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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树☆梨花雪‖四海盟约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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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盟约 第九章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3-08-09 09:39回复
    北宋政和元年(公元1111年)。
    话说那个北京城里有名的卢员外,便是慷慨资助了李文的“玉麟麟”卢俊义,乃与当朝道君皇帝同庚,今年恰至而立。他原是祖居的大名府人氏,河北首富之家,家财万贯;其人九尺身长,堂堂一表,真有凛凛气概,人多赞天神之姿;又习得一身好棍棒,因此有“河北三绝”之称。只有一样不谐之事,便是双亲早早儿相继亡故,只落得卢俊义一人守得好大家业。
    正是新春二月,嫩柳催绿、乳燕啄泥。
    卢俊义一早带了几个伴当,出得自家府门,往解库走一遭去来,在那里看着执事的人柜前柜后忙碌。主管亲为端上茶来,“主人请用。”
    卢俊义便在厅前坐地,一边低头饮茶,一边间或瞻望下街市上风景,忽见燕青走踱进来,笑喊,“主人。”
    卢俊义也笑道,“小乙来了。”
    那些主管、伙计都过来搭讪,“燕小乙哥。”
    燕青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
    卢俊义笑问,“小乙怎的过来了,我少时便回家去。”
    燕青含笑道,“小乙因无事,本自要出门的,便来解库瞧瞧主人在作甚的,再有也是随上来服侍。”
    卢俊义拍拍他的肩,和他攀话儿。
    燕青时年二九,整然束着髻,戴一顶木瓜心攒顶头巾、穿一领雪青团领轻裘窄袖短袍,着一双土黄皮油膀靴。堆琼赛雪的面容,愈生得秀而不妖、俏而不俗,英挺之姿,意气勃发。
    卢俊义牵过他的一只手,说道,“这衣裳昨日已穿过,虽然好看,今日小乙既出门,也要换一身新的。莫不是家里那些厮竟未与小乙裁衣……”(额……这个地方能不能换一个对话……搞这么奢侈干嘛……既然是个还知道同情流民的人,也不至于搞这么奢侈……为啥穿了就不能再穿鸭)
    燕青笑道,“那有!小乙那些衣裳总穿不过来。原是今早未曾着意。主人既吩咐了,小乙家去自换了就是。”
    卢俊义点点头,无非和他叙些风月上闲适的事,一时约燕青一同回家去。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3-08-09 0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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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携手走着,不觉穿过一带破棚烂屋覆盖的偏处……
      不时有衣衫褴褛的人凑上来乞讨、个个面有菜色,却被随在旁边的伴当一顿赶走。
      燕青阻住,一一把给他们些钱钞物事,好言使他们去了。
      卢俊义见了,问,“小乙来时也如此?”
      燕青笑道,“不只今日,每日出门,都是恁般行事的。”又嘈道,“总之是主人的钱,小乙才不心疼。”
      卢俊义笑道,“你呀,不用把话来激我,卢某也便来一个,偏不心疼。”停了停,又道,“小乙心善,卢某那不喜欢?只管随便给吧,卢某那里在意。”
      燕青握了他的胳臂,带些撒娇似的笑道,“主人,你真好……”
      卢俊义笑道,“孩子气!多大了,还恁地。”
      燕青更是满满甜润的笑靥,“小乙也无法,主人喜欢听嘛……”
      卢俊义掌不住大笑起来。(笑个皮皮虾 傻子一样)
      二人说说笑笑,燕青因又问,“主人,近些时,小乙出门,只觉城里乞讨的人多了些。怎么回事?”
      卢俊义道,“都是那边黄河决口,逃过来的难民。”
      燕青点点头。
      卢俊义随口又道,“已听得讲,官府嫌他们扰乱北京城,严令只在这几日,一率驱赶,不许入城。”
      燕青听了,忙问,“城里到底乞讨度日,还有口饭吃。若是不许入城,恁地他们要怎生过活?”
      卢俊义摇摇头。
      燕青望着他。
      卢俊义道,“小乙,你是个孩子家,又从小生长在温柔富贵乡里,那里懂得,如今这般乱世之象,许多官吏属僚无能,只知聚敛钱财、谋图私利,那黄河为何年年决口……原是既无人治理、更无人上报朝廷。那里有人管那民生疾苦……难民郁积,那些官府中人却只知一味儿欺下哄上,粉饰太平。堂堂北京城,那里会容得那些难民栖身,这不是要败坏那所谓的政绩么!所以立行驱赶……”
      燕青道,“恁地就不管那些百姓的死活了?难道主人所说的那些官府,竟连一点儿怜悯心也没了?”
      卢俊义叹道,“如今世道,休道是匪患猖獗,官逼民反,也有此理。”
      燕青道,“我们家恁么有钱,主人便救救他们……”
      卢俊义转过头,瞧着他,笑了,抚了抚他的肩,“小乙说的也是。虽说天下之大,卢某那能救得。但只眼前之事,能管一个便是一个。小乙,不如我们回去便安排,拿出十万两来,在郊外设立粥厂、广盖棚屋,添置衣物……收纳那些难民。”
      燕青点点头,高兴道,“嗯,主人。”
      二人计议已定。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3-08-11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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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俊义携着燕青回府,出到堂前,便叫当直的去唤众多主管商议事务。那个为头管家私的主管,名唤李固,原为东京人,因来北京投奔相识不着,冻倒在卢府门前。卢俊义救了他的性命,一度教他在家中休养身体,后来见他勤谨,写得算得,最省得经纪上事,委他料理家间事务,直做到府里都管。凡卢府一应四五十个行财管干,都归李固调拨;内外家私也由李固一手掌管。当日大小管事之人,都随李固来了。
        原来燕青却是本地一个周员外家养娘生的孩子,生父并不分明。只那个养娘,常被称作燕娘,她自家给幼子取了个名字,旁人都唤小乙。燕娘不明不白生子,人多相诟,不久就过世了。燕青当作家生的小奴,一直留在周家,不到十岁那年,卢俊义因有事去周府,偶然看见,花了一百两金子买了他来,和周员外家两清。十年之间,燕青已成卢俊义跟前一等心腹的人,又与李固无涉。
        这时卢俊义才与李固提了一句要拨十万两款项、周济难民之事,李固立即驳道,“主人,不可、万万不可。”
        燕青因在旁立地,交替看了看二人。
        卢俊义问,“有何不可?”
        李固道,“主人有所不知。主人既当称河北首富的名号,那官府年年不是紧盯着,就说那几年摊派‘生辰纲’之事,若非小人上下打点,那得轻易过的?如今分明那官府驱赶难民,主人却去周济,那梁中书、王太守面上须不好看,此一则也;再有,往常小人在他们那里走动时,只说因年年把些常例银钱物事孝敬,家底已薄,才教那些官府里的人体恤些,现在主人却去露富,岂非惹祸上身?”
        卢俊义听了却道,“李固,你那里恁么多鸡鸣狗盗之语。大丈夫行事,自当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亦且我的家财,我愿怎样使、便怎样使,却与何人相干!快去照我说的办!”
        李固还要再说,屏风后转出娘子贾氏来,乃是卢俊义正妻,嫁与卢俊义堪堪五载,年方二十三岁。李固一见,忙道,“主母,你也来劝一劝主人。这周济难民的事,万万行不得的。”
        贾氏向前道,“丈夫你也听人一句劝。妾身才在外面都听得了,李都管说的有理。有道是,‘富不露财’,便是这理了。再有,丈夫你只管平心静气,在家里安坐,自然无事,倒管那些难民作甚么。”
        卢俊义道,“你妇道人家省得甚么,莫要罗皂得使人心烦。”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3-08-14 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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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氏望了望他,便没言语了。原为这贾氏娘子自从嫁过来,竟日日眼里见的都是卢俊义与燕青的恩爱情状,如胶似漆,专宠专夜。那卢俊义那里正眼儿睃她。以此夫妻之间生疏。
          燕青在旁听了多时,便道,“主人在上,且听小乙一言。之前小乙总未虑及恁么多,此时想来,主母与李都管说的都有理。小乙并非劝主人不管难民的事,但请三思而后行。”
          卢俊义道,“你们都是作事不爽利的人。小乙你休听这些话。我卢俊义却是奉公守法之人,如今肯拿出自己家资来,周济难民,又不为非作歹,怕甚么露财、祸事?便有些看着眼热的腌臜小人,卢某那里放在眼里。你们都莫劝,我意已决。”吩咐李固明日就办。
          李固道,“便是我家资财大,也绝无这个挥洒之理。主人有所不知,如今到处匪人猖狂、生意难做。只说那山东梁山泊……”他话还未完,却被卢俊义打断。
          卢俊义登时怒形于色,“李固,我已说了,教你去办。你却只管在此聒噪!莫非想吃拳头么。”
          李固见此情形,不敢再说,只得称喏,退出去时,灯影里悄悄向贾氏递了个眼色。
          贾氏微微一惊,只不敢就走。
          卢俊义道,“娘子也去歇息吧。”
          贾氏听了这一声儿,巴不得去了,及至回到房里,见李固已待在那儿了。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3-08-16 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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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氏埋怨道,“你怎么越来越大胆?丈夫还在面前,若察觉你我之事,怎生是好?”
            李固上来搂她亲吻。
            贾氏推了他道,“心烦!”
            李固见她如此,便在床帐里坐地笑道,“我知娘子烦甚么。李固虽是不才小人,也敢保些须待些时日,管教娘子顺心如意!”
            贾氏听他话里有名堂,便着意问起来。
            李固点头道,“娘子,你看那卢俊义今日所说,岂不是个傻子行径?哼,拿出十万两来,周济难民。连那燕青业已省过来,这事办不得,他还执意。娘子说得好,‘富不露财’,正是此理。只此一件事,卢俊义再难安身。”
            贾氏听了,变色嗔道,“哼,我当是什么呢?这个理,我自然省得。但丈夫执意,到时教官府盯上,便是万贯家资,他是官、我们是民,如何拗得过?直逼勒得财尽家破,又于你我有何好处?我正是为此,才不顾甚么去劝他,奈何丈夫他一言不听……我在这里几年,虽未得他半点儿恩情,却是不愁吃穿、安享富贵,又有你为伴,我也不想一朝惹祸上身……”
            李固道,“娘子,你放心。”遂冷笑,“休说甚么万贯家资。这些钱,那不是我李固多年辛苦操持来的?教他卢俊义同燕青,坐享恁么多年也尽够了!却才我见劝不得那傻子,已有了主意在此,我便暗地里去首告,只说他卢俊义私结梁山……有十万两资财,以周济难民之名,悄悄送与。到时拿几个难民,重重地打,都教招做是梁山细作……指认卢俊义……那梁中书、王太守一向只与我过从,关节上都好打通……如此,这家私不都是我同娘子的了?”
            贾氏听了,惊道,“私结梁山……这是死罪……”
            李固冷冷道,“正要打蛇七寸、不留后患。”
            贾氏低头沉吟半晌,道,“这也罢了,依你的主张便是。只是此一步路走出去,再无可回头。若丈夫不死,你我都难活命了……”
            李固道,“这几年,娘子担惊受怕的日子还未曾受够么!可恨那卢俊义同燕青两个,只管说亲道热,把恁么好的娘子晾在一旁,便是有我李固常在身边,那里有一刻松袒。敢怕一朝事情暴露,你我性命不保!我也想透了,但等将他二人置于死地,我同娘子再无忧愁……”
            贾氏仍有些犹疑之色,微微点头。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3-08-16 1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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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说李固与贾氏相继走后,卢俊义余怒未息,在厅里坐地。
              燕青在旁,瞧了瞧他,又低头想了一回,仍劝道,“主人,之前是小乙任性了。那周济难民的事,若是真当如李都管所言,有恁么多妨碍,未若缓办……小乙虽是可怜他们,却是担心主人安危……”
              卢俊义听了,拧起剑眉,“小乙如何也这般说。”
              燕青道,“小乙一心为主人着想……”
              卢俊义命他近前,抚了抚他的肩背,叹道,“小乙,你虽则从小生长在富贵温柔乡里,但卢某且喜你聪颖、仁善,行为作事又有义气……正和卢某性情相投。”
              燕青微微低了头。
              卢俊义继续道,“小乙,如今世道昏昧,圣听不明……我们不能够似那等贼人勾当,打城池、劫官府,与朝廷作对……但救万民于水火,是天下之任、匹夫有责。小乙你可理会得?”
              燕青轻轻点头,“主人教诲,小人自然理会得。”
              卢俊义点点头,“可叹卢某,枉称甚么‘河北三绝’、空有家财无数、一身本领,却无处施展。如今仅凭己力,作些微薄之事,那里还要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假若恁地,那里还称作甚么大丈夫所为?何以立世做人!”
              燕青望着他,点点头,“主人是大仁大义的胸襟气魄,就算水里来火里去,小乙誓死跟随便了,并无别话。”
              卢俊义揽了他的双肩,“小乙,好孩子……”
              两人契谈至晚,仍如常同榻而眠。
              卢俊义已睡熟了。
              燕青翻来覆去,睁着双眸,就着画烛冷橙色的微光,凝望那鸳鸯锦帐的褶纹,思索来着。过了一时,他转过头,出神望着卢俊义的脸。他伸过手去……轻轻触摸那冠玉也似的面庞、那两条剑眉,以及鬑鬑黑髯……他觉着这般俊朗的面容、凛凛气概,很配那些慷慨的言辞、济世悯人的情怀……
              燕青倚紧他,却听卢俊义梦呓,“小乙……怎的还未睡……睡吧,啊……”一边抚了抚他的肩。
              燕青稍为抬起头。他感动于他总也温和的情意、与感动于他宽博的胸怀,几至同等程度。
              燕青悄声道,“嗯,主人……主人,你真好……小乙只想如此,一生一世同你永不分离……”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3-08-21 0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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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日,燕青却在城郊才设的粥厂与棚屋帮衬。
                约莫傍晚时分,燕青才走入城门,忽见大队兵马呼啸而过、出城而去。他避在路边,奇怪地回头瞅了瞅。入城后,正自行着,天将擦黑了,恰遇一个锦标社交熟的子弟,行色匆匆,见了他,忙扯住,“小乙,你如何在这里!你家出事了!”
                燕青忙问,“甚么事?”
                那人道,“听得说,原是你家李都管首告,你家卢员外私结梁山贼人,暗送十万两资财……卢员外已被官府来人抓走了……”
                燕青猛听得,就如同平地响个焦雷,半晌目瞪口呆,作声不得。
                那人又道,“听得说,连你也脱不了这干系……我不能多说了,小乙自己当心!”拍拍他的肩,急急去了。
                燕青好容易回过神,犹自半信半疑,一时难以周详去想,加快脚步,只要回府里看个究竟,谁知才刚踱进来,便听里面发一声喊,“燕小乙哥回来了!”
                两廊下埋伏的官兵一齐拥上,喊杀喊捉。
                燕青敏捷闪身到外面,却顺势、一气用力拉上那两扇朱漆大门……
                众人都不防,齐齐的刀枪棍棒,都捣在已阖严的门扇上,方才乱嚷着退后,从里面复打开门,已不见燕青的影踪。
                为首的那将喝道,“追!”带着人滚滚涌出门去,散在街巷里,喧嚷着搜捕、搅得八方四邻不得安稳、一派惶惶。
                转眼人已去尽了。
                燕青从高高院墙上探出身来……他回头望了望灯火如常的府内,轻捷跳到墙外,消失在暗夜里。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3-08-23 0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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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官兵追捕一夜,一无所获,第二日只得呈报上去。王太守大怒,当堂发下签来,押了公文、画影图形,全城捕拿燕青。
                  那李固与贾氏已得到消息,未免有些心惊。
                  贾氏道,“如今虽然抓走了丈夫,却走了那小乙。只怕那一日,小乙上门来要了我俩的性命……”
                  李固想了想道,“那燕青平日仗的是卢俊义的势要。如今只要多多使钱,教牢里结果了卢俊义,谅那燕青失了卢俊义,还待怎的?”
                  贾氏因心下难安,便催他去办。
                  李固便封了五百两金子,来打点牢里的两个节级,又兼着行刑刽子,唤作“铁臂膊”蔡福、“一枝花”蔡庆二兄弟。
                  蔡福接了钱,满口应承,先使李固去了,这里提了黄金,才转到大牢门口,却听得旁边有人悄悄唤他,“节级哥哥……”回头一瞧,正是燕青,因妆作难民,篷头散髻、又带了一顶破斗笠,盖住半截面孔……
                  蔡福见了他,慌得拉到旁边越是僻静处,又瞅瞅四下无人,才道,“我的小乙哥,你怎么来得这里?你没见城里四处都贴着文书……你还不快逃……”
                  燕青向他拜谢,又道,“节级哥哥,小乙不怕被捉、小乙只求节级哥哥,使小乙见上主人一面,小乙亲眼见了到底主人今日是何情形,死而无怨!”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3-08-25 0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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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福连连点头,“这我都理会得。小乙哥,你放心,我们弟兄都知那卢员外是个大仁大义的人,小乙哥呢,这北京城里谁人不知小乙是个好孩子……我蔡福明人不作暗事,便实话告诉小乙哥吧,如今卢员外与小乙哥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李固那个杀才,打点了王太守与梁中书才恁地。他们逼使难民诬告,卢员外在城郊盖那粥厂、棚屋,是为了里通梁山作眼,为此已经杀了多少难民灭口……那李固贼人诬害卢员外得成、官府判给他全部卢家家私,又娶了那贾氏婆娘……正要赶尽杀绝才罢休……李固那厮才送我五百两金子,要我兄弟暗暗在牢里结果了卢员外,永无后患、也为断了小乙哥你的念想……”
                    燕青大吃一惊。
                    蔡福又道,“小乙哥你放心。这五百两金子正好放在我兄弟这里,用作上下打点却好便。本属诬告,到时作活了官司,卢员外或还有得救……小乙哥,牢里有我弟兄,你不要意气用事,还是先躲起来,待风声过了,才好救卢员外啊……”
                    燕青听得含了泪,向他再三拜谢。
                    蔡福忙推辞,好言劝他去了,复又摇头叹气。
                    不说蔡福回到牢里,与蔡庆计议,如何向卢俊义说知燕青等事,也教卢俊义稍为宽心,一边又用李固所送那五百两金子,上下使用……这里燕青暂避于平日交熟的一干社里友人处,日夜思量如何营救卢俊义、恨不能立刻解去所有桎棝,因不得计,甚是苦恼,每每去牢里打听,都由蔡福蔡庆传信,暂且无事……那日蔡福悄与他消息,卢俊义已断了脊杖四十,刺配三千里、远流沙门岛……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3-08-25 0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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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燕青细打听过卢俊义起行之日,依前番乔装了,一路只在两个公差并卢俊义左右,潜行跟随。因城里不便,先行了一段路,来到前面村店里,却仍见贴着追捕文书。燕青只在店里备了些干粮,很快离去,连夜往左近一座密林里等候。
                      又到晌午时分,燕青正蜷在高高树枝上,打盹儿来着,却听得人声近了,忙隐匿好身形,凝神屏气地看过去,果然是那两个押解公人引着卢俊义渐渐走来。
                      燕青已有数月未见卢俊义,此时眼见他一步步近前,忽有些含了泪,忙揩了揩…他很快看清了,卢俊义已大大变样……以至于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亦且便是大大出乎燕青的不忍……可是……
                      他低垂着乱蓬蓬的发髻、因此看不清面目,一身褴褛不堪的囚衣,加了重枷、拖着镣铐,本来高大的身材,深深佝偻着……更其甚者,步履艰涩……草鞋下拖出一长趟模糊的血渍……
                      燕青几乎要喊出来,正在此时,却听得那两个公差相互道,“就在这儿了……”
                      燕青便知作怪,果见两人不由分说,将卢俊义推至这棵大树下,牢牢绑缚了……其中一个人往前面路边探看,这一个便笑道,“卢员外,别怪小人。我两个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到了阎王爷面前,也须记得明白,是李固要杀你,不干小人们事。明年的今天,便是你卢员外的忌日!”一边高高抡了水火棍,向卢俊义当头击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弩响处,小小银箭直下,正中那公人的额心……他只闷哼一声,直厥厥(高级词汇get√)仰倒在地,犹自瞠着双眼……
                      燕青轻捷跃下大树,忙唤,“主人!”一边扯断缚住卢俊义的绳子。
                      卢俊义仰起憔悴的面孔,有一时仍回不过神……才缓缓道,“小乙……是小乙、小乙!小乙,卢某怕不是与你梦里相见!”
                      燕青才要答话,却猛可里那个公人慌里慌张奔回来,查看究竟,还未及如何……燕青发弩,深深射入他的颈子里去……
                      那人倒毙。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3-08-28 1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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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俊义喊,“小乙……”
                        燕青转回头来,一边应着声、贴近他,伸过手去……轻轻拨开他两鬓边的乱发,却瞥见尚且鲜血淋漓的金印……燕青猝然含了泪,忙用袖口小心擦拭他面颊上的血迹……
                        卢俊义将他揽在胸前、却不期磕到铁枷……
                        燕青猛省,忙去那sishi身上,搜到钥匙,依次开锁……低下头打开脚镣时,又见卢俊义双脚都已溃烂了……血肉翻在外面……
                        燕青才颤微微地去触摸,却猛听得卢俊义“咝”的叫痛……
                        燕青抬起头,含了泪,问,“他们……是怎生折磨主人……”
                        卢俊义道,“先时……在牢里时,多亏蔡家兄弟,一向看顾得却好……只是这两个出chusheng,因受了李固那个狗贼的钱财,脊杖时便加了十分的力……也还无妨,于路他们又将那滚汤烫了我的双脚,故意给我穿了这新草鞋,才教我双脚成了恁般情形……”
                        燕青和他相拥,哭道,“主人……是小乙不好,小乙没能好好儿服侍主人……才教主人遭际诸般的苦……”
                        卢俊义揽紧了他,也有些哽咽了,“小乙……别恁地说……适才,卢某满心里只当,或已是来世的光景、或是梦里……才又见到小乙……”
                        燕青哭着轻轻摇头,“主人……”
                        两人都稍为平静了些。
                        燕青道,“主人,此地不可久留……小乙陪主人,快快离开……暂且找个藏身之处,却再商议。”
                        卢俊义答应着。
                        燕青小心扶了他站起身,谁知才挪动一步,卢俊义大声叫痛,跌倒在地。
                        燕青忙唤,“主人……”看他脚下,汩汩鲜血溢出。
                        燕青忙撕了衣缕给他包扎。
                        卢俊义抚了抚他的头,叹道,“小乙,我只怕走不了了……小乙,你快逃吧……一个人逃得远远儿的,记得日后回来为我baochou……”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3-08-30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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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青道,“主人不要恁地,小乙背主人……”
                          卢俊义道,“小乙这般瘦小身躯,如何背得动……我不能连累小乙……”
                          燕青道,“小乙背得动、小乙有力气……”一边去收拾了那两只银箭,重新小心放好,才将卢俊义背负起来,不由得佝了腰背……一边道,“主人,你扶稳了小乙……”虽愈觉吃力,但只作无事、迈步向前,一路疾行。
                          卢俊义伏在他背上,轻轻拈起他掉落鬓边的散发,又去揩拭燕青额际大颗大颗滴落的汗珠……
                          燕青几近精疲力竭,咬紧牙关、形似挣命,渐至一步一挪……
                          他浑身已被汗浸得湿透了,就如同由水里才捞出来一般,脸色已近苍白……
                          卢俊义道,“小乙,放我下来,歇一时吧……”
                          燕青道,“主人,小乙不累……”他已行了数十里路,展眼茫茫旷野,一边道,“主人,你的伤恁么重,须得寻个人家,先料理了,若再拖延下去,可怎么好……主人,你放心,小乙可以的……”
                          卢俊义听着他的话,含了满眶的泪,只道,“小乙……”
                          燕青看见一处孤零零的茅檐,便道,“好了……”
                          两人都如同得了救星一般。
                          燕青奔命般,加快脚步,一边闯入内、一边唤,“主人家,过路的人求助……”
                          原来只是一家贫苦农户,老老小小十余口,俱是衣不蔽体、一个个满脸的饥色。
                          燕青将身上盘缠尽数给了那家的汉子,好歹使卢俊义躺在柴房,又要了些草药为卢俊义敷伤……
                          燕青问,“这草药还有吗?”
                          那汉子答道,“家里就这么多了。小哥若是还要,只得去外面采。”
                          燕青细细查看卢俊义脸上的纹伤、背上的棒疮、并血肉模糊的双脚……俯近他,轻声道,“主人,小乙这就去外面采药。再有,看看有甚么吃食,也一并寻些来。主人就在这里好好儿歇息,小乙只消一时便回来。”
                          卢俊义唤,“小乙,你也歇一时吧……”
                          燕青露出甜润的笑靥,“主人,小乙不累……”交待了那汉子,帮衬看顾卢俊义,便出去了。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23-09-01 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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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燕青捱着劳累,一路又走了十数里,采了药,忖度那贫户并无甚么吃食,他四处寻觅,握了弩弓,只想寻几个虫蚁吃。燕青又不欲教卢俊义久之忧念,才赶回那家贫户,却见尸横遍地,一家老小十余口已都遭残杀,只独不见卢俊义。
                            燕青见状,直惊得三魂七魄都觉散了,怔怔瞅着柴房里,卢俊义才躺倒的杂草……里面斑斑血迹尚存……
                            燕青不禁四顾大喊,“主人、主人!主人——”因遍寻不到卢俊义,回思之前在那边林子里杀了两个押解公人,离去时忙乱不曾收拾干净……必定有人看见,引了官兵赶来,只道这家的人窝藏逃犯,尽行打杀了他们,捉走卢俊义。
                            燕青悔之不及,不禁双膝跪地,痛哭失声,正要再追上去,拼了命夺回卢俊义,自感早已精疲力竭,明知断不可为……一时万念俱灰,向襟里摸到那三支小小银箭在手……燕青握紧那箭,一边忆起当初卢俊义赠予他小弩并银箭的情形……
                            ……
                            燕青接过来,见用的是上等玫瑰香木,十分牢固精巧且不必说,那弩身贴合他拿握的习惯,细致打磨了指印……又有三只镶银的小小利箭,专为搭配这张小弩使用。
                            燕青见那弩身上镌刻了两个篆体小字、细致填漆,乃为,“如意”。
                            卢俊义笑道,“我见小乙平日使弩,总爱唤一句甚么‘如意子’,因此索性写上,岂不为好?我观小乙,技法上都好,只是气力上稍觉欠缺,这把小弩却省力,正好儿匹配小乙,又称手,往后拿着使,保管又稳又准。”他望着燕青细细摩娑那弩弓与三支小箭,遂揽过他的双肩,问,“喜欢吗?”
                            燕青抬起头,笑道,“喜欢、自然喜欢。可是小乙怕是舍不得使用……”
                            卢俊义听了笑道,“孩子气!值当甚么,若坏了时,我再为小乙作把更好的。”
                            ……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23-09-01 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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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青清泪涟涟,哭道,“如意子……不要误我……如意子……你为何误我……为何误我……”遂执了其中一枝小箭在手,便要扎向颈下自尽……
                              只听一声响,不知从那里来的一把解腕尖刀,直飞过来,打落他手中的银箭,“嗖嗖”余风带起燕青的散发,那锋刃几与燕青的面庞擦过,并不伤到他分毫。
                              石秀奔过来,一边大喊,“喂!”
                              杨雄紧跟着上前。
                              原来他两个因见山寨一向无事,遂告假向蓟州探望潘公,(潘公才不理他们呢,把他们绑了见官)盘旋一回,又商议到北京城逛一遭,恰在此时也走到这一带来,远远望见这户人家,两扇破门撇在一边,里面尽是鲜血淋漓的尸体。二人觉得跷蹊,忙赶进来查看,正遇此事。
                              石秀不由分说,指着燕青大骂,“你这个小子,作什么死!婆娘相!真是的,要死别教爷看见!”
                              杨雄劝住石秀。
                              燕青见了他俩,并不多说什么,默默拾了那银箭,仍紧紧握在手里,起身踱出去。
                              石秀转过身,向着他,“喂,小子!你是不是这家的人?他们为何被杀。你有什么冤屈,只管告诉俺们。真是的,一般的也是爷娘生成恁么一个人,纵然千般万般苦,没作道理就要去死吧!不会活着报仇么!”
                              燕青顿住脚步。
                              石秀赶上去,把住燕青的一只胳臂,“怎么了,小子?”
                              燕青向他转回身来,还未曾开口,猝不及防大哭着嚷道,“我不要报仇!我只要主人活着!若是主人有事,小乙还活个什么!”他推开石秀,抢出门,向城里的方向拔腿就跑,却气力不接、一跤跌下来,扑卧在地,一边放声号哭,连连捶着地面。
                              杨雄、石秀随之赶上前。
                              石秀扶他起身,“什么?你说清楚,莫哭,好好儿说。”
                              燕青平静了些,便把相关原委备细说了一遍。
                              杨雄道,“你是……‘浪子’燕青?”
                              燕青眼泪不干,微微点头。
                              杨雄道,“俺们这一路上,都闻得北京城里‘浪子’燕青,美名远扬。”
                              石秀也点点头,“俺们只说要来见识见识。”
                              燕青癔癔道,“我要去救主人……”


                              IP属地:湖北18楼2023-09-04 0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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