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节奏医生——起源
永远亭住院部平和的一天。
“老年病一科88床，八云紫阿姨？”床上的阿姨安静地躺着，似在沉睡。护士铃仙看看床边的黑猫：“请问是家属吗？”
“啊对对对，护士姐姐请问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们呢要对住院病人作一个心理健康状况的简单筛查，这里有两份量表，需要病人自己填一下。如果病人不方便的话就请你们根据患者入院这段时间的表现帮忙填写一下。”
“这检查……是免费的吗？”
“小妹妹……”铃仙忍不住，稍微白了黑猫一眼，但依然保持着微笑，随后说道：“入院每个患者都要进行筛查的，患者的心理健康也是康复的重要影响因素，不会额外收费的。”
“这样啊……”黑猫端详起手中的表格，“这表格我也看不太明白，我们家老太太平常情绪挺好的，没啥不正常的啊，这该怎么填？”
铃仙转了一圈眼珠，说：“没问题的话，那就都选1就好啦。”
焦虑抑郁自评量表报告
住院号：G2424666 姓名：八云紫 年龄：1.7E17
科室：老年病一科 床号：88
婚姻状况：单身 文化程度：无极
SAS
总粗分：50 常模参考值：40
标准分：63 常模参考值：50
SDS
总粗分：50 常模参考值：40
标准分：63 常模参考值：50
可能有中度焦虑。可见症状无端紧张、不安，植物神经反应紊乱，四肢麻木乏力，心慌胸闷，睡眠障碍等。
可能有中度抑郁。可见心境持久低落，兴趣减退，食欲与消化功能减退，注意认知功能减退，浑身乏力，伴有人格与现实解体症状等。

二、独立会诊
地灵殿门诊办公室同样平和的一天，八意永琳推开了古明地觉的大门。
“八意老师来了，请坐。”
“不必了，速战速决，找我有什么问题？是关于最近转过来的病人吗？”
“没错，情况很糟。”古明地觉皱起眉头，从病历本里抽出几张报告：“你们院的筛查还是不够专业，病人的情况比你们的测试结果还要糟。”
“能有多糟？”八意永琳也皱起眉头，忧虑地问道。
古明地觉戴上眼镜端详起报告来，一边回答：“病人现在很明显处于重度抑郁状态。据亲属反映，平时在家里就常年精神不振，高度嗜睡，睡醒还是无精打采。对于工作也不上心，全部丢给式神处理，可见抑郁病程其实已经很长了。”说得八意永琳眉头不断紧缩，即将在额上连成一片横断山。
“经过我们会诊，也许是因为住院产生的病耻感，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因素……总之现在发展已经更加严重。病人完全陷入木僵状态，无法回答任何问题，只是闭着眼。读心分析显示病人还出现了妄想，认为自己是个十七岁的少女。情况相当严重。”
八意永琳眉间的横断山建成了。沉吟片刻后她问道：“我属于全科医师，对于心理科不算专长。按照你们的结果，怎么样治疗为好？”
“严重木僵状态是没法进行心理治疗的，还是得先药物治疗。我的建议是先转回你们那里，开一些抗抑郁剂静脉滴注，此外各种治疗都可以先用起来。生理和躯体化症状好转了我们再心理治疗。”古明地觉摘下眼镜，把报告放在面前桌上，正视着八意永琳。

三、爱的延续，孝的传承
永远亭住院部平和的又一天。
今天八云紫的病床边多了一个人，她的式神终于来了。八云紫住院期间所有的事务全到了她身上，搞得她总是处于可持续性的精疲力竭中，难得找到机会来看望老人。铃仙进入病房时看见她满面愁容，疲惫的神态反倒像是和八云紫待错了位置。
一看见铃仙，八云蓝急急忙忙地站起来走向她，焦急地问：“护士小姐，抱歉我一直忙着工作没能来看望……我家老人出了什么问题？”
“入院时只是头晕乏力，后续检查发现重度抑郁和妄想。”铃仙写着病历，抬头看看八云蓝，看见那张疲乏的脸，她不由得动了情，但同时又忍不住数落起对方来。
“当式神的天天忙工作，大家都理解，可是再怎么忙，老人家不能缺情感支持啊，这心理疾病更是这样了。家人天天不在身边，老人没有陪伴，什么药物治疗都是扬汤止沸。当晚辈的，可得多上些心啊，别想着工作的事就是全部了！”
“哎……是是，您批评的是……我实在是忙得，这些心思都没了。以后一定重视，一定重视。”没人知道八云蓝是怎么想的，现在她的脸上是歉意的笑。
铃仙也不忍再批评人家，这时刚好八意永琳进来收病历，顺便和她低语了几句，帮她结束了对话。
“不好意思，治疗时间到了，家属请到外面等一等，我们去治疗室。”

四、医疗事故
之后的永远亭几乎每一天都很平和。
“师匠你看！病人的相关递质水平怎么一直在下降啊？”
“唉……我也在奇怪，之前没遇到这么特殊的情况。电抽搐治疗已经一个疗程了，没见丝毫作用。”
“那……还要继续吗？”
“还是继续吧，我们只能把所有治疗都用上，哪怕是仅有一丝的希望。差不多了，下个疗程的电抽搐，去准备吧。”
“好的……阿托品0.5mg。”同时铃仙并不知道，正是拇指触碰注射器的一瞬间，在活塞启动时，一切都开始了。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打破了这一天的平衡，打破了永远亭异乎寻常的平和。接着，她注射完了一整管，活塞与注射器管壁的摩擦，与生理盐水汇入静脉河流时无声的低鸣汇聚在一起，正如没有人能听见的，厄运之门上的一声电铃。

五、以母之名
八云之家的一天一点都不平和。
乡里的大小妖怪、各路神明，穿着黑白的礼服都来了，甚至有胆子大的人类也在这片哀伤的钢琴键颜色中——不过有的人类被请出去了，据说是为了治安考虑，防止出现贡品偷吃事件。
低沉的《绯想天》在空气中回荡，八云之家笼罩在悲伤里。黑猫似乎还不了解生离死别，只是感觉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去了。其他妖怪们都沉静肃穆地立着，看着棺椁里平静躺着的金发老人，依然戴着平日一样的帽子。容颜虽依然年轻，但肉眼可见的憔悴依稀诉说着临走之前的时光是多么煎熬。几个与逝者熟识的大妖怪很用力地抹了抹眼泪，念叨着。
“多好的妖怪啊，幻想乡没有她不知道该怎么过来。”
“是啊，真是时间不饶人，她担子太重了……”
最后一段小提琴落下，《绯想天》结束，到了说再见的时候。告别之时，最后一个大妖怪撑着阳伞，迈着轻快的步伐回来了。
众人看向她，脸上或多或少有些不满。
“紫，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的式神，怎么最后一面都要拖这么久？”
紫却是不紧不忙微笑着答复：“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有多少面不能见？”
众人一阵惊异。
“好了好了，已经没事了，一场误会。大家走吧！”紫开始招呼大家离开。
晚上，摩多罗隐歧奈敲开了八云家的房门。
“欢迎啊！怎么有时间过来了？进屋吧。”
两位贤者落座。紫先开了口：“今天到访有何见教？”
摩多罗隐歧奈也开门见山：“还用问吗？下午蓝的葬礼那会儿你干啥去了？”
“啊，那时候啊……”紫笑了笑，“刚出院没多久，为了感谢人家医生，和人家吃了顿饭。不得不说，那只兔子口感还真不错。”
“什么？兔子？”
“啊，就是之前照顾我的护士，那个月球来的。”
“等等……”摩多罗隐歧奈似乎有些大脑过载的样子。紫继续讲了下去。
“这孩子心思不错，可惜有些粗心呢。之前给我做心理检查出了问题，后来电疗时把麻醉药错打成了生理盐水。那一次导致我冬眠提前醒了，又由于没有麻药抽搐严重，腰椎骨折了一节，多住了半年院呢。”
“可是这就把人家……这合理吗？”
“放心啦，只是被她师傅试了新药分裂出几个新个体了，她本人没被怎么样。只是看着眼前自己被……似乎精神上出了一点小问题。不过年轻人，多吃点苦头就好啦。”
摩多罗隐歧奈无语地看着对面那和善的笑容。
“那蓝呢？蓝你就不挂念吗？”
“哈哈哈哈哈，没关系的啦！我去找那医生，除了表示谢意，还有别的事情哦。”
“什么？她难道还能复活逝者？”
“她当然不能，但有人能。只要她们答应就好。”
“她们……”摩多罗隐歧奈很清楚有谁能支配死者，但……这无论如何都太疯狂了。
“怎么可能？就算你这一把……那个医生有蓬莱的力量，你和那个医生又能干什么？”
八云紫似乎没听见摩多罗隐歧奈咽下去的那半句，只是继续微笑着，更显得放松，宣示着某种胜利一般。
“有那个医生的帮助，我会给她们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五又二分之一、是，四季大人
是非曲直厅一般都很平和，今天或许是个例外，不那么平和。但是，“这仅仅是根据部分部门人员情况做出的，非常经验化的概括性判断，或许有其合理性并一定会对整体造成影响。我们依然要在考察中考虑到固有的原则与惯例形成的判断标准并纳入考量范围，利用更加科学而适用的手段进行调查，深入、清晰、准确地了解更多相关人群对事件情况的看法与诉求，设立专门专业的部门委员会讨论、协商并在多方谨慎考虑下得出具有高度参考性的结论。通过对上述方法论进行深刻的学习领会并用于指导实践以后我们针对这一个具体问题得出的结论是，在进行审判与分流工作的主要部门，事务流通在未对整体目标的完成造成毁灭性影响的节奏下正常进行，各参与人员物质、心理条件合格，保持在稳中向好的水平，工作推进效率的潜在空间巨大且基础良好，整体的发展水平正在向绝大部分社会个体按照普遍价值观所认为的积极、正面的方向上，或许存在一点正常的、哲学上可接受的曲折干扰下，以稳健合理的方式前进。”
四季映姬·亚玛萨那度很认真而逐渐显示出迷茫地听完小野塚小町的汇报。“等等，什么？”
“呃，我是说，本部门整体……”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今天的是非曲直厅实际上依然很平和。”
小野塚小町露出微笑：“是的，四季大人。”
四季流出怨念的眼神，随后又严肃起来。
“比起这个，不如来看看有个一点都不平和的事情。”四季映姬说着打开一封剥掉火漆的信递过来。信的字体很秀丽，让人一看就能感觉到“该死，麻烦来了。”
小町接过信念道：“‘察幻想乡之大势与八云现状，不得已而以此非常之事相求，请念八云氏之功，放其还阳，尽其天年……兹事体大，万望重视’。”
“我们之前可没有类似的先例啊，按规则这是严重违规的。我们只能回绝。”四季映姬以更加严肃的姿态合起十指。
小野塚小町却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不，这当然不能回绝。我们如果回绝，八云氏对幻想乡失去有效控制，幻想乡会陷入质疑、恐慌和混乱。为了保护秩序，他们会启动早就暗中存在的最终计划，在幻想乡的水循环中注入巨量蓬莱之药，让蓬莱之药散布给幻想乡每一个人。之后，我们这里就空无一人了，我们会失去存在意义，最终，是非曲直厅废除，六道轮回崩溃。”
“我们这里没有人……那似乎也还不错……等等，不对！为什么幻想乡保持最终的稳定就要所有居民变成蓬莱人？蓬莱人难道不会制造混乱吗？”
“当然会，四季大人。但是混乱将无法再造成任何‘致命’影响。”
“这就是稳定？”
“是的，四季大人。”小野塚小町悠闲地站起来，又带上了微笑。“没有任何意外死亡，就是最大的稳定。生命坚不可摧时，任何的混乱在生命面前都不会再是混乱。当然，蓬莱人的生活我们都知道，确实存在一点对于他们来说无法接受的麻烦，所以这是他们最后的计划。”
“可恶。那我们的《六道轮回管理条例》难道是摆设吗？要是所有人都能随意复活还阳，那审判的权威和尊严何在？”
“是和不是，四季大人。”
“……呃，你指哪一句话？”
“两句都是，四季大人。”
“哦哦哦，是这样……为什么？”
“首先，管理条例的确不是单纯的摆设。如果真的只是单纯摆设的话我们就不会制定这样的条例了。”小野塚小町坐下，两手合并平放在桌上，“而四季大人你刚刚说的摆设，没错，正在于此。”
四季映姬有点迷茫：“我不能理解。”
“它当然不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摆设，摆设就是它的意义。”
“你是说，我们的条例规定的意义不在于执行而在于摆设？这怎么可能？”
“别担心，四季大人。我们当然在执行它，但那只是对它的一点补充。它真正的效力在于它的存在。想一想，假如现在没有了我们，人们还能不能六道轮回？”
“呃……”
“当然会。只要有条例存在，他们的负罪感和对我们的恐惧会自然地让他们向地狱、冥界或天界走去。因为他们都习惯了，并且清楚地知道不那样走会怎么样。即使现在没有我们去裁决他们。我们只是卑微的公器，下发传票和判决书，生成他们的恐惧，实现轮回的意志。生成恐惧之后它会自己存在，我们的事就完了。”
“……可是放她回去了，赫卡那边怎么办？她的秘书经常会检查档案，我们依然会被追究失职！”
“很简单，我们有一套成熟的保险机制。”
“保险机制？怎么办？”
“首先，我们在遇到检查时把关于八云氏的档案放到最后一个档案箱子的最底部，这样秘书就很难检查到；其次，当她意外检查到了那个箱子，我们就安排两个死于肺癌的怨灵在档案室里抽烟，她就会习惯性地用火把恶作剧他们，忘记检查档案；如果她意外地没有去搞恶作剧，您可以用净琉璃之镜对准她，让她看见自己散发出的狂气并把自己搞疯掉；最后如果她还是看见了那份档案……”
“然后怎么办？”
“她们会发起调查取证和审查。当发起调查取证时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因为我们都知道调查取证是一个非——常——非——常——漫——长——的过程。”
“可恶……没办法了。我真不想这样。小町你，是怎么做到这种道德真空的？”
“哦，抱歉，四季大人，我忘了您本身就有地藏的原型。”
四季映姬无语地看着她：“好了，你能搞定吧？”
小野塚小町微笑着站了起来。“是的，四季大人。”

六、大团圆
“回来啦。”八云紫醒来，看见门口的八云蓝，好端端地站在床前。
“紫大人……谢谢您……”蓝流下了眼泪。
“别放心上啦，你是我的式神，我怎么会就这样不管你呢？倒是你，得注意自我调节哦，不要又因为压力猝死了，那可就难办了。”
“不会的！我绝不再给紫大人添麻烦了！”蓝眼泪还未拭就郑重立誓。
“好啦，去忙吧，还有好多工作呢。”
今天的幻想乡，哪里都很平和。

E.N.D

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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