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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挚爱阿紫】阿紫作品《玉蕈秋》全文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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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给阿紫!


1楼2010-06-25 23:06回复
    后宫——玉簟秋 正文 第一章
    章节字数:2785 更新时间:07-03-23 00:00
         初夏的天气,风中已带了晴暖的气息。如金的日光透过轻薄的烟霞绿的蝉翼纱滤出几许清凉的意味。窗前门外湖蓝色织暗花竹叶的纱帐皆懒懒委地垂着,透过半朦胧的纱帐一眼望出去,庭院里的栀子花开了雪白灿烂几树,映着满架绯红如霞光的蔷薇,倒也红红白白的妍丽。满宫里皆是静谧无声,只有偶尔不知名的小雀儿飞过,扇动着翅膀扑拉拉飞过,轻啼一声如水。
         香梦沉酣。那双眼睛一直这样瞧着我,无限关爱,仿佛是看不够的样子,专注凝望着不肯移开,像是永世也不能再见我一般。目光温和得似能洇出水来,是泉露宫里珠汤那样的水,有微蓝的星芒璀璨流转,更有刀锋样的决绝,似乎要把我牢牢刻在他双眸之中。是多久的时候,见过这样的眼睛。那不是皇帝哥哥的眼睛,皇帝哥哥的眼睛里有江山无限的抱负;亦不是晋王哥哥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太多温文沉默;也不是旁的皇兄的眼睛,他们的眼里没有那样的深情与淡定,他们只会小心翼翼的对我,恭敬却不失身分的唤我“雪魄。”
         那双眼睛的主人是怎么唤我的,那声音像在唤永不可得的至宝——“芊羽”。那是我的小字,没有旁人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是怎么?
         “嘤咛”一声翻侧了身子,流素缎的寝衣吸附在身上,有微微的热,却是慵懒着不肯睁眼,含糊着唤贴身的宫女:“芷儿,打水来。”却不听她答应,鼻尖涌过一阵熟悉的西府海棠的香气,下意识的睁眼,撒娇着扑进她怀里:“母后怎么来了?”
         午睡刚过,母后只穿着家常的品月色素缎衣裙,疏疏绣几枝折枝玉兰,头上亦不过几点素色珠翠,在燕尾发髻上横贯一支金钗。只是容光如珠辉熠熠,清月皎皎,似乎这些年朝政操劳与岁月波折都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母后揽着我含笑道:“来了一会儿,怎么唤你也不肯醒。”
         斜旖着身子赖在母后怀里,腻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对母后道:“母后,儿臣又梦见了那双眼睛。”
         母后漫不经心道:“什么眼睛?”
         “一个男人的眼睛。”我道:“母后,他叫儿臣‘芊羽’。”
         “芊羽,你梦到你父皇了。”
         我微微摇头:“不是。”不是父皇,父皇虽然宠溺我,可是他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瞧我,父皇的眼睛,没有他好看。我不敢说出来,这是大不敬的话,母后听了会生气。
         母后怔一怔,目光微微一凛,仿佛三春的花朵遇上了让它们黯淡的暴雨,随即笑容又浮在靥上,如宛转的春风:“哀家的芊羽可是想郎君了?母后替你择一佳婿吧。”母后的话甫一出口,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来,身后的槿汐姑姑亦抿着嘴笑。
         我羞红了脸,转过身去不理母后,嗔道:“母后这样坏,尽会欺负儿臣。”暑天快到了,那样热,连母后身上的海棠气息也带了温热,整张脸如同火烧一般烫。睡的久,发髻也松散了,几绺碎发贴在额前被汗腻住了,潮潮的难受。
         母后轻轻拍一拍我的背脊,声音如珠落玉盘:“咱们的芊羽已到了出阁的年龄,还要这样撒娇么?”
         心里无端的难受起来,转身搂过母后的脖子:“儿臣不嫁,女儿永远陪着母后。”
         母后的声音似漫不经心,却如刀锋划过心口:“大周朝已经有一个终身不嫁的帝姬了,还要再搭上一个么?”我知道说错了话惹母后伤心了,只低了头不敢再言语。母后抱我一晌,方徐徐道:“满朝未娶的儿郎都在上林苑等你,咱们的帝姬也不能太摆架子了啊。”话音刚落,槿汐姑姑一扬脸,服侍梳洗更衣的宫女捧着金盆悄然鱼贯而入。
    


    2楼2010-06-25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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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细微的风涌过,像小儿的手,轻轻舒卷得珠绫帘子飘飘。懒得再细听,极目向远处一眺。这个时节的上林苑,太液池碧波如顷,新荷田田,片片嫩青铺陈池上,将池水映得如通翠的琉璃一般。
           有人徐徐步上凤台,我闻声侧头去看,身边的宫女已经端端正正行下礼去,恭顺道:“平阳王妃金安。”
           我展颜欢喜道:“小姨。”又问:“小姨如何来了?”
           女子笑靥如花,道:“太后的掌上明珠凤台择婿,做小姨的怎能不来呢。”说罢早有宫女端了朱漆藤椅在我身边。
           来人正是母后的胞妹、九皇叔平阳王的正妃甄玉娆。因向来亲近不拘,皇兄与我姊妹都唤她“小姨”。平阳王妃是极俏丽和善的一个人,容貌有六七分像母后,爱说爱笑,很是风流洒脱的女子。与九皇叔是京城皇家最令人称羡的一对佳偶,向来男子三妻四妾是惯常的事,何况亲王贵胄,姬妾更是如云如堆。可是九皇叔王府只有这位正妃,连侍妾也没纳一个,更不用说侧妃了。大婚多年来两人仍是恩爱如初,举案齐眉,是这大周开朝百年来难得的佳话。
           因此她来,我更是高兴。
           平阳王妃坐于帘后,团扇轻摇,含笑道:“雪魄可有中意的人选了么?”
           我懊恼的摇一摇头,平阳王妃微微诧异,“大周朝最文武双全、丰神俊朗的男儿都在帝姬面前了,帝姬一个都不中意么?”又道:“别急,咱们慢慢参详,必定得一个最好的才能配我们的雪魄。”
           我含羞一笑,似想起什么,问道:“听说当年皇叔曾在无数妙龄女眷中一箭射落了小姨的发髻顶上的碧玉凤钗,小姨才对皇叔一见倾心?”
           平阳王妃晕红双颊,神态如二八少女一般幸福娇羞,拍一拍团扇道:“帝姬取笑。陈年往事提它做什么?”
           我嫣然一笑,对芷儿道:“取弓箭来。”
           平阳王妃疑惑道:“帝姬这是要做什么?”
           我抿一抿嘴,轻声道:“让雪魄也来学一回皇叔。”停一停又说:“不是都说文武双全么?那么男儿勇气是该有的罢。”
           不过一柱香时分芷儿已取了一副弓箭来,我“恩”一声,身后的侍女串珠已手脚利索为我戴上银丝珍珠面帘,珠幌细密遮住了我的容颜。
           一扬脸,内侍们立刻打起我面前的帘子,眼前豁然开朗。此时众人已在玉阶下站立成笔直一列,见我霍然掀帘,俱是慌忙低下了头,跪下道:“帝姬金安。”
           趁他们尚未反应过来,迅速搭弦弯弓,箭在弦上,双眸微眯成一线,手指轻轻一松,一声尖锐的呼啸,利箭刺破空气朝他们直直飞射过去。
           事出突兀,亦无人敢劝阻。我自幼与九皇叔练习骑射,弓马娴熟不在军中男儿之下,何况这区区一箭。此箭去势强劲,夹带着凌厉的风声立时朝为首一人的乌纱上直射而去。那人不明就里,早已吓得傻了,双腿一软歪在地上。那人一倒,站他身后的第二个人便首当其冲,反应倒快,苍白着脸慌忙往旁边一避,也算躲开了。第三人更不成样子,身子跌坐在后面的人身上,竟像骨牌一样一溜仰面倒了下去。
           小姨在旁轻轻嗤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我亦蹙了眉头,如此已倒了七八人,实在不堪。箭势不退依旧汹涌迫人。瞬间,一个着石青官袍的人飞身而起,左手一掣于半空中夺过利箭,身子一旋轻轻巧巧落于地面。动作迅疾如电,一旁的宫人早看的目瞪口呆,见他稳当落地不由雀跃,一时欢声雷动。其余诸人皆是脸色颓败如灰,似斗败了的公鸡。
      


      8楼2010-06-25 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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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必今日“凤台选婿”的巨细事宜母后早已知晓,但她仍是微笑着听完我略带抱怨与无奈的叙述。我坐在母后身边,轻轻啜饮一盏密瓜露。
             “那么,雪魄,你想要怎样的驸马?”母后的云淡风清的问。
             微风里有青郁润泽的水气,我仰头看着那无边无尽泼翠绚烂的晚霞,嘴角不自禁的浮上一缕笑意:“雪魄想要的驸马,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有一日突然到我面前,拥我入怀,对我说:‘芊羽,我们终于不必再等彼此’。”我略顿一顿,“他须得对我好,却不因为我是帝姬的缘故。”
             我沉浸在自己少女情怀的幻想里,半晌才发觉母后含笑瞧着我,我红了脸道:“母后在笑话儿臣呢。”说罢嘟了嘴道:“才不是楼归远这样唯唯诺诺的人。”
             母后撩了撩衣襟,道:“少女怀春。母后并无半分取笑你的意思。”
             我脱口问道:“母后年轻时可有想过自己要嫁给怎样的人?”
             母后的目光略一怔忡,仿佛是被积年的往事绊住了思绪,淡淡笑道:“母后十五岁便嫁与你父皇为妃,哪里会去想这些事。”
             我不依不饶,扭股糖似的缠着母后:“儿臣不信。母后必得说给儿臣听。”
             母后见拗不过我,只好说:“好罢。母后当年心气甚高,想要嫁与这世间最好的男子,与他一心一意白首偕老。”
             我拍手笑道:“母后果然如愿以偿。父皇是天下至尊,可不是最好的男儿么?”
             母后的笑容像烛火似的一跳,远远地望向殿宇深处,声音如在梦呓,几乎细不可闻:“嫁与天下至尊就是最好的么?”见我疑惑,垂手摸一摸我的鬓角:“你的父亲,的确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能遇到他,也算不辜负我这一生了。”
             母后又在思念父皇了。极幼的时候,乳母抱着我经过母后寝殿的长窗下,寝殿富丽而空阔,母后倚在七宝琉璃的贵妃榻上,窗棂上“六合同春”的镂花里透进明媚的阳光来,投下团团如意的淡影在母后如月般皎洁明亮的脸上,像是遮住了月光的乌云。母后的神色似乎是平静,可是那平静下面竟让我觉得像海潮般汹涌着难言的哀伤,是收了羽翼不能飞舞的蝴蝶。
             突然就怔怔的看着母后落下了眼泪,呜咽的哭向乳母的怀里。那是我记事起第一次哭泣,哭的无端而莫名,没有人知道那是因为什么。后来见的多了,才知道母后是在思念父皇。父皇,他去的那样早。独留母后被哀伤笼罩。
             母后看着我道:“芊羽。楼归远会是个好驸马。出身名门,少年有为,人也忠厚。如今在你小姨面前应承了要爱护你,必定不敢食言。好好嫁为人妇吧。”
             我默然不语,也许吧。
             譬如温仪姐姐和淑和姐姐,她们的夫婿便是这样的。也算不得不好。
             礼部办事利落的很,次日就得了钦天监选的吉日,奉上来让母后与皇兄择选。
             皇兄说:“八月十五是个好日子,就那天吧。”
             母后亦觉得不错,想了想又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在娘家过完中秋再出阁吧。”于是出降的吉日便择定了八月十六。
             已是五月的时节,离我出降不过是百余日的事情。那是身为帝姬最后仅剩日子。出降那一天,皇兄会依照祖制册封我为公主。公主,那是天家女子中“女人”的同义词。从此便嫁为人妇,是另一重岁月光景了。
             婚仪的事全权交由礼部去操办。母后的长女胧月姐姐嫁得风光无比却不甚得意,灵犀姐姐的婚礼是母后毕生难忘的痛楚。如今母后亲生的帝姬只余了我一个,我又是幺女,自然是大费周章,极尽所有,妆奁食邑三倍于大长公主(2)。终于连言官也上了折子谏言:“自陛下登基以来一向节制用度,如今雪魄帝姬出降,资送三倍于昔日大长公主,似显过奢,有违祖制。”
        


        10楼2010-06-25 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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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后闻言只淡然一笑。皇兄批复道:“雪魄帝姬乃朕身边唯一同胞亲妹,又为先皇与太后素日钟爱,为孝义、手足之故,一切妆奁礼仪均须大长公主出降故事,断不可从俭。”
               我的婚事成为宫中最引人兴致和注目的话题,只是再怎样热闹,也是交由旁人经手,我所做的不过是静待时日披上嫁衣罢了。
               吉日定下后的第三天,我依例去向母后问安。
               母后素喜焚香。此时,殿中乌金凤翔大鼎中焚着清淡宜人的苏合香,淡白若无的烟缕散入殿堂深处。还未到掌灯时分,内殿光线晦暗,错金青鸾雕花长窗里透进淡薄微蓝的天光,显得轻烟之后的母后精神并不太好。
               母后正和敬德太妃说话。敬德太妃一见我进来,忙含笑向我招手。我心下欢喜,忙走过去。太妃拉了我的手笑道:“羽儿来了,又长高了不少呢,越发好看了。”又道:“我宫里做了你最爱吃的芙蓉饼,特意带了来正想送去你宫里,可巧,现下快去尝尝吧。”
               我不好意思,母后在旁向太妃笑道:“姐姐这样宠着雪魄,可要宠坏了她。”说着嗔我:“见了太妃也不先请安,一味的撒娇胡闹。”
               太妃忙护着我道:“太后别嗔着羽儿,自从温仪下降,也就羽儿最能哄我高兴。”又软语道:“芙蓉饼凉了不好吃,快去罢。”
               我正要往外走,太妃又道:“这孩子性喜甜食,倒和从前的淳顺妃是一个口味。”
               母后似笑非笑,“喜欢甜食的人心事浅,也好。”
               待我用过了饼,敬德太妃已经回去了。母后略说了几句闲话,道:“你六皇叔的生忌快到了,去清凉寺为他祭祷吧。”
               母后说:“你六皇叔于社稷有功,与你父皇手足情深,当年母后若无他极力救护,恐怕早已身死。”
               母后说:“芊羽。你的六皇叔极疼爱你。你小时候他常常抱你。”
               其实六皇叔长什么样子我实在不记得了。自我记事起,六皇叔就只是太庙无数牌位上的一个名字而已,并无太大的意义。自然更不记得他是怎样抱过我的。
               皇兄即位后,六皇叔的灵位便从太庙移至了清凉寺。清凉寺,六皇叔在那里独享一分祭礼。尊荣无比。
               母后最后说:“你要诚心祝祷,让六皇叔的在天之灵保佑你。……芊羽,你皇叔必定会保佑你婚后夫妻和乐,白头到老。”母亲的语气里已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伤感,像这个季节弥漫在空气里一缕微薄的水汽。
               我知道母后为什么会伤感,六皇叔的独子澈哥哥与灵犀姐姐……我不敢再去回忆那一幕分崩离析的惨烈,那是母后最大的打击,即便母后曾经是那样一个铁腕的女子,手握江山乾坤,万众黎民,也必定是触动了内心最柔软疼痛的情肠。
               我无比乖巧顺从的说:“好。”心中伤感难言,这是唯一剩下的可以在母后身边朝夕承欢的时日,即便日后可以常常出入于宫中,也不能再像如今一般时时得见慈颜了。 


          11楼2010-06-25 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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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凉寺内建有大雄宝殿、三世佛殿、观音殿、四大天王殿、地藏殿、钟鼓楼等,颇具规模。大雄宝殿供奉着六皇叔的灵位香火,因此寺中的一般仪式都在次殿三世佛殿举行。殿内供奉着汉白玉释迦牟尼,两旁排列着十八罗汉,宝像庄严,端庄肃穆。风乍起,佛殿上悬着的檐头铁马玎玎做响。
                 他已跪在佛像前,脸上漫起夙愿得偿的一丝欢喜与激动。众僧低声诵念佛经,戒刀过处,他蓬泽的黑发丝丝委落于地,在落进大殿的阳光下闪烁着七宝琉璃般的光泽。
                 指尖忽然漫上揪心的疼痛,我惶然的回顾四周,目光缓缓落在了他身上。梵音四起,檀香缭绕。是我,亲手帮他扣开了通往神佛大殿的门扉。
                 方丈亲自用香在他光洁的头皮上点了朱红九点,有皮肉的焦糊味道,他连眉毛也不动一下,只安然承受,静若水仙。
                 方丈说:“红尘已在你万丈身外。以后你就叫‘持逸’。”
                 他目光如收起洁白羽翼栖息的鸽子,澹泊道:“持逸知道。”
                 串珠和芷儿对这戒礼实在毫无兴趣,只打量着那些描绘精细的佛像。我趁人不注意迅速捡了一束他的落发在手里,紧紧的攥着,默默走了出去。裙缦拂在地上沙沙做响,我低头看见自己的装束,因是祭祷要着素色简服,因此身上是素白短襦长裙,配一个银丝线绣莲花荷包,半臂外挽着雪绡纱,素白似昙花初露。
                 我忽然想,他和我,是一色的白衣翩然。
                 攥得久了,手心沁出汗来,只滑腻腻的,我悄悄把他的一卷头发放进荷包里,若无其事走进大雄宝殿举行佛事。
            后宫——玉簟秋 正文 第五章
            章节字数:2946 更新时间:07-03-23 00:03
                 傍晚回到宫中陪着母后用晚膳,皇兄亦在。因近了夏日,殿中花瓶多插着新鲜折下的雪白栀子花,一室清芬盈盈。我望着那雪白一色,心中忽地一突,脸颊就热了起来。
                 三人一同用饭,母后看着案上一盘鹌子水晶脍,略低了低声对槿汐姑姑道:“那是灵犀喜欢的,着人给她送去琅华殿罢。”众人闻言俱是一愣,只默默低头吞着饭粒。
                 槿汐姑姑不敢接话,只好陪笑道:“是。”说着一边向皇兄使眼色。
                 皇兄陪笑对母后道:“母后说的是。只是灵犀素食已久,恐怕已经不爱这些吃食了。不如,让御膳房做些别的送去飞霜殿吧。”
                 母后一愣,也只瞬间,依旧微笑道:“可不是哀家糊涂了。总以为还是琅华殿里的灵犀。罢了,拿些子蔷薇豆腐送去飞霜殿罢。”槿汐姑姑应了“是”,吩咐人收拾了蔷薇豆腐下去。蔷薇豆腐旁边是一碟子碧糯佳藕,原也是姐姐喜爱的。我知道,母后是故意避免送这道菜去,怕姐姐触景伤情。碧糯佳藕,“佳藕”音同“佳偶”,在姐姐面前是提也不敢提的。
                 虽是面带笑容,三人心中俱是感慨怅然。琅华殿,早已闭锁许久,怕是结满蛛网,灰尘厚积了吧。姐姐,也早已不是琅华殿里赏花吟诗闲适度日的姐姐了。
                 而母后,纵使保养得宜,容色不减当年,眼角也有了细细的皱纹,我心下难过,如今母后膝下,只有我与皇兄,我更要好好孝顺母后才是。
                 饭毕半晌,又陪着母后、皇兄一起品尝堇妃新进的一味花茶。堇妃向来善解人意,温柔体贴,是皇兄身边第一得意的妃子,如今又近临盆,怕是产后即要晋封贵妃,最不济也得是一个贤妃。母后与我也甚是喜欢她。因堇妃快要生产,连晨昏定省也免了。只是她孝顺母后,精心烹制了一味花茶为母后消暑尽孝,因此母后格外喜欢。
            


            13楼2010-06-25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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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芭蕉舒展开青脆欲滴大片叶子,竹帘半卷,金色的日光照在绣架上,本就绚丽多彩的颜色越发缤纷灿烂。一针一线绣出交颈鸳鸯并蒂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选了这个花样,莫名就觉得它好看。
                   那日绣院的掌事姑姑见我选了这个,喜孜孜地笑:“恭喜帝姬。”这才恍然想起鸳鸯的意思,脸颊便泛上了红晕。
                   鸳鸯的毛色极是灿烂光华,用足了一百六十三种颜色的丝线。不厌其烦地比了丝线一针一线小心翼翼地绣,旁人轻易碰也碰不得一下。
                   串珠笑道:“难得见帝姬静下心来好好绣花儿呢。”
                   绣得眼睛发酸,扭扭脖子转头去看窗外那一树芭蕉。芭蕉上积着的露水点点莹然生光,叶底有只小小的鸟儿,羽毛洁白,“唧”一声飞起窜到旁边的石榴树上,惊得芭蕉叶上的露水“哗”一声轻响洒得满地。
                  
                   那洁白羽毛的小鸟儿……洁白的……心思忽然随着那小小鸟儿飞的老高。金色眩目的阳光下,恍惚地,那一袭白衣的身影在我眼前悠悠一晃。
                   交颈鸳鸯并蒂莲,光艳色泽华美如霞。堇妃来瞧我时笑道:“鸳鸯止则相耦,飞则成双,帝姬绣这鸳鸯锦可是要拿来做枕头么?”
                   我略略羞涩,道:“只成好日何辞死,愿羡鸳鸯不羡仙。”
                   堇妃笑得温和而体贴,“驸马当真是好福气。尽日无云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先贺喜帝姬了。”
                   我的驸马,是楼归远罢。想到此,我微微黯淡了神情。
                   然而,谁堪共展鸳鸯锦呢?
                   日日绣工做得华丽精致,忽然有一天腻了,推开绣架道:“去清凉寺。”
                   理由自然是祈福。即将要出嫁的帝姬多去祈几次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宫里有专门做法事、祈福和诵经祝祷的通明殿,我却是舍近求远。
                   芷儿疑惑地看我一眼,道:“清凉寺路远迢迢,帝姬不如就去通明殿祈福吧。”
                   我道:“本也想出去散心。若是去通明殿还不是在这宫里,有什么意思。”
                   芷儿抿嘴一笑,“帝姬是想去逛逛了,奴婢这就去回了太后、叫人去准备。”说罢转身出去了。
              后宫——玉簟秋 正文 第六章
              章节字数:2623 更新时间:07-04-22 22:20
                   清凉寺依旧清凉。
                   方丈迎候在山门外,我和颜道:“方丈多礼了。孤下降前会常来清凉寺祝祷,方丈不必每次都这样郑重其事。劳师动众反而让孤于心不安。”
                  
                   方丈颔首道:“帝姬言重了。帝姬千金之躯老衲不敢怠慢。”
                   我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只说:“孤会在清凉寺小住两日祈福,一切请方丈安排。”
                   禅房精致整洁,虽然简单,倒也雅致不俗。禅房外有池,名“清泠池”。池中鱼游浅底,池畔两株参天的菩提树,鸟鸣啾啾,日日听着晨课晚钟,倒也十分清净自在。
                   见持逸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每日晨课晚钟或是一日三餐时,都能见到他走在一列僧侣中,姿态安然而超脱。
                   心头有莫名的悸动的欢喜,不晓得是从何而来。我忽然觉得,逸,那是个很好的字眼,极合他。
                   只是,我和他,说不上一句话。
                  
                   那几日,开始下雨。极小的雨,在夏日里下得人闷气,我便有些不高兴,整日懒懒的。
              


              15楼2010-06-25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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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串珠扇着一把蒲扇,坐在我足边抱怨道:“日日价吃素,口中淡得没有味道。”听我不说话,又道:“帝姬不想念宫中的饭食么?御膳房零公公的螃蟹酿橙和香酥鸭子做得最好不过,帝姬不是最喜欢了么?”说着扑一扑扇子,道:“这里这样热,宫中可到了上冰的时节了。”
                     她有意无意地挑动起我的食欲,和着这闷热的天气。我知道她想催促我回宫了。
                     然而我久久无语,串珠觑着我的神色,道:“帝姬自来到了清凉寺,总是一会高兴一会不高兴的,奴婢也不晓得是为了什么了。”
                     我撩着耳坠上细细的一粒珠子,忽然惊醒道:“孤总是这样吗?”
                     串珠点一点头,认真了神气,悄然道:“帝姬只在两个时候高兴。”她顿一顿,“只在晨课和晚钟时分。”
                     我忽然红了脸,呆呆望着雨丝落在菩提树叶上,细声道:“你知道了么?”
                     串珠亦不好意思,“奴婢绝不说出去半字。”她伶俐地笑:“帝姬想单独见一见持逸师父吗?”我脸上滚烫,更是害羞,作势要打她,串珠却也不躲,只笑:“帝姬只说好不好就是。”
                     我摇一摇头:“你怎知孤想见他。”
                     串珠有几分得意:“持逸师父出家前是最有名的才子宋郎君,谁不想见呢?”
                     心中盘桓着一个念头,良久方道:“你想个办法,去请他来和我说一会儿话。”
                     外面雷声轰然大了起来,串珠轻快地屈膝,笑道:“是。奴婢这就去请。”她笑:“托帝姬的福,奴婢也能见一见闻名已久的宋郎君。”她轻笑的声音消失在午后轰隆的雷声里。
                     我有些急躁,更有些慌张起来,这样的佛寺里,自然不能穿了艳丽的宫装来,朴素的衣着,脂粉也只淡淡施了一抹,连镜子也无,只有铜盆只的水清明如镜。
                     我急急唤了芷儿进来,把睡乱了的头发重新梳了一回,佛门清净地,华丽的珠钗是不合适用的,绢花又俗气,他必看不入眼。我正懊恼,见墙角一盆茉莉开得正好,心下一喜,折了几朵零星点缀在发丝间,花蕾如珠,幽香盈盈。我低头微笑。
                     持逸来时,倾盆大雨已经过去,重又下起了淅沥的小雨。串珠微微低首,略有歉意:“持逸师父要诵经完毕才能过来,叫帝姬久等了。”说着向持逸道:“持逸师父请。”
                     他的僧袍衣角上被雨水濡湿了一片,额头上亦沾了些许雨滴,我的心嗡嗡跳着,声细如蚊,“劳烦师父过来一趟。”
                     他平视着我,目光极是平和,如春日里一潭静水,通明如琉璃,只叫我觉得内心平静安详。
                     我心中本是慌乱,此刻却平静了下来,静声道:“师父请坐。”雨水从瓦檐上落下有清凉的意味。抚平我滚烫火热的心情。
                     他见我良久只是无言,于是温和道:“帝姬召唤贫僧有何事宜。”
                     我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慌乱中嗫嚅着道:“我绣了一幅鸳鸯锦。”我的确是有些慌乱了,对他,我是该自称“孤”的,可是我没有。
                     他的笑是透明的露珠样的清澈:“贫僧也已听闻,帝姬有下降之喜。”
                     他的神态那样静,像秋日里明净如平镜的湖泊。我的心底像起皱了一般,忽然厌憎起他谈论我婚事时的平静,于是出言道:“听说鸳鸯象征夫妻和睦恩爱。”
                     他微微笑着,那笑若有似无的,似我从前在画像上见过的拈花微笑的佛祖,遥遥望着窗外如荫的菩提,“鸳鸯,有怨有央,方为姻缘。”
                     有怨有央,我低头细细品味着这句话。人人都与我说鸳鸯倒影成双,是恩爱。可仔细想来,鸳鸯二字,正是如持逸所说,是怨和央啊。
                     我有些痴怔,喃喃道:“有怨有央,才有情爱,是不是?”
                


                16楼2010-06-25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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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逸的目光浅浅从菩提上收回,拂落在我的面庞上,“因为有情所以会心生怨恨,因为有爱所以会有所央求,世人之情爱,莫不如此呵。”
                       我愣愣的,骤然想起楼归远说要与我“礼让终老”的语句,慢慢道:“有怨有央,才是真正没有缺憾的情爱吧。有怨有央,才有谅解和懂得。或许盲目地相敬如宾,也是一件无聊且吃力的事情。”
                       他有些吃惊地看我一眼,释然而笑,“或许吧。”他说,“持逸是俗世外的人,岂能完全了解红尘中的事。”
                       我拂一拂裙带上挽的花结,忽然起了戏谑之意,轻快道:“既是方外之人,又何必执着红尘内外之别呢。”
                       他哑然而笑,又有些愧色,“不想帝姬也懂得佛道,是持逸的修为还不够。”
                       “那么”,我颇有得意,又小心试探着道:“你愿意和我一起谈论佛道么?”
                       细雨的滴沥声落在阔大的菩提树叶上轻快地似乎女子的舞步,细密落下,无声融进阶下团团绒密的苔青之中,他道:“自然可以。”
                       远远似乎有谁的歌声传来,在渐渐淅沥的雨声中亦清晰可闻。
                       小妹子对情郎——恩情深,    
                       你莫负了妹子——一段情,    
                       你见了她面时——要待她好,    
                       你不见她面时——天天要十七八遍挂在心!
                       这首歌,原本是熟悉的很了。现在听着,那一个个字,温柔地叩在我心上,无比清晰。
                       我回头望持逸,他亦是微笑着,侧头仔细听着,对我道:“清凉寺附近居住的村夫农人,人人都会唱这个歌。”
                       我盈盈微笑:“是么?小时候我不肯睡觉,母后也常常唱这个歌给我听。”下面的话我没有说出口,如今,我也有个人,天天十七八遍挂在心呢。
                       我转身,正对上他含着春风样的眼睛。
                       雨水顺着树叶尖滑落进清泠池里,“叮咚”一声,晕开无数涟漪。仿佛是什么,突然撩动了我的心。我低头,笑意油然而生,我真是愉快。
                  后宫——玉簟秋 正文 第七章
                  章节字数:2975 更新时间:07-04-22 22:21
                       堇妃临产的日子快到了,母后借着这个由头催促我回了宫。
                       我嘟囔:“儿臣不过去了六七日,母后便催我回来。”
                       母后爱怜地望着我,为我拭去额上汗珠,道:“你一去六七日,就不记挂母后么?母后可记挂着你了。”
                       我俏皮地笑,腻在母后膝下,道:“儿臣日日念着母后在清凉寺为母后祈福呢,不想母后这么急着催儿臣回来,倒让儿臣没完全尽了心意。”
                       母后笑道:“哀家那么多孩子,偏数你的嘴最甜最会哄人。连着敬德太妃和贞仪太妃这几天不见你了,嘴里心里惦记着掂量了多少遍儿,你回头先去给她们请安吧。”又道:“要对母后尽孝心也不在这一时三刻,何况你又嫁得不远,时时来请安也不难。”
                       槿汐姑姑在一旁抿嘴儿笑道:“太后还说呢,几日不见帝姬,天天念叨着连饭也吃不香。”
                       母后拍一拍槿汐姑姑的手笑道:“可不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么。”说着对槿汐姑姑道:“把哀家前两日写的字收拾了,拣几幅好的出来收着,其余的都烧了吧。”
                       我笑道:“母后这几日又写了许多字么,儿臣从瞧不出写字有什么意思的。”
                  


                  17楼2010-06-25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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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后抚着我的脖子道:“你还年轻,哪里能静下心来写些什么,母后现在是上了年纪拿来玩儿罢了,也好打发些辰光。”
                        
                         其实母后的字是极好的,在宫中算得上一绝,直可与当年的温裕皇后媲美。父皇曾经赞许:“如插花舞女,低昂芙蓉;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又若红莲映水,碧沼浮霞。”,连昔日瑶台醉马,精于书法的六皇叔亦称赞:“碎玉壶之冰,烂瑶台之月,婉然芳树,穆若清风。”
                         母后最爱手书的是一首《如意娘》: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只为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宫中纷传,这是母后昔年在甘露寺修行时思念父皇所做作的诗。只是没有人敢当着母后的面说起,被逐甘露寺一直被母后视为毕生不快之事。胧月姐姐是我的长姊,亦是父皇与母后的长女,听闻母后诞下胧月姐姐当日,父皇就下旨令母后去甘露寺修行静心,许是为了这个缘故,母后对胧月姐姐总是不如对我和灵犀姐姐一般疼爱。譬如,母后会叫我和灵犀姐姐的小名儿,却从不叫胧月姐姐的小名“绾绾”,只叫她的封号“胧月”、“胧月”。
                         绾绾,其实我觉得这个名字是很好听的。
                         可是母后似乎一直很喜欢这诗,闲来练笔也多是这首,反反复复的写,从不厌倦。我曾经问母后,与父皇书信传递的是否只有这一首,母后神思略一恍惚,总是但笑不语。问得急了,母后只说:“芊羽,你还小,怎么懂得这其中的意思。”
                         我不服气,极力正色道:“芊羽懂得的。那个‘泪’,是母后哭了,‘憔悴支离’是母后身体不好的意思,‘石榴裙’是母后的裙子。只是那个泪……跟石榴裙有什么关系,母后是没的衣裙穿么?”
                         母后便拢了我在怀里,身上西府海棠的香气兜头兜脸把我笼住,笑容欢悦似清晨明亮的露光。母后的笑真好看,连天上最皎洁的月亮,上林苑开得最盛的牡丹也不能比上分毫。母后说:“芊羽,我的好孩子,你怎懂得相思之苦呢?”
                         相思之苦,母后,如今芊羽也懂得了这意思呢。
                         正要从母后处告辞,却见璟嫔抱着庆福帝姬过来请安。庆福已经一岁多了,到了牙牙学语的时候,最是可爱不过。
                         宫里只有庆福帝姬一个孩子,母后难免多偏疼些。一见璟嫔进来,先赐了座,又命乳母抱了庆福上前来逗趣。庆福见了我咿呀唤道:“姑姑、姑姑。”
                         我心里喜欢的紧,搂了她在怀里,摘下头上一朵红宝石串珠头花递给她玩儿。璟嫔向我笑道:“帝姬回来了,去了一趟清凉寺可消瘦了不少呢。太后瞧瞧,帝姬的脸颊都瘦下去了,啧啧啧,看着可真叫嫔妾心疼啊。”
                         我微微一笑,只是不语。我向来不甚喜欢璟嫔,不过碍于面子应付过去罢了,于是道:“多谢璟嫔关心了。”
                         璟嫔絮絮道:“帝姬,清凉寺这种地方偏僻的很,以后可别要去了啊。万一碰上点什么……”
                         母后咳了一声,道:“璟嫔费心了,帝姬出门自然会当心的。璟嫔得空,该好好关怀庆福才是。庆福这个年纪,是最需要母亲教导的时候。”
                         璟嫔依依答了“是”,立刻换了口风又欢欢喜喜地道:“帝姬是该去寺里多拜拜,保佑将来和驸马和顺恩爱,这可是女孩子家的要紧心思呢。听闻咱们这位新驸马可是好得很,帝姬想必也十分中意呢。”
                         她的话一溜串说下来,我心下已经不悦,只不理她,低头和庆福笑语。
                    


                    18楼2010-06-25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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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恭顺答了句“是”,随即告退了。
                           持逸随着人群出去,望一望我,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再见到持逸,已是好几日后了。在宫中我并不能时时去找他,要见他一面,不是那么容易。何况为了救过我的缘故,母后对他宠遇优渥,远在诸僧之上,常常请他去颐宁宫中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不引人注意的小沙弥了。
                           我在辛夷树丛深处见到他时,他正从母后宫中出来。串珠机警,忙拉了芷儿走开去一旁守着。
                           我直截了当,“璟嫔要杀我的时候,你是不是舍不得我死,才来救我的。”
                           他平静的没有任何表情,“我是出家人,舍不得任何人死在眼前。”
                           我“咯咯”一笑,“你别骗人了,你若是像关心旁人一般,怎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他的眉毛上渗出汗珠,神色古怪道:“什么眼神,小僧不记得了。”他抬头看天,顾左右而言他,“天气真热。”
                           刚下过两天大雨,天气刚晴朗起来,湖水蓝的云天,有大朵浓密的白云清淡地漂浮,偶有微风自树叶间簌簌而来,只觉清凉舒畅。
                           我轻轻凑到他耳边,笑道,“我知道你真是不舍得我,我欢喜极了。”我的声音更低些,“持逸,你喜不喜欢我?”
                           他不似上次那般急躁,坦然道:“喜欢。佛爱世间众人,小僧喜欢帝姬,和喜欢每一个人都一样。帝姬可满意了?”
                           我的泪意瞬间涌了上来,想了想反而开怀笑了,“持逸,你的嘴比死鸭子还硬。”
                           他的眉宇间忽然有些萧索:“佛陀传教的时候,从不在同一棵桑树底下连宿三次,为的是不愿多滋生尘缘。不三宿桑下,佛陀尚且怕情缘,何况于人。三宿桑下天亦老。帝姬,请你体谅。”
                           我怔一怔,道:“三宿桑下天亦老。既然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偏要你三宿桑下。”
                           他不再理睬我,只余我一个背影,独自诵读《金刚经》。
                           我觉得委屈,委屈之外更生了几分倔强,道:“持逸,你害怕情缘是因为你心中已经生了情缘。你以为诵读经书,就可以让自己的心回到红尘之外么。”
                           他依旧不回应我,只是诵读的声音越来越大。
                           去求母后,她未必会答应,且槿汐姑姑说母后亦要信守承诺。我想,我应该先去找那个人。
                      后宫——玉簟秋 正文 第十四章
                      章节字数:2693 更新时间:07-04-22 22:24
                           当晚,我在上林苑的知春亭召见了楼归远。
                           乌木雕花牡丹刺绣屏风之前,他衣冠端整,神采奕奕,或许是我突然的召见让他有些兴奋和紧张,滔滔不绝地向我讲述公主府建造的进程。我想,他看不见屏风后我无可奈何又厌倦的神色。香妃色绫子如意云纹衫穿在身上有莫名的厚重,让我出汗,满头的珠饰也过于沉重。他说话的时候,我几乎插不进一句嘴。只好无奈地听着。
                           侍从和宫女如木雕一般肃立在周遭,静夜里他滔滔不绝的声音和着远处的蛙鸣,有些突兀的滑稽和可笑。


                      30楼2010-06-25 2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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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大恨。匆匆起身去寻持逸。
                             他知道我让楼归远辞婚不成,叹道:“都是持逸的过错,才惹出恁多事端。”
                             我忿忿不已,“他是小人!明明应允我要上书辞婚。如今反而叫我骑虎难下。”
                             持逸摆首道:“楼大人何其无辜!芊羽,你何必为难他辞婚。你有没有想过,他得选凤台不易,且诏文公晓天下,他怎么会肯?”他的神情有些悲凉,“芊羽,你太天真,也太娇纵了。”
                             清晨的雾气最浓,弥漫整个上林苑,我的声音和雾气一样湿润和伤感,“持逸,我只是想嫁给你,做你的女人。”
                             他闭目片刻,道:“小僧是出家人。”
                             “持逸!”
                             他轻声道:“小僧喜欢帝姬已是莫大的罪过,切不可再伤了帝姬和楼大人的婚约。”
                             我心伤不已,似有什么绞着我的心口,酸楚到一丝一缕都在疼痛,目光凝在他脸上,缓缓的道:“有时候我自己想,如若我不是雪魄帝姬,也不是这宫里的人,只不过是个平民百姓,普普通通的一个农家丫头,那你或许会更喜欢我一些,我要和你在一起,也更容易些。持逸,你说是不是?”说完,自己心下也有些凄楚了。
                             大雾还未曾散去,黎明时分的天气,雾气这样浓,潮潮的濡湿。我只看得见他,他也只看得见我,再远,谁又能看见呢?
                             他的眉毛上凝着晶莹的露水,一滴两滴,映得眉毛越发的浓黑,英气逼人。
                             他亦凝视着我,清澈的双眼是两潭不见底的深色湖水,我情愿温柔沉溺到底。他轻轻说,“在持逸心中,无论你是帝姬还是贫家女,芊羽,你都是一样的。或许,只是我可以给你的不够多。”
                             或许他的喜欢只有那么多吧,无论我是谁。我有些灰心有些伤感,侧头靠在他肩上,只是默默不出声。
                             良久,我低声道:“我晓得的,你心中其实也舍不得我。只要这样,我便高兴得很。你是才子还是和尚,我一点也不在乎。你是才子,我便做个佳人,你是驸马,我跟着你做公主嫁与你。你是和尚,我便剃了头去做姑子。你心中想的是佛祖,也放不下我,所以总是为难。可是持逸,我心中想的,唯独你一个。我才不管你是什么人,我总是喜欢你。”话一说完,我胸口起伏着有些喘气,只愣愣的望着他,热泪盈眶。
                             他拭过我的泪痕,柔声道:“你这样忽嗔忽羞,忽喜忽愁,弄得我的心也跟着你七上八下,又欢喜又烦恼。”
                             我忽然生了恼意,推开他的手,道:“我闹我的,你跟着我烦恼什么!”
                             “真真是女孩儿家气。”他眼中柔情百转,含笑叹息,“我若不在意你,何必为你烦恼。”
                             我破涕为笑,重又靠在他肩上,挽住了他的手臂。
                             作为一个帝姬,在有生之年与情爱狭路相逢,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但这一刻,我无比确定的坚信,遇见持逸,是我人生之大幸。
                             他重重的叹息了一句,拉住了我的手。持逸肩膀的温度隔着衣服温暖着我的脸颊。太液池的湖水轻拍着湖岸,似是温柔的呓语,又似情人的低喃。
                             我的心情如这湖水一般,凄凉的温柔着。
                             雾气包围着我们。我以为这样的相会是安全的,没有人察觉的。
                             殊不知母后,正轻悄站在我身后,牢牢地注视着我们。
                             浓雾阻隔了我的视线,却没有阻隔住母后的。
                        


                        33楼2010-06-25 2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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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热,日子越发长了。我陪在母后身边,轻轻扑着团扇,心思恍惚。母后坐在我对面,执了一枚黑子气定神闲。
                               日光隔着细密的竹帘一道道筛进来,明明暗暗的光线落在母后发髻中央的碧玉凤翅步摇上,映出几色近乎通透的润泽,反照到鬓角拇指大的珍珠上,晃得人眼晕。
                               母后微笑道:“芊羽,在想什么?该你落子了。”
                               我一怔,方醒悟过来正在陪母后下棋,胡乱落了一子。母后笑吟吟道:“持逸师傅不错,讲佛经口齿明白,人也清爽,是极好的。哀家已经嘱咐了主持,要好好器重他。”母后仿佛无意一般,又道:“皇后的册封礼已过,是该让清凉寺的几位师傅回去了。”
                               我一惊,忙掩饰了神色,笑道:“母后不是说持逸很好么?怎么又急着叫他们回去了。宫中的法事还多得很呢。”
                               母后爱怜地拂一拂我额间的汗珠,道:“再好也是清凉寺的人啊,难不成要在宫里住一辈子么?宫里自有宫里的和尚做法事,原本就是为了立后的事才请过来的,如今事情已经了了,再住着就是名不正言不顺,言官们就要给你皇兄上折子唠叨了。”
                               “可是……”我正欲寻个由头反驳,母后的笑容已经凝在了脸上,“芊羽,楼归远好端端的上了一道表愿书,你晓得是为什么吗?”
                          我心下一凛,犹自维持着笑容道:“儿臣怎么晓得他要做什么,左不过是表表他的忠心罢了。儿臣就瞧不惯他的那个样子。哎?母后,快下棋呀。”
                               母后的手指拈着棋子反复摩挲,似笑非笑地望着青花大瓷缸里供着的一座大冰雕,原是用来降暑的,又兼观赏,是而都雕作了“童子捧桃”、“鹿含灵芝”的福寿图案。冰渐渐融化了,一滴接着一滴,“叮咚”的脆响,仿佛是在敲心一般。母后道:“还没下降呢,先说起未来驸马的不是来了。那么,前几日夜晚,你又为何召见了楼归远呢?上林苑的睡莲开得可好么?”
                               “母后!”我的手脚有些发凉。
                               母后慢慢道:“母后老了,有的地方确实不如年轻时那么洞若观火了。可惜,老归老,宫里的眼睛还是有几双的,要不然凭你母后一个人,怎么看顾得过来。”
                               “母后!”我急得脸色都变了,手指微微发颤,“你把持逸怎么了?!”
                               母后微眯起双眼,看了看天色道:“这个时辰,清凉寺诸僧应该也快出宫门了。”母后的笑容瞬即开放起来,“芊羽,你有一定要留他们的理由么?”
                               我额上冷汗直冒,道:“母后,儿臣不愿嫁给楼归远。”
                               母后依旧微笑,姿态娴雅,捋一捋竹帘上垂下的金丝流苏,慢里斯条地扯下了一根揉得碎了,随手扔进了香炉里,“持逸这孩子不错,哀家不想可惜了他。”说着看我,“听绣院的掌事姑姑说,你的嫁衣已经做成了,明天晌午就拿来给你试试,若有大小不合适的再改。”
                               我盯着母后手中的金丝流苏,心里惊心动魄一般翻腾着。我决不能让持逸出宫。
                               我狠狠咬一咬嘴唇,道:“儿臣有留他们的理由——就是儿臣的婚事会如期举行,要请清凉寺诸僧祝祷。”
                               母后舒心地笑了,笑中有欣慰和身为人母的担忧,“芊羽,母后不希望你的婚事出什么变故。”
                          后宫——玉簟秋 正文 第十六章
                          章节字数:2788 更新时间:07-04-22 22:24
                               快初秋了,竟然那么快,已到了七月的尾巴尖儿上。
                               白日的暑热退去,夜晚竟有了丝丝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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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后。”我一挣声:“我要的是持逸,清凉寺予我又有何用!”
                                 母后的目光锐利如宝剑的锋芒从我脸颊上深深扫过,直看得我颊上微微发疼:“芊羽,你睡意未醒,回去用冰水湃一湃头脑再来说话。”
                                 我深吸一口气,苏合香甜凉的气息仿佛要沁入脑仁:“母后,儿臣心意已定。八月十六除非的儿臣要嫁的是持逸,否则儿臣决不出阁。”
                                 母后的身子微微一抖,发髻上累累的钗环玎玲一响,鼻翼微微张阖,呼吸渐次沉重起来,槿汐姑姑知道母后是怒极了,慌忙奉了一盏冰镇梅子汤道:“天气暑热,太后饮盏梅子汤再与帝姬说话吧。”
                                 母后看她一眼,勉强饮了一口放下,眼中精光一轮,极力着抑制怒气,徐徐道:“既然你如此执着,哀家就把持逸的尸身赐予你罢。”母后的面庞似乎是含着温润的笑容,然而我只觉得寒气逼人,母后漫不经心道:“芊羽,不要叫母后学唐太宗,哀家也不忍得看着持逸和辨机一样的下场。”
                                 我霍然站起身子,目光灼灼逼视着母后,珠翠围绕下母后的冰雪姿容有种不真实的冷冽神气,迫得我如同浸在寒冬腊月的冰水中,凉意从脚底直窜而上。“儿臣也不是高阳公主,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杀横尸。”头脑似被烈火轰地一烧,我的眼睛必定是血红了,怒气与害怕在胸口不顾一切的汹涌跌荡,如万马奔腾不休。竭尽全力屏住气息,慢慢一字一字吐出,如同金石掷地有声:“母后可以杀了持逸。持逸一死,儿臣必不苟活于人世。”
                                 槿汐姑姑脸色大变,慌忙劝道:“帝姬何出此言!”
                                 我慢慢端正衣衫,复又下跪道:“儿臣是天家帝姬,一言既出,定无反悔之意!”
                            母后闻言一愣,右手掣过案上的梅子汤盏一举,汤水已然洒了出来。眼瞧着便要向地上掼去,忽然又慢慢将那汤盏放了下来。猩红汤汁的颜色落在月白锦缎的地毯上像一滩凝固了的血液,我默默不语。
                                 母后怒极反笑,朝槿汐姑姑道:“好!好!你瞧哀家生的这三个女儿!”母后一提到两位皇姐,语气中已带了一丝微不可觉的怅然与无奈,“哀家只有这三个女儿。远嫁了的胧月自是不必说了,她去国离家是为咱们大周换一份江山安宁。灵犀这一生是不会再嫁了。”母后语气中的哀痛之意渐次明显,凤头金钗哗哗乱点,声音玲玲如急雨,“哀家眼前只余了你这一个女儿,如今倒好,你为了一个和尚竟要与哀家以死相争。你……你……”母后一口气哽咽在喉间,槿汐姑姑吓得脸也白了,慌忙去拍母后的背,便要叫人进来。母后极力挥手,又咳又呛,断续道:“糊涂!……这样子……能叫人瞧见么?!”
                                 我吓得魂不守舍,眼泪哗啦落了下来,忙不迭跪行至母后膝下,双手端了茶盏喂母后喝下去,竭力抚着母后胸口让她气息平静。好一会儿母后才平定下来,我垂泪道:“儿臣不是故意要惹母后伤心气恼。万望母后垂怜女儿,女儿不能嫁一个自己不钟爱的人,凄苦一世。”话语未定,终于忍不住伏在母后膝上呜咽着哭了起来。母后的裙上绣着牡丹凤凰的花色,针脚细密,那凤凰羽毛光华,展翅直欲从衣上腾飞而起。哭得久了,连牡丹那样鲜艳娇媚的颜色也被泪水洇成了颓败的灰。
                            后宫——玉簟秋 正文 第十七章
                            章节字数:2009 更新时间:07-04-22 22:25
                                 母后的眼泪一滴滴滚烫落在颈间,灼的刺痛。仿佛是许久竭力自持,抚摸着我的脖子,缓缓道:“你和你胧月姐姐不同,不用为母后分担社稷家国之累;也不像灵犀,非要为了予澈拼个鱼死网破不可。母后膝下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了,母后只希望你能常常在母后身边,嫁个疼爱你的夫婿,一辈子过得平平安安的,和你温仪姐姐她们一样,做个安乐享福的帝姬。不好么?”母后缓一缓又道:“你好好想一想,不要说大周开国百年来未曾听过,即便放眼历代诸朝,何曾听过有和尚还俗做驸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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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垂泪,倔强着疑惑道:“母后,这是儿臣真心中意欢喜的男子,缘何这样能不如意呢?只因我是帝姬之尊么?”
                                   这世间上,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不得已、不如意。成千上万,我所见识过的真正不多。我的人生,一直那样安逸无忧,有母后和皇兄的照拂。所有的情伤爱痛,全是灵犀姐姐留给我的一个模糊的影子。
                                   我所有所有的不如意,唯有一个持逸,唯有这一段姻缘。唯有这一个,这不如意似一串佛珠,冷硬的四散开来,牢牢地硌进心里,一个,又一个,逼迫着我生疼生疼地疼着。
                                   母后眉头微皱,无限酸楚,抱着我的头道:“孩子,这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十居八九,又岂只你这一桩。身在皇家,人人都是有所失去的。哪怕是母后,也有自己的不得已。你和持逸,不要勉强了罢。”
                                   我哽咽了嗓子,抹一末泪,仰头道:“我偏要勉强。”
                                   母后凝望着我,久久道:“你勉强得了自己,也能勉强得了他么?他一心入佛门,更是亲口为他求来的。”母后沉声道:“持逸自然有他的好,可是楼归远也并非十分不好,毕竟凤台选婿,他是你自己选来的。”
                                   “嫁给楼归远,被他小心呵护珍视,他会容忍我的一切,我们可以做一对普通的帝王家的夫妻,安乐到老。原也不是不可以。”我抬头定定看着母后,“可是我遇见了持逸。母后,你不晓得,我遇见了持逸,我爱上了他。这是命数。佛要他来到我的生命里,如果我的生命不能因他而完美,就只能因他而破碎到底。我不能爱着一个人而去做另一个人的妻子,和他同床共枕,生儿育女。我不能够。”我的声音里有了刚硬和强悍的底气,“母后,若换作是你,你能够么?!”
                                   母后大震,面色白了又白,竟是笑了起来,“哀家能够么?”母后笑着反问。
                                   母后的笑容这样凄凉,每一丝笑纹里都饱含着痛苦的痕迹,几乎是有些惨烈的意味了。我心下害怕起来,长这么大,我几乎没见过母后这样古怪的笑容。槿汐姑姑不可置信地望了我一眼,跪在了地上,看着母后,大声唤道:“太后,太后——”
                                   母后对我和槿汐姑姑的呼唤置若罔闻,只是那样微笑着,微笑着。
                                   片刻,母后转过头来,已经是平日的平静了,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母后的失态,我几乎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我惊讶着,母后只是如常的样子,只是目光冷得不像在人世一般,冰冷的,似一缕凝聚的电光。
                                   母后松快地笑一笑,对我说,“有什么不能的。人啊,狠一狠心肠,只以为自己是死了,也就做得到了。”我心里气愤极了,母后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母后不是一个人,母后有你们,你、灵犀、胧月,还有你皇兄,有你们,母后再做不到的事,也得做,还要做得仿佛甘之如饴。”
                                   母后的话我并不十分懂得,而槿汐姑姑,却已经是老泪纵横了。她扶着母后的手,轻声道:“太后,您别再说了……”
                                   我只是不懂,不懂,多少的前尘往事,淹没在大周的风烟晓雾之中,我俱不知晓,我不懂得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一如母后所说,怎能爱着一个人而去做另一个人的妻子,和他同床共枕,生儿育女。
                                   我只深深的觉得,母后的说法,是错误的,不近人情的。
                                   我霍地站起,骤然拂袖而去。
                                   临近八月十五,我愈加急怒,急怒之下也是无计可施。
                                   母后已经下令,通明殿从即日起要为雪魄帝姬出降祈福,要沐浴斋戒,轻易不可出殿。而看守芳菲殿的侍卫也突然增加了不少,美名其曰“帝姬即将出降,需得加强宫中禁卫”,如此,我和持逸想再见一面,也是难于上青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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