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曹卧虎为什么献策进入紫打地
石达开两次入川均未能立足,但能不能入川,并在成都一带站住脚根,是关系到能不能从根本上扭转战局的大问题。石达开为争取有一个新的局面,必须再度入川。为此,于一八六二年冬,派中旗赖裕新率兵沿川、康边界北走,本意是策应石达开再度入川之军,但这支部队在一八六三年三月到越□厅小哨汛、中州坝一带,被清军击溃,赖裕新牺牲,中旗败亡。石达开在失去前军策应的情况下,仍按原计划,取道川、康边境,想抄近路抢渡大渡河,然后挥师东向,直抵成都平原。遂于一八六三年二、三月间自滇北昭通府境内,经米粮坝渡过金沙江。四月间到达宁远府(今西昌县)的白果湾。五月初自宁远北上,但自此要到达大渡河只有两条路,即大路和小路。大路当时有土司兵和清军拦阻,而且大渡河自安庆汛到万工渡二百里只有十三个渡口,此时大多已有清军驻守。骆秉章在一份奏折中说他在击败赖裕新的同时,已经估计到石达开会“乘势急进”的,于是便“急调总兵萧庆高、何胜必湘果中右两军兼程驰赴雅郡荣经以为后劲,而防奔逸,并札饬邛部土司岭承恩带领夷兵,将越□大路各隘口札断。”(《太平天国》第二册,第782页。)这样一来,大路是不可通行了,要想抢渡大渡河,就只有抄小路到紫打地。在这种情况下,曹卧虎向石达开献计,其计曰:“询诸冕人,便捷莫如小道,且无妖(清军)。看大王鼓行而西,军到即克小河,直据松林土署,珍奇米粟,俱为我有,用以犒军,自松林入泸定,经天全,绕邛州油榨沱,转瞬军逼成都,兵家乘虚主速行。”(都履和:《翼王石达开□江被困死难记》,《新中华》复刊第三卷第九期。)这个建议的要点是:一,大路不通,只有走小路;二是紫打地没有清军驻守;三是军到紫打地即克松林河,并占据松林土署;四是兵家乘虚主速行。
从上面计策看,如果要追究曹卧虎应负的责任,那就是石达开部该不该走小路,是听了曹卧虎的计策才走呢,还是石达开非走小路不可呢?当时石达开的总目标是抢渡大渡河,直抵成都平原,大路走不通,只有走小路,这也是石达开的主张。后来石达开在追述这段历史时说:“经宁远,恐大路有官兵拦阻,改走西边小路,只要抢过大渡河,即可安心前进。”(《太平天国》第二册,第781页。)可见,走小路在当时是势在必行的。况且,走小路到达紫打地也并非只有死路一条。事有凑巧,恰好这个行军路线和七十年后中国工农红军抢渡大渡河的路线是一样的。据一氓《从金沙江到大渡河》一文说:“过大渡河,由会理出发,有一条路是经过西昌,翻小相岭,从越□到大树堡渡河,对岸是富林,这是走成都的大路,另一条是经西昌到泸沽后,向左走到冕宁,经一个倮倮区域,直下大渡河边的安顺场(即紫打地——引者)。这是不容易走的小路。第一条走不通,敌人已在富林、大树堡布置了重兵,堵截我们,只得选定后一条。”处境和石达开非常相似,但事在人谋,紫打地并不是肯定的绝路,否则工农红军就不会选择在紫打地渡河。石达开的军师曹卧虎当然知道紫打地是险境,所以他主张“军到即克小河,直据松林土署”。这里说的小河当指松林河,如大军跃过松林河,占据松林土署,在部队取得补给之后,便可由泸定桥,趋天全、邛崃,直抵成都平原。过松林河虽然不如过大渡河后顺当,但却比紫打地险境来说要安全得多了。事实上,大军只要过松林河,清军凭几个土司兵力是很难阻挡石达开前进的。
然而,石达开却没有接受曹卧虎的建议,兵到紫打地之后并没有“即克小河”,以致贻误军机,最终导致全军覆灭。石达开部是一八六三年五月十四日凌晨到达紫打地的,当时土司王应元只有土司兵五百人,团练五百人助守松林土署。而石达开军有二三万人,而且松林河上的铁索桥还没有撤除。如果石达开到达紫打地之后,立即克松林河,占据松林土署,是不难成功的。但是,石达开军到紫打地后,却按常规的行军作战进行了部署,让部队休整,征集粮食。一直到当天下午,才对大渡河进行试渡。据薛福成在《书剧寇石达开就擒事》中说:“按达开初到大渡河边,北岸实尚无官兵。而骆文忠公奏谓唐友耕一军已驻北岸,似为将士请奖张本,不得不声明其防河得力。”(见《庸庵文续编》卷下。)北岸无兵,薛福成说是唐友耕亲自告诉其弟的,唐友耕是大渡河拦截石达开的主要当事人,其言当属可信。可知,石达开在这一天是足有回旋余地的,如按曹卧虎之议,即克松林河,形势当有很大改观。退一步说,如果石达开不想走松林河经天全这条路,就应在到达紫打地后立即抢渡大渡河,乘北无清兵,先控制一码头,然后再从容飞渡,也不至于全军覆灭。
但是,就在第二天一早松林小河、大渡河的河水陡涨数丈,薛福成在上引文章中说,第二天一早,石达开“遣贼探视,忽见大渡河及松林河水陡高数丈”。骆秉章在上引奏疏中也说“是夜松林小河及大渡河水陡涨数丈”。石达开在“自述”中也说是“河水忽长”。由于河水陡涨,水流过急,加上两三天后,唐友耕已带清兵到达北岸,王应元拆除了松林河上的铁索桥,给抢渡造成难于克服的困难。
从以上事实可以看出,如果按曹卧虎关于“兵到即克小河”,“兵家乘虚主速行”的建议去做,石达开就不会被困在紫打地,可是石达开动作缓慢,丧失时机,其错恰恰在于兵家没有“乘虚主速行”。可见,紫打地被困,其错在石,而不在曹,这是历史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