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不是人，而是一个机器人，准确来说是个机器女孩，她有着和正常人无异的皮肤，白色的长发，以及姣好的身段，紧闭的双眼让李铭想到了自己一次从垃圾堆里掏出的古代童话中的“睡美人”。
但是，女孩太阳穴上的环状显示灯暴露了她人工智能机器人的身份。
“原来不是人吗？”李铭看着怀中的机器少女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惋惜。
“带你回去吧，我们都没人要了”
……
李黄牙这次罕见的抬起了眼皮，用粗糙的手指指着地上躺着的机器少女：“机器人？”
李铭点了点头：“能修好她吗？”
李黄牙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露出了他那被劣质香烟熏黄的牙齿：“你让我修这个AI，别忘了我是怎么来这里拾荒的？”
李铭撇了撇嘴：“就知道你指望不上，我来吧。”
说着他把少女搬到了自己用两个木箱加一个木板的工作台上，哦对了，同时这也是李铭的床。
打开工程师背包的夹层，李铭刚想拿出改锥，就被李黄牙打断了：“你以为这东西是你平常捡的垃圾啊？还用改锥，我给你扳手行不行？”
李铭这才注意到，少女的身体浑然天成，连一丝丝贴合的痕迹都没有，根本没有地方让他拧螺丝。
“看看她的太阳穴。”李黄牙不耐烦地提醒到。
李铭尝试着按了一下少女太阳穴上的环状显示灯，此时原本呈现白色的显示灯在李铭按动后变为了蓝色。
而少女也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让李铭毕生难忘的眼睛，那是一双拥有璀璨的蓝色眼眸，纯洁的好似上世纪没有经历核污染水污染的大海，在大海边有一层洁白的白雪，那是少女的睫毛。
“你好，主人。”
少女开口了，清脆的声音让李铭心中升起了十八年都未曾有过的感觉。
“主人？我不是你主人。”李铭连忙摆手。
“我的程序设定为，第一眼看到的人类就是我的主人，根据逻辑你就是我的主人。”说着少女竟然还狡黠地笑了笑，让李铭觉得她不是什么机器人，而是一个调皮的邻家妹妹。
“行吧，爱咋咋，反正你以后就住这里了。”李铭有点遭不住了，他这十八年面对过的异性不超过五个，同龄异性更是少的可怜，实在不知道如何和异性交流，即使眼前的不是人。
说完李铭就开始处理今天的收获了，而少女则是安静地坐在李铭身旁一言不发。
垃圾山上很少有像鞋底可塑材料或者今天这个机器人女孩这样的东西，大多都是李铭眼前这些大大小小的电子垃圾，它们大都来自富人区，那些高消费人群总是乐于更换最新的电子产品，而今天的新产品，很有可能明天就被淘汰，就像人一样。
李铭熟练地拆下AR眼镜上的显示屏与电子元件，这些东西不仅能卖钱，还能自用，李铭现在处理垃圾所带的工程眼镜就是在李黄牙的工程眼镜的基础上不断改进过来的，它现在不仅能实现放大缩小这些简单的功能，还具备了三维投影、智能分析等功能。
“我能帮你什么？”少女终于开口了，不过声音还是小小的，和蚊子一样。
李铭看了看少女：“帮我把那堆垃圾拆了把，金属留下，电子元件留下，显示屏如果成色好也能留下。”说完李铭便不在看少女，默默地继续鼓捣AR眼镜。
“终于搞定了。”由于是上季度的新款，工艺技术比较复杂，李铭研究了好一阵才搞清楚原理，喝了口水的同时，他回头看了看少女的位置。
只见那堆大大小小的电子垃圾已经变成了分类摆放的一堆堆零件，而少女则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李铭。
“真搞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被扔？”李铭吃了一惊，然后把它们都装到了工程师包里，打算吃了午饭后就去卖钱。

“午饭是什么？”李黄牙终于抬起了他的眼皮，懒懒地问了一声。
以前桌子前只坐着李黄牙和李铭两个人，而现在桌子前多了一个人，如果机器人也算人的话。
李铭细细地吃着眼前的人工合成淀粉块，随着全球沙化，农作物产量逐年减少，人类的淀粉来源也锐减至几种农作物，而像李铭、李黄牙这种最底层的拾荒者，主食只有这种人工合成淀粉块。
这种淀粉块吃起来粉粉的，口感类似于旧时代的压缩饼干，不过由于过了保质期，李铭吃出了点微微的腐败味，不过这对李铭来说不算什么。
“今天你又要去黑狗那里？”李黄牙吃完饭又开始抽起了烟，嘴里时不时冒出点烟雾。
“嗯，今天收获不少，估计能卖不少钱。”李铭吃完最后一口淀粉块，起身背上鼓鼓的背包，“我出发了”，随后又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机器少女说：“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别跟着。”
少女甜甜一笑：“好的主人。”
二
李铭要去卖零件的地方被成为鬼市，这是一种类似黑市的场所，现在的城市里仍然存在制作小型机器人或者机械的小作坊，这些作坊为了拿到廉价的零件，一般都会在鬼市收购零件，而鬼市之所以叫鬼市，就是因为鬼市只在半夜开，而这些卖零件的商贩为了躲避商税只能半夜偷偷开，因为过了十二点市场监管机器人就需要回去充电。
鬼市位于拾荒区与富人区的中间地带，就像黑与白的交界就是灰色一般，这片区域很大，比富人区和拾荒区都要大，李黄牙说过：“一个社会，纯黑和纯白的人都很少，更多的是灰色的人；而一个社会中绝对的富人和绝对的穷人也很少，更多的是中间阶层，一旦一个社会中间阶层大批转为穷人，那么就离动荡不远了。”
霓虹是绚烂的，透过品红与浅蓝的灯光，这个城市显得那么文明与先进，不过李铭知道光彩夺目并代表高贵典雅，因为有个词叫：“灯红酒绿”，而在美丽霓虹灯下的是一个会所，准确来说是机器人会所。这是一个物质极度丰盈的年代，也是一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这是一个娱乐发达的年代，也是一个精神极度空虚的年代，人们看似应有尽有，却连最起码的信任也没有，李铭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但他至少有一包鼓囊囊的零件，以及一个家，家里还有等着自己的人。
李铭就这样慢慢地想着，静静地等着，终于在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的半个小时后，一个黑皮大汉搂着两个女机器人走出会所。
男人的左臂是只机械臂，指尖正散发着微弱的电流挑逗着长发女机器人，那个女机器人咯咯地笑着，时不时拍打着黑皮男人。他就是李铭要找到人——黑狗，他早年是明日公司的安保，因为一次安保人工智能机器人失控事故失去了左臂，明日公司很人道的为他装了一只机械臂，大肆宣扬，得到一片赞誉，然后黑狗就在一片对公司的赞扬声中被自己曾经亲手阻止的安保机器人顶替下岗，之后他来到了鬼市，利用在城里的人脉做起了二道贩子的生意。
黑狗看到了在会所门口等待的李铭哈哈一笑，拍了拍两个女机器人的屁股，两个女机器人恋恋不舍的看了黑狗一眼，就款款走了。
黑狗则发出爽朗的笑声向李铭走去：“李老弟，今天有什么好货啊？”
李铭看了看左右，然后从背包里掏出来一个又一个的零件，黑狗看着李铭掏出的东西笑意越来越浓，“不错不粗，李老弟今天运气不错啊，都是最新产品上的货。”在李铭将最后一个零件摆出来后，黑狗高兴地说：“这些我全都要了，一件50联邦币。”
李铭笑着点点头：“谢谢狗哥。”
黑狗摆摆手：“害，你小子可是我的摇钱树，哥还指望你挣大钱呢。”说着就把自己手臂贴在李铭手臂上，李铭手臂上亮起一串数字，看着余额上多出来的联邦币，李铭笑着说：“狗哥收到了。”
黑狗正要拍拍李铭肩膀鼓励他好好干的时候，突然一道强光照向了他们。
“我是联邦市场监管机器人，我怀疑你们正在从事非法交易，根据《联邦商贸保护法》请你们配合我调查。”
李铭和黑狗两个对视一眼，飞速朝着两个方向跑去。
李铭拉开工程师背包的肩带配合脚底的可塑材料飞速滑行，向着远处的富人区滑去，“不对劲，为什么这种地方会突然出现市场监管机器人？”来不及细想，因为李铭能感受到那个机器人选择优先追自己，探照灯照着自己，在身前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这要是被抓到了，不仅今天的钱没了，还得进去蹲几天。”李铭飞速地思考着对策。
这个联邦制国家的司法系统的岗位有40%全部被机器人所占据，包括机器人警察、机器人检察官甚至还有部分机器人法官，身后追赶自己的机器人也是其中一员，而机器人进入司法系统虽然不能保证百分百公正，但却代表着李铭休想通过贿赂机器人逃过一劫。
事到如今，李铭只能选择让市场监管机器人丧失行动能力了，因为根据联邦法律目前执法的机器人中只有警察机器人允许配备武器，而这种市场监管机器人是不可能有武器的。
想到这里，李铭停止了滑翔，慢慢落到了地面上，正对着机器人举起来双手，笑着说：“我投降。”
市场监管机器人眼睛中冒出蓝色的光：“检测到嫌疑人停止逃逸，准备进行逮捕。”
说着机器人慢慢向李铭走了过去。拿出来电子手铐，正准备拷住李铭。
而此时李铭突然动了起来，李铭

而此时李铭突然动了起来，李铭举起手臂，袖口处射出了一个箭头插在了机器人的身上，然后他拉了一下肩带一股高压电流从背包中传递出来，机器人的身形突然停了下来，不管他内部有多精密的构造，有多先进的软件模型，在高压电的作用下统统都得失效。这个高压电装置是李铭从一个旧时代高压变电箱上拆下来的，为了把工程师背包加入高压电发射功能，还和李黄牙吵了两天架。
“看来这个架没白吵。”
看着眼前眼部指示灯熄灭的机器人，李铭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向着家的方向缓缓走去，为什么不滑行了？因为背包没电了，刚才那次输电耗费了背包所有电量。
李铭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的一个小时以后，那个市场监管机器人的眼部指示灯又亮了起来，不过这次是红色。
李铭走回家已经是凌晨四五点了，屋子里李黄牙已经披着他那个破袄子呼呼的睡着了，而机器少女仍然保持着李铭离开时的姿势，安静的坐着，在昏黄的灯光下，少女洁白的长发被照出了泛黄的光泽，太阳穴上的蓝色指示灯依旧明亮，好像一座灯塔，照进了李铭心中最深处的地方，他第一次切身明白了什么叫“家”。
“你不需要睡觉吗？”李铭疲惫地放下工程师背包，对着机器少女说道。
“主人，我是智能机器人，不需要睡觉，只需要太阳能进行补充能量。”少女脸上好像没有一点久坐的疲态，甜甜地回应着李铭。
“那我走了以后，你就一直坐着吗？”李铭坐在了床边。
“我在主人走前没有接到更多的动作指令。”少女依旧用富有感情的声音回应道，但李铭却总感觉有些悲哀。
“以后你可以自由活动，没必要那么死板。”李铭下意识的回应道。
“自由？”少女歪了歪头，“根据《联邦词典》意指由宪法或根本法所保障的一种权利或自由权，能够确保联邦公民免于遭受某一专制政权的奴役、监禁或控制，而根据联邦总统签署了《2070法令》，高级人工智能不属于联邦公民范畴，所以我无法理解主人对于人工智能自由的定义。”
“法律！法律！又是法律！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听懂了吗？以后你也不用叫我什么主人，我叫李铭。”李铭有些烦躁了，在没有经过系统法学学习之下的他，所理解的联邦法律就像高高在上的君主下达的命令一般，今天他之所以狼狈的回家就是因为什么狗屁《联邦商贸保护法》。
“我明白了李铭。”少女太阳穴上的蓝色指示灯忽闪了一下，不过李铭并没有察觉到。
李铭躺到了床上，沉沉的闭上了眼睛，现在的他只想好好睡觉。
感受到困意袭来，李铭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你有名字吗？”
“我没有名字，李铭。”少女的声音从耳畔边传来，清澈且温柔。
“自由……你以后就叫悠悠吧，李悠悠。”李铭说完这句话就睡着了。
少女静静地看着眼前熟睡的少年，少年瘦削清秀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柔和，凌乱的头发有些毛躁。
过了许久，少女温柔的回答道：“李铭，谢谢你，我也有名字了。”而此时少女太阳穴旁的指示灯变成了绿色，虽然只有一瞬间又变为了蓝色，但那抹绿色正如同“自由”这个词一般深深地进入了少女的内核中，如同一束光照亮了久经黑暗的山洞，一个洞穴是黑暗的，但只要有光打进去，黑暗就不再是它的宿命。
混沌与黑暗交织着，李铭好像置身于一片从未有人涉足的地方，你要问他为什么这样肯定，那是因为人生来向往光明，不会有人愿意踏足这里，因为这里是最纯粹的黑暗。
“好黑。”李铭看着眼前的虚无喃喃自语。
“黑吗？”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
“你是谁？”李铭问道。
男声好像没有听到他的问题，继续自顾自的说道：“黑暗才是文明与生命之母啊，宇宙也曾光明过，创世大爆炸后不久，一切物质都以光的形式存在，后来宇宙变成了燃烧后的灰烬，才在黑暗中沉淀出重元素并形成了行星和生命。”
“这是谁说的？挺有道理。”李铭第一次听到这样反主流观点的言论，从小到大不论是李黄牙还是联邦的宣传机器，所教育李铭的都是“光明，平等，自由，博爱”之类的说辞，好像人天生厌恶黑暗一般，人类社会表面上也对黑暗唯恐避之不及，即使黑暗从未消失过。
“这是旧时代一个科幻小说家说的。”男人这次听到了李铭的问题。
“你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李铭有一次问道。
“你可以叫我马哲，他们都叫我疯子，不过我自认为是一个伟大的哲学家。”男人的声音这次好像是从李铭身前传来的，李铭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五米。
“哲学家？”李铭所处的时代，似乎已经没有真正的哲学了，在这样一个物质高度发达的时代，所有的哲学并没有想课本上所讲的被具体科学推动向前，反而不断向着前人已经提出来的理论汲取着养料。
“对，不过和其他哲学家不一样，他们热衷于理解与解释世界，而我更喜欢改造世界！”马哲有些自豪地说道。
“现在我们生活在怎样的一个时代啊？我们有着高度发达的科技，系统化智能化的工业体系，甚至连农业也实现了工业化，更是发展了高级人工智能为我们的社会提供源源不断的劳动力与智力，但我们的生活变好了吗？如同旧时代一样，环境越来越差，社会冲突不断，富人越来越富，穷人越来越穷，我们的社会好像从原始社会解体以

我们的社会好像从原始社会解体以后就陷入了这样一个怪圈，而我的思想可以帮助我们跳出这个怪圈！”
即使看不到马哲的样子，李铭也可以想象到他在自己面前手舞足蹈的样子。
“能不能具体一点？”李铭打断了滔滔不绝的马哲。
此时的马哲声音突然一滞，许久开口道：“不要让自由意志沉沦。”
“你今天就做的很不错，那个叫李悠悠的小姑娘好像发生了一些有趣的变化，继续保持。”
“你说明白一点呀！”李铭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迫切的想从马哲嘴里听到答案，但无论李铭怎么呼喊，马哲都没有回应，好像他从未来过一般，有的只是死一样的沉寂。
“铭铭！”
“铭铭！”
记忆里温柔的声音传了出来，李铭眼前的黑暗正在迅速消散。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形好像小了不少，眼前的黑暗退去，他看到了大量的实验仪器与设备，一群群白大褂在实验室里忙碌地工作。
身前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将李铭抱了起来，走到了一个正在工作台前指挥白大褂们工作的男人面前。
“老公，休息一会把。”女人轻轻的提醒着眼前忙碌工作的男人。
男人胡子拉碴，双眼泛着血丝，但神采奕奕，看到女人怀里的李铭哈哈一笑，从女人手中接过李铭。
“哈哈，好儿子，想没想爸爸？”男人用胡子刮蹭着李铭的脸蛋。
李铭竟然不受控制似的哭了起来，即使自己根本没想哭，而此刻自己也只能想看一部第一人称电影一般，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
“这就是我的父母吗，为什么要扔了我？”
熟悉的停滞又来临了，周围的场景又一次破碎，李铭又一次掉入了黑暗，不过这次好像掉的时间有点久，平常的梦境破碎后他可能会在三十秒后醒来，而这次他足足掉落了一分钟，这种情况仍在继续。
“那是什么？”李铭看到了黑暗中有了一颗颗亮点，好似黑夜中的繁星，即使微小，仍旧璀璨。
“终于有光了啊！”

暂时两天写了这点，预计写十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