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视风归影明亮的蓝眸,寂明喧答得斩钉截铁:“这砚不能丢。”
看得他那一脸的坚定与固执,风归影但觉有些无言,顿了顿方又微笑道:“你这一脸的严肃,倒让我想起小时候那一次,我嘲笑你是笨蛋,你一本正经地解释说‘虽然我输了,但我不是笨蛋’的样子。现在想起来,真是好笑得很。”
将目光从那松花朵朵的石砚台转向一旁温润圆滑的木鱼石茶壶,寂明喧难得地露出了一缕若有若无的笑容:“我会记得,你是第一个敢对我动手的人。”
十一岁的寂明喧,与自己的太子伴读风归影躲在书房里偷偷玩九宫格。寂明喧绞尽脑汁却是江郎才尽,风归影则拍着手得意非凡,连声道:“笨蛋喧,笨蛋太子!”
这一声嘲笑可是不得了,小寂明喧气得拾起书案上的砚台就往他砸去。那闹脾气的一扔其准无比,直直地砸在风归影的额头上,太子伴读顿时头破血流,连身上的素白锦袍,都染上了斑斑猩红的血迹。那时候的风归影只有十岁,在家中唯我独大,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什么谦恭礼让和气待人……一股脑的抛诸脑后,风归影扑上前去就与太子厮打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打闹声终于惊动了书房外的宫女侍卫,他们鱼贯而入,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太子殿下团团围住,完全就无视了血流如注的太子伴读的存在。得不到关心,小风归影咬着苍白的嘴唇深感可怜,瘦弱的身躯瞬间便泄了气,殷红的粘稠液体自破损的额角汩汩流淌,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
如今忆起,这件事多少都有些令人不堪回首——风归影被风听雨带回风府严厉管教,闭门思过整整半年;太子则被罚禁足龙云殿,抄写《道德经》三百遍。
思绪及此,寂明喧微微勾唇,淡淡道:“那三个月里,听说你被你父亲打断了腿……”
风归影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打断道:“这么久远的事情,我早忘了。”
如果我告诉他,那所谓的“闭门思过”其实是我跟父亲去北疆玩了一圈;那所谓的“管教”和“打断腿”则是因为我在北方草原上和一个不认识的孩子赛马,比不过人家之余还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这要是让他知晓了,估计他又得拿起那砚台再砸我一遍了。
见得风归影微微出神,寂明喧的食指开始有节奏地轻轻敲着红木书案,像是想要把身旁之人的思绪扯回来一般。片刻,风归影果然回过神来,微笑道:“这砚台,你还是扔了吧。”
“我说过不许动,就是不许动。”
“人心已变。保存旧物,不过空留凭吊罢了。”
眸色一沉,风归影从唇角出一个讽刺般的笑容。他的笑容已全然没有了方才聊笑时的清淡祥和,寒意渗透开来,和着从窗户的缝隙中悄然透入的萧瑟秋风,房间里顿时显得阴冷异常。
“我记得你说过,你现在是镇北大将军,不再是太子伴读了。”寂明喧立身起来,拿起那个砚台看了又看,目光触及那几个潦草的刻印时,隐隐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荒凉与落寞。许久,他方缓缓抬眸,望向风归影:“那么,这个砚台是我以前的太子伴读送给我的。镇北大将军,想来也没资格教导我如何处置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