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色梦游
一个翻身险些滚到具有粗糙纤维的地毯上,幸好他实时止住梦呓,却抓不住滑落的被毯。半睁着眼皮让光亮晕黄的柔进睡意的眼,听见他掩嘴的哈欠声,坐在对面茶几上的男人换了页,从晚报里探头,一句:「醒了?」和罩在灯罩里被晕糊的灯光勾起了他的感官神经,他在皮沙发里蠕动身子似乎在选适合入睡的姿势,却是在模糊视线中猛然出现的一抹蓝紫色眼睛以及顶上响起:「睡相真像小孩子。」的笑声中从梦境的入口被退票回来,像是签证过期的紧急通告在脑中大响。王耀瞠大了惺忪的眼,松软的沙发椅很容易令人沉陷,一不注意就会被睡梦侵扰。
无须抬起下颚就能对上那双眼角略微下垂带着笑意的眼睛,张嘴时吐出的温热气息和几缕浏海搔得他鼻头有些痒,「你可以再多睡会儿,还不晚。」王耀用无奈的眼神和伸懒腰的姿势回绝了他的好意,「不,已经不早了。」他从伊万身后落入整片霓虹灯光与黑暗大楼中闪烁亮点里的玻璃窗知道了时针的位置。
他的声音在笑:「是啊。你还来得及吃饭店的buffet。」
「怎么没叫醒我?」
「看你睡得挺熟的,就舍不得了。或者你睡不饱,对我闹起别扭怎么办?」伊万用手背拍拍他的脸颊,柔软的触感让去拿外套的他想折返捏个两把。
不过被王耀从背后瞪视了一眼就也没履行脑中的动作,虽然无伤大雅,虽然他不知道王耀在瞪他。
用手肘撑起身子,王耀可以看得见对街办公大楼赶工的小窗,公司职员们被禁锢在统一的方格中日复日的忙碌,一到夜晚就掀起明黄的灯幕,一大迭的影印纸、画花了的白板、用尽墨水的白板笔酣睡于沟槽,燕尾夹的张合还有订书机啪搭啪搭的声响拔掉订书针的两个细小的洞……或许他应该也是做这种朝九晚五的生活,他想着,头不自觉地点了几下,像是对庸碌的陌生人致敬。发觉到眼皮愈发沉重后王耀急忙揉了揉眼眶,终于从沙发上起身,抱枕被他抱得绣纹都乱了套,脚底板踩的薄毯倒是软。
整理压皱的衬衫下襬,牛仔裤睡前和醒后仍是同一条,裤腿洗得退了色。王耀从行李箱抽出了条蓝格纹的围巾,随意地绕个两圈,不过在出房门时还是被伊万硬披了件夹克。
「会冷。」他说。
「餐厅里会开暖气。」王耀熟练地答道。对其他身着简单的房客挑了挑眼。
伊万只是拉齐他压在夹克下的白衬衫衣领,手指缝间磨擦垂在颈旁的黑发并且伸出手揽过他的肩靠近自己,没多说什么,王耀也就沉默地感受那略微冰凉的体温慢慢地传递过来。
*
电梯下降时引起短暂的颤动使王耀喉结上下滚动,这种反应动作在飞机起降时总不免重复几遍,伊万用手指拍着旋律宛如在哼平乏的童谣又像是在安抚王耀突然紧绷的神经,这一台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王耀抬眼看着黄光从高楼层一路滑向最后L的英文字母,灯光在漆黑的瞳孔上流动,一闪一灭彷佛下一秒就会冲破最后的B被推向无人知晓的最深层。进入用餐区,伊万报了房号就抓着准备晃悠的王耀径自找了张靠窗的位置。
不远处的大厅中央摆了一架无人弹奏的三角钢琴,全白的琴身明晃晃地在大厅里划起一道围篱,进入它所属范围,疲乏的眼睛里都会被塞入柔和的旋律,王耀剥着虾壳嘴里随着起降的键盘哼着他不知道名称的歌曲,那些他不懂的作曲家所撰写出来的音符透过机械一遍一遍地以轻柔的声音流入最深层的记忆中。
「Romance de Amor,」一句异国的发音静静地在他耳边响起,和钢琴曲融成一池宁静的湖水,伊万拿着一盘牛排和凯萨色拉回到座位上,银亮的餐刀划在白瓷盘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深褐的酱汁淋在七分熟的牛排上看不见血色,「这一首曲子你喜欢?」他问。
「挺喜欢的,旋律让人觉得很舒服……」王耀漫不经心地答道,问:「刚才你说的是它的原文?翻译是?」
「爱的罗曼史。」伊万像是在期待他的问题而笑盈盈地说道,满意地看见王耀惊讶的神情,接着趁对方失神的片刻将切好的牛排塞入东方人口中。
「西/班/牙民谣。找时间我拿吉他版本的给你听,比较有味道。」王耀没有办法应答,他嘴力正塞着刚才硬被伊万喂食的牛排,费了些劲才在面前的男人充满笑意的注视下慢条斯理而不是气极败坏的吞咽。作为反击,王耀夹了几片生鱼片给了伊万,于是乎,轻敌的下场就是被芥末呛得眼角冒出泪花,这下真的说不出话来。
尽管看见对方拼命灌水咳嗽的模样,他些微的不忍立刻被痛快的报复感以悬殊的比例压倒而过。在服务生倒上第三杯水后,伊万的情况才好点,整顿晚餐几乎在奇妙的怨念气场下度过。不时隔桌的客人会有关切的余光扫过,难得看见这个比自己高上许多的男人受屈眼角真正带着泪光的模样,也开心得让王耀忽略伴随视线传来『只不过是情侣吵架没什么事情啦』他人的评论声。
*
一个翻身险些滚到具有粗糙纤维的地毯上,幸好他实时止住梦呓,却抓不住滑落的被毯。半睁着眼皮让光亮晕黄的柔进睡意的眼,听见他掩嘴的哈欠声,坐在对面茶几上的男人换了页,从晚报里探头,一句:「醒了?」和罩在灯罩里被晕糊的灯光勾起了他的感官神经,他在皮沙发里蠕动身子似乎在选适合入睡的姿势,却是在模糊视线中猛然出现的一抹蓝紫色眼睛以及顶上响起:「睡相真像小孩子。」的笑声中从梦境的入口被退票回来,像是签证过期的紧急通告在脑中大响。王耀瞠大了惺忪的眼,松软的沙发椅很容易令人沉陷,一不注意就会被睡梦侵扰。
无须抬起下颚就能对上那双眼角略微下垂带着笑意的眼睛,张嘴时吐出的温热气息和几缕浏海搔得他鼻头有些痒,「你可以再多睡会儿,还不晚。」王耀用无奈的眼神和伸懒腰的姿势回绝了他的好意,「不,已经不早了。」他从伊万身后落入整片霓虹灯光与黑暗大楼中闪烁亮点里的玻璃窗知道了时针的位置。
他的声音在笑:「是啊。你还来得及吃饭店的buffet。」
「怎么没叫醒我?」
「看你睡得挺熟的,就舍不得了。或者你睡不饱,对我闹起别扭怎么办?」伊万用手背拍拍他的脸颊,柔软的触感让去拿外套的他想折返捏个两把。
不过被王耀从背后瞪视了一眼就也没履行脑中的动作,虽然无伤大雅,虽然他不知道王耀在瞪他。
用手肘撑起身子,王耀可以看得见对街办公大楼赶工的小窗,公司职员们被禁锢在统一的方格中日复日的忙碌,一到夜晚就掀起明黄的灯幕,一大迭的影印纸、画花了的白板、用尽墨水的白板笔酣睡于沟槽,燕尾夹的张合还有订书机啪搭啪搭的声响拔掉订书针的两个细小的洞……或许他应该也是做这种朝九晚五的生活,他想着,头不自觉地点了几下,像是对庸碌的陌生人致敬。发觉到眼皮愈发沉重后王耀急忙揉了揉眼眶,终于从沙发上起身,抱枕被他抱得绣纹都乱了套,脚底板踩的薄毯倒是软。
整理压皱的衬衫下襬,牛仔裤睡前和醒后仍是同一条,裤腿洗得退了色。王耀从行李箱抽出了条蓝格纹的围巾,随意地绕个两圈,不过在出房门时还是被伊万硬披了件夹克。
「会冷。」他说。
「餐厅里会开暖气。」王耀熟练地答道。对其他身着简单的房客挑了挑眼。
伊万只是拉齐他压在夹克下的白衬衫衣领,手指缝间磨擦垂在颈旁的黑发并且伸出手揽过他的肩靠近自己,没多说什么,王耀也就沉默地感受那略微冰凉的体温慢慢地传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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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下降时引起短暂的颤动使王耀喉结上下滚动,这种反应动作在飞机起降时总不免重复几遍,伊万用手指拍着旋律宛如在哼平乏的童谣又像是在安抚王耀突然紧绷的神经,这一台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王耀抬眼看着黄光从高楼层一路滑向最后L的英文字母,灯光在漆黑的瞳孔上流动,一闪一灭彷佛下一秒就会冲破最后的B被推向无人知晓的最深层。进入用餐区,伊万报了房号就抓着准备晃悠的王耀径自找了张靠窗的位置。
不远处的大厅中央摆了一架无人弹奏的三角钢琴,全白的琴身明晃晃地在大厅里划起一道围篱,进入它所属范围,疲乏的眼睛里都会被塞入柔和的旋律,王耀剥着虾壳嘴里随着起降的键盘哼着他不知道名称的歌曲,那些他不懂的作曲家所撰写出来的音符透过机械一遍一遍地以轻柔的声音流入最深层的记忆中。
「Romance de Amor,」一句异国的发音静静地在他耳边响起,和钢琴曲融成一池宁静的湖水,伊万拿着一盘牛排和凯萨色拉回到座位上,银亮的餐刀划在白瓷盘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深褐的酱汁淋在七分熟的牛排上看不见血色,「这一首曲子你喜欢?」他问。
「挺喜欢的,旋律让人觉得很舒服……」王耀漫不经心地答道,问:「刚才你说的是它的原文?翻译是?」
「爱的罗曼史。」伊万像是在期待他的问题而笑盈盈地说道,满意地看见王耀惊讶的神情,接着趁对方失神的片刻将切好的牛排塞入东方人口中。
「西/班/牙民谣。找时间我拿吉他版本的给你听,比较有味道。」王耀没有办法应答,他嘴力正塞着刚才硬被伊万喂食的牛排,费了些劲才在面前的男人充满笑意的注视下慢条斯理而不是气极败坏的吞咽。作为反击,王耀夹了几片生鱼片给了伊万,于是乎,轻敌的下场就是被芥末呛得眼角冒出泪花,这下真的说不出话来。
尽管看见对方拼命灌水咳嗽的模样,他些微的不忍立刻被痛快的报复感以悬殊的比例压倒而过。在服务生倒上第三杯水后,伊万的情况才好点,整顿晚餐几乎在奇妙的怨念气场下度过。不时隔桌的客人会有关切的余光扫过,难得看见这个比自己高上许多的男人受屈眼角真正带着泪光的模样,也开心得让王耀忽略伴随视线传来『只不过是情侣吵架没什么事情啦』他人的评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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