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在这世道，寻常百姓是羊，舌头这样的人是狼，那么良认为自己是虎。
比狼更强大，更凶残的虎。
只有虎，才能在疲于生计的狼和羊之上，有着自己思考的闲暇。
在这大灾之年，也只有虎狼能够有饮酒吃肉后，还能缓缓擦拭武器的余裕。
吱呀——
良正擦拭着自己的长戟，舌头推开门进来了。
“良爷！”舌头颇为恭敬道。
舌头本名石兴，是给良拉拢生意的人。
那年大爆炸之后，良就成了家破人亡流民，也许是上天的垂青，也许是他对世界的憎恨，良越来越擅长杀人。
擅长到初见舌头时，飞快刺死的了他两个同伙，吓得他跪地求饶的程度。
“又有什么活？”良头也不抬道。
这一片的人都知道，良爷的武艺就是项羽重生，吕布在世，寻常劫道的活，舌头根本不敢开口。
只有那些棘手而收益又丰厚的大活才敢劳烦这位大爷。
“大好事啊！良爷！现在不是年景不好，好多人家卖儿卖女嘛。洛阳有只肥羊，生不出小羊，想从尹三那收几只小羊来养。”
“这不就是人牙子的活?”良语气带上些愠怒。
“哎呦，不是不是！”舌头额头上冒出冷汗，他知道这位良爷虽然落草为寇，但心里头还有点“侠”意，若不是这一路凶险，良身手又极好，他可不想来找良。
“这是大好事！大善事！”舌头陪着笑，连忙解释：“那些卖儿卖女的家庭，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咱们把这些本来要饿死的小羊送到吃饱饭的地方，他们家里人也得了钱粮，不至于饿死，这不是大好事吗？”
“信你一回。”良背上大戟，在衣服里塞上几块甲片，跟着舌头出了门。
“良爷答应了？”
“先看看再说。”
“好，好，看看就有戏！”
舌头带着路，两人很快到了尹三的客栈。
“哟！良爷！兴爷！”尹三见了二人，连忙换上谄媚笑容，而后又怒斥小二：
“真没眼力，快给二位爷上酒！”
而后尹三把舌头拉到一旁，略有些迟疑道：
“你怎么把这位爷请来干这活了，惹急了这位爷，你觉得我们这些人够他杀吗?！”
“没事没事！良爷只是有良心，又不是不听劝，对吧？”
“这可是桩大好事，良爷你说是吧。”
良不置可否，提出“先看看小羊。”
“好，好，能看就能谈！”尹三扯着嗓子，让小二牵出小羊。
前两只，红儿和翠儿，良能看出是穷苦人家卖的孩子，她们身上有过苦日子的痕迹，好在长的还行，看起来不磕碜。
第三只小羊，琼华，看起来不像穷孩子。还未等良开口，尹三连忙解释，她家道中落，不会有麻烦。
第四只小羊，小二刚要牵上来，却见良的手有些烦躁的敲动着戟，尹三生怕那小羊恼了良，吓得连忙换上替代的小羊——小哑巴。
“嗯？”
见到那小哑巴的第一眼，良就觉得不太对劲。
尹三还在吹嘘，这小羊多乖多听话，若非如何如何，他都不舍得卖云云。
“良爷，您看这活……”
“多少钱。”良淡淡道。
“好，良爷，这可是大活，我单给您四百两，你看成吗？”尹三谄媚笑着。
尹三和舌头商量过价格，他给舌头二百两，帮手的钱另算，但他也没想到，舌头请来了这尊大佛。
“成，明天走?”
“好！”
良与舌头和尹三告别，回了自己落脚的地方。
捧着本书，脑海里却仍想着最后那只奇怪的小羊。
那小鬼不是羊，分明是猫！
良不太在乎，既然已经答应，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除了当年那场大爆炸，还没有什么让良真正绝望过。
第二天一早，良洗漱完，背起长戟，想了想，又拿上弓箭前往和舌头约好的地点会合。
其实他这样的盗匪不该用长戟，短刀或许更合适，所幸良够强，可以不用管这些。
舌头正在吓唬着小羊：
“逃者，鞭笞数百，打死了还要给我生吞活剥！”
“咳咳——”良故意咳嗽一声，刚才还趾高气扬的舌头一下子换了阿谀奉承的脸色，热情答道：
“良爷！”
“干粮什么的买好了吗？什么时候可以出发？”良点头回应舌头，询问出发时间。
“都买好了，三十天的粮，花了一大笔钱呢！咱们现在就能走。”
舌头颇为不舍道，这时节，粮可真贵！
“走吧。”良牵起被绑成一串的小羊们，和舌头无声的出发了。

　　“良爷……”
　　走到中午，一行人在树荫下休息，良眼见红儿领着看起来有点焦急的翠儿，像个陀螺似的，在自己和舌头两边纠结半天，最后还是向自己开口。
　　“额妹想拉臭臭，憋不住了。”
　　“去那边解决。”良带着她们去了一边的草丛，而后背过身去。
　　自始至终，良都没怎么看这些小姑娘，他更关心那个小哑巴。
　　不对劲，怎么说都不对劲。
　　这小崽子，肯定藏着事……
　　修整完，一行人又上路，原本还是很恭谨的舌头也放的开了些，跟良搭起话：
　　“良爷，你听过群大虫吗？”
　　“成群的大虫?”
　　“对啊，这几年逃荒的人多了，老虎吃的也多，生崽也多，就成了群。良爷，你说咱们遇到了，能活命吗？”
　　“我能，至于你们，我不确定。”良平静回答，他注意到几个小孩被吓得发抖，心里不由得更厌恶舌头的恶趣味。
　　其实两人认识虽久，也算不上太熟，只是舌头能给他介绍活计，可以让他省些事情，而舌头自己也有分成，可以互惠互利罢了。
　　良注意到，小哑巴似乎没被吓到。
　　一种不安从他的心底升起，最可怕的往往不是有形之物，而是未知。
　　就像良现在根本弄不明白这小哑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直赶路到晚上，良和舌头选了个好位置休息。
　　拾柴，生火，铺床……
　　良和舌头约好，各守半夜。
　　后半夜，良被叫醒，即使只睡了两个时辰，他也感觉很精神，拿出一本书，就这火光看着。
　　“……”
　　他突然感觉到小哑巴拉了下他的衣袖。
　　“嗯？饿了么？”
　　小哑巴摇头。
　　“起夜?”
　　小哑巴点头。
　　“真是坏习惯。”
　　良拉着小哑巴离开，总不能在营地解决。
　　他带着小哑巴到了营地下风口的一个湖边。
　　小哑巴扭捏着，好像让他背过身去。
　　良想了想，背过身去，才听见窸窸窣窣解裤裙的声音。
　　不对——
　　良居然感受到背后一种针刺感！
　　良直接转身，却见小哑巴手持尖刀，正扑向自己！
　　可是，她认真的？要刺杀良?
　　良直接伸手，仗着极长的臂展，一把将扑来的小哑巴擒在手中。
　　她一刀刺向良的手臂，却被衣物里藏着的甲片挡下。
　　良再一使力，小哑巴吃痛，不自觉的松开了刀子。
　　良掐住小哑巴脖子，眼见着小哑巴的脸色逐渐变得青紫……
　　“良……良爷……饶……饶命！”
　　哑巴说话了？
　　良感觉惊奇，不自觉松开了手。
　　“咳……咳……疼……”小哑巴激烈的咳嗽着，好一会才恢复正常。
　　良脚踩着小哑巴的刀，俯下身子，盯着她的眼睛质问她：
　　“说说吧，你什么意思?”
　　小哑巴惊恐至极，居然直接哭泣起来。
　　“想要杀我，自己怎么还哭起来了?！”
　　良有些恼火，但眼见着小哑巴越哭越厉害，最后变成压抑的抽泣，那股子火气也被一种郁结代替。
　　良不打算杀了小哑巴，也不打算告诉舌头，但是，他必须让这个小崽子长长记性。
　　“你都对我动刀子了，那我已经不能容忍你活着了。”
　　良提留着小哑巴的衣领，伸直手臂，把她提到湖面上方。
　　“先别哭了，多吸两口气。等下我就把你扔到湖里面，你爬上来，我就给你踹回去，等你在水里淹死或者我忍不住给你一刀为止。”
　　“啊！良……良爷不要啊！对不起良爷！我……我长大了挣钱养你，给你修生词，给你造金身！不要杀我啊！”
　　“我就要杀。”
　　良把小哑巴慢慢往下放，逐渐的，小哑巴的脚尖甚至能感受到湖水的冰冷，而后是脚心，脚踝，小腿……
　　小哑巴使劲扑腾着，但她怎么可能挣脱得了良?
　　“良爷……呜……别……”
　　看着眼前小鬼眼泪像是绷断的珠帘，良这才觉得消了气，把大半身子被自己摁进湖水里的小鬼提了上来。
　　“我可以先不杀你，但是，给我个理由。”
　　“我……我……”
　　小哑巴给良讲了编造的家世和豚妖的故事。
　　“满穗，是吗？”良颇有兴致的挠着下巴。
　　“看在你这谎话编的多少有点意思，我就放过你吧，只不过，你给我记住了，你这条命，现在可不归你说的算。”
　　与狼不同，生存更有余裕的老虎往往显得更加宽容。
　　“谢谢，谢谢良爷！”满穗流着泪，连连道谢。
　　“哼。”良冷哼一声，对着满穗发号施令。
　　“把裙裤脱了。”
　　“啊？良，良爷?”
　　“把裙裤脱了，没听见吗?”
　　“我……我不想……”
　　小崽子怎么那么多事？良怕她穿着湿裙裤，得了病，影响赶路，这小崽子还不情愿?
　　“脱！”
　　“良……良爷，你不能犯法！我还没满十二……”
　　一种尴尬的倒错感涌上心头，良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给这小崽子好脸色太多了？

　　总之，最后良还是在给穗烤着裙裤。
　　穗盖着良备用的衣服，蹲在火堆旁，像只小猫。
　　良身形高大，一只手用树枝挑着裤裙像提溜牙签一样。
　　良本想就着火光读会书，此时却也不能，看着小猫似的满穗，不知怎的，闲着的一只手竟落到对方脑袋上。
　　良感觉到，穗开始有些僵硬，而后才逐渐放松下来。
　　过了一会，穗突然开口问道：“良爷，那个盒子里是什么？”
　　“大概是演影子戏的东西吧，白天赶路时捡的。你懂影子戏?”
　　“懂一点……”
　　“不失为一门手艺。”
　　良想起了当年大爆炸时和爹看的影子戏。
　　“行商其实也可以……”他弹了下自己的兵器，得到了清脆的回响。
　　看着穗火光映照的小脸，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真要去洛阳?就凭你，怎么杀豚妖？”
　　“豚妖吃我们这些小孩的时候，肯定不会给外人看着，我就趁这时候干掉他。”
　　“想得倒美。”话虽如此，良却觉得这小鬼说的话挺对自己胃口。
　　良很讨厌当今世道。
　　开始是自己家在天子脚下遭难，天子干什么了？
　　这些年，因为他过得还算滋润，他忍不住反复琢磨这件事。
　　最后，良得出的结论就是：斗升小民在这帮子王公贵族眼里，还不如他们家里猪狗。
　　其实面对这份仇恨，像他这样的人，最痛苦。
　　权贵们根本不需要面对，百姓们也只能放下，但他这样，不上不下，拿不起放不下，总是煎熬。
　　“小哑巴?”良轻轻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满穗睡着了。
　　良把满穗平放在床铺上，自己就着火光看书。
　　第二天，一行人继续赶路。
　　舌头总是吓唬小羊，所以尽管良冷的像块木头，小羊们也更愿意往他身边凑。
　　一路上，良又在晚上和穗聊了几次影子戏，却没有打开那个箱子。
　　当年的回忆还在追逐着良。
　　相安无事几日，行至潼关附近，事情却起了变化。
　　“是官兵。”舌头提醒道。
　　“妈的，别让他们发现我们了！”
　　“还好，才六个。”良看了一眼，暗自松了口气，但还是把大戟取下，借着驼马掩护，藏在便于取用的地方。
　　官兵渐行渐远，良和舌头也放松了些。
　　“呀！蛇！有蛇！”
　　翠儿的惊叫，小羊们随后的骚乱，引来了官兵的注意。
　　“何人在此?”
　　良脸色微变，已经暗自做好战斗准备，但是没有轻举妄动，若是他一人，自然能杀光他们，全身而退。
　　但是对方大多披甲，兵器齐全，自己杀起来，顾不上小羊。
　　一看到对方制式像甲胄，他又想起一些不太妙的回忆——当年那些驱赶大爆炸灾民的官兵。
　　“良民！我们是良民！”舌头还在大喊着解释，良一言不发，眼中有杀意闪过。
　　官兵盘问，舌头敷衍，良都没心情听。
　　他在观察。
　　这帮家伙不走官道，多半是逃兵，杀了没风险。
　　有一个家伙背后背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可能是铳，最后先做掉。
　　剩下几个拿刀的，可近不了他身。
　　“你们还说你们不是人牙子?”
　　“不是……”良注意到小羊准备辩解，但是无所谓了。
　　良一脚踹在为首官兵胸口，对方仰头倒地，眼见着胸口凹陷下去，再不能爬起来。
　　“***……”
　　官兵刚要动手，良抽出早已备好的长戟，挥斥如风，又一击砸中背铳官兵的脑袋，只把他头盔都砸的凹陷一大块，鲜血汩汩流出。
　　剩下四人摆着阵型靠近良，其中一人抓住良挥戟空档，一刀刺向他腰腹，却只闻金铁交鸣声。
　　“哼。”良冷哼一声，他早在自己衣服下面藏了一些甲片，这可是他保命的诀窍。
　　良一个侧身，躲开官兵冲来的又一击，而后抓住时机，狠狠地一个肘击，砸在那官兵后心。
　　俗话说，宁挨十拳，不挨一肘。
　　更何况这一下还是良这种强人的全力一击?
　　良抓住被肘倒的官兵脚踝，而后将他当做武器，挥舞起来。
　　剩下三个官兵，见此情景，已经想要逃窜。
　　良还没挥几下，他们丢盔弃甲，四散而逃，良捡起他们丢下的弓箭，挨个点名。
　　他熟练的收敛尸体，搜刮战利品，好像已经轻车熟路。
　　舌头被他行云流水的杀戮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憋出一句：“良爷真是天神下凡！”

杀穿福王府

战斗爽

战斗，爽

戟尖血未冷，再添马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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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大顺疆土者，良必击而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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肘击，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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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金之资，速更，夜不能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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