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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戏〗枕上十年事: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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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4-03-10 20:16回复
    人物介绍:
    幽王·陈确(18)
    原豫章王,先帝四子,生母诚夫人薛氏。仙材卓荦,金相玉质,实打实的美男。成长中爱的氛围浓厚,从未尝过失败的滋味,因此与太子互不对付。母家原为门阀士族,但逐渐式微没落,于是被极力地扶策着去力争帝位,不过揠苗助长,纵使才学谋略并不逊色,但在自负独任之下功败,封地食邑皆被收回,囚于京中府邸,贬为“幽王”。由此一蹶不振,郁郁寡欢,顾影自怜。
    侍女·薛不惠(17)
    诚夫人侄女,幽王曾经的未婚妻。自幼订有婚约,少时为含山公主伴读,陪伴含山走过被忽视的几年。从来没有因为未来的身份而骄矜,总是用平和的目光望着所有人,温柔平庸却从不优柔寡断,处事十分决绝。十六岁时幽王谋位失败,半年后薛家被清查贪案,也终于大厦倾颓,一族俱损,与幽王的婚约便不了了之。受含山公主求情而保全性命,入皇后宫中做末等宫女,不出月余,被皇后送到幽王身边侍奉。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4-03-10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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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个太容易相信的人。比如在榴花还未燃烧的春夏之交,过早地相信小奴的谎言,自认晚风会在我的窗前留下一朵落红;又比如置身三檐四马、飞阁流丹之内,太自然地相信母族的捧戴,以为九间朝殿本当由我主笔坐堂;再有,便是偏居那座不见壮阔的官邸之中,不够自矜地相信她的承诺,把预先已写在史册的冬天想得太过遥远。而我与她的初见,好像也是在一个风雨如晦的冬天。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24-03-10 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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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前情:薛氏以贴身侍婢之名被皇后赐给幽王。
        陈确
        纱幔低挽,目光已越过几重帏帘:“她要你懽侍帐前?”
        薛不惠
        放下手中茶船,轻帐无限山:“奴婢可以离开。”
        陈确
        轻笑道:“入此迭嶂,你将如何走出?至多不在我的眼前。这样不算离开,只是蔽目的一叶。”
        薛不惠
        微笑:“也许于我而言,殿下才是那个身在此山,却叶深未还的人,”晚风逐次剪破帐影,依然低目,“云湿路滑,奴婢愿捧衣松下。”
        陈确
        罗幌荡出一片奔涌的波涛,不时掩就她的衣裙:“雾锁山林,药师也许失路,松下也成不知处。归期未有期,苦候无益。”
        薛不惠
        “倘若甘心失途,还会登楼递目吗?”执盏却不近前,裙尾重新馁落脚边:“殿下,您忘了,正是月落雾收,我才得以重候的。冬风既可驱云,亦能侵衣,眼下还请您先用此药饮吧。”
        陈确
        眉目未动,只是说:“更深才见露重,且待夜了,再秉烛在孤榻下。”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24-03-10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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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前情:当夜,薛氏秉烛榻前。
          薛不惠
          当雨声被重窗遮没,烛火便轻易在眼中分明,而帷山无皴,也俱非前日摹作了,那么:“殿下,今夜还需剪灯吗?”
          陈确
          蜡泪长流,像一段被檐牙截胡的雨:“待四更天时剪一次。以往守过夜吗?”
          薛不惠
          “是,”沉默片刻,“没有。”
          陈确
          翻身不看她:“那就去窗下数雨声,天亮时再回禀,这一夜我错过了多少雨。”
          薛不惠
          留住脚步,仿佛衣不能耐水香:“奴婢愚钝,夜雨漫漫,不知如何数明。”
          陈确
          动也不动:“孤非指点迷津的良师,而是你俯首听命的恩主,如是伏低做小的课业,只可你亲身以日夜钻营。”
          薛不惠
          果真不再多语。别过胧明月色与深帘,终于在他醒时,于曲屏之外:“一夜潇潇太缠绵。但若以庭树为介,则有雨落一百二十六叶,”罗袖更垂,映入屏中山远,“只是五更风停,已被院侍扫净了。”
          陈确
          点头:“哦,听来可惜,等再有风雨如磬,你便去树下拾一夜的湿绿吧。”随口唤她,“过来伺候梳洗。”
          薛不惠
          咳出几声:“昨夜风雨太盛,奴婢怕传了病气。”
          陈确
          平淡地:“一夜而已,捧衣者就病倒窗下,志大才疏,何必自诩立雪程门的候客。正好,今日的药饮赐给你了。”
          薛不惠
          由屏山掩去面容,也便不再留笑。此后有人传召,只见寒病渐重,不得前侍了。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24-03-10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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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前情:薛氏因风寒卧床。
            陈确
            午后请过医者为她看诊,直待天色将晚,又再披衣到访,亲自放下药盏,有些不由分说:“风雨欲来,别咽气得太早了。”
            薛不惠
            淡淡笑道:“奴婢不敢辜负。”
            陈确
            低低眼:“你的娅鬟松了,理一下吧,病中也须顾仪容。”
            薛不惠
            仰起头看他,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在这段蓦然的沉默中抬袖,可惜鬟发少饰,纵然依言,也实在是无济:“太医说再有两日就好,”错开目光了,“抱歉。”
            陈确
            眉目难免变得柔和,一贯动容得太轻易,自觉不当,故意沉下声音:“奴仆多如云汉,不差你一个。”轻飘飘地看向不太清楚的窗外,“在来这座官邸的首日,我也数了一夜的雨声。”
            薛不惠
            窗外有淡漠的灰蓝,与十五岁那年并无多少不同,只是而今天光愈晚,时间如水,还是洗旧了它的颜色:“所以,殿下是想让我回知这座府邸的从前吗,”窗缘遗落影子在他的侧脸,“太冷了。以后还是早些却剪吧。”
            陈确
            摇头道:“是你先说甘心捧衣而候,我才肯给你一个退缩的理由。”烛晕已能取代天光,将室内的形容烘成惺忪的颜色,“这样清冷的季节里,会走失很多燕雀,而我要等的是鸿鹄。”
            薛不惠
            笑容如惯:“殿下又怎么知道,我便不是您所等的那一只呢?”
            陈确
            眼睛在昏黄的灯影下更见柔和,一笑:“所以我不曾对你弃之不顾。”这话以后,便不再有多余的动作,也不等她将汤药用完,步履就已离开了门庭。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24-03-10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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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常觉得我们相同,都曾殉身于倾颓的权柄之下,在彻夜的月光中顾影自怜。偶尔又觉得迥异,我虽铩羽在此府邸,但依旧馔玉炊珠、裘马轻肥,而她却要只身从珠围翠绕中走出,又折腰在何处的帐前或窗下。不过,月余之间,我已逐渐接受这位身边客,就像幼时接受小奴一样。我开始相信,等穿过这道溟濛的雨幕,便能在深青色的尽头看见捧衣久侯的她。轻易地相信谁,似乎是我很难更易的本能。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24-03-10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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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前情:元鼎二年冬,薛氏入府月余,近来接连晴天,风雪少见,庑墙边的腊梅开得正好。
                陈确
                梅下支椅小睡,被一朵淡黄的落花敲醒,叫她报仇:“给孤斩了这节枝干!”
                薛不惠
                落花纵不及成雨,也需怜心珍此轻阴:“可是殿下,院内仅此一株了。”
                陈确
                如今已能默许很多婉转的反驳,故而问道:“但它恼了我,岂能无有代价?”
                薛不惠
                为他递去一盏茶:“冬风薄劣,它们自会落尽的。”
                陈确
                不肯放过,“这样,今日四更,你来树下多踹几脚,也坏它一回好梦。”低低眼:“不要这个,换雀舌来。”
                薛不惠
                早已习惯类此吩咐,只是说:“好。”却未移腕:“雀舌新烹费时。殿下伤寒初愈,方才又是梦中惊醒,最易受风凉,不妨先用一盏吧。”
                陈确
                看住她的动作,眉目并不轻松:“你似乎习惯对我说‘不’了。”
                薛不惠
                从言撤手:“奴婢这就去换。”
                陈确
                摆摆手,拾盏就饮,翻身又将再睡:“算了,孤可以迁就一次。”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24-03-10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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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她,我很少吝啬给予信任,也许是想到在这座池苑之内,唯有我们黯然失色,又或许是想到她守看夜雨的一次次背身,像在眺望着我曾望断的远山。我始终不习惯思虑太多,半生风雨中,困住我的机会实在太少。因此,在明白她彼时的来意之后,我原谅得太快,还不够雨声打落一百二十六片叶子。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24-03-10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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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前情:薛氏应皇后秘召入宫,因此房室无人,不巧被幽王撞个正着。次日,薛氏照例侍奉在侧。
                    薛不惠
                    夜雨失信,今日便不必收窗。看风从中泳来,在游鬓时为他掌梳:“殿下想要什么发式?”
                    陈确
                    从镜中看她,却不能看清眼底的波澜:“在这话出口之前,你心里是否已有答案了?”
                    薛不惠
                    放下手中动作,也自镜中迎向他的目光:“殿下没有吩咐,奴婢岂敢僭越。”
                    陈确
                    情态未易:“可今次映在我眼里的近侍,却工于塞责,是孤一直误读了你。”转首看她,“你口中的唯命是从的殿下,究竟在天外还是眼前?”
                    薛不惠
                    不愿逗留在他的眼中,于是再度垂首:“奴婢太过愚钝,侍府多月,尚不能通殿下授命,遑论其他呢。”
                    陈确
                    依然在追看她的眼睛:“孤原以为松下之约是诚心,原来只是愚昧。多月而处,你甚至不肯向我倾吐冠冕堂皇的苦衷。”
                    薛不惠
                    “此山太爱风雨,奴婢久等而不得至,即便投身其中,也很难辨识他的气候,”抬头,“松下苦吟许久,可供呈上的也只是这样词句。我已加冠戴冕,殿下还想再听一遍吗?”
                    陈确
                    也不再看,回身挑选冠缨:“知道了。”翌日又在镜前,对此却不肯再亲为,点明要她择一。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24-03-10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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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前情:翌日,镜前,幽王命薛氏选戴冠缨。
                      薛不惠
                      今时不必判袂伤情,回答却亦不流利:“雪青色的那一只吧?”微微一笑:“与前两日一样。”
                      陈确
                      摇头:“今天不喜欢这个。”
                      薛不惠
                      就此袖手。窗下钻营许久,业已风雨不透:“一定要缨饰吗?前日殿下着我打落的梅花又开,不如用它簪冠吧。”
                      陈确
                      无心看取眼前以外的风景:“我非登山临水的枯槁之士,舍不得弃去枝木之冠。”仍旧指向了雪青色的那一只,又道:“但不妨折来最高枝,投于瓶中,供我赏看,试它花期多少。”
                      薛不惠
                      为他著冠正衣,一心专于此事,不曾看向镜中的眼睛:“梅花需以水养。风雪无信,檐下无凭,殿下何必看它日日饮冰。”
                      陈确
                      “一种清孤不等闲,我正是贪看它的风骨。”就在镜中寻找适合摆花的一隅:“难道庭苑之梅,其实败絮其中?”
                      薛不惠
                      着手挽取他的长发,如此相坐窗头,仿佛要梳尽此中白昼:“植来数年,我还以为殿下已足够了解。”
                      陈确
                      闭眼时更好听风,任凭它拨响窗外檐铃:“虽然熟知,未必尽知。这座府邸、包括它,皆是圣恩所赐,年岁虽久,我却只敢读懂它的一部分。”
                      薛不惠
                      冠梳既毕,栉佩俱可放手歇去。于是一切陈设如始,微笑亦然:“那么就折来窗下吧,”为他平顺最后一道衣褶,“往后再有夜雨,便不必一人数对了。”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24-03-10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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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是一去两年,我已会熟练地将她的身影放在我的余光之内,批风抹月也好,低唱浅斟也罢,这段北窗高卧的光阴背后,我不去想她是否已辨识出这座山的气候,也不猜头顶的涔云是否已走远,只是固执地相信:她的每次出入,都不会将此地的风雨带到庙堂高处。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24-03-10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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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前情:元鼎四年冬,府中梅花长势喜人,一枝出墙外。经年而今,二人的相处始终平静。
                          陈确
                          晴光大好,剑指长枝,命她:“树大招风,给我斩!”
                          薛不惠
                          如常为他拢上毳衣,仰脸,笑笑:“今年的这一枝太高,奴婢够不到了。”
                          陈确
                          “它已开到墙垣之外了。”轻松地叹了一口气,丢剑要茶:“也许不久,你也能出山了。”
                          薛不惠
                          不答此事,只在递盏时说:“烹侍雀舌的火候刁钻,他们还不善此道。”
                          陈确
                          一笑:“只怕天边降诏,我也奈何不得。”仰头多看几眼腊梅,“就像我不能左右花枝的疏斜。”
                          薛不惠
                          不置可否,追随他的目光看去,轻声:“冬去春来,那时梅花便不需再开了。”
                          陈确
                          “春秋无以常在,冬天总是要来的。”回忆起浮光掠影的曾经,沉声道:“只可惜它没开在我的窗前,等到了那个无力走去树下的冬天,帷帐之内,我甚至不能听见花落的声音。”
                          薛不惠
                          目光仍停留在梅花盛放的枝桠,微笑:“不会的,殿下,”转过目光,“倘若真有那一日,我会揭过帐山,亲口向你描述庭内的花开。”
                          陈确
                          在沉默中一笑:“如果到了那一日,你还能在此山中,我想已经很好。”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13楼2024-03-10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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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关于之后的故事,实在没有太多值得提起的地方,唯独一样:我每日要用的汤药越来越多。不过,雀舌也好,药石也罢,都只算梅花树下的消遣而已,并不足以使我不堪其扰。我无心动摇曾经给予的许多信任,于是草率地把所有都归咎于宿命,试图为自己编织一个荒诞的谎言,以供栖身。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14楼2024-03-10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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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前情:元鼎六年宫宴,薛氏被指为幽王侧妃。但这之后,她也没有违背入府的初衷,依旧借饮食下毒。此时的幽王已见病重初态。
                              薛不惠
                              从前专于择冠,忘记自镜中相望,现在已能自如地为之挽发,也便援引起遗失的目光:“昨夜大雨,殿下有为雷声所惊吗。”动作依然安宁:“不过梅花也被打尽,我似乎无需折枝了。”
                              陈确
                              习惯看住她的倒影,从铜镜、水凼,又或芭蕉叶上的宿雨中,辨认不甚明确的五官。对此飘风过耳:“虽然惊梦,至少掩过了落花的响声。如今窗前不寂寥,何必饰梅枝,早已不须再折了。”
                              薛不惠
                              “但你这样看我的时候,我总想再折一枝,亲自寄往你的陇山。”如述他人的以往:“可惜元鼎二年之前,我就已不在江南。”
                              陈确
                              没有收回如是的目光,依旧选了雪青色的冠佩:“江南无所有,能够走出一座烟雨的水城,并无不好。纵然梅花不在眼前,却已在我的庭苑,我不像从前,一心强求它们留下。”
                              薛不惠
                              眉目从容,没有适时捧冠:“我并不喜欢城外的风雪,却不得不走进别人手植的冬天。”二人俱无饰在身,铜鉴中一切清白,唯有目光从中往返,因而化作曲折。于是等在他的身后,微笑着:“殿下,你太爱自镜中看我了。”
                              陈确
                              似乎固执己见地:“只因你总在身后,而我又不爱回首。这也许算一种陋习,元鼎开年后,我鲜少将人看得清楚,譬如彼时见你,也是隔着许多帐纱。”
                              薛不惠
                              依旧在等:“只是选择而已。放下帐纱的是你,不爱回首的也是你。殿下,你说我总在身后,可是从十五岁起我便在跋涉,至今也没能走近你的身侧。”
                              陈确
                              沉默片刻,才说向她镜中的眼睛:“但你本有自己的驿亭,我从未想过要谁风雨兼程地走来。你其实明白,那些登山逾岭的日夜,就像大雁的北归,这只是被春秋既定的迁徙,并不是为了抵达某个远方。”
                              薛不惠
                              菩提终于无树,明镜却已为台,还是转过脸庞,看他目光落下的尘埃:“你口中春秋既定的迁徙,足以折损大雁的羽翼,它甘心停留在此,殿下却从不愿粉饰一场江南。”
                              陈确
                              回报以平淡的微笑,就像元鼎四年的冬天,从容目睹花枝的旁逸斜出。“粉饰再多,也会被一场大雪洗去,我只是对你坦诚。”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15楼2024-03-10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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