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获鹿山乡
一位老兵对四六八的记忆
一九六零年春,是我参军的第二个年头,受团领导指派,到河北省获鹿县(今石家庄市鹿泉区)空军四六八医院出差,给住院的团司令部付参谋长孙文岐送信,捎带一些生活用品。进入获鹿感觉这里不但环境美,人更淳朴、善良,给我留下深刻了深刻印象。
四月二十九日,自唐山站乘火车,经天津、丰台,再转乘北京至太原快车。那时快车速度每小时在六十公里左右,车到石家庄,天色已黄昏,车厢、站台灯火通明。机车需要加水、掉头,折腾了二十分钟,到达获鹿站已晚上九点多,天已大黑。离开车厢我想“是继续赶路?还是就近住一晚?”,犹豫之中走进候车室,遇见了一位车站工作人员,走向前问到:“同志,(那个年代最普遍、最亲切的称呼)去四六八医院还有多远?怎么走?”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说:“很远的,这样吧,你跟我来,外面很可能还有接站车。”随他出了候车室向东走了二十米左右,看到一台带“午”字(空军车牌标志)的美式吉普车(解放战争的战利品),他把我介绍给了司机。我向这位站上工作人员道了声谢,告了别,目送他离开,暗想:我俩素不相识,他周到热情待我,图什么呀?当时有个“一人为大家,大家为一人”的号召,可能已成为他自觉的行为准则。
医院接站车司机姓李,车上还坐着一位同志。车启动了,我们三人一路说着话。路况很差,全部是土路而且弯弯曲曲、坑坑哇哇,特别颠,尘土飞扬。李师傅。一再叮嘱“扶好,坐好”,还说:“我们山区落后,比不上你们平原,道路宽阔平展。”我说:“平原也是土路,石子路都很少见。”车行了一大阵儿,终于看见了医院,同车的那位同志说:“先送这位小同志吧,我后下。”李师傅说“好的”,车一停稳,病房楼立刻出来两名女护士,帮我提行李,引导到孙付参谋长病室。
我向他交付了团首长的信,他家属托带的物品和他要的小口径步枪(当时允许打猎)。他说:“你辛苦了一天了,快去招待所休息吧。”随即向隔壁护办室喊道“小刘儿!”。小刘儿答应着快步轻盈的走了进来,我一看是位非常年轻漂亮的女少尉,孙副参谋长说:“麻烦你到招待所帮助安排一下。”我随小刘去了。
安排妥当,小刘说:“乘车挺辛苦的,抓紧洗洗休息吧,明早我过来接你用早饭”。我说:“别再麻烦了,我自己可以的”,她说:“来到我们这儿,就是我们的客人,听我的吧。”我只能答应。
小刘回病房了,招待所客人不多,房间内只有我一个人,很安静,很快进入了梦乡。
忽然听见鸟叫声,睁眼一看,天已微亮,知道还未到起床时间,我又躺了一会儿,直到听到开门、走路、说话的声音多了,我也起来,整理好床铺,简单洗漱后来到院子里。
庭院里绿化很好,树木粗壮高大,鸟儿鸣叫着在枝头飞来跳去;地上的各色鲜花竞相开放,枝叶像被水淋过,一尘不染;蝴蝶、蜜蜂在花间忙碌着。空气清新,心情舒畅。在部队飞行训练比较多,平时训练机型又是伊尔-28轰炸机,发动的声音再加上各类机械设备马达的噪音混合,震耳欲聋。相比这里太静了!唯一的声响就是远处火车驶过。
临近早餐时间,我回到了房间。听到敲门的声音,我立即走出房门,互致问候之后,我和小刘走进食堂。我去买饭票,小刘不允,只能听令啦。餐厅不是很大,数十张桌子。人们陆续出入,有序不喧。
餐后,小刘忙她的事儿先走了,我帮炊事人员收拾碗筷,然后走进了病房,请示回部队。首长告诉我:部队将要机构改革,实行基地化。他要求继续留在飞行团(我估计他已知道自己的去向),需回去一趟,下午我们一同出发,医院已经定了车票。让我在医院随便转转,午饭后出发。
我来到正对医院大门口的一个高点,漫无目的地观看远山、近景。这时自招待所方向走来了一位女士,她的身影、面庞都像我曾经的女同学。也许是新面孔她也特意看了看我,走了过去。我又随意转悠一会儿,回到招待所看书了。
临近中午,忽然门响了,我以为是小刘儿,开门一看,竟然是上午所见姑娘,太意外了。我惊喜、兴奋,她怎么知道我的住处?我高兴的请她进屋,客气的让她坐下,她不肯,
就站着交谈起来。我问她是哪里人,她告诉我是获鹿当地,我也介绍了自己。她说:“我们这里虽然是山区,也挺好的,山水兼备,夏天有许多水果,有趣好玩的地方也不少。明天是星期天,又是五一节,爬山挺好的。”说到工作之事,她表述:“我们每个人从事的工作不同,都是为他人、为社会的奉献,干什么都一样。”正要问可否交个朋友?门响了,小刘进了房,交谈停止,我们三人一同走进食堂。
在打饭的过程中,获鹿姑娘见小刘与我熟悉,又帮我付饭票,主动避开了,我也不便解释,仍然与小刘在一起。小刘已知我下午回部队,我对她的热情招待表示衷心感谢,她像对待战友一样待我,首长只让她送我到招待所,她把我当成了弟弟,我终身难忘,她也成了我的表率。怕伤害于她或拒绝于我,我不能提说餐费之事,算是多吃多占吧!
获鹿姑娘餐毕离开了,未尽之言留在心中。我与她仅仅一面之缘,应验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下午,我们离开了四六八。我一个小小上等兵,军龄刚满一年两个月,年龄未满二十岁,津贴自六元升至七元,一路未被藐视,深感部队社会大家庭的温暖。
五月七日开了军人大会,基地为师级单位,孙副参谋长升任基地战训科长,我的工作为战训科名下。在部队的培养教育下,后来我也成了一名年轻的少尉。
四六八空军医院撤销了,四六八的人还在,我记挂着获鹿火车站哪位不知姓名的、特别热心的师傅;记挂着司机李师傅和同时乘车的乘客;记挂着病房门口迎接我的两名医护人员和给我留下美好印象的“小刘”和获鹿姑娘。他们都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衷心的向他们致敬。祝愿他们快乐、健康、长寿!
2017年夏 老兵叶文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