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三伏酷暑,院内梧桐枝叶蔓张如盖,碧色葱郁,依旧遮不住那大得晃人眼的骄阳。
张婶拿帕子擦了擦汗泠泠的脸,正忙着准备午膳。灶火生旺,厨房里更是闷热难当,原本驾轻就熟的分内活,也因今天这特殊的日子,操持起来比平时更为上心。
忽地,有人步履匆匆推门进来,“小姐,小姐……哎呀,你慢点儿……”
“思琴,让你早点叫醒我的嘛,你瞧瞧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清脆的语声不改往日风风火火。
“明明是姑爷早上出门时特意关照的,说小姐昨儿夜里没睡好,让你多睡会儿,怎么又成了我的不是。”小丫鬟在一旁碎碎念。
张婶闻声吃惊地转头:“小姐,你怎么跑厨房来了?你小心点。”
毒辣辣的日头下走得快了些,朱七七发丝微微凌乱,脸颊绯红,急急地打断了她的话头:“张婶,面你还没煮吧。”
张婶会心一笑:“还没呐,这面容易坨,煮出来要现吃,所以放最后煮。”
“那就好,那就好。”
“小姐既然来了,正好帮我看看,有什么是庄主不爱吃的?”张婶在仁义山庄里做厨娘好多年了,也算是看着朱七七长大的,这叫惯了小姐一时也改不了口。
朱七七大致看了一眼,说实话她也搞不清楚哪些是沈浪爱吃的,平日里吃饭菜色总照着她的喜好来。她惦记着今日这事,前几天特意找人去问了,谁知心细如冷二叔竟也不知。毕竟,沈浪离开仁义山庄那么多年,这才回来没多久,好在他也不是挑嘴的人。
“嗯,我看这样就很好。”朱七七走到灶台前,说道:“张婶,这面我来煮吧。”
“好,好。”今天是沈浪的生辰,小姐想亲手煮碗长寿面,她自然不好反对,张婶笑着取了食材出来。
极细的银丝面,还有各色蔬菜,肉丝,满满当当一大堆。朱七七转头说道:“张婶,这细面都是现成的,可我想自己做。”
“小姐,你难道还想自己和面?”
“当然要和面啊,否则怎么能算亲手做的呢?”
“不行,不行,那可是力气活。”思琴头摇的像拨浪鼓,“回头要是抻着了,姑爷非把我赶回去不可。”
“你再啰里啰嗦的,明天我就让思画来替了你。”
张婶瞧着互不买账的主仆俩,忙打个圆场:“小姐,现在重新和面怕是来不及,厨房里有和好的面团,要不拿来先用?”
面粉均匀撒在案板上,面团用面杖擀成薄片,再折起来。张婶从旁瞧着,发觉动作虽不熟练,但也有模有样,只是当朱七七伸手去拿厨刀的时候,她和思琴不约而同跳了起来。
“小姐!不行,这个真不行!”
“小姐,这厨刀你可不能拿。”
“为什么?”朱七七颇为不解,“不用厨刀怎么切面?”
张婶笑道:“小姐,你现在怀着身子,这刀剪啊可千万碰不得。”
“对对对,张婶说的一点没错!不能碰,不能碰,不吉利的。”
朱七七戳了戳思琴的额头:“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规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我可没听说过。”
正说着,门外有人在问:“张婶,午膳好了没有?三爷说庄主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面还没煮呢。”朱七七急得一跺脚,差点踢到灶台,趁着两人手忙脚乱去扶她的当口,已拿起厨刀细细切起了面条。
案板上轻微声响,思琴和张婶看得胆战心惊,只怕这位祖宗一不留神弄伤了自己。
炭火旺盛,铁锅里沸水翻腾。朱七七站在灶前,面颊沁出细汗,缀得整张脸庞晶亮。面条下入水里,不消片刻便已熟透。她将面条挑出锅,放进青瓷大碗里,浇上一大勺鸡汤,最后又撒了葱花,一碗喷香的鸡汤面就算做好了。
思琴长出一口气的同时,不忘赞道:“小姐,你可真厉害,姑爷见了肯定高兴。”
碗里的面条粗细不一,青菜烫久了颜色不怎么好看,葱花又好像多了点,毕竟是第一次做,朱七七觉得还是很满意的。她洗净手,正要把青瓷碗放到提篮里,张婶轻声提醒:“小姐,还没放盐。”
朱七七一拍脑门子,匆匆抓了撮细盐撒进碗里,这才欢欢喜喜的说了句:“大功告成。”
厨房朝南有一列明窗,正对着院子里的大水缸,几株青莲莹莹绽在水间。张婶站在窗前稍事休息,吩咐下人们把做好的菜陆续端出去,扇了会儿风她又快步朝贮冰的地窖走去。小姐刚才那把盐撒的有点——霸气,少不得要准备点冰镇酸梅汤。
午后燥热,日光透过窗棂而来,在桌上的食盒边投出石榴蝙蝠的花样。
镜中之人肌肤细白净透,双颊晕红,正擦着湿发,眸光流转间,眼角眉梢是说不出的动人。
朱七七换了衣裳靠在竹榻上,竟是渐渐困意上涌打起了瞌睡。半梦半醒间,有人轻抚着她的脸庞,略带薄茧的掌心带出阵阵麻痒。她扭了两下却是躲不开,一睁眼,只见清俊的身影正坐在凉榻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
“你回来啦。”热出一身汗,她睡眼惺忪地去找蒲扇。
沈浪拾起掉在地上的扇子,替她轻轻扇着,口中道:“把你吵醒了?”
朱七七支起身子,还是有些迷糊:“才一会儿的功夫,我怎么就睡着了?这天可真热。”
沈浪拧了帕子给她,温热的帕子敷在脸上,汗冒得更加厉害。
“我不是让思琴打了井水,怎么一会儿就成温水了?”朱七七狐疑地望过来,眼弯如弦月。
沈浪接过帕子,顺手抹了额头的汗:“你这贪凉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井水那么凉,这一冷一热,可不就要弄出病来。昨天晚上是谁嚷嚷着头疼的?”
“可凉的才舒服嘛。”被揭了短,朱七七到底有点心虚。
沈浪帮她捋了捋松散的鬓发,视线顺着半褪的衣领慢慢滑下,“你呀,都快是当娘的人了,自己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手掌轻轻覆上微凸的小腹,他将她拢在怀中。
朱七七被他这么一望,两颊嫣红飞蹿出火苗。沈浪只觉无边丽色逼人而来,忍不住吻上那娇艳的唇瓣,最是温软生香,心中一荡,不禁低声道:“七七……”
贴在肌肤上的手心灼热滚烫,朱七七大窘着只挣不开去:“沈浪,快别闹了。”
“明明是你在闹我……”沈浪猛地抱起她,朝内室走去。
“哎呀,差点忘了,面……那个面还在桌上……”
房中静到极处,只有轻微的喘息声和着腻湿的汗水,勾勒出深深浅浅的缠绵。
良久良久之后,朱七七懒懒地蜷在那里不想动,眼瞅着始作俑者神清气爽,狠狠掐了他一把,嗔道:“都赖你,还笑!”
沈浪眼底笑意隐隐:“反正都被你埋怨了,不如……”他按住她的手,慢慢环到背后,俯身在她额头轻触了下,这才笑着松开。待他整好衣衫走到桌前,青瓷碗中宽汤细面早已涨成一团。
“今日是你生辰,原本煮了碗长寿面,现在倒好……”大热天白忙活一场,不免让人失望。
“嗯,还挺香的。”沈浪说罢挑起了一坨面,送进嘴里。
“哎呀,这面都糊了。你快别吃了,回头让张婶重新煮吧。”朱七七光着脚跑下床,要去抢沈浪手里的碗,结果不知怎地就被他揽坐在了腿上。
天气这样热,浓密的秀发披在肩头,更是热得难耐。朱七七想去捡地上的发钗,奈何某人丝毫不松手,“沈浪!”
“别乱动,当心碰到。”环在腰间的手微微下移,沈浪却是极为认真地吃着碗里的面。
“你还好意思说,那你刚才……”
“我自然是会小心的。”极为坦荡又让人咬牙切齿的回答。指尖轻弹,也没看清到底是何物,地上的发钗竟被弹起,稳稳落在他手中。
朱七七捋起胸前散发,一低头看到微敞的领口处点点红痕,那支发钗最终被丢在桌上。清亮的眸子转了转,她柔声道:“这长寿面呢要一口吃到底,可千万不能咬断了。”
怀里的人儿突然温柔,沈浪看了眼刚挑起的面团,兀自好笑:“七七,你这是在谋杀亲夫。”
“那你到底吃不吃?”
“吃,当然要吃。”
“算了,还是别吃了。”
……
荷塘碧绿,高天湛蓝。远远近近的蝉鸣声中,竹帘轻摆,安稳静好。
三伏酷暑,院内梧桐枝叶蔓张如盖,碧色葱郁,依旧遮不住那大得晃人眼的骄阳。
张婶拿帕子擦了擦汗泠泠的脸,正忙着准备午膳。灶火生旺,厨房里更是闷热难当,原本驾轻就熟的分内活,也因今天这特殊的日子,操持起来比平时更为上心。
忽地,有人步履匆匆推门进来,“小姐,小姐……哎呀,你慢点儿……”
“思琴,让你早点叫醒我的嘛,你瞧瞧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清脆的语声不改往日风风火火。
“明明是姑爷早上出门时特意关照的,说小姐昨儿夜里没睡好,让你多睡会儿,怎么又成了我的不是。”小丫鬟在一旁碎碎念。
张婶闻声吃惊地转头:“小姐,你怎么跑厨房来了?你小心点。”
毒辣辣的日头下走得快了些,朱七七发丝微微凌乱,脸颊绯红,急急地打断了她的话头:“张婶,面你还没煮吧。”
张婶会心一笑:“还没呐,这面容易坨,煮出来要现吃,所以放最后煮。”
“那就好,那就好。”
“小姐既然来了,正好帮我看看,有什么是庄主不爱吃的?”张婶在仁义山庄里做厨娘好多年了,也算是看着朱七七长大的,这叫惯了小姐一时也改不了口。
朱七七大致看了一眼,说实话她也搞不清楚哪些是沈浪爱吃的,平日里吃饭菜色总照着她的喜好来。她惦记着今日这事,前几天特意找人去问了,谁知心细如冷二叔竟也不知。毕竟,沈浪离开仁义山庄那么多年,这才回来没多久,好在他也不是挑嘴的人。
“嗯,我看这样就很好。”朱七七走到灶台前,说道:“张婶,这面我来煮吧。”
“好,好。”今天是沈浪的生辰,小姐想亲手煮碗长寿面,她自然不好反对,张婶笑着取了食材出来。
极细的银丝面,还有各色蔬菜,肉丝,满满当当一大堆。朱七七转头说道:“张婶,这细面都是现成的,可我想自己做。”
“小姐,你难道还想自己和面?”
“当然要和面啊,否则怎么能算亲手做的呢?”
“不行,不行,那可是力气活。”思琴头摇的像拨浪鼓,“回头要是抻着了,姑爷非把我赶回去不可。”
“你再啰里啰嗦的,明天我就让思画来替了你。”
张婶瞧着互不买账的主仆俩,忙打个圆场:“小姐,现在重新和面怕是来不及,厨房里有和好的面团,要不拿来先用?”
面粉均匀撒在案板上,面团用面杖擀成薄片,再折起来。张婶从旁瞧着,发觉动作虽不熟练,但也有模有样,只是当朱七七伸手去拿厨刀的时候,她和思琴不约而同跳了起来。
“小姐!不行,这个真不行!”
“小姐,这厨刀你可不能拿。”
“为什么?”朱七七颇为不解,“不用厨刀怎么切面?”
张婶笑道:“小姐,你现在怀着身子,这刀剪啊可千万碰不得。”
“对对对,张婶说的一点没错!不能碰,不能碰,不吉利的。”
朱七七戳了戳思琴的额头:“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规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我可没听说过。”
正说着,门外有人在问:“张婶,午膳好了没有?三爷说庄主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面还没煮呢。”朱七七急得一跺脚,差点踢到灶台,趁着两人手忙脚乱去扶她的当口,已拿起厨刀细细切起了面条。
案板上轻微声响,思琴和张婶看得胆战心惊,只怕这位祖宗一不留神弄伤了自己。
炭火旺盛,铁锅里沸水翻腾。朱七七站在灶前,面颊沁出细汗,缀得整张脸庞晶亮。面条下入水里,不消片刻便已熟透。她将面条挑出锅,放进青瓷大碗里,浇上一大勺鸡汤,最后又撒了葱花,一碗喷香的鸡汤面就算做好了。
思琴长出一口气的同时,不忘赞道:“小姐,你可真厉害,姑爷见了肯定高兴。”
碗里的面条粗细不一,青菜烫久了颜色不怎么好看,葱花又好像多了点,毕竟是第一次做,朱七七觉得还是很满意的。她洗净手,正要把青瓷碗放到提篮里,张婶轻声提醒:“小姐,还没放盐。”
朱七七一拍脑门子,匆匆抓了撮细盐撒进碗里,这才欢欢喜喜的说了句:“大功告成。”
厨房朝南有一列明窗,正对着院子里的大水缸,几株青莲莹莹绽在水间。张婶站在窗前稍事休息,吩咐下人们把做好的菜陆续端出去,扇了会儿风她又快步朝贮冰的地窖走去。小姐刚才那把盐撒的有点——霸气,少不得要准备点冰镇酸梅汤。
午后燥热,日光透过窗棂而来,在桌上的食盒边投出石榴蝙蝠的花样。
镜中之人肌肤细白净透,双颊晕红,正擦着湿发,眸光流转间,眼角眉梢是说不出的动人。
朱七七换了衣裳靠在竹榻上,竟是渐渐困意上涌打起了瞌睡。半梦半醒间,有人轻抚着她的脸庞,略带薄茧的掌心带出阵阵麻痒。她扭了两下却是躲不开,一睁眼,只见清俊的身影正坐在凉榻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
“你回来啦。”热出一身汗,她睡眼惺忪地去找蒲扇。
沈浪拾起掉在地上的扇子,替她轻轻扇着,口中道:“把你吵醒了?”
朱七七支起身子,还是有些迷糊:“才一会儿的功夫,我怎么就睡着了?这天可真热。”
沈浪拧了帕子给她,温热的帕子敷在脸上,汗冒得更加厉害。
“我不是让思琴打了井水,怎么一会儿就成温水了?”朱七七狐疑地望过来,眼弯如弦月。
沈浪接过帕子,顺手抹了额头的汗:“你这贪凉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井水那么凉,这一冷一热,可不就要弄出病来。昨天晚上是谁嚷嚷着头疼的?”
“可凉的才舒服嘛。”被揭了短,朱七七到底有点心虚。
沈浪帮她捋了捋松散的鬓发,视线顺着半褪的衣领慢慢滑下,“你呀,都快是当娘的人了,自己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手掌轻轻覆上微凸的小腹,他将她拢在怀中。
朱七七被他这么一望,两颊嫣红飞蹿出火苗。沈浪只觉无边丽色逼人而来,忍不住吻上那娇艳的唇瓣,最是温软生香,心中一荡,不禁低声道:“七七……”
贴在肌肤上的手心灼热滚烫,朱七七大窘着只挣不开去:“沈浪,快别闹了。”
“明明是你在闹我……”沈浪猛地抱起她,朝内室走去。
“哎呀,差点忘了,面……那个面还在桌上……”
房中静到极处,只有轻微的喘息声和着腻湿的汗水,勾勒出深深浅浅的缠绵。
良久良久之后,朱七七懒懒地蜷在那里不想动,眼瞅着始作俑者神清气爽,狠狠掐了他一把,嗔道:“都赖你,还笑!”
沈浪眼底笑意隐隐:“反正都被你埋怨了,不如……”他按住她的手,慢慢环到背后,俯身在她额头轻触了下,这才笑着松开。待他整好衣衫走到桌前,青瓷碗中宽汤细面早已涨成一团。
“今日是你生辰,原本煮了碗长寿面,现在倒好……”大热天白忙活一场,不免让人失望。
“嗯,还挺香的。”沈浪说罢挑起了一坨面,送进嘴里。
“哎呀,这面都糊了。你快别吃了,回头让张婶重新煮吧。”朱七七光着脚跑下床,要去抢沈浪手里的碗,结果不知怎地就被他揽坐在了腿上。
天气这样热,浓密的秀发披在肩头,更是热得难耐。朱七七想去捡地上的发钗,奈何某人丝毫不松手,“沈浪!”
“别乱动,当心碰到。”环在腰间的手微微下移,沈浪却是极为认真地吃着碗里的面。
“你还好意思说,那你刚才……”
“我自然是会小心的。”极为坦荡又让人咬牙切齿的回答。指尖轻弹,也没看清到底是何物,地上的发钗竟被弹起,稳稳落在他手中。
朱七七捋起胸前散发,一低头看到微敞的领口处点点红痕,那支发钗最终被丢在桌上。清亮的眸子转了转,她柔声道:“这长寿面呢要一口吃到底,可千万不能咬断了。”
怀里的人儿突然温柔,沈浪看了眼刚挑起的面团,兀自好笑:“七七,你这是在谋杀亲夫。”
“那你到底吃不吃?”
“吃,当然要吃。”
“算了,还是别吃了。”
……
荷塘碧绿,高天湛蓝。远远近近的蝉鸣声中,竹帘轻摆,安稳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