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转眼已过半年,苏蕴窈坐在梳妆镜前,仔仔细细观察宫女们为她装扮,不时叮嘱朝露多擦些粉,加重些胭脂。陈嬷嬷手法娴熟地替她勾勒完一侧的眉形,停下动作,望向铜镜中,“小姐的妆容甚是完美,再涂便适得其反了。”
苏蕴窈抬起手,抚上眼角的细纹,“你不觉得本宫近来气色暗淡吗?这脸上的斑怎么也遮不住,皱纹也似乎越来越深了。”
“小姐忧思过重,合该多宽心,多休息才是,您现在的身子非比寻常啊。”陈嬷嬷微微一笑,目光划过她的腹部。
“多宽心?多休息?这外面一天天吵得本宫头疼欲裂,如何宽心,如何休息?”梁承渊的婚期就定在五日后,整个皇宫上下都为这场准备了数月的盛大喜事忙碌不已。梁承渊本人也同样是忙得不可开交,往日里即便深更半夜也要潜入她宫中,如今已有一个多月没出现了。她抚着平坦坚硬的腹部喘着粗气,眉眼间流露惆怅与无奈。
“小姐,身子是否紧了些?奴婢帮您松松吧?”
苏蕴窈点点头,挥手示意宫女们退下。陈嬷嬷绕到她身后,解开她的束腹带,而后在繁复的衣裙里一阵摸索,刹那间,原本平坦的腹部如吹气般迅速隆起,层层叠叠的衣裙仍无法掩盖胎儿躁动的拳脚。苏蕴窈不受控地向后仰,陈嬷嬷试图稳住她,却没能扶住她笨重的孕体,惊恐喊道:“小姐!”
“吓死我了!若是我晚来一步,你就摔了!这宫里的人呢!”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苏蕴窈反而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她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急促的呼吸和“咚咚咚”仿佛要跳出来的心跳,鼻尖酸楚。
“奴婢该死!是奴婢没有护好娘娘!”陈嬷嬷痛心疾首地下请罪。
“如何?可有哪里磕碰到?”梁承渊哪有心思去责怪,满心满眼只有怀中人的安危。疼惜地把人抱上床,仔仔细细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招呼陈嬷嬷过来给她检查。
苏蕴窈看着他,泪水无声滑过刚上了粉的脸颊,留下深深的泪痕。梁承渊心中慌乱,笨拙地替她擦眼泪,却将妆越抹越花,看上去颇为可怖。“你别哭,别哭啊~是不是哪里疼?快告诉我!~嬷嬷!嬷嬷!快来看看!”
梁承渊哄了许久,直到他胸前衣襟湿透,才听到怀中之人低声细语:“你好久没来看我了。”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不待他开口,怀中人抬起那张被泪水冲花了的脸,弱弱地继续说:“你这些天是不是都在看新娘?这也是应该的,本宫到底年纪大了,怀了身子以来,这张脸更是没法看了。”
梁承渊微笑着从陈嬷嬷手中接过丝帕,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脂粉和泪痕,露出原本那略带疲惫的清丽容颜,低下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我离开时不是告诉过你吗?我出宫办些事。事情一了,就马不停蹄地回来见你了。你瞧,我这身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呢。我的窈儿可是仙子下凡,谁还能比你好看?”
他的话如蜜糖甜进苏蕴窈心里,她脸颊微红,懊悔怎与他说出这般邀宠的话。推开他的手,“不得无礼,窈儿也是你叫的?”
“是是是,儿臣失礼,请母妃恕罪。”他咧嘴笑着,嬉皮笑脸向她作揖,苏蕴窈给了他一拳,捧着小山一样的肚腹,无奈笑笑,“你们父子惯会折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