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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刊疏影十期·拔节湿长】丝丝密密。文/镜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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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节湿长。
丝丝密密。
文/镜汐。


IP属地:上海1楼2010-10-30 18:12回复


         年少的姑娘,轻巧地认为逃离是一种不可饶恕的背叛。
         每一次的不辞而别,都是一场荒芜与繁华中进行的人生抉择。
         莫丝丝的吃饭的时候突然对我说,密密你知道吗,握筷子的手里饭菜很远的人会远离家乡。
    


    IP属地:上海2楼2010-10-30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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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这一辈的人已经很少有能够用对筷子的了,他们不是一把抓住两根细细长长的筷子,就是用其他各种各样奇怪的方式握着它,每每看到我总会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
           莫丝丝是不同于他们的,她妈妈说,莫丝丝第一次用筷子的方法就是正确的,并没有任何人教她。说她是自学成材的证据则是,莫丝丝家里的长辈事实上握筷子的方法也都并不正确。
           我却又不同于莫丝丝,我是从小被我妈训着才终于在无数次的改正后练就了正确的拿筷子的方法。而随着**渐长大,我看到爸妈几乎都把手捏在筷子的尾端离饭菜最远的地方,我便也向他们学习,潜移默化中养成了夹筷子尾端的习惯。
           而莫丝丝,一直坚持捏在离饭菜最近的地方。
           莫丝丝第一次听到“握筷子的手里饭菜很远的人会远离家乡”这种说法时她便跟我讲了,并且吵吵闹闹着无论如何也要让我的手离饭菜近一些,我却早已经习惯了那个位置,便耐心地抚慰莫丝丝说:“丝丝,你别那么迷信好不好。你看我爸妈也使握在那个地方到现在还不是都在这里待着呢嘛,再说了,握得远一点活动范围也能比较大,我原先还想叫你一起握得远一些的呢。”
           她撇撇嘴没有反驳,也没有改掉她的那个习惯,也再没有向我提起过。但是我却心里明白她是十分在意这个细节的,因为自那以后她每日早上的头一件事,就是到我家来查访我是不是在。
           我记着有一个初秋的清晨。我醒的极早,天还只是微微亮,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得入眠,忽然听得外面有一阵响动便起来看,是早起的外婆正准备外出晨练,想来也没有其他事情我便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装也跟着一起出了门。从莫丝丝家门前路过时我还特意往里面望了一眼,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的一点动静也没有,我知道她还睡着。
           晨风中的树叶簌簌地发出好听的声响,早已没了那嘈杂的蝉鸣,我看着缓慢行走着的老人们,站立于响晴的天空下,一时间流连忘返。
           跟着外婆绕圈漫步从另一条街准备回到家中,还没到家门口的那条街就听到前方的一阵喧闹,向左转弯到街上才看到是几近疯了的莫丝丝在抓着任何她看到的人询问些什么,我便焦急地迎上前去,她也没看清我是谁,就抓着我的衣服大声问:“你看到我的夏密密了吗?”并晃动着我的肩膀,脸上还有泪痕。
            “你冷静一下丝丝。”我反抓住她的双肩,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莫丝丝稍微定了定神才发现眼前的正是我,她倏地抱住我一面抽泣一面喊着我的名字,说:“密密,密密。我以为你不见了。”
           我拉着她的手走回家,她抽抽搭搭着与我说了早上的情况,“我今天早上去你房间的时候看到你不在,就去问你妈妈,你妈妈说她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就急了。我跑到街上到处问你去了哪里却没有人告诉我,我从前街跑到后街所有人都没有看到你。我以为真的像说得那样你会远离这里你不见了。密密你知道吗,如果突然没了你,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的生活,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我像没头苍蝇一般我找不到路,我无法克制,我没有办法冷静……”说到这里莫丝丝又哽咽着无法说下去,我抚了扶她的背耐心地告诉她:“没事的,我还在呢。”
           从来没有人像莫丝丝一样告诉我她是有多需要我的存在。
           即使我知道我们的以后不免会有各种各样的分歧,在莫丝丝需要我的时候我希望我自己一直在她身边。如此迫切地希望。
           莫丝丝带我回到她家里,在不大的房间中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什么,她沉默着不告诉我她在急急地寻找着的那样东西是什么,我坐在她的床上,只静静地望着她。过了好一会儿,莫丝丝的眼中闪过了惊喜的光芒,她微笑着从那个小匣子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细细长长的盒子,神秘地蹭到我身边放在我面前,让我打开它。精致的小盒子中摆放着一双寂寂的筷子,似乎从来没有人触碰过它们,红棕色的木筷顶端有精心雕刻的两只猴子,我知道,那是莫丝丝出生的礼物。
           “密密,”莫丝丝拿出其中一根,放到我手心里,“密密,两根筷子才能凑成一双,缺失了其中任何一根都会使另一根一并成为废物。所以——这根筷子给你,那一根我留着。我们分不开,我们不要分开。好不好?”我握紧了那根筷子,浅笑着轻轻地抱了莫丝丝,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谢谢你,莫丝丝。
           每个在静默中苏醒的清晨,莫丝丝用她的筷子敲响我床边的窗,趴在那个清爽的窗边柔柔地喊着:“呐,夏密密,我来了。”
           我睁开眼,迅速整理好自己的睡衣,随手抓抓蓬松的头发,然后从床头拿起我的筷子轻轻地推开窗,说:“我叫夏密,不是夏密密。”
           莫丝丝用她手中的筷子嬉笑着敲敲我手中的筷子,揉乱我的头发然后回答我说:“有什么关系,我是莫丝丝,你是夏密密。”
           丝丝密密,莫失莫忘,不弃不离。我想起莫丝丝喜欢的这十二个字,咧开嘴角笑了。
      


      IP属地:上海3楼2010-10-30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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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莫丝丝的脑海中会存有几近疯狂的幻想,就像是在早餐之前能想出六件不可能的事情的爱丽丝,莫丝丝一度执著于“你知道为什么乌鸦长得像写字台”这样毫无根据的问题。随身带着的是一支金属红色的油漆笔,随时随地留下她那些伟大而又幼稚的白日梦,譬如,她在我窗口的墙壁上歪歪扭扭地写:从这里看到的云是笑着的。或许正是凭着如此可爱的想象,她比任何人都喜爱听童话故事,她比任何孩子都相信在那层层叠叠的云层中居住着蹦蹦跳跳的小矮人。随着时光的推移,她变成了那个最喜欢看书也最喜欢嬉笑着发表伟大理想的莫丝丝,在她的那支金属红色的油漆笔下,世界是白色的,什么都能够再重新画上去,颠覆一切,什么都能够出现,并且不会消失。
             而我却是喜涂涂画画的,我画一切看在眼中的东西,也画莫丝丝想象出来的世界。我画过会跳舞的毛毛虫,白色的天蓝色的云,浮在半空的蘑菇房子,以及脚会打结的可怜的小章鱼。莫丝丝经常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她梦见一样新的东西,然后手舞足蹈欣喜若狂地给我描述着,我就会迅速地描绘出它的模样,生怕她的脑海中瞬间又只剩下空白一片。
             “密密,密密。”我听到莫丝丝的声音由远及近透过来,就立刻摆好画画用的工具和速写本,她推门进来站到我旁边,接着推开窗指着宽阔的天对我说,“你看那个云,像不像一幅油画,像不像咪咪?”我凝视着洁净的天出了神,那如诗如画的云倒确实有几番咪咪的神韵——咪咪是莫丝丝家养的猫,不过已经送人了——那片云仿佛在我眼前翻腾起来,像极了在地上打滚的咪咪。“密密,你帮我画好不好?”莫丝丝央求地看着我,我笑了笑,收起桌上的速写本和彩色铅笔,去抽屉里拿出画油画的工具来。
             莫丝丝坐在我旁边静默着不说话,只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又看看天。等到大致的模样出现在她眼前,莫丝丝知道我还要仔细地再画一阵,便自己去书架上随便拿了一本幼时看的童话故事自顾自地坐在床边看起来。
             我填上最后一笔浓稠的白色,便喊莫丝丝过来看。她兴奋地跳过来,眼眸子里闪过许多交杂的情感,念旧、喜悦、欣慰、沉闷融合在一个小小的脑子中,她只是傻傻地笑,然后问我:“密密,画画是你的梦想么?”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头,回答说:“或许是吧。”
             莫丝丝不再去看那幅画,坐下来跟我说,“以前看到过书上说,年轻人为了追求所谓的梦想可以作出许多许多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与选择。”莫丝丝顿了顿又说,“密密吖,如果你以后要为了追求你自己的梦想而离开这里的话,带上我一起吧。我可以写我自己的东西,你帮我画,然后我最后写了一本书,叫作《夏密密传》好不好。即便不能够带上我,你千万要记得带好筷子,这样我就能找到你了。嘿嘿嘿。”莫丝丝的笑中包含着她一贯的天真与可爱,以及宁愿一直拥有的童真与纯净。让一双筷子不缺失其中的任何一根,在莫丝丝的童话世界里是一件最容易完成的事情。
             就在这样简单的言语中我不知多少次感觉到莫丝丝害怕我的离开,不知多少次在隐约中承诺着我不会为了任何东西抛下她一个人。
             你知道年轻的梦想是什么吗?是抛下一切,让风筝追逐着风拥抱蓝天。
        


        IP属地:上海4楼2010-10-30 1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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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个消息来得十分仓促,如同一块巨大的石头重重地落在柔软的心坎里。
               就是那幅像咪咪的云的油画,被莫丝丝拿去偷偷地投了稿,换来的却是我的美术学院的通知书。我爸收到那封信的那一刻,他反复确认了信封上的地址与我的名字,手舞足蹈地像个孩子一般就冲到了我面前,将那封信骄傲地往我桌子上一扔,昂着头说:“我们家密密出息了。你看你看上面写了什么,学费半免,资助住宿。”我的心漏了两拍,愣愣地看着陌生的印刷字体,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妈从客厅里走进来,笑着揶揄爸爸,“你看他什么样子,这没见过世面的。”
               见我好一会儿都不说话,爸爸便又笑着跟我说:“怎么了密密?太高兴傻了吖?还是密密你不想去?”
               “不是不是。”我连忙回答说,“我只是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大概是太高兴了。我出去走一下。”我笑了笑,便独自走了出去。
               我并没有去找莫丝丝,我知道这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我的心里像是有许多小虫子在相互撕咬着一般,我嫌弃我自己会因为梦想的诱惑而放弃孩提时代的所有嬉笑与约定,我太憎恶我自己了。我几乎已经看到莫丝丝惊慌失措的模样,无助的眼神,迷失了方向。
               我知道在漆黑的夜里没有人会察觉我的矛盾,我在床上辗转,一面急切地想要伸手把梦想抓过来,一面又不愿意挣脱有关莫丝丝的一切,这两样于我都是生命重要的一部分,无论如何无法割舍。
               妈妈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睡了吗?”她问。我翻了个身,怔怔地看着妈妈。她坐到我的床边,抚了抚我的发丝,轻轻拍了拍我的背,说:“孩子,你没有告诉丝丝对吗?”我微微点了点头。
               我听到静默的空气中妈妈浅浅笑了的声音,她接着说:“我知道,你担心丝丝会因为这样而难过对不对?”她顿了顿,又说,“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梦想,为了追逐着看似虚无缥缈的东西,很多人一辈子都只为了要踏出小村子而努力,你知道这样的机会是来之不易的。当然,儿时的伙伴会是心中永远留存的纪念,你无法割舍她,但是密密,不论你的选择是怎么样,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懂得,要走出一步才能知道下一步可能有什么出现。丝丝是个好孩子,她会懂得,再说,你会回来的对不对?”我紧紧地抓着妈妈的手,沉默着不说话,妈妈又说:“通知书上写星期一要去报到,你还有明天一整天可以考虑。乖乖,今天先睡吧,好吗?”妈妈帮我拉上了被子,我闭上眼睛,眼前出现莫丝丝微笑的面孔。
               我决定要离去。我决定不告诉莫丝丝。
               这个决定也十分仓促,我知道我还是要回来,还是会回来,必须回来。天亮的我是清醒着,这样就够了。
               星期一早上五点我醒来,重新确认了行李,爸爸要送我去乘首班的长途班车然后踏上远离的道路。我趁着爸爸收拾桌子时迅速跑到莫丝丝家旁,我伏在莫丝丝房间的窗边静静地听里面的动静,莫丝丝还没有醒,我轻手轻脚地推开窗看到她熟睡的脸庞。忽然丝丝呢喃着喊了一声“密密”,我一惊,却又看到她丝毫没有醒来的模样,反而翻了个身背对着我了,我浅浅地笑了。丝丝,我会想你的。我默默对自己说。
               “密密,时间差不多了,走吧。”我听到爸爸压低声音在门口喊我,我应了一声,连丝丝的窗也没来得及关,便急急地跑了出去。
               爸爸背着家里唯一的登山包走在我的前面,我几乎走三步就要回头望一望,我多么祈望我一回头看到莫丝丝向我奔跑过来紧紧地拥抱住我告诉我她不会忘记我的,然而一直到街道消失在我视线中的时候,丝丝也没有出现。与此同时,我的预感还告诉我我漏了一件事情或者一样东西,我的脑海中一直翻腾着所有我必须携带的物品,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一样在角落中被遗忘的重要的信念。
               我与爸爸坐在喧闹的长途汽车上,我别着头望着窗外。突然汽车鸣笛,脑海中翻腾着的东西随之定格,我倏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爸爸,我筷子没有带!那根筷子没有带!”一面说着,我一面试图走出座位,我感到脚下像是有火在燃烧着一般,我意识到我不能够遗失那样东西,我一时间慌了手脚。
               爸爸拉住我,说:“车子马上就要开了,别下去了来不及的。什么筷子到时候去城里再买就好了啊。先坐下来,坐下来。”
               我努力地挣脱爸爸的手,心里面只是有一个信念,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我答应过丝丝即便不能够带上她也一定要带上筷子的,我在车上着急地眼泪直直地往下落,一面哀求着说:“爸爸你让我下去,我们乘下一班车就好了,我一定要去拿的真的。我不能……”我知道车子可能就是下一秒就会开走了,我就会被远离莫丝丝了,长途汽车上几乎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我这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可是我不在乎,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满脑子都是莫丝丝,我不能抛弃她,我说过不会抛弃她的。我哽咽着再说不出话,只是喃喃着我要回去我要回去,爸爸安抚地拍拍我的背,但是这对我来说根本没了效用,我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一串串一串串落在地上摔成粉末就好像我为着莫丝丝的那颗心一般,支离破碎。
               “嘟——”车子开了。
               我闭着眼睛坐在靠窗的那个座位上,不愿意看到我是怎样一步一步渐行渐远,最终在责问与愧疚下在莫丝丝的世界里销声匿迹。
               我眼前满是莫丝丝冲进我的房间,一眼看到床头柜上被我遗失的那根筷子时的,仿佛全世界在她眼前毁灭的绝望表情。莫丝丝还会原谅我吗?我一遍一遍问自己。我是罪无可赦的大骗子吗?我就这样为着一个还没有成形的梦想的胚胎而摒弃了所有幼时约定吗?我甚至来不及给自己找一个解释与借口。
          


          IP属地:上海5楼2010-10-30 1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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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定下来后就立刻给家里打了电话,我听到电话那头的妈妈的语气中夹杂着许多复杂的情绪,我几乎看到妈妈微蹙着眉倚在桌边的身影。
                 “丝丝呢?”我小心翼翼地问。
                 “从今天早上起来就没吃东西,也不说话,也没去街道上到处找你。只是一直坐在你的房间里捧着那根筷子,现在还在……”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被打断,只是听到一阵碰撞的声音,接着就是一番吵闹。“夏密!”突然电话那头传来莫丝丝的声音,即便这声音因为愤怒而扭曲,依然是我那丝丝的声音,“夏密你这个骗子!你是笨蛋你是坏人你是骗子,你骗人,你说你会带上我的,你答应要带上我的,你答应不让一双筷子分开的!现在这算什么,你哪是夏密密啊,你再不是我的夏密密……”莫丝丝在那头歇斯底里地喊着,直至呜咽,只能够喃喃地说,“夏密我不会原谅你的……。”接着电话便被她扔开,我听到莫丝丝嚎啕大哭的声音,自己在这头也忍不住抽泣起来。
            


            IP属地:上海6楼2010-10-30 1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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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我猛地发觉,长大是一瞬间的事。
                   就如之前预想的那般,同学与老师都对我耐心而温柔,在画画上也受到了专业的指导,对每一幅作品的精益求精刻苦修改是我追求梦想的资本,亦是我离开家乡离开莫丝丝的结果之一。夜寝的时候我喃喃地与那两个姑娘讲起我家乡那洁净的天与像猫咪形状的云,以及在漫漫的芦苇荡中一条缓慢流淌的小河流,还有,那于我共同拥有一双筷子的,时常拿着笔在墙上乱写乱涂的,那个心心念念着要我们在一起的却最终被我遗失的姑娘,莫丝丝。
                   夜里不能入眠的时候我会爬起来,开一个昏暗的灯,摆出不齐全的工具开始涂抹我心中那个不曾遗忘的丝丝。时间久了,她们都知道夏密画的人物肖像只有一个对象,就是她心里的那个姑娘。
                   一切都十分顺利,甚至我恍惚看到梦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我逼近,而不仅仅是我在奔跑过去。
                   几年我都不曾回家,爸妈会给我寄来生活费,毕业后升入专业美院我仍是住宿在学校中,爸爸妈妈曾一并过来看望我,并且告知我莫丝丝已经好了许多,生活亦渐渐回到正轨,只是要她如当初一般伶俐而肆意涂写,却已是不能够了。然而仍是喊我不要记挂莫丝丝,村里的人仍旧如同往年一般相亲相爱并且尤为照顾莫丝丝。而我,在纷繁的人群中学会如何讨好食堂的阿姨多给我一些汤,知道如何在菜场中如那些中年妇女一般讨价还价,看过在我面前放低姿态的人们并且给予他们资助,以及以最能够融洽地行走在城镇中的方式照顾自己打扮自己,讨好能够给予我未来更多机遇的人们,以自己的学识为生,自立自强。后来便也,不再十分挂念家里,只一心走向更远。
                   上美院的一年后便有辅导老师给我提议先在学校内部办一个小型的个人画展,并且邀请一些外校的专家前来参观欣赏,老师说置办的情况不需要我担心,他会帮我处理清楚,只需要我挑选好我自己比较满意的作品就行。我回到宿舍翻出之前在晚上时画的莫丝丝,想了想,又放回去。
                   画展办得十分顺利并且获得资助得以不断扩展,从美院内部,到美术协会内部,到上报,渐渐被世人知晓,又出了选作集。选作集里我特别腾出了一整个版面与章节用于放莫丝丝的画像,因当时画的时候是在较暗的夜里,整幅画面的色调总是有偏向性,却别有一番风味而被几位资深的老师夸赞。我静静地反复看了几遍这画集,给家里寄了样书。
                   一切都是疾速在我面前运转的,一路攀升的我愈来愈深入商业内部,早也没了因得想念而执笔的画作,我只是没了当时的在意与执著,只是走着他们给我铺的路。一时间存款多了起来,也寄了许多给家里和村子里,让他们能够办起比较好的教育工作,爸妈仅是浅浅地笑,说等稳定下来了记得回家来望望亲戚们。
                   只是我到这城里的路有些许不安,回到村里的路上仍是些许不安。甚至落魄。
              


              IP属地:上海8楼2010-10-30 1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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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疾速而来的事物总亦是疾速而去的,这赋予我荣誉的一切如同随着台风过境而来,台风北上而去,眨眼没了踪影。
                     美术界是喜新厌旧注重新陈代谢的,在许久没有特别优异的作品诞生的情况下,他们必定选择了力捧其他人。在眼瞧着自己渐渐淡出的日子里总仍旧想着要触底反弹,时间却是等不及我的,许多花朵还没等到盛放得尽兴就已经随天气变凉,枯萎,凋谢,苍白而化为尘埃。甚至没有人来问我,画像上的姑娘是我生命中的什么人。唯有我最初遇见的那位女辅导老师,戴着一副白色边框的眼镜,有长到能够抵住镜片的睫毛,却又不如大广告牌上的睫毛又黑又粗如同蜘蛛的脚,予我一种清淡而舒服的温柔。她仍如同当年一般微笑得看着我说:“密密,在如此多的你精心构造的画作中,那些画姑娘的最美。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只摇头。
                     她说:“因为那儿有你的想念摆放在我们面前。”
                     我将自己关在空荡的房间中只是不停地画,为了画儿画,为了生活而画。稍有像样的我便拿到我认识的那个画廊中去卖,我眼见着出价日渐低下。
                     最初的那位辅导老师给我打电话,说看到了画廊中我的画,继而带有愠怒的语气说道:“你的画里现在满是商业的气息,不再是当时因想念而美丽的美丽。密密,这样的你在这里无法得志,不必要在这座城镇中浪费你生存所需的钱财与物质。你该回去了。回村子,这将是我对你最后一条建议。你自己考虑。”
                     我抱着新买的与小孩同高的娃娃蜷缩在床上,在静寂的空气中,我的声音只是发不出。
                     最终我听从了这个意见,因得她的语气中满是失望与愤慨,使我想起多年前那歇斯底里的吼叫的撕心裂肺的莫丝丝。
                     我默不作声地辞了所有手头的工作,独自定了车票,仍是一路在颠簸中回去。
                


                IP属地:上海9楼2010-10-30 1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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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当我重新站在这几乎不曾改变的芦苇荡面前,我兀自流下泪来,竟是如此轻淡地,甚至落魄地重新踏回故土。
                       我冲到莫丝丝家门口,猛地敲门没有人应我,良久才有一位婆婆闻声蹒跚着踱步过来,慢吞吞地问我:“你找谁啊?”
                       “我找莫丝丝。她不在吗?”
                       “她啊。他们一家早在一年前就搬到城里去了。”
                       我只哑口无言。
                  


                  IP属地:上海10楼2010-10-30 1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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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爸妈也并不问我什么,我自己去村子中的学校征了个美术老师的职务,便开始任教。只又回到这清淡而踏实的日子。直到又一年以后,突然村子中传回消息,说莫丝丝在城中一直专心默默无闻地写作,终于成了书了。再下一个星期便是她自己内部的签售会。听说之后我便回家告诉了爸妈,接着便默默无语地仍旧按照平日的生活,亦无话。第二日,爸爸喊我起床,与我说:“想去就去吧。”我一时禁不住,眼泪顺着脸下哗哗地往下淌,只喃喃地重复着:“爸…爸……”
                         那本书叫做《夏》,听说销路很好,为莫丝丝赚得了不少口碑。而签售会是对内的,不向外售票。我当即去打听,从昔日的画友到售画的老板,一口一个“林姐”“яii哥”,辗转了好几处才终于得到签售会的入场票,花费了不少精力。我随便在城里找了一家干净些的招待所借宿,多年的朴素早已消磨了我的锐气,我捧着那本《夏》,看见扉页上写了这么两行字:
                         ——致亲爱的夏密密。
                         ——丝丝密密,莫失莫忘,不弃不离。
                         禁不住心中泛起酸酸涩涩许多道不出的滋味,只看着简洁的日历倒数着与莫丝丝的重逢。我想她是否仍旧是我离开时那执著的模样,是否在漫漫的城市中磨平了她的执念,以及她是否仍旧那么天真地与别人作出约定并轻易相信。
                         正如预计的一般签售会不过是有八十几人,我捧着书站在人群中看着莫丝丝的长发泻下遮住了她的眼睛,手中紧握着写有“夏密密”三个字的纸条焦虑地等待着。
                         我前面的那个人将她手中的纸条递过去,莫丝丝抬头微笑,眸子里仍怀有着一如既往的清澈,她对照着抄下那人的名字,写下两三句赠言,与那人握了手,又微笑,那人便走了。
                         我将纸条递过去。
                         莫丝丝愣了一下,随即猛地抬头看我,眼神中微含着愤怒,她将纸条塞回给我,与一旁的工作人员低语了几句,工作人员便来与我说,让我去一旁的位子上稍坐。
                         我知道莫丝丝还记得我,并且我以为她仍旧在恨我。我只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眼看着莫丝丝忙碌地不停地在写字,接过书,写字,又递书给别人,如此反复不休。
                         “那人呢?”直到签售会结束后,莫丝丝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正视我之后静默了几秒,终于极其气愤地开口:“你为什么要冒充我的夏密密?!”
                         我怔怔地起身看着她,喃喃道:“丝丝,你认不出我了吗?我就是你的夏密密啊。”
                         “胡说。”她用力地推了我一把,又说:“你分明叫夏密,怎么能是我的夏密密呢!我的夏密密一直在这儿呢,何曾出现过。”她指了指心脏的部位。那时的她如同发了怒的小兽,用她的棱角竭力抵触着我不让我靠近,这番的执念,正如当年一般不含任何犹豫。
                         我哑然失笑,黯然地走开了。
                         我笔直地向前走决意不再回头,自从多年之前我为了梦想变得商业变得不再抱有想念,我便不再有回头的岸。彼时起,我再没有夏密密这个名字,我只是夏密。莫丝丝也并不是那日的莫丝丝,我不再与她共有一双筷子,同望一片天。
                    


                    IP属地:上海11楼2010-10-30 1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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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少的姑娘,轻巧地认为逃离是一种不可饶恕的背叛。
                           在这一场我对莫丝丝的逃离与背叛中,我们终究晓得,我们终于敌不过并不存在的地老天荒。
                           丝丝,我不是海,你不是鱼;我不是天,你不是鸟;我不是阳,你不是花。即便丝丝密密,仍旧不能成就天衣无缝。然而我仍旧抱以想念与愧疚,等你归来。
                           就此别过。
                      Fin。
                      


                      IP属地:上海12楼2010-10-30 1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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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序。
                             这个故事的构思持续了很久的时间,然后是许多的片断拼接在一起,最终有了一个完整的丝丝和密密。事实上,年少的许多东西都十分美好而令人流连,最终却又不再选择相信。其实十分企望即便在很久以后已经人成各的那一刻,都是各自有一个平淡而安好的结局。
                        


                        IP属地:上海13楼2010-10-30 1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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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ver。


                          IP属地:上海14楼2010-10-30 1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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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F- -?我今天怎么了?


                            15楼2010-10-30 1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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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错字耶。


                              16楼2010-10-30 1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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