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衣是中国古代一种上衣下裳相连、被体深邃 的服装, 是我国最早服饰之一。它流传时间长, 影响 也相当广泛深远, 在中国古代服装史中占有极其重 要的地位。从某种意义上讲, 了解深衣是了解中国古代服饰史的一把钥匙。然而, 关于深衣的有关问题二千年来众说纷纭, 莫衷一是。因此,研究深衣, 澄清一些模糊认识,很有意义。
一、深衣的形制
《礼 记 · 深 衣》载:“古 者 深 衣, 盖 有 制 度, 以 应 规、矩、绳、权衡。短毋见肤, 长毋被土。续衽钩边。”关 于深衣的形制, 从东汉经学家郑玄始至当代学者, 历 来 诸家聚讼不已, 存在的主要分歧是“续衽钩边”的 问题。按《深衣篇》郑玄注:“续犹属也, 衽在裳旁者也。 属连之, 不殊裳前后也, 钩读如鸟喙必钩之钩, 钩边 若今曲裾也。”郑玄理解的衽为衣襟, 钩边为三角形 衣襟的延伸部分。显然, 郑玄是用汉代曲裾
(衣襟) 的 形式来解释深衣的“续衽钩边”的形制的。 汉代曲裾在《汉书·江充传》中曾作描述:“充衣纱   衤单衣, 曲裾, 后垂交输。”颜注:“如淳曰:‘交输割正幅, 使一头 狭若燕尾, 垂之两旁, 见于后。是《礼记·深衣》: 续衽 钩边。’”
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了 9 件汉初的曲裾袍实物, 这些袍均为交领右衽式, 它们的衣襟为 三角形, 可绕至右侧身后, 其形制与郑注一致。
唐代的孔颖达基本上沿袭了郑玄的观点。按《深 衣 篇》孔疏:“今深衣, 裳一旁则连之相着, 一旁则有 曲 裾 掩 之, 与 相 连 无 异, 故 云‘属 连 之 不 殊 裳 前 后 也。’⋯⋯郑以后汉时裳有曲裾, 故以‘续衽钩边’似 汉时曲裾⋯⋯是今之朝服也。”
清代学者江永著有《深衣考误》一书。 江氏所理 解 的“续衽钩边”不同于前代学者观点, 他认为它是 衣内的小襟, 这和清代长衫中的小襟差不多。江氏显 然是以对当时长衫小襟的印象去理解古代的深衣。
清代学者任大椿在《深衣释例》一书中, 对“续衽 钩边”提出了这样的观点:“案在旁曰衽。 在旁之衽, 前后属连曰续衽。 右旁之衽不能属连, 前后两开, 必 露里衣, 恐近于亵。 故别以一幅布裁为曲裾, 而属于 右后衽, 反屈之向前, 如鸟喙之句曲, 以掩其里衣。而右前衽即交乎其上, 于覆体更为完密。”任氏认为深衣用曲裾交掩, 曲裾反屈向前如鸟喙。 当代服饰史学者, 如周锡保、孙机、彭浩、周汛等先生在其著述中基本上都认为“续衽钩边”为衣袍之曲裾。
当代著名服饰史专家沈从文与王予予先生通过对马 山一号楚墓 出 土 大 袖 式 长 衣 的 研 究, 对“续 衽 钩 边”这一问题提出了一种全新的观点:“缝于腋下的‘嵌片’所提供的技术细节, 至为重要, 使我们对于先 秦服制及其加工艺术获得了新知识、新启发。把这一 实例和文献相印证, 就可以断定, 它 (嵌片) 便是古深 衣制度中百注难得其解的‘衽’。”王予予先生还有专 文论述“衽”的问题。他们认为《深衣篇》中的衽不是 广义的衽—— 衣襟, 而是狭义的衽, 亦即汉代人所谓 的“小要 (腰) ”, 后世也叫燕尾榫。若把大袖式长衣摊 平放置, 其腋下矩形嵌片也就成了束腰状, 其形状类 似燕尾榫, 故名。江陵马山一号楚墓、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 出土衣袍实物与深衣制对比, 除上衣下裳相连、    ( 袖 口 ) 广以及袂胡下 ( 宽大而下垂)、纯之以采 ( 衣服以 织 锦或刺绣品 作 为 包 缘) 等 项 较 为 接 近 外, 其 余 各 项, 例如裳的腰围“三   ”(三倍于   围)、“缝齐倍要” ( 下摆为腰围的一倍)、裳前后各六幅等, 文献记载与 实物形制相距甚远。 在出土衣服实物与表现衣服的 形 象资料中, 至今没有找到如《礼记》记载中一致的 衣服。而深衣存在的客观事实是不可否认的, 这种现 象如何解释呢?
众所周知,《礼记》是战国秦汉年间儒家关于礼 乐问题论述的汇集, 其重点在于“明礼”。在对深衣的 论述中, 一方面有对西周礼制的追述, 一方面又附会 了作者对他们所处时代某些服饰的印象。就《深衣》、《玉藻》、《王制》等篇中有关深衣的内容来说, 其强调 的 是“应规、矩、绳、权衡”之类, 因此, 郑玄作注时不 可能把深衣的形制说得十分清楚, 对深衣的具体尺 度更不能自圆其说, 以致在某些方面在后代学者中 以讹传讹。历代学者在研究古代深衣中, 基本上是进 行繁琐的考证, 以书证书, 字面猜索, 因而难以把深 衣的具体形制讲清楚, 使人百思难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