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吧 关注:1,521贴子:52,487

‖玉树☆梨花雪‖四海盟约 第二章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四海盟约 第二章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2-08-17 20:37回复
    第二章
    北宋大观三年(公元1109年)。
    已是六月将近的喧热天气。
    绵延无尽的山峦又到了蓊蓊郁郁的时节,但见远远近近,呈现深浅不一的绿色,其间这里那里又点缀许多断断续续的色块,那是竞相怒放的山花,就像神女换过妆扮,兴致所至,团纹织锦的绿色锦裙,曳展层层衣裾,于是逗引起蜂、蝶,鸟儿,甚或是那蓝丝绒般的天宇里的缕缕白云,都随之翩翩而舞,合成生机盎然的天籁。
    吴用正在拱形的葡萄架下坐地,借着那碧绿的丛荫,翻看才送来的各处造册。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镶饰方格暗纹的细布氅衣,衬着靠色的交领,家常戴着一顶白玉小冠,整齐束髻,专注的样貌,越见得明净逼人的皎皎容色。他顺着秀眸,一边伸过手去……够到搁在旁边的羽扇,轻轻扑着,一时抬起头,“来人。”
    那边常自闲耍的两个小校都奔过来。
    吴用只是吩咐道,“去一个,把郭盛吕方他们不拘谁请来。”
    小校答应着便去了。
    一会儿吕方、郭盛两人结伴来了,一同向他见礼,“军师哥哥。”
    吴用已站起身,命他们把那些册子拿去,在那边耳房里依惯例分类搁好,又问了问今日职守的事。
    吕方道,“我去吧。”
    这里郭盛又禀道,“才刚小弟过来时,听见来报,石勇哥哥回来了。”
    吴用听了,点点头,“我这就去。”一边又问,“你天王哥哥在那里?”
    郭盛答道,“并未在厅上,想是去山下逛了。”
    吴用带着郭盛,才从后面转到聚义厅上,便见燕顺引着石勇已来了。
    那石勇早听了众人介绍,向吴用便拜,“小人石勇……”
    吴用忙扶住,“不须如此。”一边便教众人都找位置围坐了,一番寒暄已过,吴用吩咐,“去寻你天王哥哥,再有今晚教众兄弟都上厅里来,为石勇兄弟接风洗尘。”
    石勇忙谦让。
    吴用微笑止住,便徐徐问他,“石勇兄弟,小生原听闻燕顺兄弟讲过,是他年后来投山寨时,于途请你再折返青州,寻那宋公明下落。石勇兄弟这又是小半年奔波,甚是辛劳。那么宋公明他……”
    石勇听了,先谢了他,谦恭有礼的态度,一应礼数周全,这才答道,“小人这番上山,一来为追随我师父燕顺,投托大寨;再者便是告诉宋公明之事……小人自从之前去宋家庄,受那太公并宋四郎所托,又得我师父嘱咐,本是立意要寻到那宋公明的。奈何这小半年过去,俺不独寻遍了青州,真当不是夸口,连这大宋天下都寻遍了,就只差去北边儿那些夷族的地儿……芒鞋烂了多少,那里有宋公明半点儿踪迹。俺实在无法,又不忍心回去与那太公并四郎直说,如今只好将这家信投在军师处,望请裁处。”
    燕顺在旁道,“俺也才听石勇兄弟说了这些。军师,如今却怎的好?”
    吴用想了想,拿着石勇递过来的家信,起身要去寻什么来着……
    时逢公孙胜也来厅上,却递与吴用一方湿手巾,并裁纸用的薄刃小刀之类……
    吴用抬起头,“道长?”
    公孙胜向他笑道,“军师不是此意吗?”
    吴用点点头,“正是此意,只不知,道长恁地揣摩人心……”
    公孙胜望着他,没有答话。
    吴用便用那手巾渥湿了缄封,再用小刀沿那粘缝仔细揭开……这样保持原来缄口不坏……他取出家信,从头读了一遍,不觉惊道,“这里面写道是,太公病势垂危,早晚不保,因此上要那宋公明速归。这早是正月前后之事,这般时节还未送达宋公明,岂不误事。”
    这时外面有人报,“天王哥哥到了,众位头领都到了。”
    吴用听了,忙收了信,又使眼色教燕顺、石勇二人暂避后面。
    才刚吩咐未完,众人已陆续来到。
    晁盖一边爽落地笑,一边大声问,“我石勇兄弟回来了,俺才未见,却是在那里?”
    吴用只得微笑道,“兄长来了。小生才吩咐他们晚上做接风筵席。”
    公孙胜从旁瞧着吴用,沉思一时,本欲如常淡淡的笑,却转而轻轻叹气。
    这里晁盖笑道,“学究言之极当。只是晁某不当,又教学究安排。”又问石勇。
    吴用道,“却才同燕顺出去,四处逛逛。”
    晁盖道,“也是,想我石勇兄弟只为送那宋公明的家书,竟小半年不能够来山寨同聚。这时才到,正当好好儿散淡散淡。”
    吴用无奈地瞅着他。
    果然花荣几步上前,向吴用直问道,“军师哥哥,那么石勇曾说什么来?他……见着我公明哥哥了吗?那家信又如何处置。”
    吴用道,“容我慢慢儿告诉贤弟。”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2-08-17 20:39
    回复
      那时其他头领或有关心此事,但一则时日过得已久了,都不及当初热忱,只是泛泛问一声,便散坐在一旁闲话家常。
      晁盖却问,“到底是如何,学究不妨直说。”
      公孙胜见状,实不忍见吴用疲于招架的处境,上前道,“哥哥,你且容军师与花荣兄弟叙几句,但有事,军师之后会从容措置的。”
      晁盖向公孙胜调过脸来,笑道,“老道你说得是。”便与公孙胜攀话儿。
      这里吴用才把花荣引至自己下处的拱形葡萄架下。
      花荣早已按捺不住,抵面问,“我公明哥哥到底……”
      吴用因把之前石勇所言,细细的告诉一遍,乘着花荣怔忡的当儿,又道,“贤弟,有些话儿,小生自想着,还是尽早明说了吧。贤弟是个明白的人,似这般光景,想必那宋公明已凶多吉少了……”
      花荣本来癔癔的,不知所处,又听了吴用这几句,猛可里转过头来,还未开口,那脸色已铁青,两个直直的眼珠泛起血红色。他沙着嗓子,先是喃喃道,“你说什么……”
      吴用微微仰起头,直面他,平静道,“我说,宋公明已凶多吉少。”
      他话音未落,双肩被花荣狠狠搡了一把,踉跄着险些跌倒。
      吴用虽然已有所预料,仍当不住他这力道,扶了那拱门下的立柱,无意间紧紧攥住上面攀援的葡萄藤,微微喘吁。
      花荣骤然爆发大吼,“我不信——我不信——你胡说!你怎敢如此咒我公明哥哥!你……”他的脸色全变了,状如猛兽,一边磨着牙,大口大口的吁气浑如一阵阵可怕的哮喘。
      吴用紧紧盯着他。
      花荣抢步上前,就在这时,眼睛直愣愣的翻上去,整个身子重重倒地。
      吴用情知不好,忙过去扶了他。
      从花荣嘴里溢出一点点血丝来。
      吴用把他拥在臂弯里,一边连声唤,“贤弟、贤弟,花荣、花荣!振作……”一边叹着气,又取了帕子来为他擦了擦唇边的血迹。
      多样时,花荣才悠悠回转。他仰躺在吴用的臂弯里,愣愣望着吴用。
      吴用揽护着他,坐在阶上,也俯首望着他,一边问,“贤弟好些么?”
      有一时,花荣罔然无所觉。小圆脸儿苍苍无色,瞠大的双眸好似两片灰蒙蒙的镜面,模模糊糊返影吴用的面庞。
      花荣在冥冥漠漠的意识里着实不解……久之,他觉得那是……月亮……元夜灯市罢后,静静人定时分,宛于中天的清月……
      花荣缓缓抬了颤微微的手臂……意思要去够那清丽如斯、又是温慰如此的澹澹姿影……他轻轻抚住吴用的脸侧。
      吴用握住他的手,“贤弟好些么……”
      就在这时,花荣嚯地清醒过来。自从却才……他觉得那清月,仿佛映亮多少个记忆里、梦里,憧憬里……的元夜风光,因而充分抚慰到他……使他犹生感动与不舍……花荣慢慢直起身子,就像茫然、又是那么促急地寻求安慰那样,惶恐四顾,满心凄切地寻觅……后来紧紧揽住吴用的肩背,迸发号啕大哭。
      他滔滔的热泪倾刻间就濡湿了吴用的衣襟。
      吴用揽着他,“好了、贤弟,好了……”
      良久花荣和他慢慢分开。
      花荣仍像个受惊的孩子那样,紧紧握着他的手,怔怔问,“我……将何往……”一边仍不住的流泪。
      吴用不答,转而道,“贤弟……我给你讲讲我的经历……”他与花荣挨坐在阶前,都倚着廊柱,娓娓叙道,“我……很少和人提起,其实我还有一个同胞哥哥,唤作吴为。从小,我认为哥哥是世上最好的人……那年,哥哥被征入伍,即行北地抗辽。我没有想到几个月后,哥哥又回来了。他……告诉我说,是他求了长官,准他的假……那一夜我同哥哥说了许多话,哥哥说他满心想念我;我也说我满心想念他,幸而他很快回来了,我非常高兴,恳求他不要再返队……哥哥答应我了。第二天,哥哥……死了。”
      花荣向他转过脸来,犹带着满面的泪渍,“为何……”
      吴用道,“其实哥哥他……是擅自离队回来的。他……被当作逃兵论处,判决立斩……”
      花荣略略瞠大了眸。
      吴用道,“我那时,大略与贤弟所述的,父母才双双故去时,年纪差不多……”
      花荣不觉问,“后来呢……”
      吴用道,“后来……埋葬了哥哥,我便离开家乡,只身漂泊江湖……”
      花荣望着他,“你……不难受吗……你是怎样度过那段日子的……军师哥哥……”
      吴用道,“我在江州遇到戴宗。嗯,就是如今现做着江州两院押牢节级的,‘神行太保’戴宗。我与他初识时,他的神行功夫还不甚谙练……我们可以说是相依为命。我没有对他讲过我从前的事,那时节……我自心下想着,戴宗已充分安慰到我……过往之事就让它完全成为过往吧,毕竟,来日可追……我在江州长大,寻觅生计,一般的过活……多年之后,我回到家乡,机缘使然,与阮氏兄弟、白胜,道长……天王,刘兄他们相识,共同议定劫取‘生辰纲’,上了梁山……说到‘我将何往’……刚刚失去吴为哥哥时,我也曾这样想过;离开江州时,我又曾有过这样的思虑……现在,我很清楚。那就是四海兄弟,咸来盟约。我想,这就是我的愿景,为此将来还有许多事要做,我乐在其中;至于像眼前这样,偶然回首过去,那就……一笑置之吧。”他一边转过脸来,向花荣微微含笑。
      花荣凝望吴用,他又忆起刚刚意识模糊中,那足以致慰的清月……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2-08-19 06:05
      回复
        吴用又道,“贤弟,你是个明白人,又尚自年少。因此我却才决意直言相告,并非我不知贤弟之苦、狠心戳你痛处。但人生若此,许多事都要有个了断。何妨希冀将来,那日子才有个盼头啊。”他一边伸过手去……抿了抿花荣有些弄乱的鬓角,“才刚我也有些冒撞,贤弟身体还担得起吧。我教他们备了牛乳……”
        花荣和他拥抱,“军师哥哥……”
        吴用怔了怔,抚了抚他肩背,“好了、好了,贤弟。”
        花荣仍流着泪,“我……省得军师哥哥所言,都极是。可……我真的……很难受……”
        吴用抚着他,“我理会得……”
        花荣点点头,和吴用慢慢分开时,用两手胡乱揩拭一脸的泪水。
        吴用取了帕子递与。
        花荣好容易平静,才又道,“军师哥哥,虽然……小弟省得你已经释怀,但我……还是企冀你,莫难过了。小弟冒撞,军师哥哥勿怪。”他说着起身,忙忙的去了。
        吴用转过脸来,无奈的吁出一口气,虽然谈得妥当,却终究免不得隐隐担忧,他仍倚着立柱,只管出神。
        有些绿藤垂下来,映着日光,碧波一般,粼粼的在他鬓边闪动。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2-08-19 06:06
        回复
          公孙胜踱过来了,一见他的情形,略沉思,喊,“军师。”
          吴用因有些疲累了,正在阶前席地而坐,双腿屈着,拱起的膝盖搭着双臂,使整个背都倚着柱子,连那散开铺了一地的衣裾都透出少有的闲散疏懒来。他方才将后脑仰靠着那柱,阖眸养神,忽听了公孙胜的声音,睁开一双秀眸时,已觉姿势不妥……
          公孙胜已近前来。
          吴用索性更加舒适的踞坐,仰头微笑道,“道长来了,请坐。”
          公孙胜便也随意踞坐在他的身旁,随口问,“怎样,那个愣小子听你调教么?”
          吴用微笑答道,“本没什么大事,是他太执迷,自然肯听从我的言语,总之来日方长。”
          公孙胜听了点点头,兀自沉吟,一时又道,“怎么军师之意,是花荣太执迷么。”
          吴用道,“若真当是至亲之人,也还罢了;萍水相逢,纵然有些恩义,想那宋公明只把些什么‘忠义’之念唬人,便是花荣那时年幼,才容易被他迷惑。再者,‘情’字伤人,太不值当。”
          公孙胜望着他,若有所思。
          吴用只不觉,又问,“道长何事?”
          公孙胜答道,“无事,来看看军师。”
          吴用微笑道,“道长厚意。”遂站起身,却见公孙胜坐着不动,便唤他,“道长,走吧——走么?”
          公孙胜抬起头。
          吴用伸过一只手,“走么?”又道,“事急了。此刻我就告诉天王,那宋太公病重的事,且不管那宋公明如何,设法接了太公并四郎上山为是,也好看顾。道长只要歇么……那容许小生失陪先去了。”他正欲收回手去,却不防被公孙胜握住。
          公孙胜顺势起身,实觉无奈,冲口道,“军师,你……满心里都是众人之事……”
          吴用听了,虽不明他何意,却也觉这正是他素来的言语作派,只想他这不明所以的毛病又犯了,大不以为然,待要如之前一率隐忍,只作不知,却忽而转念,率性道,“道长,你本为清修之人,因此我不当与你辩……但你是你,我是我。你为何总是阻我……前者,你见我于教头有些关切的事,便不冷不热地张致;你见我对天王体贴一二,便以言语相欺;今日又是花荣之事、宋公明之事,你又来相扰……纵然你冷心冷意也罢,但我吴用行事自有主见,并不须你左右。”
          公孙胜忽听他这番话,乃在意料之外,也一时怔住,半晌才道,“却原来……在军师心中眼中,我公孙胜就是这般冷心冷意、十分薄情之人……”
          吴用自感有些言语冒撞了,又记挂着许多事只要料理,更不想与他再相争,只得道,“原是小生……论得不当。望请道长不要介怀。”说着要走。但他这才觉,原来公孙胜仍握着他的一只手。
          公孙胜接着道,“军师,你竟丝毫不知……你才是这世上最心冷意冷之人……”一边松了他的手。
          吴用见他如此说,暂且也不离去,“小生……自感无甚事得罪道长……何必这样对口……我与道长陪不是。”他捱着些须的忿懑,又是莫名,向公孙胜唱个喏,勉为微笑道,“只当小生胡说,如此道长可气消了?”
          公孙胜默然望着他。
          差不多晌后了,温热的风吹拂公孙胜的散发与吴用的衣裾。
          吴用觉着就算自己这样赶紧致歉,也当不住他完全消去了常日总是挂在嘴角的诡谲笑意,整个人透出的郁郁情绪分外清冷。
          吴用只是不解,相对缄默之间,他暗暗深怪公孙胜这般无理取闹,又不知如何了局,一头莫名,真当有些恼上来。吴用还记得不可与他相争,心下只道自己既当得军师,那么无论如何,理应体谅众人,凡事总要设法,善为调停……
          公孙胜冷冷开口了,“军师好自为之吧。”
          只这一句,越激起吴用忍了半日的怒气,忍不得开口道,“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也来罗皂我!你是孩子么!还是那些不太通达事理的兄弟!你看你年纪长我若许,真亏得还是个修行的人,我们一同上山来……平日我不来烦你助我,这是我的体谅之意,你只管默不作声地享受便罢,何苦如此!”
          公孙胜正要离去,忽听他发这话,一时也不顾及其余,认真和他辩道,“你还知我们一同上山的情谊……你到底是怎样看待这情谊。你真当的体谅我公孙胜么!你的眼里心里那有公孙胜的一席之地!”
          吴用恼道,“你这话那里通些情理,你好生让人头痛!你怎么了,你说清楚。你到底要我如何!”
          公孙胜几欲直言,却一概忍了,只是道,“我……不当默默享受军师的体谅之意,本也不配……如此而已。”
          吴用听了,越是不明白了,他望着公孙胜,只觉气无所出,便冷笑道,“你不须如此。连我也不知你这样到底所为何事。纵使我不体谅你又能如何……你还能留在山寨多少时日……原是我们不配和你这样的道长为伍。我那里配烦劳你……”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2-08-20 09:00
          回复
            公孙胜忽听他提起这话,怔住了。
            吴用渐渐含了泪,“道长,是我说得冒撞了,都是我的不是,望请你不要往心里去。据你方才的意思,许是你见我既身为军师,却闲常待你不厚,莫说看顾,却连那些事务也不委托一二……这确是我的疏忽。”
            公孙胜道,“你不必说了……”
            吴用顾自接着道,“我吴用……从心里看待道长等如天王、刘兄,教头……他们……望请道长勿疑。道长曾经告诉,你受本师罗真人之命,早晚要走……我深知道长也如众人,将我看作山寨军师,才把此事只说与我一人知晓,教我裁处,这是道长待我的厚意……可是,道长也许不知,我也同众家兄弟一样,心下多少不舍之情……所不同是,我是军师,我要虑及山寨将来,这其中自然包含道长走后,山寨的将来。所以,我必须提早筹措没有道长的日子,凡事尔预。却才道长指我冷心冷意,初闻我自以为这岂不是屈杀冤杀,然而细细想来,道长自有道理。”他已流了两行清泪,稍微背转身去。
            公孙胜怔了一时,他不觉也含了泪,自己猛省,忙遮掩着淡淡笑道,“你不必说了……”
            吴用道,“其实……我也想尽力挽留道长还在山寨……可是我省得,没作道理……”
            公孙胜道,“你不必说了……”他举袂匆匆拭去不防中已溢到脸上的一注泪水,转身便走。
            不料吴用踱过来,握住他的胳臂,一边拭了拭泪,微笑道,“道长既说了要走,我惟有祝愿你日后大成,得以飞升。我自想着,遮莫如何,道长还在山寨时,我们仍依闲常,高兴相聚,真要走时,好好儿为道长饯行……不好么……一定要弄成这样不快的状况,这是何必。我却才也是气苦,说了那些没有轻重的言语,道长,望请你谅解。”
            公孙胜背对着他,已是眼泪淌了一脸。
            吴用还道,“道长……我实不愿如此留下遗憾……又觉对不住道长。”
            公孙胜转过身来,不待吴用看清楚他是何种情状,便切近来,将吴用紧紧揽在胸前,“对不起,学究,对不起……原是我不好……明明满心里都是想对学究的厚意……却没来由的说这些、做这些徒然之事……学究责斥的是,我枉自痴长学究若许,惭愧还是什么修行之人……”
            吴用和他相拥,“道长,毋须如此,我并无见责之意……许是本来不舍道长离去,才会一时乱了方寸。望请道长放心,小生虽无十分智量,却也懂些道理。道长莫再忧疑便是。”
            公孙胜点点头,他继续揽着吴用,直到渐渐平静下来,才和他慢慢分开。
            吴用和他相望,微微怔了怔,“道长,你……哭了……”
            公孙胜暗暗极力控制情绪,好容易才如常日那样淡淡笑了,“那里……军师也平白的嘈。”
            吴用未免上前细看。
            公孙胜转过脸去,若无其事,又道,“军师,贫道……闲常竟也未曾留意,这葡萄树发的却好……”
            吴用听了,也道,“是啊,其实平日也无人专门料理,还是山寨本来钟灵毓秀。”他话及此,又轻轻叹口气,“道长,若是你等得及,到时就摘了这里结的葡萄送你。”
            他本是惯常的一番温慰之意,在公孙胜听来,重又引起多少伤怀。
            公孙胜与他并立,仰首鉴赏那拱门上,碧绿的丛荫,惘然道,“军师说得……是……”
            吴用也看那绿荫,一边问,“等得及么?”
            公孙胜没有答话,他虽然极力佯装处之平常,实际心下辗转,浑似煎熬,又几欲落泪。
            他淡淡道,“贫道与你一同去前面厅上如何,军师?”
            吴用应着声。
            公孙胜便先抬脚离开。
            吴用一怔,喊,“道长。”恰逢郭盛踱过来。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2-08-20 09:01
            回复
              公孙胜和他简单搭讪过,顾自去了。
              郭盛上前向吴用道,“军师哥哥。”便告诉晁盖专门托了他来关照吴用去厅上筵宴。
              吴用道,“我已知了,多谢贤弟。”带着郭盛,回到厅上。
              那时燕顺、石勇早转回厅里,因此晁盖并众人都已得知诸事。
              大家都道,“军师,军师来了。”
              吴用和众人一一搭讪,坐在花荣身旁。
              花荣向他调过脸来,“军师哥哥。”
              吴用问,“好些了么……”
              花荣微微点头,小圆脸儿虽仍是一片毫无生气的灰白色,处之平静。黄信过来请酒时,和花荣握了握手,又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花荣饮了酒,向他笑一笑。
              次后是吕方、郭盛,林冲、秦明……更多的人过来,花荣都能够好好儿搭上一两句话。
              吴用看在眼里,微微一笑。
              石勇过来了,也向花荣道,“花知寨。”
              花荣道,“谢谢石勇哥哥。”
              石勇甚为感动,揽了揽花荣的肩,“好兄弟,会好起来的。”
              花荣微微点头。
              众人吃酒,相互款叙,甚为融洽。
              吴用便向晁盖提起接那宋太公并宋清上山之事。
              晁盖连连点头,“学究言之极当。想我宋三郎久无音讯,那宋太公年老之人,怎生经受?再有那县里虽有朱仝、雷横往日与宋三郎交好,必定看顾太公,但终究免不得官司薅恼。不若一发接上山来,以保无虞。”便问吴用,“学究以为,派那个兄弟去接太公并四郎为好?”
              吴用道,“四郎也还好便,太公只怕未必肯上山来,需得一位往常与宋公明至爱相识的兄弟,妥当说得那太公上山来,不可冒撞。依小生看来,花荣兄弟很合适。”
              晁盖听了,望向花荣。
              花荣微微一怔。
              晁盖道,“好倒是好。但我花荣贤弟,你的身体可行?”
              吴用转过脸来,瞧着花荣。
              花荣起身道,“小弟愿往。”
              吴用以羽扇扑了扑他的肩,“贤弟,这番下山,我再教那有认得路的孩儿们多随几个,你见着四郎,慢慢儿告诉宋公明之事,再和他商量,接那太公来山上。凡事小心着意。”又命郭盛和花荣一同去,“你们只作外乡往那县里贩水银的,掩人耳目。”另外嘱咐了郭盛了一些话,“你于路上好生照料花荣,便把些言语开解也好。”
              郭盛领命,“请军师放心,小弟必不辱使命。”
              吴用吩咐已了,晁盖也首肯,却暗暗的问吴用,“学究,你的措置本无不当的。只是这山上谁人不知,花荣兄弟现在之状,都由那宋三郎而起,学究怎么派他去接太公并四郎……反而去故意揭他的伤疤。晁某只有些顾虑。”
              吴用道,“兄长有所不知。小生也知那宋公明之事,便是花荣的伤疤。这创伤,只管掩着也不会见好,若只教他自行消受,越发混沌了。依小生看来,花荣他今次去接太公并四郎,少不得把些言语出来,解劝他们,一样是为宋公明之事,花荣既开解别人,却也是自己开解。他经历此事,许多道理便厘清了。”
              晁盖听了,叹着气,“学究论得是……这又是学究的一番苦心。”
              吴用道,“小生自有道理,请兄长勿虑就是。”
              晁盖点着头,又道,“休说是花荣,连俺听了今次石勇告诉之事,虽然心下已明白,我宋三郎竟大半是凶多吉少了,却总不肯甘心。对了,学究,依你看来,许是那石勇兄弟只一个身子,虽然尽心,保不定还有疏漏;俺们山寨派出去那些孩儿们,也还有办事不济的……此事俺想过了,俺这就修书一封,教人送予穆弘。他在江湖上也广有人脉,势力不小,俺教他再尽力寻一寻宋三郎。若真当有了下落,岂非皆大欢喜。”
              吴用明知皆为徒然,因见晁盖诚挚,知他是个重恩义的人,少不得应道,“兄长说的,小生无不以为是。”
              晁盖听了,即刻动手写信,又急忙着人送去,仍是万千的嘱咐。
              吴用见他一番爽落的行止,竟好似这番定能寻到那宋江。吴用一则默默钦敬他好一副仁义的热肠,又觉不忍,无奈地轻轻摇头。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2-08-21 08:12
              回复
                又是响晴的一日。人道是江州鱼米之乡、多少繁荣的气象。但见花红似锦,烟柳依依,映衬官衙的红墙绿瓦,好不威严。街巷内熙熙攘攘,有得是多少锦衣冠戴的士人,罗衣湘裙的美姬,还有多少翠幄锦绸的车马,川流不息。乘着这大好气候,出来游弋的,俱是官人淑女,无论勾栏酒肆,铺排靡靡的风雅,说不尽的绮丽风光。
                只是还有那为了生计,苦扒苦做的一般百姓,只恐扰了这昌盛升平的世界,竟不知隐没在那里黑暗的旮旯,默默无声。
                只说那江边的琵琶亭,乃城中有名的吊古赏玩之地。
                亭内现有白乐天之遗迹,也有济楚的酒肉招待,又可以观赏那江天的盛景,真可谓美食美器、赏心悦目,色色俱全。现下正是往来客人络绎不绝的时节。
                穆弘才登上亭来,拣个雕花座头坐下。他时年而立才过年纪,生得银盆样阔脸,眉眼端正坚毅,虽是浔阳江边上人,却颇具几分北人的硬朗。
                那时伙计过来问讯,“官人吃酒?”
                穆弘先把出二两银子,置于桌上,开口道,“你这过卖,可认得这江边有个鱼牙子,唤作‘浪里白跳’张顺的?”
                伙计答道,“认识。这张二郎原是这一带鱼牙主人,那远近的鱼贩们都属他管。官人要寻那张二郎么?”
                穆弘听了点头,“就烦小二哥,与我请那张顺上来,就说有个对岸揭阳镇上的穆大郎,带了他哥哥的口信儿,专等他说话儿。”另外吩咐上酒上菜,“这银子都与了小二哥吧,但有下剩的只当辛苦钱。”
                伙计连连应承,忙去了。
                这里穆弘等待的当儿,踱到栏杆前,远眺那江上。
                太阳已暖暄暄的上来了,照见岸边横七竖八、挤挤挨挨搁置的渔船。其间有些来来往往的人影,是闲极无聊的渔民,有的赤膊泡在水里洗浴。
                一些隐隐约约的嘈杂声传到这边来。
                木梯上传来脚步声。
                穆弘刚刚转过身来,就见伙计同一个青年汉子上来。那汉向穆弘唱了个喏,“想必这位大郎就是揭阳镇的穆大官人了?”
                穆弘一见之下,大笑,几步上前,握了那汉的双臂,“二郎、张二郎!你这个小子,这才几年没见,你就不认得俺穆弘了 ,又恁地生分!”
                来人正是张顺,因见穆弘这样,也自笑了,“并非俺故意生分,只是那年离开揭阳镇,来江州寻摸生计,俺那时年少,惭愧记不得大郎尊颜。”
                穆弘忙携了他的手,一同入席,先斟了酒,一边连连点头,“是、是,早几年二郎和你哥哥在揭阳镇,虽然俺们都是交熟的人,毕竟二郎小些。二郎,自从相别,这又是几年未见呐。”一边打量张顺,又笑道,“二郎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生得恁么白,也不枉是‘浪里白跳’了。”他因见那张顺二十出头年纪,此时才取了遮阳竹笠搁在一边,披着半湿的头发,系着一条贝壳之类的抹额,个头儿不高,总有六尺五六长短,胡乱披着件裸着肩臂的汗衫,微微敞着襟,露出白皙发光的皮肉。五官灵秀,言语之间,分明是个活泼俏皮的少年郎,只是眼鼻之间有些青肿,那面皮又白,那几片伤越显。
                穆弘问,“二郎这是……莫非和人交口。不妨事,你且告诉我,那个胆包身体的厮,敢欺辱二郎,俺穆大郎第一个不放过他!”
                张顺见问,笑道,“多谢大郎,说起来,兄弟确是近日吃了一场好打,不过这还是一桩好事呢!”
                穆弘听他说得跷蹊,忙问,“这也奇了。既吃了打,又何以还是好事呢。兄弟也要好好儿说说。”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2-08-22 11:36
                回复
                  张顺笑道,“原为前几日,也是在这个琵琶亭上,俺们这里的两院押牢节级戴院长,他……”
                  穆弘听了,又打断他,“兄弟说的,就是那个远近闻名,最擅走路的‘神行太保’戴宗?”
                  张顺道,“正是戴院长了。戴院长呢,带着一个跟班,唤作‘黑旋风’李逵。那个李逵,嚯!好家伙,穆大哥不知,他原是沂州沂水县人,为在本乡打死了人,逃避官司,流落在江州,一向在牢城营里帮闲。俺们这里都知他,性子最爆,平日只是吃酒赌钱,性发只要寻人厮打,又是个铁塔也似的大身板子,浑身炭一样的黑,有一身蛮力,所以闲常众人都唤他作李铁牛。那日戴院长带那李铁牛也来琵琶亭吃酒,那李铁牛因嫌卖的鱼小,只当伙计不肯卖他大鱼吃,戴院长也劝不过他,直闹到江边,在那里又打鱼贩、又掀翻了好几只渔船,被俺撞上……俺见他这等胡闹,那里容他,只凭一时意气上前和他放对……”
                  穆弘听了笑道,“原来兄弟这伤,便是那李逵打的。”
                  张顺笑称是,“他是个黑炭头,真个儿铁牛般气力,俺在岸上那里当得住,因此吃了一顿好打。”
                  穆弘笑道,“这里大江边,原是兄弟的地盘儿,兄弟如何轻轻放过他?”
                  张顺大笑,“穆大哥说得正是。俺那时也是气不过,便捱了这伤,直喊那李铁牛去船上,再斗一场。他也是性直,真个儿跟上来……”
                  穆弘听了拍手道,“兄弟既当得‘浪里白跳’,便是大江大海,水里也自由来去,这李铁牛以定是着了兄弟的道儿了!”
                  张顺笑道,“那是自然。俺直教他跌到江里,喝了几肚皮的水,铁牛成了水牛,才放他起来。”一边与穆弘相对大笑。
                  穆弘道,“他这遭也知兄弟的厉害了!”
                  张顺又道,“之后戴院长来解拆。那李铁牛虽然吃了亏,却是个性真的人,竟不恼俺,大家经此一回,拜了兄弟,如今更加亲热了!”
                  穆弘听了点头,“这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张顺笑道,“俺与戴院长、李铁牛交熟,也说过好几遭儿,将来若是有缘,教他们也结识大江对岸的穆大哥、穆二郎,我哥哥,并李俊大哥、童家兄弟,李立哥哥……”
                  穆弘道,“原来兄弟都还记得。”
                  张顺连连点头,“记得!如何不记得!”他笑起来,眉眼弯弯,十分可爱。
                  穆弘笑道,“说起来,兄弟这几年来江州发财。俺也是穷忙少闲,竟难得过江来。只是今次一则专为你哥哥传个口信儿与你;二则还有些事,也要多多拜托兄弟。”
                  张顺听了道,“俺那哥哥?”一边撇撇嘴,仍微微笑道,“他教穆大哥带口信,他那里又有甚的正经营生,怎么不随穆大哥一同过江来?”
                  穆弘笑道,“我说么,临行时,俺也说过你那哥哥,俺说‘狗脸儿张爷爷’,你如何不过江去望你兄弟,你们也是经年未见。”
                  张顺也笑起来,一边道,“他还是那狗脾气,只要教人唤‘狗脸儿张爷爷’。笑死我了……”
                  穆弘笑道,“可不是‘狗脸儿张爷爷’。他只说原打算来望你,他想你确是想得紧,偏生我庄上聚了一帮赌客,李立那个臭小子也来了。他便不过江来,只说日后发财再来,给你买肉吃,买好衣裳穿。”
                  张顺听了,哭笑不得,只好道,“那他真当是我好哥哥!”
                  穆弘又道,“那‘狗脸儿张爷爷’又不识字,当紧的只要开赌,又不耐烦寻人代写书信,只教我带口信。”
                  张顺谢了他,又笑道,“多承穆大哥。”又不禁笑叹道,“俺这哥哥,小时候便带俺在江边做私商,教俺只作个来往的客托儿,假作趁他的船,到得江心,便作势将俺撺下船去,使那下剩的客人都怕了,只任他搜刮。俺自打水底行过去,上岸等他,把得来的钱财,只管去赌。直至俺到江州这边来,他还是这般过活儿。什么时候得闲儿,俺也去瞧他一瞧,教他干些正经营生。这么多年,他只是这般欠调教!”
                  穆弘笑道,“你哥哥张横他现在虽然仍在江边做私商,却也改了好多。之前么,但凡客人都要勒诈;现如今也问个备细,只拿那多金的不仁之人。只是一味好赌,兄弟去劝一劝,想是就好了。”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2-08-23 09:17
                  回复
                    张顺笑点点头,又问,“穆大哥,你却才说,今次过江来,还有一件事,要赖我出力,遮莫什么事,若用得着小弟时,俺绝无推托。”
                    穆弘见问,便道,“是了,多谢兄弟。原为我那早年相识的晁天王所起。俺那天王哥哥,现如今坐得山东梁山泊头把交椅,前日有书信来,托我寻找郓城县押司,‘及时雨’宋公明。俺已当紧的知会你哥哥张横,并李俊、李立,童家兄弟……等人。李俊带着童家哥俩,与你哥哥张横都在江上做私商;那李立现在揭阳岭上开店,都可以沿路打听消息。俺又多多派了庄上的人出去。因想着兄弟在这边江州城,鱼贩的买卖,也有往来的经纪,也请兄弟多多打听。”
                    张顺听了,连连点头,“不瞒穆大哥,前些时,俺也听闻那梁山泊到处打听宋公明的下落。那宋公明,江湖上人都道,是个仁义长者,一般的仗义疏财,难不成就如此没了。俺必定尽力打听。得了机会,也教戴院长、铁牛哥哥他们着意。”
                    这里两人又说些江湖上好汉的事,较量些枪棒,都很妥贴。
                    穆弘乘着酒兴,和他闲话家常,“张二郎,天将这时了,想是你也得卖鱼。我见那江上好多鱼贩都坐地,你快去吧,只怕我耽误了你的事务。”
                    张顺听了笑道,“那有!莫说便是有事,今日穆大郎来了,俺还未尽地主之谊,白吃了穆大哥这顿酒饭,再没推托就走的道理。其实也没甚鸟事,这几日都恁么闲。”
                    穆弘问,“这时节鱼市正是当季,怎的反倒闲了?”
                    张顺见问,不觉叹了口气,“穆大哥有所不知。俺们江州,连对过的无为军,这两年不知为何,只是课税又重。俺们鱼市当季,争奈那官府昔时按人头征税,今番却改做按大鱼小鱼称斤论两的征税,另外还有坑位税、船税……连到江上,也还有渔税。俺这等靠江吃饭的人,辛苦一年,俺这个鱼牙主人尚自对付得,只是那一般的鱼贩几乎入不敷出,越是生意好时、越是鱼市发旺处,越没一分利,弄得心也懒了,每日只是拖捱。前些时,那铁牛哥哥只见琵琶亭里卖小鱼,也因这个缘故。”
                    穆弘听了,一边点头,不禁又问,“只是这般懒散拖捱,也不是办法,却不是连生计一发没了。”
                    张顺轻轻摇着头,“众人也不知如何了局,总之能着过活罢。”
                    两个在亭上饮酒至晚,张顺因请穆弘去村外自己家中歇。
                    穆弘道,“多谢兄弟厚意。只是俺的意思,还要往那黄山门一趟,也请那里四位头领,打听宋公明下落。”
                    张顺知他为晁盖所托之事,必要十分尽心,苦留无益,遂与穆弘话别。
                    穆弘道,“兄弟得便,就过江来,俺和你哥哥张横,兄弟们一聚。”又道珍重,这才自去。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2-08-24 08:38
                    回复
                      且说穆弘别了张顺,那里停留,连夜过江来,转回揭阳镇自家庄上,匆匆问讯了一回,便又起行,赶往黄山门。
                      原来那黄山门离得却不远,只要两三日脚程,却也是个山势怪恶的去处。穆弘抵至,与那山前守把的小喽罗通了名姓,即刻下来两个头领,唤作“摩云金翅”欧鹏,“铁笛仙”马麟,带了十几个小校迎接,都道,“原来是揭阳镇的穆大官人,多时未见,今日甚风吹到此。”
                      穆弘与他们剪拂了,一边笑道,“俺也是惭愧,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欧鹏与马麟都道不妨事,邀了去山上聚义厅详叙。
                      一路穆弘问,“蒋敬兄弟与陶宗旺兄弟可好?”
                      欧鹏笑道,“穆大郎还不知他俩,成日价一个只是躲在房里算帐,一个却在山后忙。”
                      穆弘笑点点头。
                      众人来到厅上。欧鹏吩咐小喽啰,“去请你们蒋头领与陶头领来,就说穆弘穆大官人来了。”
                      穆弘忙阻止,“何必打扰他二人,不如一会儿俺们去看他们。”
                      欧鹏听了笑道,“是了,俺们与穆大郎多年结交,都是兄弟样人,不用这些外道。”
                      原来这黄山门一共四个头领占住山头。那个“摩云金翅”欧鹏祖贯黄州人氏,守把大江军户,因恶了本官,逃走在江湖上,现下年不过二十多岁,身强力壮,行止矫健;那个“铁笛仙”马麟却是南京建康人氏,小番子闲汉出身,吹得一手双铁笛,因此得了这个诨号,又使得一双大滚刀,年纪与欧鹏相当,只是形貌狰狞,乍见有些怕人。另有两位,唤作“神算子”蒋敬,“九尾龟”陶宗旺。那个蒋敬只因科举不第,遂弃文就武,最精书算,凭它积万累千、纤毫不差;陶宗旺便是一般庄家田户出身。
                      此时马麟便道,“穆大官人既要去瞧蒋敬、陶宗旺他两个,俺们这就去吧,喊了二人同聚也好。”
                      欧鹏道,“忙什么,俺们兄弟也不请穆大官人吃杯酒再去。”
                      穆弘道,“不用那些虚礼,还是依了马麟兄弟,此刻俺们一同去喊他们两个。”
                      欧鹏虽应承,到底还是斟了酒,请穆弘满满饮了一碗,笑道,“实在不成敬意。”便教那些小喽啰早备筵席,才与马麟一同引了穆弘,先去那边帐房。
                      因穆弘再三交待了,不教打扰,所以也不使小校通报。三个人径直悄悄进去。
                      那蒋敬在房内十分专注,面向着里面墙壁,伏案写写画画,手旁搁着一把算盘。
                      那三人相视,默然而笑,放轻脚步越近前,见蒋敬铺在面前的纸上,墨迹满满,却都是各色算式。
                      众人都不解,等了一时,忽闻蒋敬兀自笑道,“有了、有了!”才拍案站起身,望见周遭的三人。
                      蒋敬略略吃一惊,就笑了,“是穆大官人来了。大郎何时来的,俺竟不知……”又向欧鹏、马麟二人道,“你们两个也不知会我一声!”
                      几人相对笑了。
                      穆弘笑道,“是我不教他两个打扰蒋敬兄弟的。”又指那纸上,“你这个‘神算子’,又在弄些甚术?”
                      蒋敬笑道,“便是小弟闲常弄着玩儿的。”
                      欧鹏笑道,“俺们这个兄弟啊,只是这个小寨,闲常那些考算钱粮,凡帐上的事,那里称手,他直是技痒,也难受得紧,每日价急得到处寻摸些书上那些题目、阵法来消遣儿。”
                      马麟笑道,“俺初识他时,只是惊怪,想世上那有这等人,只要算数!俺一见那些就头疼,只不知这个人脑袋怎么长的。”
                      蒋敬笑推他,又与穆弘闲叙。
                      穆弘笑握了他的手,“虽然你这脑袋瓜活络,也消闲消闲,俺们外面走走,再去寻一寻陶家兄弟。”
                      蒋敬点着头,“穆大官人好容易来山上,俺也正想陪大郎四处转转。”他既是文士出身,虽亦与那两个年纪一般,却形貌有别,罗袍宽曳,绦带款结,十分俊秀爽净,只是有些精于韬算的凌然之气。
                      当下他们一行四人转到后山,见陶宗旺在那洼地一片水塘里立地,高高卷扎裤腿,赤着膊,露出一身敦实的厚肉,其人三十出头,朴实无华。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2-08-25 10:07
                      回复
                        他已远远望见众人,早大声喊,“是穆大官人么?”一边去岸边,一时也来到坡上,双手搬了一个大竹筐,盛着一些才挖的藕,尚自淌着泥水……他双腿双臂也糊满泥浆。
                        穆弘才要和他搭讪,陶宗旺早大笑道,“穆大郎来得却好!这是今年的头匝鲜藕,正好儿与你尝尝!”
                        那欧鹏、马麟,蒋敬都笑道,“这藕看着比往年个头儿又大多少!”
                        陶宗旺笑道,“那是!不枉俺的一向悉心照料。”
                        穆弘见那藕,果然比所见都要长大,忙笑道,“陶家兄弟这手艺,虽然只关寻常农家,也算是一绝了。”
                        陶宗旺笑道,“绝不绝的,你们尝了才知!”
                        他们兴致所至,相顾连连点头,都喜孜孜的挽了袖子,各向筐里拿了那藕,去塘边洗净了便嚼。
                        蒋敬还将袍裾掖在腰间。
                        穆弘吃了一口,不觉连连赞道,“嗯嗯!这藕虽大,却不似那一般的大藕,不入味、不中吃。这藕却又是极甜极脆,这汁水……”他正说着,忙用手去抹已溢出嘴角的藕汁。
                        蒋敬笑着,伸过手去……替他揩净了。
                        穆弘笑道,“这那里是藕,竟比那些稀奇果子还好!”
                        大家蹲在塘边吃藕,又是一片声地喝采。
                        马麟道,“你看这洗净了,倒比俺们蒋敬还鲜亮!”
                        众人哄笑。
                        蒋敬举半截藕就上前打他,一边又嘈笑,“你快吃吧。马麟你吃了陶哥哥种的这藕,保管滋养皮肤,也变得比这鲜藕还美呢!”
                        马麟也大笑着,作势和他相争,本自没与蒋敬当真,有意相让……却不防一跤滑落水塘。
                        那陶宗旺却在洗那一筐藕,离得近些,溅了一身水,也大笑道,“你莫踩坏了俺那莲根!俺还要出藕呢。”
                        马麟跃上岸来,湿漉漉的,那张脸更是不忍睹……
                        大家都不着意,蒋敬笑着踱过去,用袖袂为他擦拭。
                        二人间或还在戏耍。
                        欧鹏与穆弘一边吃藕、一边指着笑。
                        陶宗旺又道,“穆大郎,你才说稀奇果子。这番也请你尝尝俺们山上的稀奇果子。”
                        欧鹏笑向穆弘道,“这陶哥哥的手艺多着呢,一会儿也请你品鉴品鉴。”
                        五人相伴,在山上游玩儿一回,随处摘食石榴,一颗颗剥开来,俱是晶莹剔透;更有那各色命不出名来的果实,都是可口异常……又看那一畦畦的菜地,并片片水稻,圈笼里生机勃勃……真当是六畜兴旺,五谷丰登……一时又去专门的鱼塘,竟不用捕,直接向那水里,捧起的都是活蹦乱跳,几十斤的大鱼。
                        至晚,厅上设宴。一应果品菜蔬齐备,肉质细腻鲜美。
                        穆弘赞不绝口,“你们这几个有了陶家兄弟,真是有福!”
                        众人都笑称是。
                        陶宗旺笑道,“俺也没别的好本事,只在这农事上,不是俺夸口,没有俺不精通的。只是……”他略略敛了笑意,欲言又止,却去拈菜。
                        欧鹏瞧了瞧他,笑道,“只是陶哥哥每每的嫌俺这山寨毕竟窝窄了些,不够他施展。”
                        穆弘听了,省过来,笑道,“这个俺理会得。就如蒋敬,只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蒋敬正抱着个粉红猪崽哄逗……听了这话忙笑道,“俺有什么能耐,就敢如此大言。”
                        陶宗旺帮他侍弄那猪崽,“耍是耍,你只不要给它乱吃东西,俺还要贴膘呢。”
                        蒋敬笑道,“俺理会得。呐,这个荇菜叶可使得?俺吃着很鲜的。”
                        陶宗旺笑道,“兄弟,说你惯会精打细算,行事也好生精细!使得使得,你玩儿吧。”又转向欧鹏等人道,“欧鹏兄弟休恁样说。便是俺从前在那乡里,又没一分田地,受那大户的盘剥。再有官差皂吏,那里不是薅恼欺侮……俺日盼夜盼只有个安身之地就好,天幸教俺遇到这般兄弟,成日价相伴,又能够自做自吃,俺如何不知足。”
                        蒋敬一边喂那猪崽,也点着头。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2-08-26 15:30
                        回复
                          欧鹏道,“陶哥哥,不是这般说。俺们都只为那官府压榨,一片晦暗不明,没得鸟气!既是聚义在此,便不只为了勉强过活,还要自在快活。你这般好手艺,难不成白白耽误了!”
                          穆弘道,“兄弟们若是这样想时,我这里却有一个绝好的计较在此。你们何不投那梁山泊去。他们那里势大,地域又广,现如今正是兴盛之时,多少事务。若陶家兄弟,蒋敬兄弟,你等众人安身在彼,莫说大有施展之处,敢怕是将来有得忙的日子还在后头,不比这小寨遂心顺意?”
                          那四个头领听了,相顾轻轻笑了。
                          欧鹏道,“我们怎不知那梁山大寨,江湖敬仰,谁不艳羡?只是我们兄弟虽都有些能耐傍身,却无十分本事,贸然去撞筹,只恐他们不肯相容,又看轻我等。因此有些疑虑。”
                          穆弘听了,摇头笑道,“想是你们不知。我与那梁山大头领晁天王,却是多年旧交。因此上,他们梁山上事,我却也知些。自从晁天王来后,军师吴用捭划,只教闲时屯田,近来又兴起什么银器作坊,山寨一应钱粮供给充裕,又时常俵散那山下的良民。只是见谁个为富不仁,或是那等官府作恶的事,一率出兵洗荡。那方圆的好百姓谁不喜欢,竟争相把自家孩儿送上山,比应征官府的差捐强似多少!但有不平的事,都上山求告,一年到头,倒有多少人家往山上送东送西的称谢。”
                          四人听了,都惊叹不已,“这那里是当强盗!分明的比官家还要圣明。”
                          穆弘又道,“有道是,官匪一家。这等混沌世道,官是贼,贼那里当官。就是此理了。那晁天王义气深重,诚意接纳四海兄弟;那军师,俺虽未见过,只闻得十分智慧倒在其次,凡待人处事,脾性儿最好。兄弟们再不需顾虑。”
                          四个相顾道,“若是这样说时,俺们且作定主意投那梁山泊是正经。”
                          穆弘点着头。
                          欧鹏笑道,“既是兄弟们都没异议,那俺们就这般定下,早晚投梁山泊,还要烦劳穆大郎引见。只是一件,俺们虽是小寨,不怕大郎笑话,也有些家当。依俺说,还须待得时日,那陶哥哥的稻子还有一季未收……”
                          蒋敬笑指臂弯里的猪崽,“呶,陶哥哥随身的宝贝还多着呢。”
                          陶宗旺笑了。
                          大家都相对笑了。
                          穆弘道,“这个俺理会得。既是已定下的事,兄弟们从容整理,择日起行就是。引见的事……”他笑道,“今次俺来,一则专为久不相见,心下着实想念你们兄弟;二则便是晁天王才有书信,教我寻那宋公明。我已四处托人,意思也想请你们兄弟相助。”
                          四人听了,都笑起来,点头道,“原来还是为此事。”
                          欧鹏道,“这一向为了那宋公明之事,俺们山上已来了几替人。有的正是梁山专门来问的;又有一个‘石将军’石勇,执着那宋太公并宋公明之弟的家书,也问过。俺们都听闻得宋公明在江湖上名声,那有不尽心的,只是没寻处,日子也久了。”
                          穆弘听了,不觉道,“原来……如此……”有些沉思之状。
                          蒋敬道,“穆大郎也是受人之托,俺们既已着定主意要上梁山,以定再四处探寻那宋公明之事。大郎也不要心焦。”
                          陶宗旺与马麟也点头。
                          欧鹏道,“想那晁天王也是个重情义的,竟恁般寻那宋公明,我等自然钦佩。但请穆大郎放心,俺们必定尽心尽力再寻。”
                          穆弘听了点头,“也是要谢过众家兄弟。”
                          大家言及此,蒋敬道,“马麟你吹个笛子吧,也凑个趣,也为穆大郎解个闷。”
                          欧鹏与陶宗旺都道,“这主意好!”
                          穆弘听了,知他们说了寻不到宋公明,引得自己不乐,便设法使他开怀的好意,也笑道,“马麟这笛子,还是好多年前听过一遭儿,端的是好,想是今日有幸,再要见识一番。”
                          蒋敬笑道,“他时常自家勤学苦练,比先前还要好多少呢。”一边催促马麟。
                          马麟笑着推他一把,“蒋敬,你也直是消遣儿我。”
                          蒋敬笑道,“夸你呢,就恁地作态,快拣好的,吹一个罢。”
                          众人见他俩这样,又是笑,还未闻笛呢,都先鼓起掌来。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2-08-27 16:12
                          回复
                            马麟遂去取了那双铁笛,吹了个“百鸟朝凤”。音色清绝,竟如百灵宛鸣,吹至兴处,真有缺裂之声,石破天惊,亦且双管合奏,绝类百花缭乱。
                            穆弘喝采,“好!真个儿好笛!这个也不愧是‘铁笛仙’了。”
                            众人虽然听惯,也觉悦耳,笑着称赞。
                            马麟收了铁笛。
                            蒋敬亲为斟了酒递过来,“你辛苦了,快喝了润润。”
                            欧鹏笑道,“今日这么高兴,不如大家同饮。”
                            他一句话提醒众人,大家纷纷响应,都端起酒碗,一边站起身。
                            欧鹏道,“干了!”
                            蒋敬道,“也要说些什么?”
                            穆弘道,“那就为俺们马麟兄弟的笛。”
                            马麟笑道,“当不起、当不起。”
                            蒋敬笑道,“为俺们陶哥哥的鲜藕。”
                            陶宗旺也忙谦让。
                            穆弘却连连点头,“是了,马麟这笛、陶家兄弟这藕,还有……蒋敬兄弟的算式……”
                            大家都笑起来。
                            欧鹏笑道,“那就为了今日与穆大郎再相聚,还有俺们兄弟这般相聚,为了俺们来日去梁山还相聚!”
                            众人都道,“是了、是了,为了兄弟们相聚!”纷纷振奋道,“干了、干了!”
                            五只碗“叮叮当当”碰在一处,清冽的酒液迸溅。
                            他们团团围立,都捧起碗来,一气喝干,饮之甚甘,又何等畅快地哈哈大笑。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2-08-28 20:52
                            回复
                              那日,穆弘辞了黄山门四个头领,回到揭阳镇。他本来记挂着自己那些夏蚕……不知出门之后,那些庄客是否代为照管妥当……谁知才一进门,便见一大簇人在那屋里豪赌,大呼小叫,纷乱嘈杂。
                              穆弘踱过去,向那大赌桌上一把揪起张横,笑道,“‘狗脸儿张爷爷’今儿得彩么?”
                              张横正在兴头上,登时大声嚷,“是那个不长眼敢惹你张爷爷……”转过头见是穆弘,咧嘴笑道,“嗬,原来是穆大郎。大郎回来啦?咦,俺忘了大郎做什么出门……”
                              穆弘也是无奈,“你呀,你这脑袋瓜子敢怕是那‘块’、‘叉’做成的。今日你在这里正好儿,俺还要问你一件事。”
                              张横道,“你莫惹老子。爷还要捞回本来!”
                              穆弘笑道,“唤你一声‘狗脸儿张爷爷’,你还当你真是爷了,快过来吧,我只说一句话,保管不耽误你发财!”
                              张横无法,唠骚着随穆弘出来,后面还有人唤他,“喂,张爷爷,你还欠俺十三个钱呢!你恁般做爷爷的,不能白赖俺们孙子辈啊!”
                              众人哄笑。
                              张横嚯地转过身去,就要打那些赌客,被穆弘拖出来。
                              穆弘与他相对坐在后面草亭里。
                              张横仍气哼哼的,越是摊开破破烂烂的布衫儿。他嘴里胡乱叼根细草儿,虽然言行粗鄙,但年纪比张顺大不多,披着乱糟糟的头发,也戴着贝壳抹额,实际生得不算差,细看之下,和其弟同出一辙,灵秀的五官,略粗犷些罢了,咧开嘴,显出洁白的牙齿,因此就算恶狠狠时,意外的奔放,可爱萌生。这必定是他身为“狗脸儿张爷爷”,而绝未曾想到的。
                              此时穆弘先问,“今次又输了多少?”
                              张横焦躁道,“哎呀,说不得,输得裤子都要没了!你有屁快放,老子还要翻本呢!”
                              穆弘笑道,“我不耽误张爷爷发财!我只问你,你这几日在江上撑船,可打听些宋公明之事么?还是你到底打听没有?”
                              张横听他问起这事,仍嚼紧他洁白的大板牙,忽地吐了那根草儿,连带一口唾沫,都啐在地下,“老子怎么会不打听!你既说了是梁山托你的事。爷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这江湖义气还是要顾的。只是问的人都不知,喂,这都什么年月的事了,那宋公明敢怕是早死了!却到那里鸟寻!”
                              穆弘听了无法,只得道,“那你还是去捞本儿吧。”说着起身。
                              张横道,“老子也有事要问你。你……见着张顺了么?”
                              穆弘听了,笑道,“便是见着张二郎了,真亏你张爷爷还记得。”
                              张横道,“那个死小子怎样了?长高了么?唉,老子就知他长不高了!那他骂老子了么!”
                              穆弘道,“那张二郎好着呢,张爷爷你就放心吧。”
                              张横仰着脸,一迭声嚷道,“老子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他是个什么死小子!白矮子!还恁得瑟!老子是……不想教他背地里骂俺!哼,他就是个死小子!”他这番嚷嚷好似争辩,没来由的气哼哼,大板牙凸起,露出毫不自知的一副可爱情状,一边骂骂咧咧的自去了。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2-08-29 13:51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