长的面颊上是副玩味的表情。“只不过,北地的‘新主人’们脾气暴躁,恐怕不会善待你们留下的遗产,比如这座迪兰城。”
      “1000年前的作品而已,输给你们后就没指望拿回来。”矮人粗声粗气的回应,似乎不以为意,但反复捋着胡须的大手暴露了他的担忧——典型的‘建筑者’天性。“石厅至今不承认……”
      “不承认那场输给我们、丢掉北地的战争?其实‘战利品’我们还没捂热就被人类抢走了。”莱宁只是耸耸肩便出乎意料的平静下来:“你看,‘建筑者’矮人,‘协调者’精灵,‘繁荣者’人类,最后,‘毁灭者’兽人——《大预言》里写得清清楚楚;‘铁时代’、‘歌时代’、‘纯银时代’、‘灰烬时代’——《大预言》里安排得顺序分明。”
    “预言无欺,天命难违,现在轮到人类。”莱宁将从另一个侍者的托盘里取过方巾,他刻意看了看年轻人,那副“与己无关”的表情让精灵叹息,他简单的擦了擦手,评价道:“看起来,他们都挺理性的。”
      “哼……算我没说,《大预言》面前,越挣扎溺死得越快!”矮人有些鄙夷的承认,开始专心对付金黄诱人的火鸡,不一会儿嘴角和指尖便沾满了油。
      乐曲戛然而止,舞步凌乱而终,人们有些困惑的四处张望……
      亲卫队推门走入,分为两列,随着一声命令,长号整齐划一的抬起,下一刻,悠扬的号声让整个大厅浸满王者威仪。
      “迎接亚伦汗之王!手握真理与永恒的费迪南德陛下!”卫队长朗声高颂。
      所有人类面朝同一个方向躬身行礼,女士提起裙沿,男士右手贴肩。
      “亚伦汗?……充其量算是迪兰之王,也许‘无地王’更合适。”沃夫斯坦小声调侃:“人类的规矩比里奥尔的胡子还多。”
      “卸任前最好管管你的直脾气。”精灵轻轻一笑:“确切的说,还有几小时。”
    费迪南德在两名皇家卫士和王储达伽马的搀扶下进入大厅,在位50年,如今的国王早已不是当年那位雄心勃勃、英姿飒爽的“北地之鹰”,莱宁依然记得,犀利的眼神曾为他赢得了多少敬畏与臣服,可现在那浑浊的目光却如同一潭死水;乌黑发亮的胡须经历隆冬,成了团拢在松垮面庞上的雪……只剩下那顶金灿灿的王冠嘲笑着时间的威力。
    


    4楼2010-06-08 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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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迪南德从大理石台阶上俯视着晚年“最近亲”的臣民,低头时,达伽马将他几乎滑落的王冠扶正,有那么个瞬间,莱宁以为他会站着睡着——与亚伦汗一起。
        来自大门的风徐徐流入,廊柱间的纱幔上荡漾着紫罗兰色的水纹,人们静候着国王的喻示。
        “亚伦汗的臣民们……”苍老的声音仿佛来自干涸的井,咳喘令他中断了言语,卫队长凑近帮忙捶胸时,他抬手表示不必。
      “我自知时日无多,所幸希洛艾庇佑……预言石已经解读,稍后教团将公布《大预言》,明示未来之途,让我们共同聆听亚伦汗的救赎……天佑亚伦汗……”
      卫士们将费迪南德扶上王座,他就像脱离了支撑的人偶般被摆在高背椅中,褪化为一个底景。
      达迦马代替父亲召唤教团入场,亲卫队很快将命令传达下去。
      “希洛艾之子”们依次步入,纯白长袍和猩红缎边是他们最明显的特征——这身教服有着“圣洁之火”的寓意。大咏者西蒙走在最前——宝石精致的缀满领沿与袖口,尖顶帽下是张苍白如纸的面庞,仿佛长袍的延续,额前刺着“不可妄言”的花体字,目光超越了冷暖,似乎永远在凝视着什么常人无法看见的东西。
      最后几名教徒手捧丝绢,每人怀里都躺着一枚预言石,发光的淡蓝色晶体大小不一,随着颠簸而微微悸动,金色的咒契如同鱼群般游曳在晶体之内,繁星似的闪烁——这便是希洛艾之书,大陆的命运之锚。
      当预言石出现,人群激动起来,纷纷踮起脚观看。虔诚的祈祷、断续的呢喃、真神希洛艾之名传遍大厅。
        达迦马扬起手示意人们安静,接着冲西蒙点了点头。
        大咏者略向前半步,环顾了大厅一边,然后展开双臂——
      “神之子们,希洛艾的明灯已照亮前路。”他这样开始,缓慢笃定的布道,“天父相信,收获、繁荣、苦难,皆有其意义,天父使我们聆听命运之声,踏上命运之途,从此不再被混沌所扰……”
        …………
        莱宁并不了解人类的宗教,就像不了解矮人的胡子一样,但无论如何,每个种族的咏者,职责大致相同。
        仪式进行到高潮,怀抱预言石的教徒们站成横列,西蒙走向第一块,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人们的目光。咏者接过淬了火的匕首,在右掌心割开十字口,这么做的时候,他稍稍皱了下眉,莱宁可以看见那手上数不清的旧伤。
        手缓缓抬起,抚摸似的轻轻按在预言石上……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西蒙闭上眼,沉浸在和淡蓝晶体的共鸣中。他用茹尼文起了个头,那是种类似鼻音或耳语的低吟,教徒们开始合唱,相较于歌声,恐怕“呼唤”更为贴切——深沉、悠远,呼唤居住在预言石里的精灵。
        黄金色的咒契纷纷凑向手掌的位置,仿佛被响动吸引的鱼群,下个瞬间,那些发光的符文穿越晶体的禁锢,从西蒙的指缝间流出,有些四散奔逸,有些冉冉升起,彼此相撞、粉碎……
      不久之后,大咏者笼罩在一片金灿灿的薄雾中,他说了一个词。
      


      5楼2010-06-08 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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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咻,咻咻咻。
        薄雾被无形之力牵引,向内塌陷,汇聚成由压缩文字残片组成的光团,那光团悬停在大咏者面前,仿佛漂浮在水面般轻荡。
        另一个词。
        光团腾跃而起,拖曳着金色的彗尾漫天飞舞,一次横掠后,闪烁的文字浮现在空中,就像突然被刷在了透明的墙壁上。
        “AC1216,人类王国荣光不复,侵略者的铁骑撕碎边疆,唯有南方才是救赎,纯银时代到此为止。”
          空气在这一刻似乎凝滞了。虽然之前就有过战败的预言,但如此详尽的还是头一回,更何况AC1216正是今年。
        莱宁早就知道人类偏安南方的计划,由于希洛艾的神力庇护,每个种族的发祥地安全如家,正如矮人的石厅、精灵的苍之森……其他种族若进入,顷刻间便会烧作飞灰。
        但这些目光短浅的贵族们,何尝不是在安全感的麻痹下,失去了整个王国?迪兰的派系林立,大敌当前的关头,内斗依然无休无止;而真正一心固守边疆的,恐怕只有穆卡斯和阿姆兰两人。
        上个月穆卡斯战死的噩耗传来,随后是白塔要塞失守。那个身经百战的男人如愿以偿的倒在沙场上,这丝毫无损于他的荣耀——
        因为,据传他是被一条龙所杀。
        天经地义的结局……莱宁不禁叹息。即使具备了挑战龙的决心,你也永远得不到对抗龙的力量,绝对的死路……就是这样,仅此而已。
        唉,老友……该赞叹你的勇气,还是指责你的愚蠢呢?
        不觉中,雪酒在手里停留了太久,沉淀物堆满杯底,穆卡斯曾向自己介绍过北地的隆冬,他的半生都站在城墙上守望着那片曾属于人类的国土……可笑的是,现在《大预言》推翻了他的所有的付出,仅仅在他死后一个月。
          凭借对老友的了解,莱宁相信,即使预言早些降临,穆卡斯也不会买账,因为他的灵魂早已和白塔要塞绑在一处,盾也一样。
          “你真该听听他们如何议论这场战争。”沃夫斯坦气呼呼的说,绷紧的脸好似锻铁:“还有穆卡斯的事!”
          “‘无用的挣扎’,‘死心眼的白痴’,哼!”矮人啐了口唾沫。“他们就这样对待自己的英雄,巴不得明天就坐上四轮马车逃回南方!”
          “我有些厌倦《大预言》了。”莱宁告诉沃夫斯坦。
          “一样。”矮人立刻回应。
          大咏者西蒙解放了第二块预言石,另一段文字熠熠生辉——
          “AC1430 建筑者、协调者、繁荣者共同扬起战锤,山河动荡,毁灭者从北地溃败,晨曦纪元拉开帷幕。”
        “好哇!”有人兴奋的高喊:“200年后我们将教训那些杂种!大预言是这么说的!”
        “揍得他们满地找牙!”不知谁恶狠狠的跟了句。
        “嗯!预言错不了!”附和声此起彼伏。
        极度膨胀的自信和之前患得患失的仓惶形成鲜明的反比,这股巨大的扭力令莱宁如此不快,《大预言》从无差错,但此刻的迪兰明显有……大厅里,满是扑打着污秽的翅膀、为一块遥远的腐肉而尖叫的乌鸦。
        莱宁无权质疑真神希洛艾的做法,只是隐隐感到,有人将向这注定的天命呐喊。
        “向你献上整个亚伦汗的谢意,大咏者西蒙!”王储达迦马声音宏亮,似乎刻意体现着自己与父亲的不同,莱宁注意到这场宴会中,他那双灰色的鼠眼就没离开过王冠,情人似的目光里饱含饥渴之心。“我荣幸的宣布,今夜,矮人与精灵大使正和我们共度良宵,那么,老友们!”
        他信心满满的一挥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你们将如何传达这激动人心的消息!注定的胜利已写进了预言!”
        亚伦汗需要个真正的领袖,而不是演员。费迪南德迟迟不肯让位的理由,莱宁多少理解一些,知子莫如父。
        “这个问题,200年后我会和陛下的子孙们详谈。”莱宁深鞠一躬,转身之前,绯色的眼睛就绕开了达迦马。
        “200年后见。”沃夫斯坦草草一弯腰,追上精灵。“卸任的感觉真好。”
        


        6楼2010-06-08 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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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伽马憋红了脸,退立一旁,任格兰蒂尔从身边走过。
            女孩靠近了王位,那白发苍苍、一脸倦容的老人正是她要找的‘国王’。格兰蒂尔想了想,学着阿姆兰的样子单膝跪地,双手扶住“北望者”端正的将盾牌拄在身前。
            费迪南德探出手来,枯槁的指尖摩挲着宝蓝色盾面,那上边嵌有亚伦汗的金叶纹章,除此以外,斑驳的战痕遍布每个角落。
            “多少年了……赐给骑士们的武器一件件返回身边……还有他们阵亡的消息……”费迪南德合上眼,以近乎倾诉的口吻说:“终于……连你也……”
            “北望者是你父亲的盾……”
            “嗯。”格兰蒂尔点点头,扬起脸面对被岁月击溃的国王,“是您亲手送给他的,您一定会说父亲不是逃兵……”
            “没错,孩子……穆卡斯不是逃兵……并且,他还有个好女儿……”费迪南德抚摸着格兰蒂尔的金发,顺滑的发丝在指缝间流淌,“继承了他的勇敢……或许还有固执……”
            “说吧,孩子……你有什么要求……”国王问。
            “我要继承父亲的‘北望者’,我要找到那条龙。”女孩一字一句的说。
            “你已经是‘北望者’的主人了。”国王宣布:“至于龙,则要靠自己……”
            “把我的剑拿来。”费迪南德命令道。
            不久,侍卫捧上一柄盛在木匣里的长剑,国王苍老的手握住象牙剑鞘,几次用力才将锋刃抽出。不明就里的阿姆兰突破阻挡冲上台阶,他一定以为国王要伤害格兰蒂尔。
            “陛下!她还是个孩子!太残酷了!”男人喊。
            费迪南德偏过脸,注视了阿姆兰片刻。
            “是啊,我也觉得这么做很残酷……”长剑在女孩的左右肩各点了一下,“今日,我亚伦汗之王费迪南德……在此册封格兰蒂尔为——”
            “子夜骑士!”
            国王拍了拍王座扶手,当侍卫们凑近,他命令那些健壮的人重复自己的话。顷刻间,“子夜骑士”的呼喊传遍大厅,绝无仅有的12岁骑士。
            “子夜?”女孩有些困惑。
            “孩子,你诞生在亚伦汗的子夜……你行走在子夜……愿你穿越子夜……”费迪南德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痰淤住了他的咽喉,他费力的咳嗽许久,终于再次开口:“你已经有了面盾……不配上一柄剑吗?”
            “不需要。”格兰蒂尔轻快的表示,露出宝贵的笑容:“我只告诉您……”
            “哦?”
            女孩站起来凑到国王耳边说了什么,费迪南德一样艰涩的笑了:“原来如此……子夜骑士,你可以安排自己的远征了……但出发要等到长大之后……在那之前没人有权伤害你……另外,我也有个小秘密……”
            国王的身体微微前探,在女孩耳边呢喃了几个字,泪水竟闪烁在苍老的眼角。
            “我不明白……”格兰蒂尔苦恼的皱起眉。
            “你会的,未来……总有一天。”费迪南德抬手抓下王冠——仿佛那是不值钱的玩具,之后随便一抛,让王位的象征滑到儿子达伽马脚边。
            “我宣布退位!”他说:“传达我的话!”
            ………………
            ………
            AC1216年秋,人类遵照《大预言》退往南方,将王都迪兰拱手让出。
          经受试炼、磨砺与汗水的洗礼,子夜骑士开始自己的远征,是在4年以后。
          


          9楼2010-06-08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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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楼2010-06-08 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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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11.13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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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楼2010-06-08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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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认真的看完了,写的很好,赞一个,颇有 龙族的味道好,设定应该跟魔界差不多,lz的文风也十分成熟,期待续文。


                15楼2010-06-09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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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错,是魔戒。


                  16楼2010-06-09 0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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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塔要塞后方,列王峡谷。
                      秋日缀在高远的天顶,飒爽的晴空宛如倒悬之海,蔚蓝的洋面上泊着几缕轻云。梧桐叶在林宇间缓缓的、旋转着落下,有时随着风一段轻扬,闲适的荡向远方;黄叶厚实的积满路面,金色主宰了半个世界,脚下不断发出“咯吱”或“沙沙”的声响……
                      你还可以期待,从落叶桐挺拔的树干之间,遥望一线远山。至少不会错过列王峰中最高的三个,“北地之鹰”费迪南德位列其一;或许你已经注意到奔流的水声,那么向南走,不回头,壮观的瀑布群在等候。
                      3岁的格兰蒂尔累了,她停下脚步,小手从父亲的大手里松脱。
                      骑士穆卡斯回头,发现女儿正怯生生的仰望着自己,之后……缓缓展开粉白的双臂。他对那小小的期望心知肚明,于是微笑着满足了她,将女儿从地面托起,让她稳当当的坐在自己臂弯。
                      “她在害羞。”游骑兵阿姆兰哈哈大笑,接着冲女孩神秘的一眨眼:“格兰蒂尔,如果不用自己的脚走路,腿会烂掉哦。”
                      “我没有害羞!”女孩闭着眼反驳,双腿悬空蹬个不停,“阿姆兰叔叔才是骗子,说好了要把剑给我的!”
                      “听好了,‘淑女’应该抱着洋娃娃睡觉。”穆卡斯也被逗乐了,烽火连天的北地,这一刻的温情弥足珍贵。
                      “就要!”女孩坚持,在骑士的臂弯里不安分起来。“有了剑就能给妈妈报仇了!”
                      穆卡斯的面色有些局促,阿姆兰深知他内心对格兰雯的愧疚。游骑兵探手接过一片落叶,麻利的裁成剑型,交给气鼓鼓的女孩——
                      “你把这个种在花盆里,明天就能长成把真正的剑。”
                      格兰蒂尔将信将疑的望着他,夏荷似的眸子眨了几眨:“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以游骑兵的名誉担保!我的自己的剑就是这么来的。”阿姆兰严肃的拍拍剑鞘。
                      女孩兴奋的将树叶收进贴身裙兜,一路上低头确认了好几次“宝贝”的安全。
                      两位战友边走边谈,聊到了王宫的局势,林立的派系,以及那沉甸甸压在白塔要塞头上的负担。为了让女孩有事做,他们分出一半心思进行着“飞飞”的游戏——将孩子从一人抛给另一人,如此反复。
                      “阿姆兰,我知道你有意加入那场混乱的内斗,费力费神的‘政治’,我一向不理解。”穆卡斯将女儿抛给同伴,他是个典型的战士,一个称职的军官,自从获得骑士称号以来更是如此,他的归宿始终在战场。
                      阿姆兰接住欢笑的格兰蒂尔,然后反问:“向上爬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权力会让我们忘了如何战斗,那些肮脏的兽人还横行在北地。”穆卡斯的语气有些重,超出了“建议”的范围。
                      游骑兵揽好女孩,强调道:“正相反!”
                      “相反?”
                      阿姆兰深色的双眼盯着战友,有一瞬间几乎被穆卡斯的骑士信仰击溃,最后他找回了开口的勇气:“听着,穆卡斯!与其为了一道愚蠢的命令送死掉脑袋,不如成为斟酌战局、下达命令的那个人!要是不这样,‘她’的悲剧还会重演!记得那个夜晚吗?那个愚蠢的总督?命令我们出动去寻找不存在的敌军,城镇却消失在一片火海……”
                      “对不起!”阿姆兰突然打断自己的话,格兰雯一直是两人交谈间的禁忌。
                      “没关系的,兄弟。”穆卡斯摆摆手,善意的一笑。“我应该感谢你,要不是你脱队返回,甚至连格兰蒂尔都……”
                      女孩被旷置的太久了,在阿姆兰的怀里呆到厌烦,一系列“飞飞”、“丢丢”、“过去”的要求惨遭忽视。她只好动用杀手锏,亮出尖尖的乳牙给了游骑兵一口。
                      “哇!你这野蛮的假小子!”阿姆兰故意大叫,缓解了尴尬气氛。
                      格兰蒂尔得意的抿着嘴,可此后父亲和战友一路上陷入各自的沉思,就算杀手锏也不再奏效。
                      ………………
                      ……
                      混沌之云飘过,遮挡了格兰蒂尔凝望的双眼,轻舟顺着静谧的流水向前,恍然间,那段记忆被远远抛在身后,成了一块闪光的碎片。
                      女孩扶住船沿,体验着梨花木纹理间古朴的质感,当她扭回身,更多记忆迎面扑来。
                      曾经在灰石路面上赤着脚追逐男孩们,用拳头和虎牙告诉他们“格兰蒂尔生气了”,命令他们收回侮辱母亲的话……曾经痴痴的凝望着铁匠铺那红彤彤的炉火,幻想着属于自己的长剑……曾经在过时童话的催眠下,安心的入睡,只因为父亲在枕边……曾经在白塔要塞高罕的城墙上,和父亲一同遥望兽人大军,夜幕下点点营火,仿佛渴血的眼,攻城武器随着诡异的号角出现在山冈,战鼓又一次垒起,将长夜震碎。敌人从未睡去,死神也是一样……
                      格兰蒂尔,我问你,勇气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一个声音将她再次拽入记忆的螺旋。
                      ………………
                      ……
                      格兰蒂尔睁开眼,那双攥着剑的手稚嫩而白皙,没有一丝磨砺的痕迹,连身裙下露出亮晶晶的鞋尖,小女孩装扮令她极不适应。视线继续向前,越过满是沙砾的地面,之后抬起——
                      开阔的战场,白塔要塞城根之下,那片被守卫们称作灰烬荒原的地方:无数次交锋让曾经的树林不复存在,一茬茬残桩仿佛大地被战火烫伤后结成的痂;土丘上兀立着破碎的战旗,兽人的盾和人类的矛躺在一起,保持着被穿透时的摸样;马车的残骸横卧在干枯的河床里,车轮随着风沙哑的转动,咯吱吱,嘎吱……成群的乌鸦盘旋在苍黄的天空,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盛宴。
                      硝烟尚未散尽,兽人的下一波攻击又开始了——
                      呜~~~呜呜,号角只是序幕,鼓声接着响起,由徐而急的鼓点里夹杂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直到连空气都开始颤抖,连勇气都开始碎裂。
                      是冲锋!根本数不清人数,只看见挥舞的兵刃和脚下的烟尘,锋线黑压压逼来,如同吞噬一切的狂涛!在锋线之后,咆哮的攻城兽牵引着投石机靠近,至少有二十多架,兽人督军抽打着奴隶,喝令他们架设武器……
                      “举盾!”
                      命令在队列中重复,城根下的守卫者们彼此靠近,组成一道塔盾的壁垒,后排士兵将立起的长矛放下,搭在前排肩膀上,透过盾牌的缝隙伸出。
                      如何形容那些表情?忠诚?勇敢?全不对……
                    


                    18楼2010-06-09 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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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性命攸关的时刻,每个人都紧张的忘了呼吸,根本没有一双眼睛注意到额外的、小小的“参战者”。她的个头刚到成人腰际,有着麦穗般的长发和夏荷似的眼睛,手里是把铁匠铺偷来的短剑,身上半片护甲也没……
                        当兽人们靠近,她抖个不停。
                        战场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她怕极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格兰蒂尔还是个12岁的女孩,为母亲报仇、为父亲分忧的渴望远远超过了她的年龄,当这种渴望充满了懵懂的内心,她混在军队里偷偷溜出了城。
                        硬弓拉响,一波波箭雨如蝗如织的掠过天空,从上方的城垛倾泻向进攻者。一个咽喉中箭的兽人蹒跚数步向前扑倒;另一个咆哮着扯掉埋入胸口的箭,却被第接踵而来的第二、第三支命中,连连后退翻落河床;更多的就那么突然间停住,武器从泄了力的手里掉落,然后缓缓的、缓缓的跪地……
                        锋线因为损失而参差不齐,但其他兽人立刻补充上来,鲜血显然不足以威吓嗜血者,反而令他们暴怒。
                        呜——巨石破空的低鸣,进攻者的投石机开始施虐了。
                        “小心!!”有人喊。
                        轰!!
                        下个瞬间,巨石就砸在那人站立的位置,一整段队列随之消失了,碎石片四散崩飞,一块连着断臂的盾牌滑到格兰蒂尔面前,扭曲的形状仿佛被咀嚼过一样,赤裸裸的死亡令女孩忘记了怎样尖叫,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巨石接二连三的飞来,有一块命中了箭塔,那高大的建筑就像被打折的胫骨般拦腰断裂,上层向前倾斜为一个不真实的角度,伴随着无数士兵的哀嚎坠下,凌空挣扎的人影无助的挥动着双臂……阴影覆盖了城垛,许多没来及逃走的守卫者被卷入那致命的坍塌,一处城墙被碎石淹没。
                        “呜呜……爸爸……我好怕……”女孩抱着头蜷缩在地,即使她闭着眼,恐怖也未曾离去。
                      双方的前锋交错,白刃战开始了,进攻者和守卫者都在咆哮,钉头锤、弯刀、巨斧,各种武器炸雷般的击打着塔盾。长矛刺穿了兽人的皮质环甲,但在那渴血的红眼熄灭前,他掷出了手斧,利器从盾牌缝隙里钻过,劈进长矛手的脸,直接削碎了可怜人的半个头颅,脑浆如同泼出的粥一般溅了一地;一个兽人百夫长挺直了两米高的身躯,“地母之怒!死吧!人类!”那句诅咒从獠牙暴突的嘴里迸出,他挥舞铁棍扫地似的将两名士兵连人带盾击飞,盔甲的残片抛落如雨,守卫者们积聚起来填补空缺,一柄长剑刺中了百夫长的脚踝,“蚂蚁!”他愤怒的大吼,铁棍拍扁了那人的头,然而这一瞬间他又身中数剑,终于倒在利刃荆棘中。
                        很快塔盾的防线就不复存在,战场上满是并举的武器、兵刃的撞响、淋漓的鲜血、死去和将要死去的人。格兰蒂尔瑟缩在墙边,渺小的女孩被战争遗忘了,独自体会着恐惧和无助。
                        一名人类士兵被击飞,重重撞在城墙上,横卧到女孩身边,他胸前是可怖的三道伤口,即使用手捂住,血还是从指缝间汩汩涌出,那张惨白的脸离死亡近在咫尺,余光里的闪烁让他艰难的侧过头——是躺在女孩面前的短剑。
                        “格兰……蒂尔……?”沉重的伤势并不能妨碍他此刻的惊讶。
                        女孩认识他,父亲的卫兵长“疤脸”克莱恩。
                        “呜呜……克莱恩叔叔……我……”格兰蒂尔几乎是爬着凑过去,眼里噙着泪。
                        “天哪……穆卡斯会有……多担心……”克莱恩虚弱的抬起手,下一刻,他的动作凝固了,双眼盯着女孩身后。
                        “如果你是个在意荣誉的战士……就不会伤害孩子。”他强忍着痛楚说道。
                        格兰蒂尔扭头——
                        一名高大的兽人立在面前,肌肉纵横纠结,身材魁梧得如同铁塔;额头上抹着猩红的斑点,仿佛蜘蛛的复眼;獠牙将嘴角撑开,让残暴永驻在深棕色的脸上;他颈前是人类指骨穿成的项链,唯一的防护是整块颅骨
                      制成的护心甲;兽人左手拎着链锤,断掉的右腕上装有锐利的钢爪,鲜血正顺着那凶器点点滴落……
                        毫无疑问,他就是击败克莱恩的敌人。
                        “滚开,小鬼!”兽人用简单的人类语言说:“不然,死!”
                        恐惧抽走了灵魂的热量,让格兰蒂尔不能言语。泪朦胧了双眼,突突的心跳粗催着她逃离……然而,即使是孩子,她一样明白,如果逃跑了,就再也找不到重回战场的勇气。
                        手沿着地面摸索到短剑,颤抖着握在胸前……
                        女孩摇了摇头。
                        “拿着剑,就要战斗!”兽人大声恐吓,扬起了链锤,晃得铁索哗啦啦直响。
                        女孩闭紧了眼。
                        “滚!”他一脚将格兰蒂尔踢开,女孩轻若纸片的身体划了个弧线,落在瓦砾堆中。
                        一阵骚乱来自兽人军队后方,越过攒动的肩头,能看见那柄举起又落下的长剑,每一次都挂着血弧、伴随着哀嚎,几件脱了手的武器翻转着飞走。在那熟练的剑路周围,兽人的动作似乎放缓了,一个接一个倒在死亡的飓风中……
                      


                      19楼2010-06-09 2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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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有两名兽人怪叫着冲过去,宝蓝色的盾牌接连将他们撞翻,其中一个还没起身就被长剑钉穿了心口,另一个摇晃着脑袋,辨清方向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回抽的利刃“疏”一声割裂了他的咽喉,泛起一帘猩红的血雾。
                          银甲骑士一个跨步突破了重围。
                          “穆卡斯将军!”守卫者们几近倾颓的士气重燃了,他们高扬着各自的武器向来者致敬。
                          “爸爸……呜呜呜”遍体鳞伤的格兰蒂尔揉着眼痛哭,还原到受尽委屈的孩子。
                          “格兰蒂尔!!”穆卡斯显然吃了一惊,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向这边。
                          一个身影将他拦住——是刚才那高大的兽人。
                          “你,将军,我,战争大师班度,会宰了你!”兽人左手握拳锤了锤胸膛,仿佛敲在锻铁之上,他用利爪指向穆卡斯:“来,你,我,一对一。”
                          穆卡斯焦急的看了眼女儿,立刻回答:“我接受!”
                          越来越朦胧的视野里,双方的士兵们站成了圈,父亲和他的对手走向中心……
                          ………………
                          当格兰蒂尔从昏迷中醒来,已经躺在自己柔软的小床上,木窗里悬着一角星空,炉火噼噼啪啪烧得正旺,空气中洋溢着淡淡的奶香……这是属于她的房间,墙角的抱熊落满了灰,可靠在床头的木剑却新的一样。
                          受伤的手肘、膝盖都被精心包扎过,虽然还有些隐隐作痛,不过比起白天的经历已经好了太多,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小手被父亲握在掌心,感觉既安全又温暖。
                          “他们都称呼我为‘纵横在北地的风’,可我称呼自己为‘格兰蒂尔的父亲’。”穆卡斯坐在床边,柔声告诉女儿:“当我看见战场上的你,所有的勇气都不复存在,今天我怕极了……害怕失去你。”
                          格兰蒂尔翠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父亲,穆卡斯的左肩缠着绷带,那一定是决斗留下的伤,她咬住下唇呢喃着:“对不起,爸爸……我以为去了战场就能帮到你……就能给妈妈报仇了……”
                          “你已经帮助了我,傻孩子,帮我赢得了胜利。”父亲抚摸着她的额头,握惯了长剑的手粗糙极了,但格兰蒂尔希望那只大手永远不要离开。
                          “可你说勇气不在了……”
                          “即使没有勇气,还有对你的爱。”穆卡斯笑了:“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守护孩子的父母更坚强……你可以这么理解,爱也是种‘勇气’。”
                          “妈妈也很勇敢吗?”格兰蒂尔小声问。
                          “是啊,妈妈也一样……”穆卡斯为女儿整理着凌乱的发梢,温存的垂视着她,‘灰风骑士’此刻的表情并不常见。“我们都希望你远离战场,像个普通的女孩一般生活,一辈子平平安安。”
                          “这不公平……”格兰蒂尔撅起了小嘴。
                          “我可是‘灰风骑士’,有应尽的职责,你不一样啊,孩子。”穆卡斯强调。
                          女孩立刻倔强的‘回击’父亲:“我是‘灰风骑士的女儿’!”
                          穆卡斯愣住了,又一次确认女儿的眼神,只好让步:“那么这样吧……我固执的小天使,至少得等到你长大以后……”
                          “那什么时候算是长大?”格兰蒂尔追问。
                          “恩,让我想想……”穆卡斯似乎陷入了沉思。
                          “阿姆兰叔叔说兽人有条龙,他还说大预言什么的规定我们要输……”女孩的思绪跳跃到另一件让她担心的事情上。
                          父亲起身为她拿热好的牛奶,格兰蒂尔只能看见那刚健的背影——属于一个恪尽职守的军人。
                          “龙和预言固然可怕,但我们没有理由仅仅因为一个名字或一段话就放弃整个亚伦汗。”穆卡斯摇了摇铁壶,提起来,热腾腾的牛奶顺着壶嘴流入杯中,白气荡漾在杯口:“只有用自己的盾和剑试过,才知道雾后面藏着怎样的未来。”
                          父亲转身时女儿正惑然的看着他,他将瓷杯放下,冲女儿伸出小指。
                          “继续关于‘长大’的讨论吧,让我们来约定,格兰蒂尔。”穆卡斯正式称呼了她的名字:“当你能回答我的问题时,就算是长大,可以拿起剑了。”
                          “好!”女孩快快乐乐的勾了上去:“不许耍赖哦!”
                          父亲点了点头:“格兰蒂尔,我问你,勇气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在女孩开口前,父亲就用一个“嘘”的姿势阻止了他,递给她奶杯。
                          “想好再说,我的孩子。显然不是追打镇上的男孩儿,也不是冒冒失失的溜上战场……”
                          格兰蒂尔拢起奶杯小口啜着,直到喝完,随后摇了摇头。
                          穆卡斯轻轻扣了扣她的脑瓜:“你还有的是时间,孩子。早点睡吧,你看,炉火里的仙子们都困了。”
                          “留在我床边,爸爸。”女孩要求,拽了拽父亲的衣角。
                          “嗯,我今晚哪里也不去。”
                          ……………………
                          倦意袭来,声、光、影都幻化为不真实的存在。
                          哪里也不去,格兰蒂尔想,就算闭上眼之后,永远无法醒来——在小屋中、在父亲身边沉沉入眠,不正是自己追寻已久的往昔吗?
                          “不行,起来!你必须起来!”一个尖锐的声音回荡在脑海。
                          我真的困了。
                          “再不醒来你会死!”那个声音焦急的呼唤着。
                          别打扰我,死又怎么样?每个人都会死。
                          “……格兰蒂尔,听我说,你的远征还没有结束。”声音换了个语气。
                          远征?龙……对了……必须……必须要找到那条龙!
                        


                        20楼2010-06-09 2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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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枷锁与自由
                            “希洛艾说过,矮人太驽钝、精灵太孤傲、人类太贪婪、兽人太残暴,因此北地没有永恒之主,时代将在烽火中传承。”
                                                         ——希洛艾之子教团
                          晨雾弥漫在林宇间,铺满碎叶的路延伸向朦胧之境,脚步深深浅浅,仿佛踏上了云端的浮桥。红杉在头顶幽幽私语,沙沙沙、沙沙沙,感慨着北地的秋日。矮人的一阵咳嗽惊散了鹿群,它们跳着从泉边逃开,留下一串淅淅沥沥的水声。
                            “正好。”沃夫斯坦拎着皮囊走上前。
                            他停下脚步,揉了揉眼——倾斜的雕像上覆满青苔,面目早已难辩,基座下,一排石制鱼嘴汩汩吐出水流,汇成那汪清泉,雕像的一条断臂静静躺在水面下,三指的手不属于大陆上任何一个种族。
                            更远处,能看见沉浮在雾海里的房顶和塔楼,以及一段孤零零的高墙。毫无疑问,远征队来到了某个遗迹的入口。阿姆兰注意到什么,他蹲下身——是块半埋的石碑,男人抹掉附在表面的泥块,认读那些文字,他很快便放弃了,将工作交给精灵。
                            “在我看来,不过是些无序的涂鸦。”莱宁摇了摇头,‘涂鸦’泛指除开精灵文以外的文字,他们优美的母语永远无可比拟。“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不属于任何已知文明,我曾花了50年游历大陆。”
                            “那你一定忽略了《大预言》的记载。”华兹华斯简单瞟了瞟便开口:“史诗序章中有这么一段——‘希洛艾降下预言,无礼的种族,必须被淘汰,灾难之火,吞噬了第六个日落,撒古顿人啊,你们根本不曾存在过。’”
                            “相传三指的撒古顿人曾盛极一时,遍布大陆。”吟游诗人解释道:“后来他们建造通天塔,企图接近希洛艾之境,真神动了怒,就一把火将他们烧光,并且用‘预言’将他们彻底埋葬,那大概是纪元以前的事情,这里或许就是某个撒古顿废墟。”
                            “太奇怪了,这样的世界。”格兰蒂尔哀婉的看着石碑——撒古顿的墓志铭。“孩子做错了,父母可以管教,一错再错,可以斥责……只要成长,就能改正。为什么连努力的机会都要剥夺?”
                            人类和兽人间的战争、亚伦汗的命运,《大预言》里已经写明,曾经有个不服输的男人,立志阻挡灰烬时代的降临……敌人们敬畏的称呼他“纵横在北地的风”;同胞们却将他当做跳梁小丑,对一腔热诚视而不见。
                            “也许有人会说:‘真神自有道理’之类的吧。”华兹华斯耸耸肩。
                            “真神没有道理。”格兰蒂尔率先走进遗迹,从一座雕像的臂弯下经过,她抬手拨开枯槁的藤蔓时,几片碎叶落在金发上,少女不以为意的继续向前,丝毫没有等待的意思,直到大雾吞没了她的背影。
                            “你说了句不该说的话。”莱宁瞥了吟游诗人一眼就动身追赶少女,沃夫斯坦紧随其后。
                            “收好你的剑。”华兹华斯说,余光里阿姆兰的杀意已经很明显了,吟游诗人无所谓的继续:“你心里不就是那么想的吗?我只不过帮你传个话。抱着‘天意难违’的态度参加远征,你究竟希望从子夜骑士身上看见什么?”
                            “她还是个孩子,不是什么骑士。”阿姆兰沉沉的说,面具似的半张脸上没有表情。
                            “或许我不该插嘴。”吟游诗人迈开脚步,后面的话从雾中传来:“但我认为,她比你成熟的多,她坚持着你不敢坚持的东西。”
                            阿姆兰一言不发,复活的回忆鞭挞着灵魂,烧伤隐隐作痛,握住阔剑的手颤抖起来。
                            再一次,站到龙的面前吗?一个声音戏谑着——
                            就凭你?
                            ………………
                            接近午时,雾终于散了,阳光分外强烈,释放出压抑已久的热度,将湿润的空气烘干。长短不一的影子仿佛建筑物的拓片,每一个窗口都清晰的印在地面。造访者们在静寂与萧索的遗迹里穿行,盘根错节的树木从墙垣间挤出,碎砖的缝隙里夹着枯草,当他们经过一段半塌的回廊,沃夫斯坦竟然将整块地面踩裂,矮人攀住裂口边缘悬空晃荡,下方黝黑的空间深不见底……坠落的石片仿佛被吞噬般,久久没有回声。
                          


                          23楼2010-06-09 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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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七手八脚的拉起矮人,气喘吁吁的沃夫斯坦坚决否认那灾难是由体重和啤酒肚造成的。
                              “双刃斧太沉了,不信你们拿着试试。”他说。
                              整个遗址呈典型的向心式排布,所有道路辐辏状汇聚,中心是拔地而起的高塔,即使拦腰断裂,那恢宏的建筑也远远凌驾于其他之上——仿佛一只倒扣的长号,宽阔的基地流线型过度至塔身,整个浑然一体,简直不像石工的产物,而是锻铸成形。
                              当小队越过广场靠近时,一些更细致的结构显现出来,他们总算弄清了高塔灰褐色外观的成因——每一块石砖上,都密密麻麻的刻着文字,和遗迹门前的石碑相同。撒古顿人想必耗费了大量精力来完成这一奇观,他们的目的应该是接近天空,接近神之住所。
                              格兰蒂尔可以想象硕大的火球拖曳着浓烟从天而降,拦腰击中高塔,燃烧着的砖块噼噼啪啪溅落,上层塔身在一阵轰鸣中倾斜,断成数节倒下,毁灭了好几片城区……
                              “等等,有声音。”莱宁抬臂拦住闷头赶路的沃夫斯坦,一行人退进残墙的阴影里。
                              高塔的基座位于台阶顶端,周边有无数拱门,脚步声从其中一个传出——
                              是兽人!
                              那家伙穿着秽绿色皮甲,裸着双臂,一只牛骨号角系在腰间,显然是个哨兵。他在门口靠了一会,四处张望,又灌了两口水,便挠挠腋下转身进了高塔。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沃夫斯坦小声问。
                              华兹华斯笑了笑:“你忘了吗?整个北地都归部族了,兽人当然随处可见,或许是和我们一样的‘游客’。”
                              “有哨兵,说明高塔里还有其他兽人。”莱宁分析道,并没有取下长弓的意思,“我们的目的是穿过遗迹,不惊动他们绕到另一边就行。”
                              “天知道前面有没有埋伏,搞不好跟夏天的臭虫一样多。”矮人握紧了双刃斧:“照我说,不如看看他们在搞什么名堂,能打的话就抓个活的问问。”
                              “冷静。”阿姆兰按住沃夫斯坦的斧柄:“没必要节外生枝,莱宁说得对,不用和他们纠缠。”
                              “不,阿姆兰叔叔,我们必须进去。”格兰蒂尔坚决的说:“就在刚才,大家应该都听见了人类的声音、皮鞭的抽打……亚伦汗的骑士有守护臣民的义务。”
                              “你的意思是即使里面驻扎着整个军团,也要上吗?”吟游诗人随意问了句,“我勇敢的子夜骑士大人?”
                              “恩。”少女立刻回答,甚至没有浪费一个犹豫的表情,“父亲从未逃避过责任,更不会眼看着人类被入侵者杀死,如果我连这点也做不到,就不配拿起‘北望者’,所以哪怕孤身一人,我也要去。”
                              华兹华斯确认过格兰蒂尔的眼神,接着略略倾身。“那样的话,我愿追随您至人生的尽头。”
                              “废话个什么,斧子可等不及嘴巴。”矮人骂骂咧咧的走在了前面。
                              莱宁叹了口气,解下长弓,将握把上的缠带系紧之后左手平端弓身,右手向箭筒一抚,“疏”的抽出三支灰羽箭,并列夹在修长的指缝间——精灵的备战动作舞蹈般优雅,对“歌时代”的主宰们来说,生命本身就是件艺术品。
                              阿姆兰擎起阔剑,日辉般的锋芒和夜色般的斗篷形成鲜明反比,矛盾是这个男人洗不尽的特征,长久以来,那团包绕着阿姆兰的混沌中,只有一个真实情感在闪光——那便是养父的责任。
                              当然,如果其他人知道阿姆兰少年时的经历——在烈火熊熊的城镇,从格兰雯手里接过襁褓中的格兰蒂尔,以及那段临终前的嘱托……就会明白这情感的由来。
                            


                            24楼2010-06-09 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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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湖南25楼2010-06-11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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