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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时天淡星稀，晕出天边半抹明亮。
零碎的疲倦卷席着马匹，蹄子无数次跃起再落下，充满节奏的抖动颠得他难受。可当湿漉漉的风抚过脸颊，他又耐不住睡意侵袭。
东方月初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父母辈的陷害厮杀无可避免地牵扯到了他，杀手隔三差五来拜访，逼得他时刻精神紧绷。从前那些小喽啰都还能应付过去，但不同以往，道盟那帮老头这次是铁了心要弄死他。
他为了逃命这么多年来走南闯北，遇见不平便拔刀相助，更有一副好皮囊，于是造就了如今。道盟本就视他为眼中钉，现在他又声名鹊起，危机感迫使他们彻底赶尽杀绝。
父母早在他幼时被杀害，从此童年的回忆只留下那漫天的烟尘和炽热的火焰。
那晚酷热难耐，他揪着几只兔子的耳朵往家回，远远望见冲天的火焰弥漫出灰蒙蒙的烟，笼罩着家的方向，模糊了月亮。
喉间溢出抽泣，压抑不住的泪混着血水。他跪在父母身边，膝盖擦在尖锐的小石子上，火舌吐息着灼烧了衣角。可心是麻木的，身体也失去了痛觉。
“小月初，不要被复仇与痛苦蒙蔽双眼。”母亲颤动着指尖，“要为自己而活哦…。”
东方月初不喜欢尔虞我诈的道盟，他只想游迹山河万里，寻得属于自己的人生。
马慢下步子，蹄子撩过繁茂的草丛。东方月初拍拍它的脑袋，顺势而下。此时估约卯时，不过破晓。那点微弱的光束闯过叶隙，碎在他挡于眸前的指尖，印进他眼底。
露水濡湿裤腿，初夏的气息带着温和，拂过僵硬的面庞。四处莺啼不止，花草摇曳。东方月初扯动嘴角，轻叹一声。
无目的地前行。他享受这散漫，当云乱在天穹，命定之人或许已然穿越人群熙攘，同他相遇。东方月初期待着。
“外乡人，”轻风倏然呼啸。金铃作响，泠泠如泉涌，“你为何而来？”
东方月初寻声而望，窥探神者。
心脏犹如重获新生，害怕再次失去，忙不迭狂跳不止。重重地砸在胸腔，震鸣着、咆哮着。
玉足踩在飞舞的落叶之上，临空而立。祂的目光是施舍，东方月初自私的想要全部。他也将眼神印上祂的，私以为风能理解他的旖旎，十指也能相扣，唇齿也能交融。
初生的朝曦不及那束橘发，只能为其作配。百花不再争艳，它们臣服于她的红裙之下。东方月初溺进祂的双眸，碧玉般的颜色。
他的心高喊：“我为你而来。”
但他挽过长发，轻轻地笑：“游玩至此。”
祂深深地看向他，随即转身离去。
天地重归寂静。
东方月初把手放在左胸膛，痴痴地笑。风吹乱了发，也拂动了心。像是一场梦，或许醒来就会散，但还是清醒地沉沦，甘愿不再醒来。

神灵睥睨众生，却不曾知晓凡人敬仰之下藏着的觊觎，借着无私蒙盖自己的妄想。
东方月初很久前听说过这座城。
坐落在偏僻的远方，雾锁云笼，路途坎坷难行。但传说最迷人之处，是这座城被千年狐仙所护，狐仙倾尽妖力送出祝福，守护着人们。
……从没想过这竟然是真的。
他领着马走进城，祥和、宁静，所有人的脸上都呈着幸福的模样。东方月初扫过街头，没有乞丐、没有贫穷、没有不平。
他正准备问问路人，迎面走来位亲和的老头：“年轻人，也是为红红大人而来的吗？”
东方月初心下了然，正欲开口，许是老人看出他的疑惑，笑着对他说，“红红大人就是狐仙。嗯……传闻中的涂山红红。”
听老人讲述，涂山红红得道升仙之时，最后一道天雷轰下来她没挺过，天摇地震，一身妖骨快要粉碎。她化成原身，降在了这座城。
她不记得以往，也不能够再登仙。那时她虚弱得一届幼童也能弄死，可是城内人善待她，让她修养回去。知恩图报的狐妖决心留下，终生守护他们。
“红红大人就是我们的神灵。”老人脸上露出虔诚的敬仰，“我们不能没有她。”
据他们所说明日即是满月，红红大人会出现一一聆听他们的愿望。东方月初问他们：“红红大人真会完成所有人的愿望？”那人双手合十，闭着眼低下头来：“只要足够虔诚，或许会的。”
东方月初想他绝对够了，从第一眼开始，他就是她最虔诚的信徒。
等到次日夜里，月光静静地流淌着。所有人聚在城中心，依次跪拜在花坛四周。东方月初学着他们的模样低垂着脑袋，但并没有阖上眼。
周围一片死寂。婴孩没有啼哭，就连枝上蝉鸣也不见。刹那间风起云涌，铃声四起。身影从天而降，东方月初下意识抬头看去，孑然孤寂的背影亭亭而立，她只身一人俯瞰众生，月光流转，落在她肩头。
趁她转身之际，东方月初赶忙低下头去。
他能窥见，涂山红红的裙角伴着铃声轻轻扬起，她慢慢走向每一处，直到他面前。
“红红大人…我还想见你千次万次。”他闭上眼，偷偷在心里喃喃，没瞧见眼前人脚步一顿。等再睁开眼，花坛中心早已无人。
愿望成真了。
东方月初去藏书阁查找历史，能看见涂山红红坐在角落，阳光透过窗子撒在纸张上，而她安静且专注地看着，察觉到他来便悠悠地抬起头来望他一眼；他跟着去庙宇祈求，在后院的桃花林也能瞧见最茂盛的那颗树上，睡着一位红裙狐仙，她趴在宽大的树枝上，繁叶为她掩去烈阳，等他看过去时睁着惺忪的眼与他对视。
那目光别有深意，藏着沉甸甸的……回忆。

东方月初终于背着手，开口笑问她：“红红大人，可以借你一点时间吗？”
她微怔，同意了他僭越的要求。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东方月初拉着她去山顶，在静谧的月光下抓萤火虫，累了便睡，等次日被初阳唤醒。他给她舞剑、摘花，养小动物，每日做爱心便当不重样。他发现，涂山红红不是狐仙，是鲜活的、灵动的涂山红红。
东方月初能猜出来涂山红红喜欢，但她只是羞红着脸骂他贰货。直到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完成愿望，还是私心想要和他在一起，在那天底下站着，自由的，像飞鸟般。
神灵被拉下神坛，因为她心存私念。
东方月初先是触碰她的指尖，然后十指相扣，他在涂山红红耳后的绯红下继续，他们相拥、唇齿相缠，最后东方月初压在她肩头，清香萦绕鼻尖。炽热的、难耐的，欲壑终难填，年轻在此刻显得格外有优势。压抑的所有一瞬间崩裂，他们攀登又沉溺，神灵也难免俗。
涂山红红闷了太久，她日日活在众人的期盼之下，耗尽妖力完成他们的愿望。她想要逃，可昔日的救命之恩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想要无畏地奔走在空旷的草地，想要可爱的小兔子，想要热烈的拥抱。她有那么多愿望，却没有人能够完成。
涂山红红看见东方月初的第一眼，让她想了曾经有一个人。他同样年轻，喜欢拉着她去各种地方，看各种风景。他像是酷暑里的一缕清风，短暂地缓解了她的闷热。
她在等他带她走，她先是等了一天，然后是一个周，最后三个月过去，他被烧死在了城后。
村民不复以往的和蔼敬仰，他们面目狰狞，尖锐地高叫着，警告她为何而活，警告她不只是涂山红红。
“他的死才不无辜！都是因为你这个妖怪！”
“红红？”东方月初唤她，他笑嘻嘻地拉过她的手，一点一点顺着指缝缠上去，“你想离开这吗？”
涂山红红这才如梦初醒。
她等到了那时期盼的话，可她如今沉默着，无言地望向他。静寂开始在他们身边散开，涂山红红撒下他的手，别过脸去。
“……我不想聊这个。”
东方月初心下不解，但随即装作委屈的模样蹭在她脸旁：“他们的日子没有你也很好啊，为什么不放过自己呢？”他贴着涂山红红的下颌落下细碎的吻，“而且我呢？我的清白都没了……嗯红红你好香……”
涂山红红溢出一声轻喘，她蹙着眉头一把推开他，结果看见东方月初满脸潮红，像是小狗般渴求地望着她，刚想好的狠话又说不出口了。
“……我会考虑的。”
东方月初找了那老头，和他商量这件事。
他看见那祥和的面具一点点碎裂，双目瞪向他，整张脸的皱纹都颤动起来：“疯了！又一个疯子！”他咬着一口老牙，“你会遭报应的……你这个疯子…！”
东方月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浑身不适地去找涂山红红了。
“最近城外有很多人在活动……”涂山红红看向东方月初，担心地问道，“是你的那帮仇人吗？”东方月初恼火地叹了口气。
东方月初为数不多地回了自己的住所，路过的人都痛恨地朝他看去，在阴暗的夜幕下显得格外诡异。此时城外兵马备齐，道盟那帮人正准备闯进去，突然瞧见天边窜起一束火光。
“纯质阳炎？”领头心中警铃大作，一声令下所有兵马齐齐往城内闯去。
“哪怕错杀三千也在所不惜！”
那火光亮起时，涂山红红如坠寒窖，她踉跄地起身，刚准备赶过去时手便被拉住了。熟悉的味道铺面而来，她埋东方月初的怀里，不知何时落的泪水打湿了衣领。
“逃走吧！”
他们在隐秘的黑夜下逃跑，背后火光冲天，厮杀不断。他们不顾一切，只想相爱。
他们要活，要为自己而活。

—end—

五楼没少哈。我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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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刀子呀。速补三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