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真实的面孔
狭长的会议桌边坐满了人，在你两边排列着经纪公司的各色监察、法务人员，而代表就坐在与你相对的会议桌另一头，他此刻正用一种冷峻的目光审视着你。你看见一旁的经纪人揉搓着手指手心，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
“法元小姐，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本社公关对策相关人员同你第一次像这样交涉。我们为此事提出的的解决方案，不论是同你当面商讨还是私下参谋，已经作过数次改修，并且事实上得到工作组绝大多数人士的一致认可。本次事件的详情我想不必再次叙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可能让你继续担任一直以来的演艺工作。”
说完这些代表便抬头看向你，所有人的目光也紧随其后，而你默不作声，只是低头注视着那份已经数次被摆到你面前的文件夹。
“法元小姐，”事务部门的女总监这时开口，她熟悉的声音一样不紧不慢，只是情绪的含意从以前的沟通变成了急促的指示，“你清楚，事情发生的时候，委托方那边我们根本无从交代，万幸的是通过我们的交涉，从多个第三方处拿到了算是对本社和你本人最利好的善后方案。日升会社也同意不追究你对其企划客观上造成的名誉损失。现在立即处理，避免事情进一步发酵，时机上对你本人也是最佳的。”
“法元，我就直说吧，本社原本有权利追究你就对本社业务构成的不良影响这一点的责任，并要求司法赔偿。会社高层考虑到你的个人处境，以及你过去基于志愿在音频领域为其他部门工作上贡献的协助，决定仅仅做止损处理而不要求你做言论或资金上的任何补偿，这是十分难得的。换句话说，如果你一直不接受该方案，本司将考虑走司法途径来处理此事。”
看着代表不停叩着桌面的食指，这一个月来发生的变化如走马灯一般闪过心中：一开始经纪公司还打算以作否认证明来结束此事，但随着视频男主在娱乐期刊的匿名采访中清楚透露出指向你本人的关键信息，所有辩解都变得毫无意义。
法务代表的话使你意识到即使再拖延下去，你迄今为止得到的一切也不会因为你不作放手的选择而真正留下。
“给我笔吧。”
在一片假惺惺的“感谢合作”中，你拖着麻木的身体起身走出会议室，还不待你转出走廊，会议室中的讨论声便展现出说话人的本来面孔：“诸位辛苦了，毕竟是有偏差行为的人，交涉起来果然困难。”“现在的年轻女孩真是难以预料啊，一副朴素老实的样子，原来也做过那样的事。”“经纪工作得更谨慎！练习生怎么会从歌舞伎町物色出来？”
抱着装个人物品的纸盒走出会社门口时，许多道细小的灯光一齐在街边的人流里陆续闪烁了起来，对于娱乐记者你已经见惯不惊，不过既然自己已经业务终止，很快也要和他们的影子说再见了。
“法元桑，那个……”
你回过头，经纪人站在会社大门口，张张嘴似乎想对你说点什么，不过究竟欲言又止。
“非常抱歉，给您添麻烦了。”你对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就再会吧。”

2 牢不可破
自和公司签署解约合同那天，你已经在家蛰居了三天，大部分时光都在睡眠中度过。
从沙发上一声不吭地爬起来时，你看见公寓房间里一地随意堆放的吃过的泡面杯。今天是周日啊，过去你喜欢在这天邀请同团的队友出去逛街，晚上回来后还能料理一下你所在音乐组合的事情。声优、偶像、制作人，这些都是你学生时代的憧憬，它们也曾经鲜活地呈现在你的日常中，而如今又和你之间隔了一层现实的业障。
一切都消散了，甚至是那些甜美的关心与问候——一开始她们还会打来电话，感叹网络的混乱和你的不幸。而当她们真的意识到原来那就是你真实的过去，她们便连目光都省得投过来。这倒不是你一点也不值得她们同情，而是因为不论是支撑起她们事业的那些人，还是狂欢中的旁观者，会把任何与你这样的“不洁者”的接触视作沾染污秽。你仍旧记得将演出服封存，离开日升的那天，舞蹈练习中的众人没有一个出来同你搭话的，除了大西。作为团队的中心，她也许认为自己应该同你说些什么，不过终究以一句“辛苦了”和一个表示谢意的90度鞠躬草草收场。
“Love Live! 系列钟岚珠役急速选拔中！”看见这个标题，你熄灭了手机的屏幕。
在你刚放下手机时，LINE的消息提示突然跳出，这意味着它来源于一个没有被你屏蔽提示的聊天。
“明菜姐，今晚你有空闲时间吗，想和你见一面。”
发消息的名字是[Liyuu]。
晚上6点的东京被人流充斥，尽管出租车窗外通勤的行人几乎都在看手机，根本没有闲心去关注你，你还是拉低了帽檐。
“打扰一下，客人殿下，周日的银座实在太拥挤了，我想如果强行开到下车点会浪费您的时间，所以……”
“没关系，就开进去吧，就麻烦您了。”
“欢迎光临，非常抱歉的是本店已经满客，请问有同来客人或者预定吗？”
“我的朋友已经到了。”你刻意将说话声放低，朝着Liyuu所在的那桌快步走去。
“呀，明菜姐，好久不见……”见到你来，Liyuu显然有些高兴，但又意识到什么似地收起笑容，“最近还好吗？”
“差不多……还好吧。”你苦笑道，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Liyuu这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上海人也算是你的同乡。她的组合在日本出道还是三年前的事，那时刚到日本的她在生活上并不完全适应，因此在同一个企划系列中会说中文的你即使和她不是一个组合的，却很早就借由帮助她适应新环境而熟识。
“明菜姐，发生那种事我也很遗憾。在那之后我一直都想和你见一面，不过日程太满完全没有时间。”
“这样啊，谢谢你鲤鱼桑。”
看着你双目无神的样子，Liyuu仿佛也有些发愁：“明菜姐，加油啊，我已经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到你了。”
她把你约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你不禁在想，通话或者发SNS应该就能说清楚吧？
“明菜姐，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关注，不过你在中国的粉丝似乎还是很支持你哦。”
“哦……”——那有什么用，你忍住了问这后半句的冲动。
Liyuu点点头：“所以我想，如果说明菜姐日后主业做直播，应该还是能召集一些粉丝回来的。”
你叹了口气，虽然Liyuu也许是一片好心，但她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处境，依靠前几年的基础，自己并不缺一点维生所必需的开支。
“鲤鱼桑，再次谢谢你，不过我打算过段时间再商量以后的事。”
你看到Liyuu尴尬地笑了笑，随后岔开了话题。你发现你的情绪有多低落，她今天的状态就有多好。这个只比你晚一年出生的女孩正处在她事业的鼎盛时期，据你所知她仅依靠在中国本土网站的直播就能收获数十万的人气。在兴致缺缺的你面前，她讲述着自己的日常，其中不乏对一些不顺心小事的指摘。
“……其实啊，”Liyuu喝了口杯子里的水，突然把视线聚焦到你身上，“我本来想的是，如果明菜姐以后能做主播，我就有机会多多邀请你在我直播间出镜啦。”
恐怕这才是她专门找你出来的原因，你嘴角撇了一撇。经过了好多事，你已经愈发看得清本质了，一个月里没有表示，突然一下子要和你当面谈，你知道她背后就是她在中国那边的经纪方。
“鲤鱼桑，你之前是不是问了我关于录音失真的问题？”
假情假意假温柔，好像你以前被粉丝推荐看的中文视频里，有一首西南民歌是唱过这么一句词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