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水一点

从合宿回来后就一直很累，在家一连休息了两天。
在此期间，我和小雪的联系也没有断过，我们继续着每天的问好，还把合宿时的照片都分享给了她。
两天的时间就这样平淡地过去，直到今天晚饭后，老妈拉着一直家里蹲的我，要下去和塞布尔遛遛。
她肯定不知道，这看似像往常一样简单的事情，现在对于我来说却是十分难过。
和之前跟阿企闹了矛盾时一样，我一牵起塞布尔的绳子，就止不住地责备自己。
如果当时再上一点心，如果当时再收短一点绳子，如果当时再拉紧一点它……
或许我们现在就不会这么尴尬。
我默默地把绳子递给妈妈，她有点奇怪，但还是接过了。
我们走在家附近的街道上，妈妈问起合宿的事，我边走边跟她说着。
无论是高兴的还是难过的，我都和她分享了。
妈妈也觉得很有趣，说到开心处还会跟我一起笑。当然，她也批评了我没有处理好小雪和优美子的关系。
一直说到大家最后分别的时刻，说到了那辆车。
我思考再三，还是没能忍住，犹犹豫豫地开口了：“妈妈……”
“嗯？”
“我说的这辆车，是从前塞布尔撞上的那辆嘛……”
妈妈挠了挠头，像是在努力地回想。
“呀，我也不太记得了，不敢确定呢。”
“好吧，那也许就不是了……”
我舒了口气，但心情完全没有放松。
“不过，我记得那辆车的主人家好像姓雪之下呢……”
妈妈的自言自语把我砸进了谷底，我撇了她一眼。
“呀！那这不是和你的小雪……”
意识到说错了话，妈妈慌乱地看着我。
嘛，果然妈妈就是这样粗枝大叶的呢。这样一来，连假设的余地都没了。
“呜……”我发出一声悲鸣。
妈妈也露出难过的声色，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我：“所以，你现在是讨厌她了？”
“没有！怎么会！那件事完全是我的错！我还在担心她会不会讨厌我呢！”
“那她现在讨厌你吗？你们还有交流吗？”
“应该……还没有讨厌吧……当然有在交流啊，只不过是一种怪怪的感觉……”
“比如？”
“打电话过去都是语音信箱，然后会回封邮件。虽然有互发消息，但回复的内容也比平常冷淡，或者说迟钝……每次约她出去玩，不知道为什么行程总是排满……”
“嗨呀，像是被躲着了呢，或者说是她担心你会讨厌她吧。”
“啊，对了，就是这种感觉！”
妈妈一下就点破了我的困惑，我激动地拍了下手。
“怎么还变激动了……这种感觉最麻烦了呀，即使去跟对方澄清自己没有讨厌，也只能是越抹越黑。”
“那、那要怎么办才好？”
“这个嘛，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呢，可能当面说清楚比较好？小雪她现在在哪呢？”
“嗯……被妈妈接回老家了，而且一时半会好像也出不来的样子。”
“啊，如果是她妈妈的话……那个人很难相处呢。”
妈妈的表情逐渐为难起来，“那只能等开学再说了。”
“这样啊……”
我开始走向消沉，妈妈拉了拉我的手。
“结衣最近太在乎学校的事情了，家里都不怎么上心了呢。”
“家里，家里又怎么啦？”
“你果然是忘了呀，马上就是一年一度的家庭旅行了，爸爸的年假也批下来了。”
“哦，家庭旅行好啊，去哪里呢？”我还没转过来弯，不咸不淡地接着话。
“去南边吧，去海边玩玩。”像是早就决定好了一样，妈妈向我发出通知。
“不过，还有一个难题需要解决，不然我们也走不开。”
“什么？”
“塞布尔啊。”妈妈摇了摇手中的绳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今年的宠物旅馆都爆满了，所以想问问你能不能找到帮忙照顾它的人呢。”
“欸？”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我感到有些棘手。
我在脑海里快速思考了一番，但是并没有合适的人选呢。
“唔……没有就算啦。实在不行自驾游也行啊，可惜妈妈我这几年没有出去工作，认识的人有点少呢。”
我又重新开动脑筋，这次把范围扩大到了所有养宠物的同学。
一个熟悉的身影渐渐地浮现出来。
“阿企，阿企怎么样？他养过狗，塞布尔也很喜欢他！”
我兴奋地给妈妈介绍着，不过这些她也都知道了。
“小企吗？小企很合适呀，妈妈我也很喜欢他呢！”
“什么喜欢呀，别瞎说。”
“我是说我很喜欢他认真负责的样子呢。”妈妈摸了摸我的头，“那你赶紧联系他吧，我也来跟他的妈妈联系一下。”
“好、好的！”
回家之后我就分别给小町和阿企都发了消息，最后还通了电话，他们也很爽快的答应了。

更新了更新了

第二天一早，准备好狗粮和其他的物品后，我把塞布尔装进提包，就坐上妈妈的车去阿企家了。
我是第二次来他家了。第一次是交通事故之后前来问候，当时我们没有碰面。
手机显示快要到十一点了。
我站在他家门口，按响门铃，很快对讲机就响了起来。
我大声地打着招呼。
“呀哈喽!”
对讲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请稍等片刻。”
一听就知道是阿企，只不过听起来像是没睡醒的样子，现在该不会去换衣服了吧？
想到这里，我也开始检查自己的仪表，毕竟要见到家长，不好好检查可不行。
今天我扎的也是丸子头，身上穿的是夏服、手拎的提包也没有太花哨。
我提防着四周，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外。
家门被推开，尽管事先打过招呼，但是我们都僵住了。
大门敞开，他紧握着门把手，像是在思考该如何是好，沉默降临在我和他之间。
最后我率先打破了沉默。
“早上好！”
“啊，嗯，早上好。”
“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
“啊，不是，还有小町。小町！还不来见结衣姐姐！”
他用老妈式的口吻喊道。小町连忙跑了过来，
“结衣姐姐，欢迎欢迎，请进。”
“嗯，谢谢。那、那就打扰了……”
被给予这样热情的回应，我也放下了犹豫。我轻轻地做了下深呼吸，下定决心走进玄关。
一进家门，看见的陈设和上次相比没有什么变化呢。比如门口那个那个木雕熊。
不过这一次，我被邀请到二楼的神秘空间。
“上来说话吧，家里只有我们俩，一楼没开空调呢。”
这可完全满足了我的好奇，连楼梯、窗户和墙壁这些平凡无奇的地方，我也都挨个扫视过去。
来到二楼的起居室后，我好奇地四处张望，最后视线移动到书架上停了下来。从书架这头指到那头，我颇为敬畏地开口:
“——全是书呢。”
“爸爸和哥哥都喜欢书，所以越攒越多。”
小町在厨房柜台答道。
“我倒不觉得有很多，看来你们都不怎么读……”
“我们家来客人是很稀奇的事呢。由于双亲都在工作,我们与邻居几乎没有往来。”
“所以是走在时代最前沿的当代家庭。与邻居在路上碰到也只会点头打个招呼，交情只有知道对方姓名的而已。因此我不太清楚来客时应该如何应对，被骂成不懂礼貌的呆瓜也无话可说。”
阿企边说边拉开椅子，示意我坐下来，我觉得他还挺有礼数的。
“谢、谢谢。”
我轻轻地坐下，从厨房回来的小町喀咚一声放下杯子，大麦茶中的冰块咣啷作响。
“不是说要把塞布尔带来吗？在哪呢？”
他开口问道。我连忙指了下小心地抱在怀里的提包。
“这里呢。”
我边说边拉开了膝上的提包。毛茸茸的塞布尔就这样蹦出来爬向阿企那边。茶色的毛发与滚圆的眼珠，小短腿再配上摇来晃去的尾巴。塞布尔向他一路猛冲。
“你当我是猫倍丽吗！”
塞布尔这家伙没有停下来，拼尽全力跑了过去，像是在说“八幡舔舔”般对他舔个不停。
阿企一把举起它后，它的尾巴晃个不停。
“咦?它的毛比前段时间短吧?我感觉它比上，上个月见到时小了一圈。”
“哦， 那个啊。塞布尔是长毛，所以最近就修了一下。”
没想到这样的细节阿企都注意到了，看来真的很认真负责呢。
“这样啊……说起家庭旅行，你们要去哪里呢？”
“去南边的大海。”
我看了一眼塞布尔，它在阿企脚边绕来绕去，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看来他们还挺亲的，这样我就放心了。
“家庭旅行……好像听到一个超怀念的词。你们感情很好嘛。我家就一般了。”
“只有哥哥被抛弃了而已。”
小町张口便说。
我震惊地低喃：“不愧是阿企……”
“喂，你很有看人的眼光嘛……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啦。只是上初中的时候不肯去，后来家人就不带我去了而已。”
“你也用不着跑这么远送到我家来养吧。”
“优美子和姬菜都没有养过宠物，刚开始我也拜托过小雪，但她现在住在老家，好像事情很多……”
一提到小雪，我瞬间就担心起来，闪烁其词地说着。
小町觉察到我的异常，便提醒我继续说下去:
“雪乃姐姐怎么了?”
听到这个问题，我不由得吞吐起来，又向他们投去缺乏自信的目光。
“唔，阿企，你有跟小雪联系吗?”
“没，我都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我又没养信鸽，除了把信塞进漂流瓶扔进大海，就没别的办法了。”
接着他用眼神问小町“你呢?” ，小町也摇了摇头。
我拿出手机晃了晃。
“我倒是常发邮件或打电话……”
“结果呢？”
我把跟妈妈说的情况又叙述了一遍，阿企听完后努了努嘴，像是有什么话说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是我做错什么事了吗……”
我无力地苦笑着。
“你也别介意，说不定只是在老家有不少麻烦事。开学后自然就好了吧。”
阿企说出了与性格不符的鼓励。
在微妙的氛围中，只有时间不断流逝。
即使收到鼓励，我还是有些担心。
“希望是这样……”

不，我也不清楚。”
“什么意思……这也太随便了吧。”
我无奈地苦笑起来。
“可我真的不清楚。我并不了解雪之下。到底怎么才算‘了解’呢？”
我和他一起陷入思考，突然听到“喵喵”的叫声。
转头一看，这声猫叫之后又响起“汪呜——” 的低吼声。塞布尔和雪洞正在小町身边绕着圈恫吓彼此。
雪洞张开了禁止靠近的样子，塞布尔却做出“雪洞，爱死你啦”的架势，追着它四处乱窜。小町也没有阻止这场追逐战，而是微笑着在一旁围观。
阿企皱了皱眉头，也许是烦恼这种情况要持续几天。我有些过意不去地说:
“啊，啊哈哈，抱、抱歉。我也考虑过宠物旅馆，不过现在是旺季，到处都爆满了。”
“所以才轮到小町出场了哦，哥哥。”
小町用拳头敲了一下单薄的小胸脯，得意洋洋地仰起上半身。
“不然暑假就没机会了呢。走起！”
小町双目放光，似乎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话说照顾它是无所谓啦，但狗粮应该喂什么好?Vitaone?Frontline? 喂喂，该不会是宝路吧?我们家可没那么奢侈。”
“不愧是养过狗的啊，居然这么了解……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带了，就在门口的车上。”
“话虽如此，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的记忆一片模糊，而且那只狗多半是由父母或小町来照顾的。”
阿企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哥哥对狗和猫都喜欢呢。”
“是啊，我尤其喜欢猫和狗。说起来，虐待动物的家伙绝对不可饶恕。真希望那些不懂得珍惜生命的家伙给我去死。我最讨厌不珍爱生命的人了!”
当他激动地做着无关紧要的演讲时，我扑哧一笑。
“那我就放心了。塞布尔好像跟阿企很亲。”
“不要对我期望过高。比起照顾别人，我可是更擅长被人照顾的类型，说我是寄生虫都没问题。”
他挠了挠躺在一旁亮出肚皮的塞布尔，又开了个玩笑道，塞布尔被小町一把夺过。
“好啦， 小塞就放心交给小町吧!我会马上把它变成非小町不可的身体哟!”
“那样我会为难的……嗯，拜托了哦。”
虽然还是有些不安，我还是乖乖地低头行了个礼。接着，看了一眼手腕内侧，确认手表上的时间。
“我该走了。妈妈她们还在等我。”
“那我们也来送你吧。顺便把狗粮拿回来”
塞布尔正四处乱嗅，在房间里徘徊。大概是因为有猫才会对气味有反应吧。
“啊，临走之前，我还想摸一下雪洞。”
我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
“说起雪洞，那家伙不知何时逃掉了呢。”
“不，哥哥，它在那！”
我顺着小町看去，它正卧在冰箱上睡眼蒙胧地俯视着我和塞布尔。
“这是讨厌塞布尔吗？”
“不，不是，它对塞布尔既非讨厌，也不是没兴趣，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相处，才会产生距离感与戒备心。”
“听起来就像小雪呢。怪不得叫雪洞。”
“看来你已经很熟悉了呢。”
对那种退后一步的目光，我当然很熟悉。
因为是我的生日，我还记得很清楚。
梅雨季难得的晴天，她背对鲜红的夕阳，露出了寂寞的微笑。那时，她就在我们之间划下一道界线。将受害者的我们与她自己分开。
尽管我现在察觉到了，但我仍然不理解，那条界线究竟为何物。

八月中旬将至，暑假的气息也渐渐远去。
平静的下午，我像往常一样慵懒地躺在长条沙发上，半眯着眼睛看着身上的雪洞。
小町就在身旁，盖着空调被，被子里还有一只塞布尔。
说起来今天就是塞布尔要被接回家的日子了。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小町和它之间已经很是亲近了。
而且它也很听话，说实在的，还真有点不想让它走呢。
掌中的手机“嗡”了一声，把我从半昏半醒中拽了出来。
我看了一眼消息，是结衣发来的，大致意思就是飞机晚点了，要迟一会才能到，还有一些抱歉的话语。
我试着单手盲打一个“收到”，可是动作还是被敏感的雪洞察觉到了。
它睁开眼睛，直接从我的身子上跳了下来。
于是连锁反应发生了。
塞布尔醒了，跳下来去追雪洞，小町也就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看向还在打字的我。
“嗯？哥哥，怎么了嘛？”
“啊，结衣姐姐说飞机晚点了，要晚一点才能来接塞布尔。”
小町显得有些高兴，这我并不感到意外。
“好哎！啊……不对，飞机晚点也太难受了。”
我当然知道她是在为能和塞布尔多待一会而高兴，所以我笑着说：“那看来今晚的散步时光，也要归你们两个所有咯。”
“什么啊，哥哥不出来吗？”
小町做出一副诧异的表情。
“什么啊，我为什么要出去啊？”
我也很诧异。
“哥哥都好几天没出过门了哎。况且……”
她又是一副愠怒的样子，低下头在思索着怎么才能把我骗出去。
“况且什么？”
“今天想和哥哥在外面吃呢。”
“为什么要在外面，而且带着它怎么进餐厅啊。”
“因为我不想做了，不可以吗。”
小町撅了撅嘴，宣泄着不存在的情绪。
“哥哥在外面带它，我进去买一份就好咯，好了，快把绳子取出来。”
“好好好。”
按照小町的指示，我从结衣交给我的养狗套装中取出一根散步用的狗绳。
“谢了。然后给塞布尔套上，小町来按住它。”
事实上，塞布尔还是很听话的，不需要按住也已经乖乖地趴下了。
“好，这样就行了吧?”
我晃了晃狗绳的握把问道，小町满意地点点头。
“嗯。出发吧。”
小町伸手指向门厅。
“……让我来遛?”
“非要说的话，是溜哥哥才对。小町不这么做，哥哥才会不出门呢。”
话是这么说……阿企这个外号可不是盖的。
我长叹一口气，竭尽全力地表明自己不想外出，但小町根本不当回事，一个劲儿地从背后推我。
“好啦好啦，走吧走吧！”

太阳已经西斜，弥漫着一层淡墨的蓝天上，一轮皓月高悬。
我居住的街区很安静，感觉像是上世纪小城镇随处可见的住宅区。河岸上只有一条大路经过，两边散布着田地，农户的房屋鳞次栉比。
老妈小时候应该是三十几年前了吧，听说那时候这一带的河边与水田还有萤火虫。换句话说，现在已经没了。
脑中猜想现在还能否看到的我望向田地。
沙沙。
稻穗被风拂过。
白天沐浴在阳光下，充分吸收水与养分的饱满稻穗被一阵呼啸而过的风分成两边。
小时候我还以为，那是隐形妖怪的所作所为。
但现在，萤火虫和妖怪都看不到了，只有小町是真实的。
她来回看向我和塞布尔，愉快地笑了。
“哎呀，好久没跟哥哥一起散步了呢！”
“是哦。”
的确很久没有像这样悠闲地走一走了。我这个人本来就喜欢待在家里，除了购物或参加宠物展之类目的明确的活动，根本不会走出家门。
她似乎很享受被塞布尔拖着的手感，握着绳子快步前行。
“喂，很危险的，小心车子。”
一辆自行车从我们身边掠过，无惊也无险。
小町笑着回过头，对我说：
“前面就是了，那哥哥就带着塞布尔在这吧。”
“好，注意安全。”
现在轮到我被塞布尔拖着了，它用鼻子拱来拱去，嗅着青草的味道，用力地嚼了起来。据说狗吃草是因为肚子难受，要吐出一些东西，我站在一旁等待，反思着这几天是不是喂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结果并没有想出来，也许它只是单纯想吃了吧。
再想想就是和结衣的约定，初步定下来是烟火大会。
结衣倒还好说，只是雪之下有点难处理……就算我让结衣去请，大概率也会得到“在忙”的答复，最后还是回到了我身上。
那么我又如何呢？真的能做到吗？
我在脑中过滤了情报，想起前几天遇到老师时，她说雪之下可能跟家族一起出席这次活动，也就是说，即使她的妈妈放她出来，那也是跟家族一起的。
还真是难办，我有点不情愿去邀请她了。
不仅有着重重阻力，而且那件事也让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但如果她没有来的话，结衣就会郁郁寡欢的吧。
既然如此，这份责任还是由我来承担好了。
说不定一开始就是为了帮结衣才揽下的。
那么帮她又是为了什么呢？
正当我深陷思维迷宫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是小町拿着晚餐回来了。
塞布尔扯了扯绳子，像是在叫我把绳子递给小町，小町冲它笑了起来。
“乖啦，让哥哥带着你走吧。”
塞布尔也汪汪地叫了两声来回应她，迈起迷你腊肠犬特有的步伐。
西方天空的余晖，等间距点亮的路灯，家家不同的灯火一各种光亮相互交织。
去往不同方向的人流穿梭在暮色迟至的街头。
正要回家的上班族，为晚饭采购的家庭主妇，与朋友骑车的小学生，社团活动结束后在便利店谈笑的初中生，正要出去玩的高中生，还有去接小孩的母亲。
一如往常的景象却流露出淡淡的怀念与温情。
小町蓦然开口：
“哥哥，生日快乐。”
虽然说不上惊喜，毕竟在看日历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但是也有些意外，嘛，每次生日都是这种感觉啦。
“突如其来的说什么呢，”
我超过了放慢步调的小町。如果不是背对着她，微微扬起的嘴角就要暴露了呢。
“欸？并没有惊讶？难道说哥哥想起来了吗？”
“当然了，自己的生日自己怎么会不记得。”
“那就好，小町也很高兴呢。”
温暖的回应令我忍不住回过头去。
小町闭上双眼，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
“可惜，大家都不记得了呢。”
“大家是谁？”
“嗯……比如爸爸妈妈。”
“爸妈忙，等他们下班了就会想起来的。”
“那……还有结衣姐姐和雪乃姐姐呢，结衣姐姐的生日会我们都有去庆祝呢。”
“那家伙可是笨蛋，自己的生日都差点没记住呢……如果说雪之下的话，我想即使是祝福也只会用手机发邮件给我吧。”
想到这里，我掏出手机，却发现走的匆忙忘在了家里。
好烦……
我抬起垂落的双肩，甩下小町，和塞布尔向前走去。
小町用凉鞋的鞋尖踢了下小石子,仰望闪烁伊始的星星。
虽然给每个人都找好了理由，心里还是不免郁闷。
不至于到生气的程度，但还是无法言说的难受。
我一会垂头看看地，一会抬头看看天，不知不觉间就快要到家了。
塞布尔突然用力地扯着绳子，向前奔跑着，我不由自主地跟着迈开了步子。
我看到一个茶色的团子站在我家门口，塞布尔正冲着她汪。
她听见声音也转过身来，手上还捧着一个礼盒。
然而最意想不到的还是她接下来的一声招呼。
“呀哈喽！阿企，生日快乐！”

“呀哈喽！阿企，生日快乐！”
突如其来的祝福让我当场呆住，不知道如何回应。
我和她面面相觑，还是后来的小町开了门带我们进去。
在屋内坐定之后，她开了个玩笑。
“难道是我错了，今天不是阿企的生日吗？”
气氛一下变得轻松起来，我也能应对自如了。
“当然是我的生日啊，只是被感动到说不出来话了呢。”
不是骗人哦，真的要哭了呢。
“那就好，我带回来的生日礼物，请收下。”
她给我一个纸袋。
里面的东西，从这个大小和形状来看，应该是一柄木刀。
我没有具体去看什么样，如果是缠着一条龙的长剑钥匙链，或是黑暗中发光的骸骨钥匙链，我还蛮高兴的啦。
感觉她意外地懂中二少年呢。
“还有地区限定的点心哦。”
我瞥了一眼纸袋里面，正如她所说，有一盒当地的点心。嗯，是那种常见点心的地区限定版吧。
“这个……”
“咦?有你不喜欢的东西吗?”
她有些担心地探头看向我手中的纸袋。
“不，没，只是女孩子都会买这种土特产，还买给班上所有的女生。”
“嗯，是啊。不过也有不这样做的女生，比如优美子。”
三浦吗？不愧是女王。那副接受进贡也是理所当然的姿态，真让人佩服。
“以前有人给我的鞋柜里塞了地区限定点心的包装纸……犯人绝对是我们班上的某个女生，而且她绝对没有掩饰罪行的意图，那种强硬的态度反而更……”
我呵呵地干笑几声，她慌忙替我说话:
“已、已经没事了，这种事不会再发生啦!”
“是就好了。”
她紧握拳头劝解着我。当然，正因为有这些过往，才显得她今天的祝福更为感动。
于是关于生日的话题告一段落，结衣从门厅向里面张望。
“塞布尔去哪里了？”
“哦，它很好。刚回到家，小町带它去冲洗了，小町！”
我冲家里喊了一声，小町抱着塞布尔走了过来。塞布尔在她怀里哼唧一声。她看着它微笑起来。“小町，谢谢你!”
她抚摸着被小町搂住的塞布尔，又客气地问了一遍：
“有没有给你们添麻烦?”
“怎么会呢?还玩犬语翻译器了，很愉快哦。”
“犬语翻译器?哦，那个啊。以前好像有过。”
“现在也有应用程序。”
眼见为实，我点开程序，她好奇地看向我的手机。随后，试着跟塞布尔打了个招呼。
“来来，塞布尔。是姐姐哦!”
于是，塞布尔疑惑地歪起脑袋。
“汪呜？”(这人是谁啊?)
惨叫般的吼声似乎让塞布尔吓了一跳， 汪的叫了一声,在我的脚边绕起圈子。
“放心，过两天就会想起你了。”
“呜呜……真希望它别忘记……”
结衣半带哭腔地说着，小心翼翼地抱起它。塞布尔也在怀里“呜”地叫了一声。
感觉时机差不多了，我试着提出烟火大会的事。
“对了，关于那个赌约，我们就去烟火大会怎么样？”
“当然好啊，那我就来联系小雪吧。”
说完她就掏出手机，哔哔啵啵地打起字来。
“啊，不用，既然是我请你们，那还是我来联系的好，顺带一提，雪之下——她很有可能会去烟花大会。 平冢老师说那个是自治团体组织的活动，所以那些大人物会带家人到场。”
“这样啊……知道了。”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停顿了一下，稍微做了个深呼吸，偷偷地瞧着我，
“那、那……就当作是照顾塞布尔的谢礼，阿企也不用请客了吧。啊，还有小町，我们一起。”
“怎么样?小町，一起去吧。”
道谢的话，照顾塞布尔的小町也确实该去。
或许是有着自己的心思，小町双手叉腰，轻轻地叹息起来。虽然她嘴里念叨着“唉，哥哥真没用”，但我装作没有听见。小町一脸抱歉地看向由比滨。
“啊，受到邀请我很高兴啦。但别看小町这样，也是应考生哦，所以就算是谢礼，也不能去玩……”
“嗯……也对。”
仿佛知道小町的画外音，她浅浅一笑。
我还在想该怎么接话，她却已经开始整理东西。
“时间不早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啦。”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体贴温柔。
我把其他东西都轻轻地放进小町拿来的提包里。拉好拉链，交给了她。
“再……再见了。”
虽然没怎么疼爱它，临到分别之际还是会有情绪涌上头。听着塞布尔依依不舍的叫声，就更舍不得了。
“结衣姐姐，下次再带塞布尔来玩哦。”
这三天与塞布尔形影不离的小町，眼眶湿润地抓住她的手。
“好啊好啊!我们一定来!”
“嗯，一定哦。趁父母在的时候，带着点心盒，顺便问候一下。’
“是哦，也该向父母打个招呼呢！咦? 不，不行啦！叔叔阿姨会怪我的！”
小町的双眼闪着邪光，“啧” 地咋了下舌，又彻底变回原来的表情。
“总之，请下次再来哦。小町会等着的。”
“嗯，谢谢。”
她最后再道了声谢，便抱起塞布尔与其他行李，走下楼去。

塞布尔离开后，家里就变得安静起来。
这里宁静得就好像从未有过一天到头的汪汪声一样。洗东西时丁铃咣啷的声音格外响亮，拧紧水龙头后，连远处的虫鸣都能听到。
在父母回家之前，比企谷家的静谧时光会一如往常地流逝吧。
我们简单的做了庆祝生日的仪式，然后迅速享用了晚餐。
饭后，小町无精打采地陷在沙发里。听到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从冰箱中取出大麦茶，倒了一杯递给她。
“辛苦了。”
小町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干。她满意地发出“噗哈”声，把杯子递给了我。
“唉，好累……像是送走了自家孩子的心情。”
“有那么严重吗……”
仿佛老了几岁的小町靠在走廊上，脸上安详的表情如同正在发呆的老婆婆。
“不过，交给结衣姐姐的话，应该可以放心吧
“本来就不是你的东西……”
小町抬头看向忍不住叹气的我，歪起脑袋。
“咦?哦,是说塞布尔啊。”
“啥?难道不是吗?那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啦。”
谈话陷入沉默，我无聊地拿起手机。
通讯软件上，小红圈里惊人的数字一下子让我清醒了。
原来大家都有给我发生日祝福，不仅是刚刚送走的结衣，还有雪之下，户冢，甚至还有老师……
当然也有材木座这种混蛋发来的垃圾邮件。
也许这是迄今为止，我最被认真对待的一次生日吧。
既然如此，我也应该认真地去回复他们。
嘴角微微上扬，就连打字的手都变得欢快了。

“滴滴。”
房间里的时钟突然发声，我知道这是又一个整点的信号，现在应该是晚上九点。
我默默地扫过手中书页的最后几行，再翻过来便是一片空白。我知道，这是结束了。
其实在翻页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毕竟这本书我也已经品评过很多次了。
那么，今晚的阅读就到这里吧。
接下来是淋浴，然后回复手机上的消息，就可以安然入睡了。我几乎可以猜到结衣酱的消息已经塞满了手机。
不能说是迫不及待吧，但我还真的挺喜欢看她分享每天都不同的生活。
不过如果是她邀请我出来玩，我倒是会犹豫。相比她的真诚，我有些太过虚伪了。
“尽管你们一个救人一个被救，但同样都是被害者吧?那就应该向加害者追究一切，所以……你们当然可以……重新开始。”
我回想起她和比企谷闹矛盾时，我用来劝解的话语。
多么虚伪啊！加害者不就是我自己吗？
可是那时我以为永远不会再被察觉到的，没想到，姐姐直接就把汽车带到了他们眼前。
我甚至不敢去看他们挥手再见的模样，我想，应该还带着一种审判的眼神吧。
胡思乱想间，淋浴结束了，我穿上睡衣，慢慢地吹起了头发。
从未如此讨厌过自己的长发，如果是像结衣酱那样的短发，大概很快就能吹干吧。
从合宿回来的这段时间，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她没有提起过那件事，我也没有让她察觉到异常。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当面对质，我只想平稳的结束这个暑假，所以凡是见面的机会，我都给推脱掉了。
吹干头发后，我回到房间，拿起充满电的手机，令我惊讶的是，不止是结衣酱的消息，这次还有比企谷的。
我都看了一遍，虽然从消息长度到用词到语气都大相径庭，但有一条消息出奇的一致——邀请我来烟火大会。
看这意思，应该是我们三个一起去了。
合宿的时候就好像听他们说过，没想到还真这么做了。
我皱了皱眉头，倒不是因为想不出什么理由去拒绝，只是我的家族已经预定参加了。
具体情况是爸爸，姐姐代替妈妈，还有我，一起参加。不过只有爸爸和姐姐要去社交，我可以自由安排行动。
我想不出该怎么回复，数次拿起手机，又犹豫地放下。
“咚咚”，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然后便是推门而入的人影——只有姐姐会这么做。
“你来干嘛？”我冷漠又机械地问道。
“小雪好冷漠哦。马上不是要到烟火大会了吗，妈妈让我来看看你的浴衣还合不合身呢。”
又是烟火大会，怎么感觉所有人都在说这件事……
“哦。”我波澜不惊，任由她翻开衣柜看去。
没想到姐姐没有去看，而是把身子缠了上来。
“哎呀，又是在和小情人由比滨同学聊天吗？”
“不是，没有。”我矢口否认。
“那就是比企谷同学了？”
“更荒唐了好么……”
“那我的好妹妹，这个点还不睡觉是在干什么呢？”
“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吗？对于高中生，才十点未免也早了些。”
“哎呀呀，真是对不起，毕竟从小时候就看着你，难免会觉得你还不大呢，不过说实话，这个学期，真是你变化最大的几个月。”
“比如？”
“比如现在就在熬夜。”
“这样说话就没意思了，我要睡觉了。”
我伸出手做出要关灯的架势，姐姐把我拽了回来，一把搂在了怀里，虽然有股窒息感，却也有点莫名的熟悉。
“你看，你都不抵抗了，如果是从前的话，无论怎么样你都会挣扎的吧。”
“……”我默不作声，因为她说得对，也许我是习惯了这种拥抱了。而且姐姐和我都很清楚这些和谁有关。
“让我猜猜，是你的小情人们在邀请你去烟火大会吧。”
“不是小情人！”我做出一副要发飙的样子，但姐姐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好好好，是你的好朋友们，所以我说的对吗？”
“对，可是现在我不想去了。”
“为什么呢，事到如今还想要逃避吗？”
姐姐敏感地察觉到了合宿结束时他们的视线，还有后来我的精神状态，我不得已告诉了她所有事情。
“不会有事的，毕竟不是你的错，你怎么能算是加害者呢？只要大家坐在一起，就一定能说通的。”
“真的吗？”我喃喃自语，开始想象着在绚烂的烟火下和解的场景。
“真的。我也会陪你一起的，更何况比滨同学那么成熟，姐姐我也很喜欢哦，说不定下次就会把她抢走呢。”
“又在说什么胡话呢……不过她确实有一种姐姐的感觉呢……不像某人。”我悄悄地看向她，却被回以伤心的表情。
“呜呜……小雪这么说，人家好伤心。”
不得不说，姐姐的表情永远是我最捉摸不透的，无法判断是真是假，无奈之下，只得说是在开玩笑。
“好哦，那就原谅小雪了……不过有一点小小的惩罚……”
“又来了，我才不听你的呢，我真的要睡觉了。”
“好啊好啊，那今晚一起睡怎么样？好久没有一起了呢。”
“不好，而且你还没洗澡吧！快去洗啦，别穿着外衣在床上啊！”
“好好，我这就去。”
姐姐哼着快活的调子走了出去，说好的浴衣什么的也没看。
现在，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回复了，我信心满满地拿起手机，打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期盼已久的烟火大会很快就到了。
在去往集合点的地铁上，我坐立不安。
本以为只是选了件很普通的浅桃色浴衣，没想到出了门才发现自己是人群中的显眼包。
浴衣上的朵朵小花，还有朱红色的腰带更加重了这种感觉。
就连脑袋也变得不自在了，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扎丸子发髻，而是高高地扎成一束。
我不时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因为穿不惯木屐，光是从家到地铁就多花了不少时间。
幸好集合点不是很远，我没有迟到太多。
下了车后，我环视四周，发现阿企靠在中央大道的立柱上，几个在学校见过的人从旁经过。因为不是熟人，我没有搭话。
他们也都穿着浴衣或羽织，只是颜色没有我亮。目光追随着这些高中生，我从北口踩着木屐啪嗒啪嗒向他走去。
只要稍微走快一点，脚步就有点不稳。
阿企向前走出两三步来接应我。
“啊，呀哈喽！阿企。有点手忙脚乱……所以就迟到了……”
不光是手忙脚乱，就连语言都乱了，我既害羞又愧疚地笑了笑。
“没事，这不算什么。”
尽管双方见到了，却不知为何陷入沉默，我低着头揪起头发，没想到他先开口了。
“嗯，那什么……浴衣不错。”
为什么会夸浴衣啊，阿企是那种喜欢低调的类型吧 ，这么鲜艳，真的很好看吗。
不过，用不着特地去问原因。
“多、多谢。”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怎么办，在僵硬的氛围中，我勉强开口。
“我们……走吧。”
“好……”
他迈出步伐，我发出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追在身后。
穿过检票口，等待驶离东京方向的电车，在这期间我们也始终默默地低着头。
我是会介意沉默的类型，一旦沉默我就会担心对方是不是在生气。
我尝试着先说点话。
“那个，说起来，小雪要我们去会场的贵宾区找她，你知道吗？”
“我知道，她也跟我说了，我说，为什么我们不到现场集合，而是选在这种不远不近的地方?”
“因为……那边人很多，不容易碰头。”
“不是有手机吗?”
“打不通的啦。”
人多的地方很难拨通电话的，他是不是没去过人多的地方啊。
“而且……现场集合就没韵味了。”
我又补了一句。
“要味道做什么，又不是吃饭……”
“怎、怎么了嘛！你有意见?”
“没……”
不知道是不是太凶了，他居然不说话了。于是，沉默再次降临。
等到再次开口时——
“烟花大会——”
“烟花大会——”
一开口就撞车了。
我惊慌地伸出手，示意让他先说。
“烟花大会……你常去吗?”
“啊，嗯。我每年都和朋友一起去。”
“……”
我刚答完车就来了。
车上的人大多都要参加烟花大会，所以浴衣就不是那么显眼了，还有不少人带着野餐布和遮阳伞。
反正只有一站，我们并肩站在门边，车门发出喀哒喀哒的响声关上后,电车驶了出去。
“你刚才想说什么?”
这下轮到我提问了。
“我想问你有没有去过烟花大会。想到一起了呢。”
原来和我是一样的想法啊，我羞涩地笑了笑，连笑容都传染给了他。
他错开视线看了眼手表，然后收起笑容回答道。
“我只有上小学的时候，跟家人去过。”
“这样啊。”
对话再次中断。
我们断断续续地做着交谈，电车也断断续续地前行。
可以望到远处的港湾塔时，突然来了一次比之前都要大的刹车。
“呀!”
木屐嘎吱作响，我忍不住叫了一声，失去平衡的我倒向前去，没想到肩膀意外地接受到一份坚实的触感。
阿企自然地接住了我。
两个人的脸近在咫尺，我顿时红了脸避开。
“对不起对不起……”
“嗯，因为人多嘛……”
我看向窗外的风景，别过脸去。
突然发现，平时颓废至极的他也有男生的一面。
是我太迟钝了吗……还是太没有边界感了呢。
总之意识到了之后，还是要注意距离为好。
我们下车的这一站人头攒动，嘈杂声不绝于耳。
高耸的千叶港湾塔以镜面般的外墙反射着，闪耀数倍的夕阳让等待大会开幕的人们更加雀跃。
人人都在说笑，喜悦的眼神交相辉映。
路边支起众多叫卖章鱼烧与煎菜饼的小摊，附近的便利店和酒铺都把商品摆在店头，餐馆正以赏烟花为名吆喝着招呼客人。
这就是夏天。
也许是记在基因之中，只是看见就会兴奋。
千叶市民烟花大会即将拉开序幕。

这样啊

3

从车站前走到烟花大会会场的路程不远，但人山人海阻碍着前行。
广场平时给我留下的印象只有空旷，可是现在从远处都能看到那里已被人群淹没。
我有些焦虑，小雪的时间观念一向很强，迟到了可不好。
像是看穿了我的焦虑，阿企扬起手机说：
“不用那么急，雪之下刚刚来信，说是因为家族安排，集合时间要推迟半个小时。”
他的话像一阵风，从海边惬意地吹来，驱尽闷热的空气。
我们挤到路的边缘，看着人群熙熙攘攘。
我从荷包里拿出手机，确认了小雪发来的邮件，还顺便看了下时间，现在才刚过六点。
“我记得一开始定的时间应该是七点以后。在那之前干点什么好……”
我转头看向阿企，询问着我他的意见。
“这个嘛，你还没吃东西就来了吧，我们去买点东西吧。”
“好哎！我还要给小雪也买上，啊，还有小町的！”
“这个不用你操心，小町发了想吃的东西。还不少呢，有炒面，棉花糖，弹珠汽水，章鱼烧……”
他按了几下手机，把屏幕亮给我看。
“好！那就都买！我还要苹果糖！”
此时人潮已经过去，我踢踏着木屐愉快地踱着步。
阿企在我身后哼着小曲，喧器之中也能清晰地听见。
沿街小摊一个挨着一个，人气都很旺盛。
“我们从哪个买起?”
“先买可以常温的东西吧。买凉的，变热了可就不好了，这样看来……先买棉花糖比较好。”
然而此时我的目光正集中于别的地方，我兴奋地拽着他的袖子。
“不是吧这个可以中PS哦”
我死死地盯着宝物垂钓的小摊。那里除了PS，还堆有别的豪华奖品。
“哎呀，中不了的……喂，好好听我说。”
“咦?可是绳子不是连着吗?”
“嗯，的确连着,不知道连到哪里而已。”
他弯下腰，在我耳边轻声地说，
“钓宝的绳子从各个奖品伸出，在一处汇集，又伸向各个方向，顾客完全看不出做了什么手脚。”
“给我记着，这种把好东西摆出来给人看的，往往都是陷阱，有利于自己的事多半有内幕，这是生活常识。”
“这是哪个世界的常识——大人社会吗?”
在我们交谈时，我看见阿企被摊主大叔瞪了几眼。我们连忙悄悄逃走，赶到别的小摊前。
“对不起，我太笨了，我们还是先买棉花糖吧……”
我内疚地对戳着手指，不停地道歉。
“没事，这种眼神我早就习惯了。”
棉花糖小摊的机器发出嗡嗡的响声，一股甜香四处飘溢，软绵绵的白丝很快就缠绕成团。
成品被塞进袋子，挂在摊位前。每个袋子上都印有角色，有女孩子看的动画，也有男孩子看的特摄。
“哇，这个好怀念啊！我们选哪种?”
与我同龄的阿企似乎也开始怀旧，用温柔的眼神瞧着糖袋。
“就它吧。”他指着面前的粉色袋子，付了五百块，“请把这个给我。”
“哎？可是这个是女孩子看的动画吧？”
“因为你们都是女孩子嘛，选这个光、光之美少女什么的就行了吧，嗯。我个人没有半点兴趣就是了。”
“那就谢谢你啦！”
买好棉花糖，又买到了弹珠汽水与章鱼烧。
“最后还剩下炒面了，炒面在哪里呢？”
“我记得刚才在那边有见到……”
阿企转身准备往回走，却不小心碰到了旁边人的肩膀。
“啊，不好意思……”
那人抬起头，是位女生，再仔细一看，原来是相模。
现在她也注意到我了。
“啊，结衣!”
“哦，小模……”
我应了一声，微微摆手向前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