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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饭】《拉着老婆一起吃仙丹的屑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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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丕x王穆之,一正剧两日常番外+角色分析,完结。大约共一万字←短篇有什么不完结的吗?
楼主竟然也有在历史同人吧发表一篇完整的小说的时候,这在我小时候是梦寐以求想都不敢想的,虽然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看了˃̣̣̥᷄⌓˂̣̣̥᷅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3-10-20 21:12回复
    2楼祭祀摆渡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3-10-20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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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时燕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题记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3-10-20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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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岁的司马丕坐在桃树下,迎着春晖,反复展看着手中佳人寄予的信笺。他也同所有痴情的小儿女一般,怀着羞涩与欣喜,将那篇书信略略看了多次,才认真地、一字一字细读句中情思。
        王穆之先与他约定了期会的时间,后又如平日般,写了些近来共同研看经书的心得,终了,才用她清隽的字体,抒下心中真挚的思恋。
        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
        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只是那个“银”字却用朱砂圈了一角,或是下笔时迟疑了些,或是被水浸了些,使得那洁白的纸面,也像少年在斜阳下染了丹霞的面容了。王穆之素来爱好整洁,行文中偶有错字,也不用雌黄涂抹,仅一点朱砂示意便罢;司马丕知其所指,并不为意,就循着她的字迹,自把那繁休伯的佳句吟诵了数遍。
        道是两情相悦,最好。
        读了许久,天边已带了薄薄的暮色,但见归燕啁啾着在他身边盘旋,将口中衔着的契礼抛给他。
        司马丕稳稳接住了那小巧的物什,摊开掌心看时,竟是枚暗金色的指环,精雕细琢,微显着典雅的纹饰。怕是她因不愿改动古人诗句,便在信中这样写了,倒还真是穆之的性子——她与他自小相识,既是道友又是书友,对于彼此的品性,最是熟悉不过。
        他轻笑着,小心翼翼拈起金环来,戴在指上试了一试。
        约指,约指,虽是玲珑了些,可在他修长的指上却恰恰合适。沉沉的金色泛着柔光,很像她。
        出身名门的大小姐,明德茂亲的琅琊王,外人看来,也是门当户对。而二人更是心神相契,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便托兄长与先生为媒,定下了他们的亲事。
        只不过……朝华易散、薤露易晞,那聪颖又明秀的兄长啊,多么好的一个人,为何偏生像槿花一样,望夕而落?
        春日的约定,延滞了许久,最后直到深冬时节,才与他拜时成婚——那是独属于乱世的、含着无奈与悲凉的婚礼。
        既无繁复礼数,也无华美妆饰,不过一袭素服,拜了高堂天地而已。
        他看不清她白绢纱下的面容,可料想她定是眼中垂泪的。
        世事无常,如何不得衔悲。
        司马丕亦是心绪万端,无言低首,隐隐见得王穆之身上那唯一的饰物,也正低微地绕在她的小指上。
        紫磨金几近深褐的颜色,衬不出新婚的欢悦,反是让他忆起为病重的先生祈福时,一遍遍诚挚祝颂过的经文。
        圣人啊,你究竟有没有情意呢?年轻的琅琊王跪在病榻前诘问天地,天地却并不言语,只是降下漫天的缟素与飞雪,一如今日。
        仿佛这个凄凉而清寂的冬天,永远不会结束似的。
        雪……洁净无垢的雪。会凝在坠尽秋叶的树枝上,也会落在忍寒待青的麦田中。那些根系相连的生灵啊,在霜雪里期许着它们的新生。
        以后,便也是一家人了吧。
        他怀着庄重与敬意,双手揭去她头上覆着的蒙纱,雪深折竹的夜里,他们不甚像结成了夫妻,倒像是结成了患难与共的挚友。
        风雨如晦,二子同舟。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3-10-20 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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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龄,可要喝茶?”王穆之叩了那虚掩着的门,轻声询问道。
          “好呀?穆之沏茶的手艺精湛着呢。”司马丕被王穆之这一唤,终于定下几分心神,起身向门前接过她手中的食盒,一同在书案前坐好。
          王穆之取了茶盏,浅绿的茶汤倾在瓷杯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只是听着,也能感到那甘冽与沁凉。
          “尝尝吧,我调的新式样。”她斟了满满一杯端给司马丕,司马丕也是小心接过,贴着杯沿抿了一口:“辛苦穆之了,穆之也请……”
          浅橘色的灯光下,二人各执了一杯对饮。茶汤早用井水镇过,五月的苦夏,若是饮上一杯,的确舒畅许多。
          “慢些慢些,这是冷茶,饮快了要伤身的!”司马丕一杯饮毕,又取过壶来续满,复又一饮而尽,王穆之见状,连忙用手盖住他的杯口,关切道:“千龄是渴得紧?或是,心中烦恼……若如此,穆之愿为君分忧。”
          司马丕听她如此说,心中的愁绪自也散了不少,可看着案桌上那未完的诏令,还是不觉蹙眉道:“桓元子上疏,要迁都洛阳呢。虽见他有收复旧都的功劳,如此,却是要我们君臣白白送死。”
          “桓元子……荒谬!陛下现今可有对策?”
          “所幸尚有王蓝田敢于周旋,依怀祖之见,顺着桓温他老人家的意思应付过去便罢。所谓迁都,不过是想树立权威,震慑朝廷,唉……”司马丕取了那份诏令,向王穆之的方向移了些许,“这答复他的文书,属实让我难以下笔——桓元子,欺我太甚……道是太原王氏出忠臣良子!”
          这话语不知有几分赌气,几分偏爱,亦或是几分不甘,明明语意中含着怨愤,语气里竟无太大的波澜,听在王穆之耳中,无由不让她心疼——这似乎连生气都不会的郎君,更兼一副软和心肠,在乱世中,争斗不得,又如何能逃脱权臣的牵制。
          “千龄啊,”她再为他斟了一杯,“莫把怨气郁结在心里。”
          “嗯嗯。”司马丕这回很听话地小口饮着,将未成的文书与王穆之共看。
          再重览先前写下的文字时,便有些难言的触动了。六十年的动乱后,那客居江左的君臣,再向西北回望,到底会怀着一番什么样的心情。
          旧都洛阳、故土温县,纵是能回到版图上,也不过是水月镜花一样的希望。失了长江天险,便连尚有的也会摇摇欲坠。他甚至不忍去问,她是否也思念故郡太原,那是很远很远,远在并州,胡马依北风的地方,入不到江南的梦里。
          司马丕不知自己究竟如何把这篇诏令顺下去的,写到最后的“河洛丘墟,所营者广”时,更是伤怀,以至笔力格外加重,让纸张也洇染了墨迹。
          “若是真的回了洛阳,也轮不到他桓元子经略丘墟。”王穆之仍在为司马丕不平,不由愤愤自语道:“威吓朝廷的逆臣,也敢比踪我家叔祖。”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说到经略洛阳,定是位有德能臣——是穆侯吧!庶务不易,史官又惜字如金……穆侯是卿家先贤,自有芳馨遗于后世,若有史书未及之处,穆之可否给丕讲一讲呢?”
          “这……是穆之失言了。”王穆之摇了摇头,她岂不知已是今不如昔,那百二年前尘埃落定的旧事,讲来只会徒增悲叹,“如此时势,当以眼下为重,听这些前朝的故事,岂不消磨士气。”
          “穆之,我清楚此中道理,可是,哪怕做一个衣锦还乡的梦也好,这天下,又有谁不倾慕秀出的贤士。”
          王穆之险些落下泪来,沉吟了许久,才娓娓道出在家族中流传百年,春风化雨一般的故事。那故事的主角,自是他们家族的俊望翘楚,封在京陵,讳作文舒。
          年轻勤劳的典农中郎将,欢忻喜悦的洛阳百姓,他带领他们斫开荒莱,亲手烧出那连绵不尽的沃野,直到春种秋收,国安民富;家家的檐下,都有一双燕子了……
          那是多么圆满而又美好、没有结局的故事啊。她讲这故事时,自矜着家族的骄傲,但更多的,却是对司马丕的劝勉和鼓励。
          如果可以,他也想做一个明君。
          许下多少愿景,也抵不过无情的天地,生生把他们困在铄石流金的苦夏。
          壶中的茶水早被炙得温热,他们分饮了剩下的茶水,在这酷暑中,每一滴水都弥足珍贵。
          臣子僭越,君民何辜。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终于淋漓地下起大雨,间杂呼啸的风声,似哭泣一般,毫无停息的意思。雨势不减,更有一道白光闪着,照亮漆黑的夜幕。司马丕摘去指上的金环,向前微微探身,掩住王穆之的双耳。
          他恍然听得雷声滚滚,自远而近;低沉的余音在天地间久久回荡,竟分不得这是不是王文舒斫荒垦田时,那隐隐的春雷。
          可同名又哪得同命呢。
          司马丕轻叹了口气,将王穆之揽在怀里。他们再没有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拥抱着,风雨飘摇的夜里,彼此是对方的依靠啊。
          终其一生,也没有机会再现那番欣欣向荣的盛景。家世与气数已道尽他们的因果——效不得的先贤,回不去的洛阳,还有那任由权臣摆布的暗弱君王。
          好在穆之会一直陪伴他。
          天上的雨水凛冽又肆意,司马丕念起檐下的那一双燕子,也是同他们这般相依相偎,熬过这场风雨吗?
          夜色如浓墨浸染,外面什么也看不见,惟有残灯微弱的光亮摇曳着,映在杯盏旁一对重叠的指环上。
          他想,他是害怕黑暗的,所以才会向往昼长夜短的阳春。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3-10-20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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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过了冬至的十二月,月亮侵没了日光,晦明不辨。王穆之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挽着司马丕,行在幽深的宫院里。
            灯火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晃,非昼非夜的黑暗中,似乎连回寝殿的路也变得那么远。
            不过到了寝殿,就有家的感觉——是因为有身边人在的缘故吧。
            司马丕放下帘幕,又向灯里添了些烛油,他也无心去看那太阳何时会有生光和复圆,只是带着冬日的倦意在榻上和衣而卧,同王穆之讲些是也不是政事的闲语。
            “新岁改元如何?穆之,也帮我想想哪一个年号好听。”
            “隆和才用一年,怎么就要改元了呢。”
            “‘升平不满斗,隆和哪得久’,他们编排这样的童谣,真是,世事多艰,不祥之兆……”
            “莫信这些人胡说——既是别有用心,想要讪毁时政,怎么还剽窃阚德润的旧谶?真是没有新意。”
            “算了,不怪人怨,道是‘救寒莫如重裘’——穆之,你可冷吗?”司马丕刚说了前半句,忽地想起王穆之冻得有些发红的手,忙将床前的被褥展开,轻轻盖在她身上,才说出后半句来:
            “‘止谤莫如自修’,到底还是我做得有不妥之处。日食便是警告吧,今后对待政事,须得更加小心……”
            王穆之听他说这话,心下半是感动半是可怜,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把司马丕也拉进重重的鸳被,柔声安慰。
            “千龄,思虑过多,劳神伤身。”她抚弄着他垂在肩上的长发,“我的陛下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穆之,天下若是多一些贤士便好,像……”司马丕眼里莫名含了泪水,握住王穆之的手,低语道:“像卿家叔祖那样的贤士。”
            君不见,山丘华屋变桑田,旧时王谢无青毡。
            怎会生出这般痴妄的祈求啊。
            举烛,举烛,他向那闪闪的烛苗暗自嗟叹,一碗烛油,还可支持多久?今是朔日,即使捱到晚上,也不会有月光的。
            司马丕辨不清时辰,却向梦里听得一两声燕鸣。他循着声音寻去,便看见王穆之立在廊下,与飞过的燕子闲语。
            燕儿是能听懂她的话吗?那披着玄羽的小生灵略略偏过身子,清脆地应了几声,仍旧向远方翩翩飞去了。
            她没有执意要哪一只为她停驻——它们生来自是无拘无束的。
            那一点一点筑起的燕巢,何时会挤满小绒球一般的乳燕呢?
            勤劳而又自由的燕子啊,年复一年在檐下衔泥育雏,在漫长的岁月里,永远选择与人们相依相伴。
            穆之……
            他想唤她,在梦里却说不得话,一声促音梗在喉中,任他怎么用力,都只是吐出些无声的气流而已。
            可是穆之听得见他,也看得见他。她敛起裙裾,缓步下了石阶,继而向他的方向奔去。阶前春草几乎与她浅绿的衣摆融成一色,连同他们约定的诺言一起,留在了冬日的幻梦里。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3-10-20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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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愿与卿长相守,把朔月守作满月,直守到冰澌溶泄,燕子归来。
              大寒过后是立春,立春过后是元夕,那像春冰一样消逝的,又是谁年轻的生命?
              人生苦楚,道是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
              兴宁三年的元夕夜,她特地挽起因侍疾而久未梳理的青丝,换上一身洗得干净的衣裙,将一盏小小的花灯系在窗前。
              “千龄,可好些了?今夜正是满月,看一看穆之,也看一看月亮……”
              她依旧是那么温婉而美丽,但司马丕凭着病重之人独有的预感,怎么会看不出那即使施过淡妆也掩不住的憔悴。他用无力的手捧住她纤细皓腕,那一双契约仍在,可是他璞玉浑金似的良人啊,连一盏花灯也握不住了。
              “是我自作自受,却害苦了穆之。”司马丕久陷病榻,眼泪近乎干竭,更添几分语意中的悔恨:“穆之,你何苦这般照顾我。”
              “千龄去年,也是这般照顾我和孩子的呀。”王穆之的声音仍如往日般沉静,她轻轻扶住司马丕的肩,在他额上无比温柔地落下一吻。
              分明是一个带着相诀之意的吻,却又如何饱含着不舍与缱绻。
              那是怎样的一个上元夜,花灯斑驳的光影下,两人单薄瘦削的身体紧靠着,用微弱的声音叙说对彼此的爱恋。
              讲起定情信物与那年春草燕归的故梦,他好奇她是否真的能解飞鸟之言,她便望着灯上绘着的几株兰草,微微颔首。
              讲起他们乳名唤作越椒的稚子,那个可爱却薄命的娃娃,眉眼都像极了穆之。还有、还有教习书法的敬仁哥哥,曾经带他们向瓦官寺里,将心愿缠绕成红线……
              空惜流光掷人远。
              “你听,今年的燕子怎么回来得这么早?”王穆之指了指窗外,对司马丕叹道:“是春天到了啊,千龄,好好活下去,替我看看这是什么样的春天吧。”
              他什么话也说不得,惟有一遍又一遍地轻抚着王穆之的肩背,系在她发间那朵玉兰,犹自泛着莹白的微光。
              空旷的春夜里,只听得司马丕低低的啜泣声。
              明亮澄澈的月光,倾在她宽大的裙摆上,又沿着衣带与床沿的边际流下。那时月亮最圆最满,连渺远的燕鸣也悄悄隐去了。
              她无声地消逝于初春的雨水中,他在桃李纷飞的仲春,竟也相随而去。
              从此世事再不容他过问,任臣下与新皇唱着凄切的挽歌,将这对可怜可哀的眷侣,葬在春暮的江南。
              草也深、树也深的山陵下,愿他们化作一双春燕,可以凭着轻捷的羽翼,飞向那永远不得归去的故乡。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3-10-20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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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猪盖被
                仲秋八月,天气渐凉,真教人一旦沾了枕衾,就再离不得了。
                下莞上簟,乃安斯寝。
                乃寝乃兴,乃占我梦。
                不知郎君,做得了什么梦?
                “千龄,千龄?”王穆之原是枕在他臂上的,察觉到身边人惊惶的呓语,她便侧过头去,轻唤着他的名字,“可还好吗?”
                “啊……”司马丕睁开眼睛,见得她带着些倦意的面容,还有那锦被上愈加明显的弧度,不免心头涌起几分歉疚之感:“抱歉……吵醒穆之了。”
                “无妨,这些天一直睡得浅。今年可是置闰八月?算来也就在重阳前后。”王穆之将手轻轻按在腹上,期望可以得到那小生命的回应。
                “穆之这么累,可要好生保重身体——再歇息一会儿吧。”司马丕柔声说着,空余那只手却被她捉了去,覆在同处。
                他的掌心贴在她手背上,传递着微微的温热。王穆之微阖了双眸,唇边也带些笑意:“若是这孩子生在重阳,乳名就唤作重阳好了。
                重阳,米糕,茱萸……想来定会是个可爱漂亮的小宝贝吧?
                司马丕似是能同时感知到她腕间的脉搏与腹中血脉的流动,半是欣喜,半是牵挂。要怎么说呢?任它是礼法中世家大族看重的胤嗣,亦或是晋室未来的储君,可到了近前,就只剩下最自然最纯粹的情感。那是阴阳与灵魂的交融,是她与他相连的骨血。
                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啊。
                便是这样想着,察觉到那孩子隐约的应答,二人才将担忧放下了些许——不知是这孩子遗传了他们安稳的性格还是因为别的缘故,平日里总是没有什么动静,她虽以此未受太多苦楚,两个初做父母的仍不免有些忧心。
                “好孩子,妈妈在这里呢……”她低语道,“爸爸也在呢。”
                我会做一个好父亲的……司马丕暗自思忖,他也同王穆之一般,在不安与憧憬中,期盼着新生命的到来。
                他会替她分担养育的劳苦,他想守护这孩子一路长大——自己是父亲啊。
                那简单的两个字,在心中默念时却仿佛有千斤的分量。只是想着,泪水就在眼里团成了浑圆的珠子,随着每个中夜里渐渐盈满的明月,一点点弥补幼时不尽的缺憾。
                好一个秋日呀……舒朗和畅,白云和碧空下,有他们殷切的期望。
                虽然秋风已是渐日生凉——听得枝上霜叶脆响,他便为她掖好了被角,彼此的体温在空气间互相传递着暖意。
                就快变成一家三口了吧?那是团圆的温暖,也是家的温暖。
                不知这一辈子,能看几回月圆。
                只愿一日复一日,长久与你们相伴。
                司马丕轻缓地揉着王穆之有些浮肿的小臂,关切问她饮食起居如何。她笑说一切都好,身子虽是日渐沉重,精神却还可以——平日里二人共叙些生活中的新鲜趣事,也能缓解心中的郁结和苦闷。
                “千龄,近日朝中可有值得一说的时事?不妨讲与我们听听,这孩子呀……估计也到了能听见外面声音的时候了。”
                “近日啊……我想想,拂菻国派遣使者前来建交,建康城里热闹得很——”司马丕思索着:“然后,两国修好通商,自要有些诚意……我也学了几句拂菻话,穆之可要听听?”
                王穆之含笑应允,司马丕便执握了她的手,凭着记忆里的读音拟出一句,虽说得不甚流畅,可是郑重其事,正如承诺一般。
                Amor meus amplior quam verba est.
                好啦,好啦,你这介葛卢——她用指尖轻点他唇珠,引经据典的样子似是戏他,转而却又附在司马丕耳边轻语:“千龄为我做的,穆之可都记在心里呢。”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3-10-20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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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丕想,他知道自己是个懦弱无能的皇帝,内外不能自决,胆小又怕死,可是对自己最亲的家人,却从来没有什么好怕的。
                  待到她临产那日,司马丕匆匆结了政务,便急忙赶去宫中看望她,陪伴她度过最脆弱的时刻。
                  却也是最坚强的时刻。
                  漫长的苦痛中,她昏沉沉地唤着自己的母亲,一声连着一声,却又为了保存体力产下腹中的婴儿,音声极微。
                  司马丕自幼孝顺,惯会将心比心,心疼与怜惜此刻早已盈作满眼的热泪——如今,她也是做母亲的了……
                  他守在她身侧,为她拭去额上的汗珠,任她攥,任她咬,只愿能为她借些力,缓解难耐的疼痛。
                  好在一切都还顺利,将明未明的天色里,一个小小的生命,悄悄地降临在这个世界上。那孩子确是乖巧又安静,瘦小的身体裹在厚厚的襁褓里,连哭声也不甚响亮,却足以让这对年轻的父母喜极而泣。
                  王穆之虚弱地倚在枕边,细细端详怀里的小娃娃:白净肌肤微透些粉色,眉间那一点朱砂痣,俏皮可爱,又长得五官端正,虽才刚刚出生,便已显出些俊俏美貌来。
                  真是我生的好儿子啊……她满足地笑了笑,这才觉出些疲惫,便将孩子交给一旁准备多时的养娘看顾,要司马丕给她备碗薄粥吃。
                  他这当了父亲的也提起十二分谨慎,仔细按着医嘱端来半盏热粥,试过温度合适,才用茶匙舀了喂她。这小孩子却不知道为什么,饿了也不肯吃奶,王穆之只好重又将他抱起,试着哄道:“怎么,还要妈妈亲自喂嘛?”
                  小宝贝只是睁着黑溜溜的圆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她。王穆之无奈,只得先屏退了无关人等,贴了贴孩子的小脸,轻叹一声:“吃吧,你这小猪崽,算我王家欠你的。”
                  语意虽带着嗔怪,可是话一说出来,就变成了满满的宠溺。
                  谁让这孩子生得招人喜欢呢。
                  “癸亥年癸亥日生的,咱们的宝宝,倒还真是只小猪呢。”司马丕听了她的话不由失笑,转念又听出她的隐喻,连忙出言宽慰。
                  “穆之是道家中人,不信轮回因果——只说我家曾祖看不上这金沟驸马,是有原因的。”
                  “原来如此……”司马丕附和着,见她尚能打起精神说笑,终于将紧绷的心弦放松了一点。
                  “如今做了母亲才知道养育不易啊。宝宝以后还是我亲自来喂,也让乳娘自己的孩子多吃些……”温柔的声音里,更多了些慈爱,有道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宫人皆道穆之仁慈善良,德行纯正,想来确实如此。我的小宝宝——”司马丕满目柔光地看着她和她怀中尚不谙世事的孩子,“长得这样像妈妈,以后也要做一个孝顺仁爱的好孩子,不负天下之望的好君主……”
                  “一定会的,从小就是个乖宝宝……”那孩子吃饱后就躺在她怀里眯着,不哭不闹,倒也叫父母省心。“不过总是这么叫他,是不是——千龄,不如给他取个乳名?”
                  “可怜的小猪……”光是那张稚嫩的脸蛋,就让司马丕疼爱得不得了:“取个贱名好养活,这孩子这么瘦,又这么小……”
                  “还不是随了千龄。你看,这点朱砂痣,简直是和千龄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王穆之说着,偶听得窗外风声呼啸,室内虽然门窗紧闭,她仍然下意识地将孩子抱得更紧了些,“来,妈妈怀里暖和。”
                  此情此景,他不由心上泛起酸楚——木叶纷坠的深秋已是如此,若再到了冬日里,这孩子可还能熬得住?
                  司马丕有些失神地环顾四周,忽然见到她前些天在窗角插起的一枝茱萸,枝上点点红珠,仿佛在冷寂的西风里,仍然热热闹闹地笑着似的。他心中便有了答案,轻抚着她的背,劝她——更是劝自己放宽心思:
                  “时下重阳,佩戴茱萸则可祛病驱邪,不如就唤作‘茱萸’?也借得几分灵气,保佑孩子平安健康。”
                  “是个好名字。人说额上一点朱砂,是祥瑞之相。”听了司马丕的解释,王穆之也很认同这个名字,“小宝宝,你生在秋日,也似这茱萸一般,愿你平安顺遂,逢凶化吉。不过……二字连韵总归有些拗口,改称‘越椒’如何?”
                  “好——就依穆之。”
                  小家伙,从此就有名字了呢。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3-10-20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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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椒乖,妈妈今天有些累,要睡一会,让爸爸抱好不好?”
                    “穆之辛苦了,接下来的……尽管放心交给我。”
                    司马丕为她换了洁净枕席,又小心翼翼地从她手中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小越椒随即打出一个嗝来,表情也明显舒缓许多。王穆之看在眼里,终于也放心地点了点头:“对的,千龄,就是这样。”
                    “我也感觉应该没问题……记得小时候还用延龄练过的。”
                    “诶……你不是才大他一岁?记事好早。”
                    “那时我也算是兄长啦,理应照顾人的——现在做了父亲,更该如此。”
                    “千龄……会是个好父亲的。”
                    王穆之的声音里倦意更深了些,再说着,便含混不清了,像是说给司马丕的,又好似梦中呓语:“一起,我们一起……”
                    “嗯嗯,睡吧,穆之养好身体,早些康复……宝宝也困了吗?睡吧,乖哦……”司马丕轻声哄着,亦在心中默愿:“越椒啊越椒,爸爸妈妈还在,就不要你担什么重任,只要你无灾无难,健康长大。”
                    刚出生的婴儿,自是听不懂爸爸妈妈的话,不过吃了睡,睡了吃,终日无思无虑的。司马丕见孩子已经睡熟,便极轻缓地把他放在小床里,盖上轻暖的小被子,自己却不敢怠慢,只是坐在榻旁,默默守着母子两个。
                    那之后也是很好的秋日——她因天寒呵起手时,有他替她披上厚氅。等到再冷些,一家三口便围坐在炉火旁,小越椒吃得饱饱的,静静依偎在王穆之的怀抱里。体弱怕冷的宝宝被她护在心窝上,可怜又可爱的孩子啊,最是依恋妈妈和爸爸。
                    新煮的药膳,穆之辛苦劳累,多吃些吧。
                    山药粥的甜香,司马丕的殷勤,不知何时让她如此喜欢。
                    秋夜的晴空里有很亮很亮的星星,她低吟着年幼时的童谣,哄着怀里的孩子入睡,低沉婉转的声音,竟让他不自知地流下两行清泪。
                    也都是些寻常事罢了。
                    年轻的父母日复一日地悉心养育他们的小儿子,期盼着他受礼得名的那一天。
                    王穆之手中拈着针线,牵起不尽的丝缕,给小越椒赶制那方更暖和舒适的絮被,司马丕自为她掌着短檠。挑开结花的灯芯,惟见得一双人影,映照在花格窗棂上。
                    天色暗得好早,冬天的第一片雪花也飘起来了。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3-10-20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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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d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3-10-20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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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是考据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3-10-20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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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结婚结得莫名其妙
                          首先,依现有的史料看,他俩确实是政治婚姻,而且是拜时婚(当时很流行的一种婚礼方式,大概是由当时的时局不安而产生的)另,史料并没有记载王穆之、庾道怜的具体年龄,可能也是由于“六礼悉舍”的拜时婚的缘故。不过可以确定的是
                          司马丕的婚龄不可能在十六岁之前,当时司马丕死了姑姑,王穆之死了哥哥,但是当时的皇帝(也就是司马聃),下诏要他们赶快结婚。
                          “(升平元年)王蒙息叔仁(王蕴)兄(王修)十月亡,至十二月,诏其子与琅琊王婚拜时,叔仁以丧辞。范尚书与会稽王笺,为伸其意。”
                          这个笔者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可以参考当时婚俗:
                          【拜时其实是指快捷而简便的婚礼,婚礼里要择定吉日良辰,但汉末世道混乱艰难,事事多变,总难碰上个天时地利人和,于是出现了权宜之策,拜时婚。
                          拜时婚就是让新娘蒙上头纱,拜过父母便上完成婚礼了,东晋之后拜时婚消失,其首创的纱巾盖头之制却被继承了下来,成为盖头的起源。
                          我们往往看到乱世一对男女结为夫妇,其他礼节皆可以省,盖头却是必备之物。】
                          不过说真的,这个婚是非结不可吗?唉,古代人总是身不由己啊……当然,在当时就有许多人对此表示反对。
                          如袁矫之:
                          “案公主于二王属为姑,二王出为人後,主又出适,今应降服小功,然本是周亲,虽降而为疏,本亲情重。公主方当始薨,而疑可婚与不? ( 《通典》六十,台符庐陵公主薨,琅邪东海二王于礼为应得婚与不?太学博士袁矫之云云。)”
                          这里是反问句,袁矫之是持坚决反对意见的。
                          如王彪之:
                          “二王出後二国,礼为人後,降本亲一等。又云为姑姊妹适人者小功,二王应制小功之服。礼,小功绝哭,可以娶妻;下殇之小功则不可。先儒之说,本齐衰之亲,故除丧而後可婚。今二王虽以出後降服,本亦齐衰之亲,情例如礼,不应成婚。( 《通典》六十。东晋台符庐陵公主,薨,琅邪东海二王於礼为应得婚与否,太常王彪之云云。)”
                          这是从司马丕这边的角度,也是持反对意见的。
                          范尚书是谁我没查到,反正不是范仲淹。范尚书也是认同王蕴的,所以他给司马昱写了一封信,替王蕴表明他的想法:
                          不过,司马昱似乎是持支持意见的。
                          会稽王答曰:“既有所准,情理可通(既然有所准许的,情理上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故人主权而行之(所以皇帝权衡过后施行了这件事),自君作故,古之制也(没看明白,是自古以来的道理)。古人墨经从时,岂情所安,逼於君命之所制(以前的人戴孝被夺情,都是受君主之命的缘故),夺人臣之所屈,乃至於此(没看明白,竟然到了这个样子)。以今方之,事情轻重(用今天的事情相比,事情的轻重缓急),岂得同日而欲执违耶(怎么能同日而语,想要违反皇上的旨意呢?)?又今自拜时(近日流行拜时婚),未为备礼(又没有准备六礼),暂一致身,交拜而已(就是抽出时间完成礼节罢了),即之於情(这也是情理之中的),有何不可(有什么不能的?)?且今王氏情事(而王家的婚事),与国家正同(?没看明白,不敢翻译,理解不能)(与国家的意思相同),王命既定(皇帝既然已经准许了),事在必行(这件事情一定要施行。)"
                          笔者不是很了解司马昱,在这里不敢多言多语,但不知道这件事最后到底是怎么施行的(施行是一定施行了的,毕竟历史写着,什么时候不知道),因为王彪之也从两方面反对了这件事,但不知是否在司马昱“一锤定音”后,这就无从考证了。
                          “太常王彪之与会稽王笺曰: "王濛女有同生之哀(王濛的女儿兄弟刚刚去世),计其日月,尚未绝哭,岂可成婚(算起日子,服丧还没有结束,怎么能结婚?)?凡在君子,犹爱人以礼,况崇化之主耶(君子都应该对人以礼相待,更何况是崇尚教化的皇帝)!以此为圣人故事,宁可执训,当令宣流后裔(我宁可违反皇帝的意见,也不能让后裔承受不好的教化)。忝备礼官,情有不安,谨具白所怀(我忝列掌管礼仪的官职,情理上很不安心,就说了我想说的)。又曰:王者君临万国,以礼义声教也。今若皇子独违规矩,恐遐迩之谈,不必许也。且自元康以来,朝臣之家犯礼婚者,不见重责。故尚书仆射裴□当代名士,於时以兄弟子丧末,为息拜时,其息服除也。议者谓父子并应贬责。兄弟子下流之丧,不同於姑。古者诸侯绝周,而卿大夫之丧,在殡犹不举乐,不以本周丧未葬行嘉礼也。况庐陵长公主,於礼不应绝服,丧今未葬乎! ( 《通典》六十)”
                          之后就没有相关的记载了,这两个人究竟有没有逾礼成婚,就不得而知了。但反正确实是当了琅琊王妃的,二十岁之前应该都结了。
                          所以说,这两个人结婚……虽然很离谱,但毕竟也有先例,只不过这个更逾礼一些。如果真的写历史向,笔者感觉会写出一种喜丧(?)或者丧喜(有这个词么……)的感觉……或者连喜都没有,光剩下丧了。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23-10-20 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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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政治婚姻的基础上是否可以展开合理的想象?
                            笔者看来似乎是可以的。这条可以参考晋厕1121。
                            两个人真的是揭了盖头还不知道对方叫啥吗?笔者不敢乱说,不过,真的不一定。因为在历史上有一个肉眼可见的巧合,王濛、王修与司马丕都是书法家,并且善于钟繇的书法。
                            怀疑司马丕是岳父王濛的粉丝。
                            司马衍、司马岳也是书法家,但并没有效仿钟繇的记载,然而司马丕的书法竟然更接近岳父,实是一件奇事。
                            王濛虽然在司马丕6岁时就已经去世了,两个人应该不可能见过面,但是,司马丕的“死罪”两个字,跟王濛写得特别像。这显然是经过练习的结果。历史有证:
                            “濛隶书章草入能,隶书法钟氏,状貌似而筋骨不备。”
                            “仲祖慕元常之则,结束体正,肆力专成,犹栋梁富于合抱,巧匠斫而未精”
                            “哀帝讳丕,成帝长子,四行笔力古劲,绝有元常风格。”
                            可见两人的书法都是继承钟繇一系,是巧合?是因果?不得而知。
                            而先前提到的王修,更是司马丕的属官(琅邪王文学)。是文职中类似秘书的官职(参考曹丕与王昶、郭奕),然而因为王修去世时司马丕也不过十六岁,说是老师也未尝不可。王修有钟繇真本,且司马丕的中书帖是钟繇笔体的典型模仿代表作,而从上下文意判断,虽然在书信中称死罪是礼貌之举,但作为帝王,与人写信不仅自称名讳,且口称死罪,的确奇怪。因此可大胆推测中书帖的创作时间约在司马丕十二岁至十九岁之间。王修在世时,二人虽无姻亲关系,但王修若有对司马丕书法的影响,也在情理之中。王修有没有与司马丕提过他的妹妹不得而知,但若说王穆之与司马丕形同陌路,几乎也是不可能的,虽然他们的感情究竟好不好,不得而知,但若用拉郎的思维来看,王穆之名字似有天师道教徒之意,司马丕亦是黄老之学的爱好者,恐怕也是值得作为谈资的。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23-10-20 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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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代为服丧始末
                              这个历史记得挺清楚,就是大家让司马丕夺情,只能服三个月,不过似乎王穆之作为皇后代为服了一年。(?)不过似乎有所争议,当时具体实行就不得而知了。
                              尚书认为:
                              至尊缌麻三月,皇后齐衰周。按礼有从轻而服重,公子为公所厌,故不得申。舅不厌妇,故得以本服。
                              綦毋邃反驳:
                              父子不继祖祢,故妻得伸。皇姑夫人致斋而会大庙,后服不逾至尊,亦当缌麻也。( 《通典》九十五,哀帝兴宁中,哀靖皇后有章太妃之丧,尚书奏,至尊缌麻,三月皇后齐衰。案周礼,有後轻而服重,公子为公所厌,故不得申。舅不厌妇,故得以本服,綦毋邃驳。)
                              但按司马丕后来得子而大赦来看,似乎也是服三月。如果是王穆之所生子,在服年丧期间因生子大赦似乎很不妥,历史上有类似的刘义隆(但不完全是),国丧期间生子也选择隐瞒,大赦明显是一个公开的行为。如果是嫔妃所生,这件事不仅很不妥,而且还特别不妥……哎怎么说呢,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就那么回事吧……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23-10-20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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