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年少,他笑容单纯，说着孩子气的话
“我想做个职业选手，随便拿一两个头衔。”
而他，早已经将围棋作为自己终身不弃的事业
稚嫩的面孔上有着坚定的表情
他懊恼着，“我怎么会输给这样的人。”
那时那地，他们都不明白
原来，两个人之间真的可以有这样深的羁绊
黑白之际，亦敌亦友
多年以后，塔矢亮终于明白
原来神要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个人，让那漫长的生命不那么寂寞。
多年以后，进藤光思虑许久
终于明白了自己和塔矢之间，那无法消除的羁绊。


时间过的很快，完全可以用白驹过隙来形容。
北斗杯来临，小光平静而慎重的面对每一个对手，不慌不忙。除了与塔矢亮，其他人，他总是能保持平静祥和的态度。
他早已经不是年幼时候，傻傻地因为别人刻意的打扰而心烦意乱的孩子了。
几场棋下来，一直很顺利。他习惯在棋盘上寻找佐为的影子，那让他觉得安心。
但是不经意间，他的棋路，已经带上了进藤光的个性。不单单是佐为塑造的进藤，而是有了自己的风格。
这让他恐惧，他怕在时间的消磨中，佐为的影子越来越淡，直到消亡。即使他拼命下棋，拼命寻找，亦寻不到佐为的痕迹。
小光忆起和门胁下的那场棋，那个人也和佐为下过棋。
说实话，那一场棋他下的很犹豫，忍不住想起佐为，想起曾经的一切。那时候，门胁说，“总觉得，还是以前的你比较强。”
心情真的很复杂，他是开心的，即使有一天，寻不到佐为的痕迹。可是依旧有很多人，记得佐为的棋。
冥冥之中，会有人感觉到佐为，感觉到那神一般的技艺。恍然间，小光想塔矢曾清楚地说出，你就是sai。
没有人能理解他的心情，那种极度的开心。
有人发现了佐为，当塔矢清清楚楚说出，第一次和我下棋时的你。瞬间，他觉得，塔矢的存在给了他救赎，或许有一天，他会告诉塔矢一切。
塔矢，发现了佐为。又或者，这也是他待塔矢有些不同的原因。
小光凌厉的杀进决赛，而最后一场比赛，他和社厮杀的分外惨烈。
他几乎将自己揉进了那局棋，除了塔矢，他很少在一个人身上，找到如此的激情。
下棋的时候，参加北斗杯，已经被抛在了脑后。一种本能的欲望，想要赢，想要赢，充斥着脑海的，只有落子之声。
除此之外，他已经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不管是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是跑来跑去的脚步声。那都入不了他的耳朵，在黑白的世界中，只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便是社。
无人能插足的结界，近藤觉得心脏快要无法负荷，那些棋路在他的脑海中成形，铭刻，仿佛一生无法撼动的字碑。
塔矢结束了手边的棋局赶来决赛的时候，听到那个报棋者的话，“社和近藤这局棋真是了不得，刚才那一手定胜负了呢，但是真的可惜了。”那句话仿佛平地一惊雷，让他脑中轰然一响。
很多年后，想起那时候，塔矢都无法忘记，那时候的恐慌。仿佛失去了北斗杯的机会，他和光就再没有机会越过那道鸿沟。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转身跑向棋室。塔矢突然发觉，原来他不是要一个对手，而是作为对手的近藤。
他无法忍受对手不是近藤，陪他走完这寂寞之路的，必须是近藤。他害怕了，他怕看到那个总是一脸自信笑容的孩子，露出落寞的表情，然后放弃这片天地。
跑进棋室的时候，那局棋还未完，但大局已定。近藤和社均是平静的表情，但塔矢能感受得到，空气中那种波涛汹涌的感觉。近藤赢了，那张面孔上没有露出笑意，似乎还沉浸在激烈的对局中，不能自拔。
塔矢无法估计，那是一场怎样的比赛，足够让近藤沉浸如此。
他疯狂地，不理智地嫉妒着社。
坐在那里的人，本该是他。和近藤对局的人，本该是他！
比赛结束后，塔矢离开了，他不想让近藤看到他的表情。
后来塔矢听说，越智和社的加赛中，越智输了，北斗杯的人选最终确定。
也就是那个时候，塔矢暗叹着气，无可奈何。
原来这么久，他的眼睛总是在看着近藤。无论出现怎样的强者，社也好，越智也好，都无法取代近藤在他心中对手的位置。
所谓命中注定，原来，当真有这样的一种东西。
新的旅程将要开始，很快他们就要远赴韩国，和大洋彼岸的那些棋手们，一起见证黑白场上的厮杀。


二 暗生情愫
确定名额的那一晚上，塔矢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总觉的，心里空得仿佛掉了一片。
他越来越觉得空虚，越来越觉得不安，心中有某种东西在蠢蠢欲动。他想，他只是孤单太久了，那么多年只有围棋的日子，没有觉得寂寞，为什么现在，突然觉得寂寞了呢？
他想起了进藤，在围棋这条路上，他仿佛一个奇迹，以不可思议的进步追了上来。可是他的身边，从来没有过寂静的时候，他有无数的朋友。
那么，塔矢想，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呢？
他想要一个对手，那个人，是进藤。他是喜欢那张脸上，因为他而展现出不同的光彩。
外面的月亮很亮，塔矢想了想，穿好衣服，离开了家。
一路跑着，几乎失去呼吸的时间，在奔跑中，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不该错过的，今天不该错过对进藤说，祝贺你的机会。不该错过，告诉进藤他在等待着他，只等待着他的机会。
一直到进藤家楼下，塔矢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进藤的那扇窗是关着的，街道上寂静一片。
他突然觉得懊恼，为什么他会在这种地方？在这样的时间。他疯了，那一刻，他突然明白，大约，进藤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这种重要的感觉超越了对一个对手，超越了对一个朋友。
塔矢看着那扇紧闭的窗，突然觉得悲哀，对那无法预知的未来，对那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
而窗内的光，也并没有睡着。在这样的夜里，他会想到佐为。每次恶战之后，静静地驻足回首时，他便会想到，神一般的佐为。
有些时候很奇怪，当佐为在身边的时候，他总觉得，那就是一个普通的人，喜欢下棋，有些孩子气，大多数时候，却很可靠。
那是他的老师，他的朋友，他坚信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直到他逝去。他未曾想到，佐为会那么早离开，离开的那么突然。
当佐为走了之后，这种印象，慢慢全部被佐为神乎其神的技艺所替代，他所记得的，那一手一手神一般的妙招。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时间和空间抽离开来。佐为是神，是围棋之神，他再也没有机会超越他，只能仰望，只能怀念。
进藤看着从窗帘透出的光线，愣了愣，走过去拉开窗帘，把头探出窗子，深深吸了口气。
就是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塔矢被月光拉的长长的影子。
瘦弱孤独，却异常坚定的身影，刹那神动。
进藤有些迟疑道：“塔矢？”
底下的人动了动，抬头看他，脸上依稀有些泪痕。进藤一怔，也只是呆呆看着他，不知从何说起，不知该做什么。
仿佛一瞬间，一切都偏离的原来的方向，谁一开口，就万劫不复。
半晌，小光轻轻笑了笑，道：“上来坐坐吧。”
塔矢几不可见的点点头，悄悄地，和进藤走进了他家。那是塔矢第一次去进藤的房间，普通的中学生的房间，唯一能看得出他是个棋士的地方，就是那厚厚的棋谱，和棋盘。
小光看到塔矢的目光，微笑着问，“要不要来一盘？”
塔矢坐在棋盘边，定定看着他，眼神专注而认真。进藤也坐了下来，在月光下，两人猜子，下棋，寂静无声。
那一场棋，无疾而终，因为进藤睡着了。
塔矢看着眼前的棋盘，细细咂摸着。最终，也放下了棋，揽着进藤放在床上，接着自己也躺了下来。
他听到光的梦呓，他在梦中，依旧怀念着谁。
塔矢慢慢凑近，看进藤微动的唇，轻轻印了上去，蜻蜓点水一般。他听到，光所说的话。
他说，sai，sai……
他的表情很脆弱，仿佛陷入了冗长而悲哀的梦境。
塔矢轻轻揽住进藤的肩，头挨着头，安抚着他。渐渐地，进藤不再挣扎，安静下来。塔矢也觉得疲惫，慢慢入睡了。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进藤起来，看着塔矢被自己压在脑袋下面的胳膊很不好意思。微红着脸道：“对不起，昨天晚上不小心睡着了。”
塔矢摇摇头，抿着嘴唇，不再说话。
进藤有些尴尬，去楼下拿了洗漱用品，又找了自己的衣服给塔矢。他们本就差不多高，除了内衣裤是新的，外衣也只能穿进藤的了。


等塔矢收拾好下楼的时候，正好迎上了小光妈妈震惊的眼神。一时间，塔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昨天那么疯狂，究竟是为什么。
进藤呵呵笑着给妈妈介绍，小光妈妈看着塔矢，温柔地笑着，招呼塔矢来吃饭。塔矢坐了下来，看着小光和妈妈的互动，居然觉得，有些幸福。
吃完早饭，小光送亮出来，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似乎离开了棋盘，他们的生命就再无交集。
走到门口的时候，亮告诉了光，去他家特训的事情。就此分别。
那以后，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关系，肆无忌惮的吵嘴，整天腻在一起下棋。然后从为棋路争执，变成小学生的吵嘴。
这种太正常的关系，隐隐地，却还是有些不安定了。塔矢越来越察觉到进藤的进步，那种争锋相对的感觉，他很享受，却又不安。
小光依旧有许许多多朋友，围棋馆的，棋社的。所有人，都期待着，在北斗杯上，进藤的表现。
而塔矢，依旧独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打谱，下棋。进藤最近似乎很忙，忙着和很多人告别，他们很多天没有一起下棋。
塔矢似乎失去了和别人对决的兴趣，他一遍遍地揣摩着本因坊秀策的棋谱。一遍遍地回想着进藤的棋路，然后悄悄地，猜测着，那神秘的sai是谁。
也就是离北斗杯还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进藤听说了，韩国棋手高永夏不屑于秀策。那是时候，他的心里有不甘，有怨气，还有不忿。
高永夏这个名字，深深地刻在他心里。他想要打败他，狠狠地打败他。然后告诉他，你所不屑的秀策，要强过我百倍。
然后看那张高傲的脸，露出后悔的表情。
进藤知道，佐为对他来说，已经成了永生无法消磨的印记。他一生都将会拿佐为当做目标，不停地追逐他的背影。
而那个时候，满心怒气的光，却是没有想到，那个倨傲的男子，他一开始就那么深刻的记住和怨恨的男子，却占据了他生命很大的一部分。
再见塔矢，便是北斗临近，在塔矢那里的集训。
这次集训并不光是他，还有同队的社，和队长仓田。
光捏着塔矢之前画给他的地图等着社，两人却还是迷路了，最后辗转来到塔矢家，已经累得要命。
听说他们迷路后，塔矢忍不住发脾气，光有些心虚，却死不承认。小学生的吵架再次上演，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内容却越发的幼稚。
其实塔矢并不是个急躁的人，但一遇到和光有关的事情，就沉不住气。进藤似乎能激发出他性格中所蕴藏的所有任性与孩子气，偏偏，这样的塔矢，进藤却觉得，有那么点可爱。
吵吵闹闹结束在他们三人开始下棋的时候，作为棋手，他们对比赛的态度，都是严谨的。一坐在棋盘前，那种浮躁，便全数消失。
那一夜，他们轮流下着棋。有人睡着了，便拿起纸扇子敲醒他。但每逢光睡着的时候，亮却总不忍心下重手。
甚至在他和社的对决中，光睡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亮也只是叹了口气，去拿了毯子盖在他身上。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年少，都以为，有些心思总不会被发现。那个时候，他们都以为，多少年，会一直走下去，永远永远地对手，永远永远地围棋。
第二日，仓田队长来。几人照旧下棋，复盘。
光和亮早已经下过无数盘棋，可那一盘棋后。塔矢清楚的察觉到，进藤身上的焦躁。那种怒气，那种执念，早已经不是一盘棋的问题。
当进藤说出要做主将的时候，塔矢愣了愣，接着，便听他一遍遍说着韩国那个主将高永夏的名字。
他对于那个人，有很深的执念。
塔矢很困惑，他不知道进藤这种近乎怨毒的执念来源于哪里，可是心中，却有些不甘。他一直自信，自己是进藤永远的对手。
可是如今，他却不那么肯定了。进藤想要和高永夏对决，他对那个未曾谋面的韩国棋手，有着太深太深的执念。
这让塔矢难过，却无法说出。卑微的不被理解的感情，只能埋藏在心中，等待着它，酿的无比苦涩。 

三 北斗杯赛
北斗杯的时候，光第一次见到高永夏，那个高傲的少年。梳着半长的发，神情倨傲。几乎在见到他第一眼，光似乎就肯定，那个翻译不是误会，这个人，足够让人厌恶。
很多年后，当误会解开的时候，高永夏曾无奈地说，我当年只是个孩子啊。
而那时，从到了韩国，光的目光和全部的精力，都放在高永夏身上。似乎一切一切，都是为了打败高永夏，比赛什么的，他已经完全不在乎。
无论是社，还是塔矢，都不曾见过这样的光，几乎疯狂的渴求胜利。本因坊秀策，究竟和光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塔矢想到了第一次见光，那古老的定石。
光身上，有着太多的疑点，这些，塔矢想要问，却一直没有问。
北斗杯的比赛开始，第一场，和中国队的比赛。光输了，但是却让更多的人，承认了他的实力。
最终，到与韩国的比赛中，仓田队长让光做了主将。
众人皆惊，对光的眼神，同情有之，厌恶有之，鄙夷有之。可这些，光都不在乎，他只想与高永夏一战。
塔矢什么都没有说，只默默注视着光，然后看着光，执着的看着高永夏。
那时候，塔矢突然觉得，他和光的距离被无限制的拉大，然后，找不到交集处。他觉得恐惧，他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间的窒息感，已经快逼疯了他。
不管之前怎么样，结果怎么样，塔矢所希望的，只是，赢棋，然后彻底断开光和高永夏的交集。
比赛开始，一直到比赛结束。
光和高永夏谁都不曾放松，那场黑白场上的厮杀，成了很多人心中的经典。
黑白之际，刀光剑影间，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在何处，唯一剩下的，便是对胜利的执着。
一局结束，高永夏擦了擦汗，不经意间看到棋盘对面的光，那灿烂的发色，和苍白着的脸，一时间，让人闪神。
光输了半目。
那一瞬间，光的心里涌上了无数的情绪，他开始想念佐为，无比的想念。曾经，无论输赢，自己的身后，都会有一个微笑着看着自己成长的人。
可是现在，他却无法向别人证明，佐为的存在。
泪水流过脸庞，他不甘心，他不甘心，佐为没有办法再一次下棋，无法对眼前的人说，我比你强。
高永夏沉默的看着那个泪流满面的少年，他从未后悔过，可是那个时候，他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说了那样的话？
光说，我好难受，下棋输了的感觉太难受了。
塔矢沉默地站在一旁，忘记了安慰，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是不是能走上前去，抱抱光，说你在一旁看着，我帮你赢他，让他收回那句话。
可是塔矢知道，他没有任何资格去安慰他，或许，对于光来说，他也只是同高永夏一般的对手罢了。
他所想像的暧昧，他所想像的那些不同，都只是错觉罢了。光所执着的，从来都不是他，他执着的，只是赢得战争。
那个时候，高永夏没有想到，这个哭的像个小孩的人，最后会成为那样伟大的棋手。
塔矢也没有想到，光真的，比他所想像的更爱围棋，爱到，穷极一生，也只在这黑白场上，再未踏出一步。
可是在很多年后，光又说了和现在相同的话，“我之所以会下棋，是为了连结遥远过去和遥远未来。”
那一句不用翻译的话，足够引起所有棋士的共鸣。他们都是为此站在这里，用一世的时间，来追求神之一手。
比赛结束后一天，光和秀英见面，下那一盘约定中的棋。
高永夏还是一副骄傲的样子坐在一旁，可是眼角，却偷偷地瞄着秀英和光的棋盘。他们很认真，仿佛周遭一切吵闹都不存在，所有人的惊叹和嘈杂声都被屏蔽在了那个世界之外。
而这个时候，高永夏才得以仔细的打量光，那个总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的孩子，一旦到了棋盘上，却比谁都认真。
他突然就想起和光的那场比赛，是不是这个人，也是这样一脸认真。
突然间，高永夏感到一股凌厉的视线射来，不由得抬头，正对上塔矢的目光。那种浓浓的敌意，让他不由得一怔。
但随即，高永夏又换上那种似笑非笑，讽刺般的表情。塔矢突然觉得愤怒，他直觉得讨厌这个人，讨厌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神情。


那盘棋，预料之中，光输了。
但是塔矢行洋不能不承认，这盘棋，水准已经在他预料之外。这个孩子，有着太惊人的天赋，这种天赋，或许一开始对亮是一种激励，可久了，便会阻碍亮的脚步。
塔矢行洋看着已经渐渐退去少年青涩的，变得越来越稳重的光说道：“你刚刚的棋，让我看到sai的影子，可是却不是。”
光眼色一黯，说道：“或许，sai再也不可能同您下棋了。”
塔矢笑了笑，说道：“神之一手，这是所有棋手都在追求的境界。无论是我，还是亮，包括你。如果sai不再出现，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期待，有一天，你和亮，能够创造出一盘举世无双的棋？”
光突然抬起头，很坚定地说道：“塔矢是我一生的对手和朋友，我不会忘了这一点，所以我会努力走向高处，不会被他撇在原地。”
塔矢行洋不漏痕迹的笑了笑，接着说道：“既然是朋友，那么你能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撇下亮，永远一起走下去么。”
光笑了笑，说道：“虽然不知道能走多远，但是，我不会希望亮没落。我知道他身上所蕴含的潜力，他会站起来，我也曾迷茫过，可是我站了起来，对此，我同样信任亮。”
塔矢行洋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浅呷口茶，淡淡道：“亮，进来吧。”
光吃惊地看着门口默默走进来的塔矢，他有些担心塔矢，最近塔矢在比赛中的表现，值得忧心。
塔矢看着光，又看了看父亲，他相信父亲是什么都知道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中有感动，有感激，还有浓浓地悲哀。
光所说的朋友，终究还是停在了那一步，如果被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会被讨厌吧。
但今天光的话，说不感动却是假的。他定定地看着光，静静说道：“我不会让你撇下的。”
一听这话，光瞬间就精神了，他还担心塔矢几场比赛失利呢，这便放了心。
过了一会，又像想起什么，活络起来，兴致勃勃说道：“今年要办北斗杯呢，我们还能搭上一班车。那年输给高永夏，我还等着雪耻了，你赶紧准备准备啊。”
说了一大堆，才想起来塔矢行洋还坐在那里，不由得红了红脸，又规规矩矩坐回去。
塔矢行洋浅浅笑着，冲两个孩子说道：“我和内子还要走亲戚，饭已经做好了，不介意，光便在这住一晚吧。”
罢了，塔矢父母便出门了。
塔矢还在为光所说的北斗杯比赛的事发愣，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久到，那场令光和他都记忆犹新的比赛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塔矢突然想起，他已经快忘记高永夏了，纵使那个男人仅仅十八岁，却已经出现在各大国际围棋报纸上。
但是光记得，光希望再一次对决。
而今年的北斗杯，竞争也势必更加强烈。那一年一起参赛的社已经成为职业棋士，还有从下面追上来的越智，和谷。还是只是院生，但实力雄厚的新生军。
塔矢突然笑了，他想，他也该振作起来了。否则，光对面的位置，不会等着他。
那天我晚上，光和亮迅速的吃完晚饭。摆开了棋盘和棋子，恍然间，光突然察觉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下棋了。
那天晚上，两人各自裹着被窝，下了大半夜的棋，到最后，进藤眼皮一直往下坠。脑中都还回响着塔矢孩子气的争辩，朦朦胧胧中，他笑了，这样子真好。
塔矢见光睡着了，低低叹了口气，把光挪上床，也在一旁躺着，脑中思绪乱得要命。可实在太累了，俩小孩歪着脑袋，互相依偎着睡着了。
那天夜里，塔矢睡的格外塔矢，他觉得，似乎失去的信心，又回到了身体中。
第二天醒来，阳光依旧柔柔照在被子上，塔矢看着眼前流着口水放大版的脸，有一瞬间怔忡，接着，便想起，很久以前，他偷来的那个吻。
塔矢连忙撇过头去，推了推光，一本正经地说道：“起来了。”
光揉了揉眼睛，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怎么就睡着了，明明只是来拜年的，结果住在人家家不说，还和人家抢了床。
光顿时觉得不好意思，掩饰性地搂上塔矢的肩膀，说道：“呵呵，我们不是朋友么。”
那个冬天，阳光明媚。 

五 再战北斗
塔矢亮振作起来了，这是所有人都有的认知。仿佛破茧成蝶般，塔矢的气势锐不可当。在接下来的比赛中，他几乎全胜，顺利升上七段。
而光，也在升六段的路上厮杀。他们已经成为日本围棋界的奇葩，公认的双星。这一代年轻棋士中，也确实没有比他们更有天赋的人。
媒体间，越来越多的提到了这两个人，提到他们相互扶持，提到他们伟大的友情。每每看到这样那样的报道，塔矢就会感到心里钝钝的痛，为自己永远见不得光的感情。
再一次北斗杯的时候，塔矢和进藤是毫无悬念内定的人选。带队的，依旧是仓田棋士。这个时候，他已经是九段棋士，俨然有和绪方精市平分秋色的势头。
北斗杯的三将依旧是在低段棋士中选，选入的，是正处于急速上升时期的和谷三段。韩国的选手，是十八岁的高永夏八段，十六岁的洪秀英五段，以及十四岁的金劭勋二段。
这两队的选手都和上次一样，并没有大的变化。而中国的选手，却是大换血，除了上次的赵石五段作为副将，其他两位，都是名不见经传的低段选手，分别为杨艺初段和乐平二段。
而这一届的北斗杯，是韩国举办。自上一次北斗杯结束，因为资金问题，停办两年。到这一年，北斗杯正式被定为中日韩三国交流赛，由三国轮流举办。
比赛前，塔矢和进藤依旧在塔矢公馆进行集训，彻夜无休。这次，只有他们二人，河谷三段去了老师那里做集训。
即使过去这么久，塔矢亮依旧被和谷当做敌人，不，应该说森下门下永远会把塔矢门下当做对手。
想到老师那张脸，还有和谷抓狂的样子，进藤就忍不住想笑。总有那么些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
**的那天，仓田九段带着和谷去了塔矢那里，日本团除了参赛选手和队长，和他们一起去的，还有三个工作人员。
那是进藤第一次出国参加比赛，也是他期待已久的，与高永夏一战。进藤和塔矢究竟谁是副将，谁是主将，还未确定。
若说两年前，仓田可以肯定的说，进藤不如塔矢。可现在，他却不敢那么说，进藤在一步步赶上来，用一种奇迹般的速度。
这些并不是进藤考虑的范围，他所想的，只是与高永夏一战。无法遗忘的耻辱，无法形容的不甘心，他一向不是小气的人，可他不能原谅高永夏。
可是作为棋手，所有人都明白，实力就是一切。在没有超越高永夏的时候，进藤没有说话的资格。时隔两年，终于能够一雪前耻，进藤满心都是期待。
而塔矢却一直沉默着，无论是斗志满满的进藤，还是忐忑不安的和谷，都没有发现，平日里冷静异常的塔矢如今却是如此不安。
塔矢说不出自己的不安来源于哪里，仿佛是从心底泛起的焦躁，找不到出处，也无法消除。
到达韩国那日，天气很阴沉，仿佛随时会下雨。
进藤他们跟着来接机的工作人员韩熙去酒店，那个工作人员日语说得很顺，完全没有违和感。一路上，韩熙都很热情的介绍着大赛流程，和韩国的特色。
和谷和仓田均是津津有味的听着，对于食物的爱好，让他们迅速熟悉起来。相反的，一向不甘寂寞的进藤却显得异常的沉默。
他一直看着车窗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波平静如水。一直到那个温和的年轻人骄傲的说起，我国高永夏棋士可不是好打败的！
进藤才蓦然回头，很认真地说道：“我会打败他，然后让他明白，秀策不是那么好超越的。”韩熙一愣，微微笑了。
当年北斗杯他没有来日本，当时也并不是围棋工作者，因此并不知晓前事。听进藤这么说，才突然想起来，赛前采访时，高永夏说过，我很期待，与一位日本选手的比赛。
那个时候，向来随性的高永夏难得的露出了认真的表情，他说，他要告诉那个日本棋手，神，永远是用来超越的，而不是用来膜拜的。
这些话韩熙自然不会告诉进藤，但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棋手们的坚持。他们都不断的进步着，找到一个能够与自己匹敌的人，然后追求那最完美的一手。
仓田九段听到光这么说，哈哈大笑，拍着进藤的背说道：“有志气，管他什么新人王，我们偏偏就要赢他。”


进藤被拍的一呛，差点没背过气去。和谷嘿嘿笑着，在一旁奚落道：“现在在人家地盘上，大话说出来，到时候输了比赛可太难看了。”
塔矢看着他们闹，还是沉默着，却依旧无法压抑心中那种不安，隐隐地，像小虫子在心上蠕动。
到了酒店，并没有马上见到各国棋手，只安排他们住下了。然后仓田九段去和举办方联系，只说有两天休息时间。两天后，正式开始比赛。
听到这件事后，和谷兴致勃勃要去玩，进藤却没有附和，沉吟半晌，问道：“队长，我们队谁来当主将？”
问完后，大家都愣了。这其实是个让人很不想面对的问题，两年前，进藤明显不够成熟。可如今，究竟是塔矢比较强，还是进藤比较强？
塔矢和进藤之间的关系，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他们是挚友，也是对手。这种关系格外的脆弱，他们最不希望对方没落，但同时，也最不希望对方超越自己。
这种矛盾，如今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最应该的做法，就是让他们正正经经比一场，然后决定出场顺序。
可是仓田很犹豫，他知道一个棋手的信心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在这种时候，无论是谁，都经不起打击。
和谷并没有想那么多，虽然塔矢和进藤的比赛他已经看过很多场，可究竟谁比较强，还真说不上来。
他希望进藤和塔矢能好好比一场，在他来看，无论谁赢了，都不会因此而觉得另一个人不行。
仓田想了想，看了看进藤，又看了看一旁沉默打谱的塔矢，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次来韩国，这两个人之间气氛有些微妙。
塔矢放下棋谱，很平静地抬起头来，说道：“仓田九段，如果需要我和进藤比赛，我没有关系。”说话时候，他紧紧捏住双拳，努力压抑了心情。
他不是不想和进藤比赛，相反的，他需要和进藤的比赛，需要他的肯定，需要进藤告诉他，你是我一生的对手。
进藤转头看了塔矢一眼，坚决地摇摇头说道：“我不想和你比赛，说实话，我现在满脑子，只想着和高永夏一战。在和他对局前，我无法平静的和任何人对局。”
塔矢蓦然白了面孔，可语气却丝毫不乱，冲着仓田说道：“仓田九段，这该是你决定的事情。”
仓田头疼地抚了抚额头，手指一点，说道：“进藤对韩作为主将，塔矢对中作为主将。”和谷叹了口气，抱怨道：“你们都忽略了我。”
仓田做个鬼脸，吐了吐舌头，说道：“毛都没长全的小子，想当主将，过两年再说吧。”和谷翻身上前，也做了个鬼脸，讽刺道：“哼，永远赢不过绪方十段的仓田队长啊。”
两人吵吵闹闹间，都没发现，沉默着的塔矢，眼中流露出的悲哀。也没有人发现，进藤的焦躁和烦闷。
第二日，决定了出场顺序的几人，待在房里也没有事。仓田便自作主张带着他们出去玩，和谷很高兴。
塔矢和进藤都没有异议，便跟着出来了。一行人除了塔矢以外，并没有人会韩文。出去买东西吃饭，全部由塔矢做了临时翻译。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原来塔矢真是个挺厉害的语言天才。仓田笑着打趣，说塔矢再努力努力，就快赶上中国的杨海九段了。
这个人，一直是让人难以忽视的人。自从上次带队参加北斗杯后，仓田便一直想和杨海一战，那个总带着漫不经心笑容的中国人，在各种人际关系中游刃有余。
甚至，杨海让人有种看不出国籍的错觉，这样的人，仓田很期待，能看到他下棋时的表现。
而韩国的选手中，今年已经十八岁的高永夏，完全是个传奇。他的棋下得无比凌厉，这几年，已经有了相当大的进步。
这些人，都是让人期待的对手。仓田往嘴里塞了一口面，不觉得感慨，如今围棋界确实是越来越好看了。
光皱着眉头，嚷嚷着说道：“我要打败高永夏！”
仓田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光，说道：“说实话，以你现在的水平，打败他，只能祈祷奇迹出现了。”
光很气愤，提溜着筷子便甩开了，说道：“哼，我承认他下棋下得不错，但这个人性格恶劣，人品低劣，我一定会赢他！”
这番话说的气壮山河，众人皆石化。对此，光很得意。
可惜，还未得意太久，便听身后传来低低地笑声，接着，有个声音说道：“哦？这是进藤五段，我很期待这次的比赛。”
进藤慢慢转身，对面那人一头散乱的长发，嘴角挂着随意的笑容，可不就是高永夏。 

六 棋手汇聚
有什么比正在说别人的坏话，然后转头一看，当事人就在自己身后更令人尴尬？进藤当场当机，总觉得有些心虚，但随即又觉得没什么好心虚的。
于是进藤鼓着嘴巴，瞪着眼睛，毫不畏惧地看着高永夏，表明自己一点都没有道歉的意思。高永夏也不在意，随着他们的桌边坐了下来，一派闲适。
仓田很友好的和高永夏握握手，进藤像只炸毛了的猫，虎视眈眈看着高永夏。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被人盯着，高永夏居然产生了一种变态的满足感。
一直没有说话的塔矢，突然微笑着看着高永夏，说道：“想不到两年不见，高永夏八段日语大有长进。”
高永夏脸色一僵，下意识的看了眼进藤，对方却没有多想。暗暗舒了口气，高永夏眯起眼睛，塔矢讨厌他，这点他能察觉的出来。
至于原因，他并不乐意关心，塔矢对他感觉好坏，都和他无关。
而这个时候，他是打死也不愿意承认，当年和进藤一赛，顿时产生了危机感，于是发奋学习日语，想有一日能再次一战。
塔矢看高永夏一双眼睛盯在进藤身上，低下头，小心地敛了敛眼角，沉吟半晌，然后抬起头，慢慢露出一个笑容。
“高永夏八段，不知道有没有荣幸，今天和你下一盘。”说完后，塔矢平静地等待着高永夏的回答。进藤愣了愣，总觉得今天塔矢有点奇怪。
高永夏对塔矢，是心存佩服的，与强者一战，他自然是期待的。可怎么看，现在的时间地点都有那么点违和感。
他没有拒绝，但也没有接受，只是转头，向店员点了一碗面。
然后他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容，看着塔矢，凉凉说道：“还是赛场上见吧，今天你们是来放松的不是么？今天我赢了你，难免有欺负人的嫌疑。”
这句话说得十分自负，塔矢面上不动声色，可眼中，燃起了斗志。进藤刚刚平静下来，这时听了，免不了拍案而起，怒道：“你算哪根葱，我家小亮才不会输给你！”
众人听了，均是一愣。进藤反应过来，也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嗫嚅道：“反正小亮就是不会输么。”
塔矢看了进藤一眼，眼中神色柔和起来，嘴角也悄悄挂上了一个小小的笑容。那一刻，塔矢想，他是觉得幸福。
比进藤说要做一辈子的对手还要幸福的幸福，比进藤说他们是朋友还要幸福。那是第一次，当着塔矢的面，进藤说出了维护他的话。
很多时候，他们都还是不成熟的少年，总是有那么些说不出口的骄傲。但藏在心里的，却是比任何人都为对方着想的心。
所以塔矢只愿意自己和进藤吵闹，只想自己细数他的缺点。可是，却容不得别人对进藤有一点点的轻蔑。
所以进藤，才那么执着的，想要追上塔矢，想要与他并肩而立。想要塔矢在难过的时候，偶尔也能依赖他。
十几岁的男孩子，恪酢醍懂，突然间，便发现有种喜欢植根在自己的心中。那天，十七岁的进藤光，就那样，看着塔矢微微的笑容，倏然心动。
高永夏并不意外塔矢和进藤关系好，可是看到两人的神态，总觉得有些微妙的东西在其中。可是那个时候，他不懂。又或者，那个时候他已经懂了，却觉得无关紧要。
很多年后，高永夏再想起这个下午，都觉得悔不当初，为什么不在这个时候，把某些苗头掐死在萌芽状态。
经过进藤这么一闹，气氛倒是活跃了起来，和谷本来还有些紧张，可是逐渐也放松下拉，气势汹汹地向高永夏宣战：“我们迟早会赶上来，不要以为韩国能永远坐在第一的位置。”
正说着，门被拉开，洪秀英气势汹汹直奔高永夏而来，进藤见到秀英，发现他长高了，面容，也越发狠厉，已经隐隐有些王者的气息。
想着，便过去打招呼。当年秀英落魄之时，与进藤所下那盘棋，唤起了他的热情。这之后，他便一直当进藤挚友，如今相见，也是高兴。
高永夏挑着眉毛，看那边两人上蹦下跳叙旧叙的高兴，不由出言讽刺道：“你们是棋手，又不是猴子。”
进藤僵了一下，气的要命，无奈不及高永夏毒舌，说不出反驳的话。


光越来越莫名其妙，塔矢奇怪的行为，还有他微妙的心思。这些东西，进藤无法理解，也无法明白。
可是他不得不说，塔矢已经成功的把这种焦躁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他不喜欢这样的塔矢，似乎又恢复到当年，塔矢赢了他后，失望离开的那个塔矢。
冷漠而疏离，又带着淡淡的忧伤和愤怒，这些情绪出现在塔矢身上，并不是件奇怪的事，可奇怪的是，他对待围棋的消极。
进藤气闷的躺了下来，作为朋友，他是有些想帮塔矢的，可是除了这种方式，他没有别的和塔矢相处的办法。
他们两人的关系，始终亦敌亦友。他们没有像普通朋友那样坐下来谈心的基础，从一开始，他们的相处全部在围棋中。
他们的关系，太过脆弱。维系着他们之间的联系的，也只是黑白之际，十九路纵横的厮杀。
进藤突然开始怀疑，他们之间究竟是不是朋友。他到底有没有资格问，你究竟怎么了。就好像当年sai消失，他不会告诉塔矢自己消沉的原因，塔矢同样也不会告诉他消沉的原因。
那一天，他们谁都没再提起话头。就像是谁先说了话，便打破了什么平衡，一切都会脱离正轨。
第二日和第三日休息，第四日排的是中韩比赛。
所以日本队休息时间是很充裕的，也有足够的时间来整理心情。可是从那天过后，塔矢就一直半死不活，始终没有恢复正常状态。
进藤只能和和谷两人下下棋，其他时间，进藤也一直和和谷泡在一起。两个人一起出去玩，一起看比赛。
这期间，塔矢便独自一人待在房内，默默打谱。
进藤并不是刻意躲避塔矢，但却觉得真的不好面对。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遇上塔矢亮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无法和塔矢保持正常的朋友关系。
在塔矢面前，他总是带着些小心，他说不清那种隔阂是什么，可是他无法心无芥蒂的和塔矢在一起讨论漫画，讨论游戏，讨论女孩子。
甚至很多时候，他和和谷跑出去吃汉堡，却不会叫上塔矢。总觉得，从印象中，他便是那种高贵的公子样，不应该和他们跑出去吃垃圾食品。
所以进藤从来不曾问过，塔矢是否愿意与他们一起出去，也从来没有问过塔矢有没有觉得难过的时候。
这些理所当然，让人很快的忽略了塔矢的心情。和谷并不知道有些事情，只觉得塔矢是因为输了比赛，还输给了新初段而难过，所以并不着急。
中韩比赛的那天，塔矢还是一个人待在房内打谱。进藤出门前，闷闷问了句，“塔矢，要不要一起去看比赛。”
塔矢没有回答，进藤皱了皱眉头，关上了门，和和谷一起去看比赛。
如果说塔矢和杨艺的比赛将北斗杯推向了一个小□□，那么杨艺和高永夏的比赛，就可以说是将整个北斗杯推向了大□□。
那场比赛太精彩，杨艺清隽的路子，对上高永夏霸气十足的大龙，竟然没有要输的意思。双方一直胶着着，咬的很紧。
而在比赛中一向沉稳的杨艺，脸上也慢慢露出了焦急的神色。他们下了很久，可是却越来越精彩，那场比赛，几乎可以说是生灵涂炭，一片狼籍。
结果出来前，谁也看不出来，最后的赢家究竟是谁。
终盘，整地。高永夏和杨艺都默默作在一旁，看着棋子被整的规整。
可是，纵然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结局还是让所有人惊讶了，竟然是和棋。像如此高水准的比赛中，出现和棋的几率比零大不了多少。
高永夏皱皱眉毛，叹了口气，说道：“我一点都不想再比一场。”他神色极度疲倦，杨艺看起来也好不了。
进藤在一旁看着，觉得手心都是汗。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塔矢会有那么大的压力，在这场棋之前，他能毫不犹豫地说，我要赢高永夏，这之后，他突然不肯定了。
最后的结果，韩国日本各一胜一负，还有一盘和棋。大赛举办方商量后，还是决定维持原结果，等三国全部比完再做定夺。
那天晚上，进藤辗转难眠，听到塔矢平稳的呼吸，他想说点什么，可最后什么也没说。他想，和高永夏的比赛，必然是苦战一场。
似乎在来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会输。可是这个时候，他深知高永夏的实力，第一次，他考虑了会输的可能。
他知道杨艺和塔矢的比赛对塔矢打击很大，但是想到自己可能会输给高永夏，同样也觉得无法忍受。
思前想后中，渐入深夜，进藤慢慢睡着了，脑中迷迷糊糊想着，明天给塔矢道歉吧。

八 藤原佐为
第二天醒来，进藤还是没有和塔矢道歉。不是他忘了这件事，而是塔矢根本就不在。洗漱完毕后直接去了和谷他们那间房，才听仓田说，塔矢去拜访他父亲的朋友，比赛才会回来。
进藤点了点头，有些遗憾，刚刚下了决心，要和塔矢道歉。但一想到塔矢那种爱理不理的样子，进藤又觉得有些泄气。
马上就要对战韩国，进藤也好和谷也好，在这种时候，都是斗志满满又有那么些惴惴不安。仓田笑着拍他们的肩膀说道：“好好比赛就行，想那么多干嘛。”
两人被拍的呛了口水，连连干笑。之后三人一起下去吃早饭，因为是酒店，所以三餐时间都是固定的，三国的选手一天内，总会在吃饭的时间碰到。
今天进藤莫名不想看到高永夏，又因为看到他和杨艺的比赛，外带上塔矢输给了杨艺。这两个人，他是一点都不想见到。
可惜，进餐厅门的时候，三队碰了个正着。赵石笑眯眯地和进藤打招呼，乐平依旧像个猴子一样围着和谷打转。
洪秀英和进藤关系一直不错，两人说话间，也很轻松。韩国的三将，金劭勋有些拘谨，但也很友好。唯独高永夏和杨艺是个例外，杨艺只是很冷淡地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而高永夏，则兴趣盎然的站在洪秀英旁边，动不动对进藤冷嘲热讽一下。进藤决定无视他，继续和洪秀英叙旧。
当看到高永夏甚至跟着他们坐在一个桌子上，进藤终于受不了了，说道：“你到底跟着我们干嘛？”
高永夏笑眯眯地说道：“没跟着你，我跟的是我家秀英。”进藤脸一红，知道高永夏在嘲笑那天他说“我家小亮”。
洪秀英也很无奈，高永夏并不是坏人，对他来说，高永夏是个很温柔的前辈，也是个很值得尊重的棋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遇上进藤，他一定要挤兑挤兑。
进藤默默低头，不理高永夏，折磨着盘子里的事物。洪秀英瞪了一眼高永夏，小声说道：“你让人讨厌死算了！”
高永夏心情很好的看着郁闷的进藤，难得再没有出言调戏。
等几人都吃完饭，仓田领着和谷和进藤回去了。
马上要比赛，必须调整状态，塔矢不在，进藤和和谷两人下快棋。整整一天，两人斗在不断下棋，不断复盘，不断检讨。
仓田拿着茶杯坐在一旁看，不由得感慨，这些年来进藤的棋，进步确实很大。突然间，仓田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问进藤：“你认识一个叫藤原佐为的人么？”
进藤猛的站了起来，带翻了棋盘，满脸震惊。
仓田看他的反应，有些了然又带着好奇，问道：“你果然认识他？你们下棋的方式有点像，但那个人，很神秘，棋力十分的高，年纪却不大。”
进藤满脑子都很乱，这究竟是个巧合，还是sai真的回来了？他甚至捏不住手中的棋子，这件事情对他冲击太大，他的嘴唇不断发抖着，却说不出话。
他想问点什么，却什么都不敢问。佐为回来了？真正的回来了，还是只是另一个同名同姓的人。
看到进藤脸都白了，和谷小心翼翼问道：“进藤你认识这个人么？他是突然出现的人物，听说是个世家公子，可是棋力高的吓人，很多人职业棋手都输给了他。”
进藤慢慢坐了下来，似乎也镇静了些，他转过头，问仓田道：“他在哪里？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仓田想了想，回答道：“似乎是上个夏天，他投资了许多围棋的相关产业，然后和很多人对过局，但他并不是职业棋手。”
进藤突然想哭，这种情绪上的变化，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恍惚起来。仓田不由得有些担心，问道：“进藤，你怎么了。”
进藤答道：“没事，回去后，能让我见他一面么。”仓田点头，笑着说道：“没问题，那人是个棋迷，有人愿意和他下棋，他会很高兴的。”
罢了，仓田又道：“对了，似乎他还说过，最想对局的人是塔矢老师，好像也说过，很想和你对局。”
进藤默默地看着双手，静静地问道：“他说的？他想和我对局？”
仓田有些奇怪，说道：“是啊，本来你升段升的很快，想和你对局也不足为奇。只不过刚刚突然发觉，你下棋的方式和藤原有点像，才想问你是不是和他相识。”


十 有种感情
见到佐为后，进藤自然是高兴的，但是却也有些难过，到底不再是从前那个他了。一个现代版的佐为，是个伟大的棋手的同时，也是个精明的商人。
佐为不再是那个跟在光的身边，除了下棋，什么都不懂的千年幽魂。他有了他自己的生活，他自己的未来。
那天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吃完饭，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发呆中。光的母亲告诉他下午有人打电话找光，说是光的朋友塔矢。
光翻身坐起，皱了皱眉，不知道塔矢有什么事，这似乎是第一次，塔矢主动打电话到他家。光想了想，还是穿了衣服，准备去围棋会所看看。
到了围棋会所，塔矢果然坐在那里，一个人摆谱。光微笑着走过去，说道：“小亮，怎么了？”塔矢抬头，有些迟疑地问道：“结果怎么样？”
光知道他问佐为的事情，并无心隐瞒，可又觉得说不清楚，只能笑笑，将佐为的话叙述一遍。亮点了点头，再不多问。
那天晚上，他们两个下了很久的棋。而那些横在他们中间的东西，仿佛光与暗的交接处那抹暧昧的灰色，缓慢地，扩大着。
北斗杯后，生活回到了正轨。塔矢在北斗杯上输给名不见经传的中国选手，之后的升段赛中，表现平平，塔矢几乎担任媒体习惯性诟病的角色。
这种时候，光正处于上升时期。很多时候，围棋是个很残酷的东西，无论厮杀得再惨烈，结果输了就是输了，没有任何借口。
塔矢的不安定来自于内心，他太过敏感，正是这种敏感，将他逼到了不得不突破的地方。他不敢向前，又无法退后，进退维谷。
进藤是塔矢唯一的朋友，有时候，他觉得他们之间不只是朋友，好像比朋友多了些什么。又有些时候，他觉得塔矢是不同的，但他不清楚，亦觉得焦躁。
因为这样，塔矢和进藤之间的交流更少了很多。他们原本的交集也只限于围棋，缺少围棋，就更是无话可说。
而这期间，进藤和佐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两个人都找回来原来相处时那种轻松惬意。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光更了解佐为的棋路，也没有人能比佐为更了解光的棋路。
他们曾经朝夕相处三年，知道各自的习惯，知道各自的爱好。佐为会陪着光玩游戏，会陪着光逛街，也会陪着光下棋。
光很烦躁的时候，喜欢去找佐为聊天，天南地北的扯，不会拘谨。这是和塔矢相处完全不同的感觉，对于佐为完完全全的信任和亲近，他未曾把佐为当做对手。
当一个小记者采访赢了棋的光时，他正从佐为手中接下一捧白玫瑰，那是祝贺的花，或许不带任何意味。
光和佐为的照片占了报纸很大的版面，热爱围棋的实业家和职业围棋手间的关系，本来容易惹人遐想。更何况，他们那么亲密的举动，以及佐为难以忽视的妖冶。
但凡是青年才俊，必然有那么点花边新闻。善意的猜测，自然是他们之间纯洁的友情。而恶意诽谤者，便作出了青年实业家和围棋手间的不正当交易的猜测。
这样的新闻，光向来是不在意的，或许会难过那么一下，可难过后，他便笑笑不再管。而佐为，看到这样的报道，轻轻咬着唇，微微笑着，抱着白玫瑰的光很好看。
塔矢升上六段的时候，佐为特意去帮他庆祝。作为一个被看好新晋棋手，自然有不少人去帮他庆祝，或真或假。
那天，光第一次郑重其事地对着所有人说道：“我走到这里，要谢谢很多人。但最感谢的，便是我面前的藤原先生。是他让我走上围棋之路，他是我的老师，一生的老师。”
这番话说得很真挚，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光脸上复杂的表情，以及眼中难以掩饰的感情。佐为哭了，他走上前，拥抱了光。他说，“光，谢谢，是你给我重生的意义。”
那天的镜头，被所有人记住，那个拥抱，也成了很多棋迷心中的经典。在欢腾的大厅中，在震耳的掌声中，远处塔矢默默离开。
或许因为进藤性格开朗，他的朋友十分的多，这倒也成了他讨人喜欢的理由。越来越多人成为了他的忠实棋迷，进藤俨然已经成为了众人心中模范的棋手。


十一 拒绝长大
那天晚上，进藤失眠了。他未曾想过和塔矢之间的关系，也从未想过要在两人之间做出定义。他们之间，仿佛有一段暗暗藏在心中的暧昧，看不清说不透，无法撇清楚。但是今天，塔矢那么说的时候，他没有一丝的恶心感。
那一瞬间，进藤有些震惊，有些害怕，但同时，也有着小小的期待，和暧昧不清的感觉。朦朦胧胧的感情，从什么时候开始，又从什么时候深化。进藤小心从他们的相识相处中，慢慢划出一条界线。他们是对手，是朋友，有可能是情人么？
这种问题，进藤想不透。他已经不再是个孩子，过了恪酢醍懂可以肆意地对待感情，而不用负责任的时段。
他想，他该是有个交代的。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塔矢。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塔矢是那样的人，看似柔弱，看似谦和，实际却有着不输于任何人的倔强和坚持。
塔矢是个追求完美到极致的人，他不要勉强的感情。他需要一段有着完完全全纯度的感情，进藤觉得，他有些怕。他没有塔矢勇敢，也没有那么成熟。
所以，进藤选择缄默。如塔矢所说，他一天未打算接受这样的感情，那么，他便不会去找塔矢。他会正视这份情感，然后努力地，在围棋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从那以后，进藤真的不再去塔矢那里。而塔矢，还是那个围棋贵公子。他不再犹豫，不再往回看，坚定地踏上了追寻神之一手之路。
光很多时候，看到塔矢各种报道，都会忍不住微笑。那个人啊，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无论为什么样的感情困惑，却从来未曾怀疑过自己所要走的路。
这些日子，佐为和光更加的亲密了起来。职业棋手毕竟不是当年院生的时候，他们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光和伊角也好，和和谷也好，也终究无法像过去那样心无芥蒂的玩闹。
所以佐为那里，成了光最好的避风港。只有这个人，知晓他所有的秘密，清楚他一切一切的故事。
在这件事上，光是有些狡猾的，他用孩子的身份，剥夺了佐为正常的生活和情感。他自私的，寻求着安慰，毫无顾忌地依赖着佐为。
佐为自然看得出光的忧虑与光的愁思，当年初遇光，他兀自天真。那时候的光，不懂得人心悱恻，不懂得情爱缠绵，不晓得暧昧不清。
可如今，他也会忧伤，也会烦恼，他不再是个孩子。佐为想，他大概一辈子，都会是光的守护者。永远站在他的背后，永远守着他。
有时候，看着渐渐成熟起来的光，佐为是有些难过的。好比看着自己逐渐成长的孩子，有了自己的秘密与痛苦，而那些隐秘的愁思，却完全不是来源于自己。
光不是藏得住心事的人，在佐为这里，他是无所遁形的。佐为对于他的了解，是没有人能够比得上的。也正因为如此，在佐为这里，他才是最轻松的。
很多时候，佐为是个太好的老师。无论在其他方面如何宠溺着光，在围棋方面，他始终是严厉地对待着光的。
他细心的纠正着光的错误，耐心地帮助着光。佐为是光的老师，却无法成为他的对手。有些时候，光看着温柔的佐为，恍惚间，就想起了和塔矢争锋相对的下棋。
彼时，他们吵吵嚷嚷，丝毫没有想到，他们之间，居然也和那总旖旎缠绵的感情扯上关系。每每这种时候，光都有些怀念，怀念那些单纯的年代。
若是当年，他未追着塔矢来到黑白的世界，若是当年，塔矢未追着佐为的背影和他比肩而立。如今，他和塔矢是否还是像两条平行线，没有交集，也没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
再一次落花时节，过着不知今夕何夕的进藤，终于发觉，他已经迷蒙很久。每日的对局，然后回佐为那里，无休止的检讨棋局，无休止的下棋。
他在这样的日子中，飞速的成长。外界的消息封闭了许久，他都快忘了，自己除了是个棋手，还是个正常的人。
他从来不是个棋痴，他总是带着虔诚的心下着棋，也总是带着快乐的心，下着棋。所以对于他来说，他始终无法如佐为和塔矢一般，对于围棋，有着不可代替的执着。
进藤是个随性的人，他下棋，只是因为喜欢上了而已。或许有那么一天，他还喜欢着围棋，却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那么他也许会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我不下了，然后快乐地投入另一份事业。


十二 丧失斗志
进藤再见塔矢，已经是又一轮的本因坊赛了。他们都不再是曾经名不见经传的小棋手，而是棋坛中有名的后起之秀。
塔矢和进藤并不是第一次在正式比赛中相遇，可是这次比赛，却让很多人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觉。就连他们自己，在面对着棋盘坐下的时候，都有些恍惚。
进藤很久未和塔矢下过棋，但那些幼稚的争吵，仿佛是昨日的事情，在他耳边徘徊。可当他看到塔矢坐下来时，冷静的面容，犀利的眼神的时候，终于还是清醒过来。他们早已经不是玩小孩子过家家的时候，他们是对手。
围棋的世界很残酷，不是生便是死。那些厮杀，看不到鲜血，却比兵戈相见更加残酷。没有硝烟的战场，高手的对局，更多的就不是考验技术，而是考研意志力。
塔矢坐在棋盘前的时候，是平静的。仿佛这一盘棋，是他和进藤的唯一一盘棋。进藤手指在微微发抖，这方面，他的定力远远不如塔矢。
如今的塔矢，已经不再孩子气，他的面孔上，多了坚毅的线条。那种凌厉的气势，直逼当年的塔矢行洋。他抓子，猜子，伶俐而清晰，棋子在棋盘上的声音清楚地落入旁人的耳朵。
进藤执黑，先手。
这样的结果，并没有让光放松下来。甚至他觉得，这让他更加的紧张。塔矢带给他的压迫感，让他想到当年与塔矢行洋的对局，虽然当时下棋的人不是他，可是那种压迫感却真真实实的存在着。
进藤想要逃，他有些怯了。在围棋场上，最怕怯场。对手在未落子之前，便给了自己那样强大的压力，这是个不好的现象。
情况很不好，进藤浑浑噩噩间，甚至想要扔下棋子逃跑。先手本是考虑好的，可他过了十分钟落子。这一字，落在了天元。
落子有声，猛然间，进藤便如醍醐灌顶般清醒过来，看着落在天元的黑子，有瞬间的怔忡。他到底在怕什么？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比赛，即使对方不是塔矢，他还会遇到别人，更强大的对手。
塔矢敛了敛眼角，轻轻落下一子，不受影响。他的眼睛没有离开棋盘，也未关注进藤。他像个圣者，只专注于棋盘十九路纵横，黑白之际，对手是谁，他似乎并不受影响。
进藤抬眼看了看塔矢，仿佛赌气般，快手下了一子。他知道自己第一手下得太坏，在这样的比赛中，出手便是天元，太冒险，也太不值得。
塔矢冷静的应对，不紧不忙。进藤一改先手慢棋，几手下来，速度都十分的快。不到中盘，便有些吃力。
这样的棋路，看似如行云流水一般，华丽而流畅。可行家一看便知，进藤的棋远不如塔矢厚实，此时已经落入下风。
这盘棋几乎没有什么悬念，在中盘时，进藤劣势明显，塔矢依旧稳扎稳打。这让所有期待他们能下出一盘绝世好棋的人，都有些黯然。
进藤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许久不与塔矢下棋，便忘了那种激情。他甚至开始觉得输赢无所谓，面对各种质疑声，他居然觉得无感。
这不是好现象，进藤咬着面包，躺在棋室外的草坪上。塔矢在对局中，总是不吃饭的。他一直学不了，常坐他就是不行的。
出对局室的时候，他没有叫塔矢。没有任何原因，不是因为生疏，不是因为无话可说，只是不想。他甚至觉得，这场棋输赢无所谓。
进藤突然想念和佐为下棋的感觉，永远如清风拂面，快乐安详。他厌倦了没完没了的斗争，也厌倦了，和塔矢的那场猜心游戏。
啃完面包的进藤，磨磨蹭蹭喝了茶，才悠然进入对局室。他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仿佛落入下风的不是他，也好像，这场棋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进入对局室的时候，塔矢还坐在棋盘面前，细细沉思着。进藤百无聊赖，却不想研究那盘棋，转身离开，坐在窗户前看蝴蝶。
休息时间结束，正要进入进入对局室的进藤，不经意间，却看到隔壁棋室中，佐为的身影。他眉眼间尽是疲倦，可是看棋局的时候，却分外认真。
进藤突然觉得羞愧，似乎被佐为窥到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他慌慌张张进了棋室，脑中还是佐为皱着眉的样子。他不该因为任何原因，来玷污一场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