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声恬淡冲和,温文平静。
良久,背后传来重重一声叹息。
“走得快了,自然就来得早了。”
言未绝,一袭灰衣已经闪到他身后,昂首挺胸,卓然而立。
青衫人淡然道:“心急了,才会走得快。”
灰衣人也不否认。“不错,我的确是心急了。不仅是急,而且还急得很。”
青衫人双眉一皱:“绝天崖就真的那么不堪,让你如此忍耐不住地想要出去?”
灰衣人立刻摇头道:“那倒不是。绝天崖是挺好的,只不过如今天下暗流涌动,人世巨变将至,我想……”
说到一半,突然一跺脚,响亮清朗的声音陡然间又提高了几分。
“明知故问!我为什么着急,难道你还不知道?”
青衫人平静的面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莫气莫急,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天道昭昭,兼济天下;天命朗朗,匡扶王道。”他终于睁开了双眼,却仍未回头,“师弟如此胸怀,师傅果然没有挑错人。”
灰衣人“哼”了一声:“天道茫茫,避隐红尘;天命冥冥,飞升太虚。嘿嘿,师兄你这样的人品,师傅那才是慧眼识人呢。”
他弯下腰来,凑到前面青衫人的耳边,小声笑道:“不过我就不相信,你真的一点也不想出去瞧瞧外边的天地?真的就心甘情愿一辈子孤孤单单地守着剑庐?”
青衫人目光闪动,语声陡然一紧:“师门机密,不可轻言!”
灰衣人冷笑一声,重新站直了身子,咕哝道:“什么轻言不轻言的,这儿不就咱们俩嘛!”
但终究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双手背在背后,举目望天。
夜幕依旧,冷月孤悬,明星疏落。
灰衣人观望良久,忍不住长叹一声:“那劳什子的观星术还真是古怪,这芝麻大的星星不都一样么?偏你能看出那么多名堂来!”
青衫人平静道:“天道轮回尽在天象,天命所在尽在星相。天眼不开,连大部分星宿都看不分明,又怎能体会其中蕴含的深意?”
灰衣人恨恨道:“不提还好,一说起来我就来气。天眼天眼,要是我也开上一个,还用得着巴巴的跑到这儿来找你?”
青衫人道:“世上能开天眼者寥寥,除本门出世一支外几无旁人,你又何必生气呢?”
灰衣人气鼓鼓地说:“凭什么只有你这一支可以,我就不行?”
青衫人不禁莞尔:“命中注定,无可奈何。师弟莫非现在羡慕我出世一支来了?”
灰衣人“切”了一声:“谁羡慕你啊?空有通玄之能,却只能终老山野,打死我也不愿意这样。再说了,开了天眼也不见得就真能够洞悉天机,趋利避害。在我之前不也有一个入世弟子开了天眼么?结果还不是……”
不等他说完,青衫人忽然幽幽道:“出世也好,入世也罢,都是天命注定,无可更改。”
灰衣人也没在意他这句话,只是直直盯着夜空中的明月群星,隔了一会儿,突然大声道:“月上中天,时辰已到,快瞧瞧怎样了?最后那两个出来了没有?”
青衫人摇头道:“还是老样子。南、北、西俱已成型,唯有东方角、亢二宿偏差少许,青龙之形尚缺其首。”
灰衣人道:“你连头都不抬,就知道那星星出来没出来?”
青衫人淡然道:“天眼既开,万物尽在心中,又何须抬头观望?”
灰衣人恍然道:“难怪每次总是百步之外你就能发现我来了,原来是这天眼作怪,我还以为是自己功夫不到家呢。”
继而焦躁道:“朱雀、玄武、白虎都成型一年了,唯有东方七宿拖了许久,尤其是这两个,已经耽搁三个月了,真是岂有此理!”
他忍不住催促道:“你不是能洞察所有星星么?能不能看看它们是在哪儿卡住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青衫人摇头道:“星宿所指,可人可物可事,天机岂能轻泄?另外,我也不能看到所有的星,自然无法告诉你准确的原因。”
灰衣人奇道:“哦?还有你看不到的星?”
青衫人点了点头,眼神中掠过一丝阴影,低声道:“不错,只有那一颗星,我永远无法看到。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个人才能够看到那颗黑色的星。”
灰衣人恍然道:“我明白了。只有等到那个人出现,你才能出山,对么?”
青衫人叹道:“我倒宁可一辈子守在这里,也不愿意那个人重现人间。”
灰衣人沉默了一阵,竟也点了点头:“不错,其实我也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