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丛凌波
一、玛瑙手镯
沈浣尘一眼就看中了那只镯子。
那是一只缠丝玛瑙的镯子,晶莹剔透的白玛瑙中沁着缕缕鲜红的血丝,令人惊艳,又令人心颤。沈浣尘拿起镯子对着阳光细看,那血丝仿佛在流动,光彩流转,颜色变幻,美不胜收。她狠了狠心,用比一只普通玛瑙镯子贵十倍的价钱把它买回家。
镯子戴在手腕上,冰凉的感觉沁透肌肤,在炎热的夏天十分舒适。于是,镯子便一直留在手腕上,没有被取下来。
不知道是因为酷暑的煎熬,还是因为工作的忙碌,沈浣尘最近精神不大好,神思常常恍惚,梦也特别多。她总是梦见一个青年男子,那男子英俊潇洒,气宇轩昂,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使他看起来增添了几分儒雅的气度。印象最深的是他左眼角下那颗黑痣,在他笑的时候那颗黑痣就格外突出。他是谁呢?在梦中,似乎他与自己的关系甚为亲密,可是在现实生活里沈浣尘根本不认识这样一个人。于是她调侃地对自己说:也许这就是我未来的白马王子。
天气渐渐凉爽,中秋节过去了,国庆节又来临了。国庆节长假令数以万计的人得以休息,沈浣尘却更加忙碌,因为她是一家酒店的领班,酒店的客人增多,她的劳动量也随之增加。
这天下班后,她感觉非常累,回到家便走进浴室放了一缸热水,准备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褪去衣衫,半躺半坐的倚在浴缸璧上,她又开始把玩那只手镯。戴了两个多月,镯子上的血丝似乎更加浓艳了,衬得她腕上的肌肤宛若凝脂。沈浣尘得意的一笑,开始闭目养神。
恍惚中,那个男子又来到她身边,牵起她的左手,将一只手镯给她戴上,她低头一看,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玛瑙手镯,白得晶莹,白得透明,没有一丝杂质。沈浣尘暗想:这只镯子的型号、款式和我那只镯子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少了些殷红的花纹罢了。这样想着,便清醒过来,下意识的往左手腕上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她的心一下子漏跳了几拍,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她的手腕之上,那只本来色彩绚丽的手镯不见了,代之而来的是一只玲珑剔透的白玛瑙镯!
沈浣尘伸手捏了捏大腿,感觉到疼,这不是梦。她勉强镇定自己的心神,扶着浴缸的边沿站起身,就在她一垂首之际,却看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那浴缸中的洗澡水,竟然变成了殷红的血色!
沈浣尘只觉头脑一下子涨大,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昏倒在浴缸里。
二、秦楼楚馆
迷迷糊糊地,沈浣尘依稀看到一个村姑提着包袱走在暗夜的小巷里,村姑的面目逐渐清晰,那不就是她自己吗?怎么打扮成个村姑模样,还穿着解放前的那种偏襟小袄?沈浣尘疑惑地靠近村姑,想看清楚些,可是她没想到,她的身体只是微微向前一倾,就像细雨落入湖面一样融进了村姑的身体,同时,她的意识也侵入村姑的头脑,模模糊糊地泛起了一些关于贫穷、饥饿、寒冷的记忆,并且真的感到了寒冷。她瑟缩的把包袱抱到胸前,在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任凭一幕幕往事在她脑海里展现:家乡发大水,父母兄弟不知所踪,她躲在洗澡的大木桶里逃过了此劫,然后就一路乞讨来到了这座城市。这座城市叫做上海,她有一个表哥在这里的一家当铺当学徒,她就是投奔表哥来了。可是上海太大了,她已经在这座城市里转悠了两三天,也没找到表哥所在的那家当铺。
她又冷又饿,从包袱里拿出一块玉米饼——这是她白天乞讨时所得——正想往嘴里送,一只手伸过来“啪”的一下把她的玉米饼打落。她吃惊的抬起头,面前站着两个二十多岁的男青年,一个高瘦,一个矮胖,看其打扮不伦不类,很像旧社会的瘪三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