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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玉山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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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吧里难得还有人在。几年不码字,最近重新拾笔。。。
坑嘛,总会有的,慢慢填~~~


IP属地:山东1楼2020-03-28 04:56回复
    甘木者,昆仑始木,天地之证也。甘木生,天地生。甘木成,天地成。甘木陨,天地同陨。故,木之存,彼方寰宇之存。木所灭,此彼之灭矣。
    楔子
    我曾数次梦到一棵树。云烟飘渺中,孤零零矗立于洪荒尽处,似是与世隔绝,更似被时光抛弃。
    轮回几载,造化至时方知晓,那棵树,原竟是我。
    《玉山经》
    -拾玉篇


    IP属地:山东2楼2020-03-28 0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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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日,那只家伙蓦地生了几分古怪。
      时而呆若木驴,时而长吁短叹。坐片刻,火烧一般跳脚。无头苍蝇样转半晌,又堪堪跌落好似拆了力。横竖不是,里外不是,接连闹腾三五日,教我这瞧热闹的都替他心累。
      大抵是疯了罢?
      我瞧着乐,自然也懒得去管。他要疯,便随他去,荒山野岭只我二人,还怕他惹哪种乱子?
      倒又没料那只的疯病不多会自发好了。窸窣着凑到跟前时,拳头攥得死紧,面上却是一忽儿悲痛一忽儿艰难。
      我还奇怪自个儿怎么就能自一张好似便秘的脸上瞧出这几多心情。那只家伙却似下了决心,咬着后槽牙艰难开了口。
      他说,眼瞧你生辰了,我也不晓得该送什么给你。这二两银钱你收着,下山时瞧上什么自个儿买呗。
      啊,原是为了我生日这事才闹了多日疯病。至于今儿这满脸的悲痛与艰难……
      当真财迷。
      我说,你哪里来的银钱?
      他支吾半晌说,从前余下的。
      我说,你从前藏在哪儿?
      他啜啜许久说,没藏哪儿。
      我说,里里外外自来是我收拾,你从头到脚也是我打理,底裤破几个洞我都晓得,哪里能藏银钱?
      他哼唧多时说,反正我藏了。
      问来问去,问了多时,问不出个所以然,也不欲再问。毕竟,我并非真的关心那二两银钱到底被藏在何处。至于眼前那只,两颊鼓鼓眉拧结,紧攥多时的拳头打开来,二两银钱汗津津。
      横瞧竖瞧一副心疼银两又拼命讨好的贱脾性。
      当适时,我该开心,也合该开心,毕竟那只是在努力讨我欢喜。临了临了,我却莫名想笑。多么好笑,明明是个成熟男子,行径却如稚童。只凭二两银钱就想着换我三两欣喜,可不是好笑。
      更何况,这日明明是我死忌,哪里能做生辰?
      而这些个话,我不欲讲,更不愿讲。毕竟,为这所谓生辰,那只也是的的确确纠结了多日。方法虽说幼稚,心意可嘉。我再铁石心肠,也不能当头泼他一盆冷水彻骨。
      索性笑笑带过。
      不过,那只却似是被我的笑伤到,人虽呆驴样僵在那边,倒又顷刻间无师自通了变脸戏法一般。
      他说,你竟笑了。
      我只顾着猜测他面上最终定格的那抹神色是甚名谁,到底忘记将他的话收进耳中。
      后来,这日如同过去的无数日,再无可铭记于心的波澜。时过境迁后再回首,记得最深处,还是他那呆若木驴的痴蠢模样。
      也不尽然。
      那时自觉心已老态龙钟,却忘记将自家那颗重新长起的脑瓜算在其中。彼时只顾嘲笑那只的木讷痴蠢,倒忽略了他最终定格的神色。
      现在想来,大抵是悲伤。
      当我因着好笑而生笑时,他却在悲伤。
      可惜,那时不懂,只晓得瞧着他垂头丧气地离去,心底愈发染笑。
      严格讲来,那只家伙的年纪,大约留在青葱岁尾晃晃悠悠。合该朝气蓬勃横冲直撞的好光景,他却硬生活出分垂暮老朽的闷沉。
      我不齿,偶尔也笑嘲。
      我说,您贵庚?
      他大惊道,我明岁才至而立,怎么可以用上这贵庚二字?!
      我说,横瞧竖看也没瞧出您哪里衬得起青春二字。
      他急嚷,哪里瞧不出?!我这如桃李的面容臂膀精悍,举手投足少不得的器宇轩昂!
      我说,我只瞧见个吃食煮烂茶饮滚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老人家,谈吐慢条斯理,步履蹒跚跄行。忽而赖于榻上整日不翻身,忽而瘫在椅中偷得半日闲。不是贵庚又做何想?
      他惊呼,明明是持稳并重之风,哪里算是垂暮老朽!
      我说,老人家最爱江边垂钓对影赏孤芳,说得可不是你?
      他嗫啜小会,嘴间嘟囔,好歹我也钓过几尾鲜鱼打牙祭,总强过临渊羡鱼。
      倒轮着我说不得话。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钓来的那几尾巴掌大的鱼芽,我何曾不沾分毫?如今再反过身来嘲笑他仅存这点爱好,是也委实过分。
      我依旧想不通,问,世间稀奇玩意数不胜数,你怎么就迷上这最最无趣的垂钓?
      他不解,垂钓有趣得很,怎么就成无趣了?
      我反问,哪里有趣?
      他奇怪,哪里无趣?
      我放弃。我说,无趣的是你。
      他摇头。他说,不对,我明明也有趣。
      我说,你哪里有趣?
      他问,我哪里无趣?
      我叹气。我说,同你争论有趣无趣真真是无趣。
      他大惑。他说,我们争论明明有趣怎会成无趣?
      我气急,说,去钓你的鱼,不要来烦我。
      他摇头,说,你不陪我钓,有趣也无趣。
      最终,往往是我败下阵来。
      认命陪他涧中垂钓,日出枯坐到日落,鱼不曾上钩几条,饵食却是抛空大半。每每踩着银辉折返,他总是积极盘算下次有鱼要如何如何烹煮,满心里欢喜。我却只恼着来日屋前屋后如何翻找蚯蚓做饵食,百般愤愤。
      垂钓之余,他自在清闲,我满身戾气。涧中鱼儿似也修了灵性,远远瞥见我,便各自散开了去,再不敢近前咬钩。即是说,垂钓之事,分明无用无益,于他倒是乐趣一桩。
      于我,却是折磨。
      饶是如此,那几多年,我依旧日日陪他涧中垂钓。那时想不通,只觉心性如此,便也不往深处想。如今想来,脑中赫然二字,回响良久。
      造化。
      世间事淡于心,心为念化万千。平为淡于心,万千于心沉淡成造化。
      他以垂钓为乐,实则心淡神定造化至了。我猜不透相不中,只因自个儿造化未及。
      今儿造化到了,懂了,悟了。
      身边却没了那人。
      也曾试过回想那只的音容面貌,脑中却空空。百般努力之下,尚且隐约忆起的,只有他彼时涧中垂钓的一抹侧影。麻衣在身,脊背挺直。青丝随意披了肩头,侧颜却匿了光中无迹可寻。
      记忆最深处,是他唇角未曾卸过的三两噙笑,嗓音切切。
      阿拾,阿拾。
      阿拾,阿拾。
      梦回深处,总惹来心尖一点紧攥,难平。


      IP属地:山东3楼2020-03-28 0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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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拾,捡拾的拾,阿拾。
        在阿拾之前,我也曾有过漫长的一生。无趣又无望的生命,好似一眼望去了洪荒尽处。如此人生,合该舍了去。
        我也那般做了。抛掉从前的躯壳,为寻一段新鲜。却哪里能想到,再度睁眼时,最先瞧见的却是分离的下肢在眼前无意识地抽搐。
        疼痛随之铺天盖地。
        现今想来,当真可笑。我所期许的新生,竟是自一具被腰斩的婴尸上开始。
        当适时,倘若我足够聪明,便该速速断了那口气。运气好些,或许能转投去别家。再不济,化作花草蜉蝣,也总强过此般下场。
        可惜,那口气,却总也断不了。
        用那只家伙的话说,眼瞧那么一小点东西团在地上,还被硬生分作两半,任谁瞧了也觉就此死了才是造化。
        他也这般想,所以才捡了张破席将我两半身子拾起来。本打算好生挖个坑把我埋了,未想坑都挖好了,我却不肯断气。
        于是,他犹豫了。
        他说,那时瞧我一边吐血一边拼了命地喘着气,就再也放不了手。虽说因着地冻天寒,腰斩处生了层冰碴阻绝了泰半出血,可究竟能不能活,谁也说不准。
        他说,不晓得该找谁来救,也不晓得谁敢救。又狠不下心来就此把我埋了,犹豫许久,终还是带着我上了路。半路上拿一枚戒子跟农户换了些针线跟膏药,还有小半袋米粉,然后头也不回进了山。
        他说,他也不晓得要如何做,只能摸索着把我两半截身子缝成一块,缝得磕磕碰碰,骇得一塌糊涂。
        他说,缝的时候,他一个男人手都哆嗦个不停,人也吓个半死,我却一动不动,好似连痛都不觉了,只拿眼静静看着他,几度让他以为我已经断了气。
        他说,你就是不肯咽下那口气,可瞧着又明显不能活。我只能陪着你,陪你走最后一段,陪你到咽气。
        他说,那时只当你最多还能活个三两日。想着等你咽气了,我好好安葬了你,而后再离去。哪里能想到,你不仅熬过来,还活蹦乱跳地活到现在。
        说着说着,他笑了。
        他说,许是老天觉着我一个人有些孤单了,便将你送了来。
        这样讲时,他笑得异常深。虽然自他捡到我那日起,他再也没有回过家。
        我挣扎着活了下来,他被迫留了下来。我们活在了这深山中。
        山,叫周公山。我,是阿拾。
        他,在捡到我之前,有别的名字,我不知。捡到我之后,他叫焉知。
        我偏爱唤他那只。
        喂,那只。
        喂,那只。
        捡到我时,他大概十五六岁光景,半个少年初长成。而后,他成了我的父亲,师傅,兄长,朋友。
        这一世,我只有他。但这些个过往,我向来三缄其口不与他讲。他晓得我的古怪,却也默契一般从不乱问。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几次疑惑,也无非浅尝辄止。
        他说,阿拾,虽是我一手将你养大,有时却觉着是你在陪我成年呢。
        我自是权当未闻,专心捣鼓手中食物。跟在那只家伙身后一路长来,磕磕碰碰实属艰难。文人常讲,食色,性也。往粗俗里说,民以食为天。
        亘古不变的真理。
        而这真理,到了那只家伙这儿,却成了可有可无。有的吃,便吃。没得吃,那就不吃。随手扯把矮丛里的野果,地里挖两棵野菜。委实没有东西可吃了,掬一把泉水便做了果腹。堂堂八尺男儿,一身麻布衣,虽说穿出点仙风道骨的模样,实际上……
        活脱饿成副会动的骨架。
        饶是如此,喂足我却是他的首要大事。当初那半袋米粉被他和成米浆喂了我足三月。而后没了吃食,他便漫山遍野寻浆果找山菌,上树掏鸟窝下水捉溪鲤这种事也做了不少。周公山兽类尚且算富足,他却不曾伤过分毫。现今想来,他的善良,大抵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这些个事,我都瞧在眼里,也记在心上。而在他眼中,我大约只是个拼命活下来的孩子,委委屈屈陪着他长于深山,自是不知这捡回的婴尸内装了只活了许久的神魄。
        我知他不知,自然也扮作无知,规规矩矩顺着这皮囊成长。觉着四肢有气力了,便踉跄着起身学步。觉着舌根硬挺了,便开始咿呀学语。他欣喜着这小小皮囊的成长,偶尔也生惑。
        他说,阿拾,你怎么从不见着病呢?
        反回身来,他又笑言,幸而你身子强壮,否则这荒山野岭,我要找什么来替你医治?
        言毕,开开心心将我抱紧怀中,满头满脸乱亲一气。
        对他这幼稚行径,我并非厌恶,只是如此紧贴教我有些不适。尤其夜里入眠,初进山几年,他总要死死困我于怀才能安眠,我却只觉吐纳艰难。堪堪挨了几番寒来暑往后,我终是另起了床榻,也一并接手了他这掌灶之职。初始自然惨不忍睹,咬牙坚持数月后,我煮的东西已经成功攥住了他。
        只是,他仍瘦得可怜。天气晴好时,他常倚靠石下补眠。单手支额,青丝散背,应该是幅好景致。我也常趁他浅眠时瞧他。他的眉像周公山的远嵐,斜斜入了鬓。眼睫倒是意外的长而密,总会在颊上投下些许阴影,我很不喜欢。他的鼻生得极好,像周公山背顶的落崖,一斩而就。上唇儿微卷,下唇稍丰,浅浅一点红晕,却衬得肤色愈发惨白,我非常不喜欢。所以,每每瞧着他,瞧久了,我那稍喜动起来的心便慢慢沉下去。
        在我那久远的记忆中,那人的五官虽早已模糊,可那种只要靠近他便想努力活下去的力量却如此鲜明。如今,在他身侧,却只教我觉着他脆弱难挨,轻易便会随风化去。
        这种感觉,让我很难过,心也跟着拧成一团。
        每每这时,他便似感应一般睁开眸子,且常笑我,阿拾又偷瞧我补眠,夜里你可小心我要报复回来。
        如此三言两语,竟也轻松将我逗笑,先前不快一扫而光,真真奇也怪也。我也问他,何以轻松几句就能教我开怀,他便做捧腹状,大言不惭自家乃神人转世。
        而后却又黯然,悄声碎念,可我从没见你笑过啊。
        我自是听到,自然也当未闻。傻子,就是因着不懂这些个七情六欲,我方入了这俗尘。草木本无情,我甚于。若开始便通透,何来这几多茫?
        不过,这些个事我决计不会讲与他听的。人生漫漫,我势必要陪他一道走下去,他慢慢讲,我慢慢学,此等好时光,我又有何求?


        IP属地:山东4楼2020-03-28 0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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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他将二两银钱交于我手时,我只当他一时兴起,不想几日后,他竟真促着我下了山。离周公山小半日脚程处,有座半大城池,多年前,他曾带我去过一次。麻雀大小的城镇,内里倒是齐全。那次,他用绾发的玉箍换了几多两银,而后统统换做吃喝用度,甚至还帮我换了套长衣。
          啊,如此说来,那二两银钱,大抵是当年余下的。
          只是,我并不喜欢这城池。熙熙攘攘的人,嘈嘈杂杂的声,哪哪都教我浑身难受。那只家伙该也瞧出我的不乐,所以自那次出山后,余后这几多年,再未提过。
          今次却不晓得他又发哪门子的疯。
          苦苦哀求不说,每每被我拒绝后,那落寞神情竟也能维持整日不落。我被缠得没了法,只得咬牙应下,不忘一并讲明再没下次,那只却眼见地欢喜起来,乃至出山前夜竟彻夜难眠,好好一方睡榻硬是教他来回碾压至尖叫。
          也当真好笑。
          但瞧他如此欢喜,我那几句数落到底没再抛出来。
          及至隔日出了山重回那半大城池,眼见他兴致愈发高昂,我心下却渐渐生了几分不是。自认与他相依多年,世间事于他早已恍如前尘才对。可瞧他这欣喜模样,那种果真是我拖累他的念头便悄声冒了尖。而这念头一旦生了根,便如那雨后春笋,再也拦挡不住。
          我这诸多念头,他自然不知。彼时,他只晓得拽着我急急扎入人群中。比起从前,这城镇赫然大了几番,热闹更是今非昔比。但挤在人中,我愈发烦躁,他却愈发激动,掌心都生了层汗湿。
          他说,阿拾你瞧这个,你看那个。
          他说,阿拾我们去尝尝那果子,还有酥糖。
          他说,阿拾你看这草人儿扎得真是讨喜。
          他说,他说。
          他喋喋不休地说,我却被嘈杂人声激得心头动荡胸口发闷。所以,当他再次献宝样举着串红彤彤的果子递到我跟前时,我听着自个儿在冷哼。
          我说,你再喜欢这俗世也没有用,我是决计不会放你归来的。
          那串果儿就那般生生停在我鼻尖下,果儿后是他呆滞的笑。
          他啜了啜唇,似是说了些什么,那些个话却在入我耳前被铺天盖地的喜乐声击个粉碎。我自然生恼,恨恨远望,只瞧见一溜儿的红,还有逐渐弥漫而来的熏香。
          我听到他说,啊,是娶亲的人家。
          许久许久之前,我似是听谁说过成亲那种事。太过久远的记忆,早已忘了诉说那人姓甚名谁,却独独记得他絮叨中的人间趣事。那人说,世间男女成年之际,或是依着父母之命,或是借由媒妁之言,更有甚者,冲破世俗,私相结缘。他们拜过天地,洞房花烛,共同养育后代,慢慢走过余生。那人还说,若是有幸与心意相通之人结为夫妻,从此快活赛神仙。
          我虽不能领会其间深意,但至少一事又涌上心头。拼命抓着我却又目不转睛望向娶亲队伍的那只家伙,他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
          与别的女子成亲?
          离开我?
          简直笑话。
          所以,我用力掐一把让他回神,然后对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今生我也不会让你与别人成亲,你一并死心为好。
          他愣了愣,而后又咧咧嘴笑,说,阿拾,你掐得我很痛啊。
          呵,若是他胆敢与旁人成亲抛下我,掐死他这等事我也能做得出来。不过,他总算瞧出我的不开心,待娶亲人家走远后,拉着我便往街尾走,沿途再未停下。我只当他收了玩心准备与我一道回家,殊不知他却在一处张灯结彩的铺子前停了脚。
          他说,阿拾,今生唯有你抛下我,我是笃定不会离开你的。
          我哼一声,勉强算做回复。
          他又说,阿拾,虽然是我将你养大,可自始至终,我并未将你视作血亲儿女,日后也并不期待那种承欢膝下的圆满。我一直在等的,是今日。你终是成年,我也觉盼到了头。
          我听得无端心烦,说,你到底要讲什么?
          他笑,说,阿拾,我们成亲吧。
          虽说他不愿与别人成亲让我有些开心,但,与我成亲,又让我艰难升起的一点欢喜登时灰飞烟灭。
          我说,反正到你的皮囊毁坏之前我们都是要在一起的,跟成亲也没区别。
          他说,哪里会没区别呢?成亲之后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做些从前不能做的事。
          我倒是奇怪,你从前还有什么没敢做?
          他说,我可以再度拥着你入眠,也可以亲你吻你。
          我说,回家后把两张榻合到一起就是。再者,从前与你分榻,是你巴着我太紧。你若松松手,我也不介意。还有,往日你也没少亲我,跟成亲有何不同?
          他生急,嚷着,我竟是养个***?
          话说完,低头又凑过来狠狠亲一口。唯一不同,大抵是这次他亲在我唇上,不似往日只亲亲额头脸颊了事。
          我倒是愈发不解了。我说,不成亲你一样可以亲我,何必非要执着于成亲?
          他苦着脸说,阿拾,那你说说,怎的你就不肯同我成亲?
          为何不与他成亲?记得从前那人也说过,成了亲做了夫妻,是要繁衍后代延续香火的。现今我又不能替那只家伙繁衍,自然是不能成亲的。
          这些个话,我本不欲说,可瞧着他满脸的苦巴巴,我一时心软,不觉便悉数倒了出来。
          居然换来他一脸微妙的回应。
          我说,你脸上神情,是什么意思?
          他说,你个傻子。只你我留在山中都不过勉强饱腹,再生个出来,难道是要饿死你我之一?
          不知为何,这话却听得我隐约开心起来。
          我说,不用繁衍后代?
          他做鬼脸,说,你想生,我也不给。
          他这傻子真真奇怪,繁衍后代是雌性的事,跟他给不给有何关联?不过,他既已决定不要后代,我还犹豫什么?
          自然是痛痛快快点了头。
          他又是一阵大喜,转身便飞扑进顿脚的铺子里将先前我递将回去的二两银钱花个精光。一块红布,两只红烛,半斤小枣皮果,一包油塘,甚至还有一小壶酒。那红烛挺讨我欢喜,本想多换几只,可惜银钱不够,委实可惜。
          而后,他便拉着我急急回家。甫出城池,他又作妖,忽地到我跟前便矮了身,执意要背我回去。我说你一副骨架晃晃悠悠,几时多了力气能背我?
          他就笑得眉眼眯成一线,说,为夫我没有八抬大轿,好歹让我表现一下,背着娘子回家也是好的。
          我又不解。问,为夫是什么?
          他遂拍得自个儿胸脯噼啪响,说,既然做了夫妻,那我便是夫,你是妻。我若自称,当然是为夫。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继而摇头,说,那为妻不用你背。山路崎岖,怕你摔了我。
          他又作势苦脸,道,好歹为夫我也长你两头身,总该对为夫抱些希望才好啊。
          想想也是。我这皮囊大约因着两半缝合的缘故,纵是成了年,也矮他不少。每每他同我讲话,都要低头凑近了来。差距既是不小,让他背一程,许也不见出岔。
          更何况,上次他背我,还是几多年前,我并不讨厌。
          所以,而后的山路,是我趴在他背间慢慢晃悠回去的。他极力走得稳,我自然趴得舒服,后面甚至还小睡了些许时候。待我醒来时,眼见是在自个儿榻上,外面也擦了黑。那只家伙不见踪影,倒是有隐约乒乓声响断续传来。
          我说,喂,那只?
          不多时,便听见那只家伙跌跌撞撞跑进来。山中夜里向来黑得透彻,往日虽有他作的松油枝勉强用作屋内照明,奈何我总也闻不惯那股油烟味,自此夜间他鲜少再燃,一路摸黑过了这些年,倒也逐渐适应。
          至少,不开口也察觉到人在身侧这种事,我与他都练得娴熟。
          我说,你又在做什么?
          他悄声笑,说,阿拾,来,跟我到外面。
          说着话里,却拿块布盖到我脸上。不晓得他折腾这些是为何,我也懒得与他争辩,索性任他一路引着我到了外面。走不过几步,他又顿脚,还附到我耳边继续乐啊乐。
          他说,阿拾,来,随我一道跪下。
          我心想,要我下跪,不怕塌天吗?结果,一时不查,已经被他拽着跪了下去。总算天没塌,我方才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又释然,我现今是阿拾,又有具皮囊在身,该是出不得事。
          饶是如此,仍骇得我一身冷汗。
          他却没事人一般,还说起了古怪话。
          他说,皇天后土于上,小信檀俭枢,今日与明氏玉拾共结连理,天地为证,此后余生,我二人患难与共,白首不离。
          我听得迷糊,却不觉眼前突然亮堂许多。这才觉是他掀了我头上盖布,也教我一并瞧清了眼下。原竟是跪在他镇日小憩的石前,石上摆着白日里自山下换回的物什。尤其那两只红烛,映得周遭亮堂不说,当真好看,也不觉刺鼻烟气。
          我说,啊,早知就该舍样无用物,多换几只红烛,可惜了。
          他笑,说,蠢娘子,我们成亲,你却叹息红烛不够?
          我奇怪,娘子是什么?娘与子?
          他说,娘子是妻的别称。是为夫一人才能唤的名号。
          我说,除了你也没旁人。阿拾好听,娘子难听。
          他说,我被你气到想笑又想哭。你不要跟我讲话,也不要再问废话,快点给我把酒喝掉。
          说着话里,果真气鼓鼓地递给我带回的那只酒壶。还是首遭见这种东西,闻着也有股说不出的清香。我试探着喝了一口,喝,这该死的辣,肚腹里登时像火烧一般,教我当即有了把酒壶摔个粉碎的心。
          他又不依了,急急抢回去宝贝一般攥住,还冲我龇牙。
          他说,这交杯酒我还没喝呢,你竟要砸了,好狠的心。
          我说我管你交不交,好端端的换这种难喝东西,糟蹋银钱。
          他扁扁唇儿,转回身去就拼命灌饮,唯恐我再扑上去给打砸一般。我懒得与他计较,倒是好奇方才他说的话。
          我说,那个小信檀俭什么是什么?还有什么明示之类?
          他这才转了身,擦把唇儿里居然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一并摇了摇明显已经空掉的酒瓶。
          他说,明日把这瓶续满水,我去摘两枝子花放进去摆在榻前,花能活好几日呢。以后啊,你不门也能瞧见花了。
          眼见他是不愿说,我便懒得追问了,反正也与我无多大关系。我只是好奇,这便是成亲了?
          他又笑,说,这是拜堂,等于昭告天地,你我结为夫妻。之后,还有圆房呢。
          我说,房子怎么圆?
          他坏笑,说,自然是芙蓉帐里翻云覆雨,你我共享鱼水之欢。
          完全听不懂他在讲什么,我只晓得进屋前要先熄了那红烛。好东西呢,要省些用才好。
          至于把房子圆一圆那种事,他晓得就好,毕竟做人他比我有经验。
          虽然,后知后觉里,我只想把圆房时的那只家伙捏个粉碎然后抛去真正的池中做鱼饵,可凭心而论,这一日,是我十多载来最为开心的一日。
          不,是这亿万年来。


          IP属地:山东5楼2020-03-28 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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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如何?
            我还能如何?
            阿蛮所说的循环往复,是我无法企及的缥缈。多么可笑,旁人避之不及,我却求而不得。
            但这些话,我不想说,就如同阿蛮不想回答我何以他无时不在笑。所以,我别开脸,嘴巴闭死不再多说一句。恰逢此时舟已至山腹深处,尽头处山门高耸伟似天关,阿蛮便也不再追问,只待行至阶前引我下了舟。登阶前,我下意识回望,身后已是空空,行舟不再。
            阿蛮说:“那差已经入轮回道,不必再望了。”
            说这话时,我眼见他唇角轻咧,眉眼却垂着。不知为何,他的侧脸忽地就与那只家伙重叠了。我记得,从前那只也常如此,与我说话时总是眉眼带笑,可独处了,却时常低垂着眉眼望向远嵐,倘使我凑过去,他每每以笑回应,却常忘记将眉眼舒平。我那时觉古怪,但总也想不明白。现今瞧着阿蛮,我忽就懂了。
            我说,阿蛮,你不快乐。
            他听得发怔。
            我说,那只家伙也同你一般,时常在笑,但有时又教我觉着那笑瞧着不舒服。你先前说他是人间帝王,却为我抛弃子民甘愿躲藏深山,想来,他一定是心下难过,又不想让我察觉,自才时时以笑待我。阿蛮你也是如此罢?心间不快但又不想显露出来,便用笑做掩饰,换众人相安。
            阿蛮这次总算给了些回应,那回应却是再度探手来把我的发揉搓得乱七八糟。
            他说:“这三百三十三级台阶走起来可不轻快。又是在旁人地界,擅用法术颇有失礼。你若不快些走,只怕你夫君转世之余连娃娃都生出来。”
            登时骇得我手忙脚乱往山门处赶。阿蛮却走得气定神闲,间或还打趣我三两,恶脾性实在讨嫌。我气不过,兼之这阶实在高,余下半数我便死活不走了,坚持要他背。
            阿蛮便恶狠狠瞪我。
            “那檀俭枢就没记着要教你廉耻二字?”
            我心说你幼时还镇日被我抱着替你挡风遮雨呢,那时怎么不见你提廉耻?
            不过,阿蛮恼归恼,还是痛快背了我往上走,可嘴巴仍不闲着。
            “从前也不见你如何欺负那小檀俭,怎么到我这儿就无师自通?”
            我说,阿蛮你到底偷瞧了我们多久?
            他说,好歹我也活了数万年,随手一掐就知道,哪里用得着偷瞧。
            我说,那你掐出我昨夜喝的是什么酒不?
            他说,当我方才什么都没说。
            我说,阿蛮你走快些,别误了时辰,真让那只又去转世轮回。
            他说,你再多嘴我立刻甩下你。
            我嘀咕,早知你嘴巴这么坏,那时就该让风多吹你个千百年。
            他说,你说什么?
            我说,在这世间我最喜欢阿蛮你了。
            他说,算你识相。
            我说,那阿蛮你快些走。
            结果,阿蛮双手一松,当场把我摔下来。不仅如此,他竟故意多走两阶,居高临下地回望我,唇边多坏笑。
            “我是吃准了你故意惹我。成啊,后面的路你自个儿走,千万别求我。”
            而后真就自顾走了。
            哈,就是这点坏心眼,让我百般确定他就是那个别扭却固执地陪伴我万年的阿蛮。
            我说,阿蛮,谢谢你。他该是听不见,毕竟已经走出去些许距离。想来,我也并不期许他能听见。这样已是足够,剩下的路,确是该由我自个儿来走。
            而眼下我需做的,是凝了心神,去往那该去的地方。
            那儿,是一团死气。
            灰黑如烟雾般的死气,一团团聚在周遭,不仅挡了我的去路,还惹来扑天阴寒,教我自骨缝中生了冷。可这些个冷比起玉山的风雨还远远差得狠,我自然不放在眼中。
            我说,别挡路。
            可惜,死气终究是死气,不懂我言语,更不懂我心思。挡我去路不知躲闪,更甚,眼见四遭黑雾丛生,颇有将我倾覆之势。
            哈,愚蠢。
            不过是些廖无生机的死气,我只消挥挥手,甚至不必鼓动衣袖足以驱散。所以,我挥了手,不,不仅是挥手,我让自个儿的衣袖都跟着甩动起来。毕竟挥散的烟雾还能重聚,倒不如干脆挥灭,免得再挡我视线阻我去路。
            而后,我的去路便在死气的不断退散下慢慢显露出来。青石铺就的路,更似室内石面。随着死气消散,周遭渐次有灯炷浮现,也终教我瞧清,果真到了一室之中。不,与其说室,倒不若说殿。廊柱分列两侧,灯炷嵌于柱上,列阵尽处,有官椅巨陈,除此之外,殿中空空。
            亦是在我闪神之时,官椅上复又大片黑雾凝结。与先前死气不同,这团雾气格外浓黑不说,竟还隐约凝成个人形,且又意外高大。我自是随手再挥,意料之外,那黑雾仅是分去三两,人形却不见散。
            它甚至开了口。
            “我这座下众差无不是战战兢兢修行多年,虽为鬼吏,却也恪尽职守不曾有错,仙友何必出此重手打散众吏魂魄?”
            我说,提醒过它们,不要挡我去路。
            “此间是鬼都阴司,自有规矩。你凭空擅闯,却嫌众差挡你去路?好生有理的说教!”
            我说,你把我夫君魂魄还来,我便不与你计较。
            它竟沉声笑,惹得灯炷一并闪烁。
            “你好大的口气。看来今日本座势必要与你好生计较一番!”
            我说,你不过是散落星辰,不呆在穹上好生陪衬皓月,却穿了死气来阴司兴风作浪,夺我之物,还敢与我计较?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哈,我甚至都没说完。不过,也没必要再说。如此冥顽不灵之物,切实体会才是上上之道。所以,我只消走上前,单手穿过那层人形黑雾,攥住星辰。
            是了,星辰。那层雾气之下,是数颗星辰凝结,荧光闪烁。攥在手中,硬邦邦的,与石子却也无甚区别。明明只消轻轻用力便能捏个粉碎,那一瞬间,最先生悔的却是我。
            我下不得手。


            IP属地:山东9楼2020-03-28 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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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我第一次看见,于一片氲氲之中,看见了他的眉眼。他穿过氲氲触碰我,眉眼含笑。他说,我近时方得感悟,数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处于九,心念稍动,你便成了。以后,我便唤你九罭罢。
              九罭,九罭。我听不懂他说什么,却独对九罭上心。而后,神识渐生,我便晓得了,自个儿有了名号,他给的,唤作九罭。
              那时,没有宇之感,更不现宙所存。一片虚无中,只有他与我。他常爱对我喃喃,且喜触碰。待我大些,他便时时抱我在怀,发髭常刺我。彼时我尚不能言,只得咿咿呀呀扭捏躲闪,换来他三两低笑。后不知多久,我终能艰难开口,却是简单叠声,攀,攀。我本意要盘上他脖颈离开氲氲,他却故意曲解,朗声大笑。
              他说,我们罭儿也晓得给我起名了呢。好,以后我就是槃。
              我心急,苦于口不能言,还曾别扭着多时不理他。想来也是那时愚昧,不懂他良苦用心。及至尔后数千年,待我一步步护着阿蛮长成方才明白,他的一时曲解,原竟为护我周全。
              可惜,这醒悟来得太迟。
              后又不知多久,某时刻,他忽地离我稍远,而后微笑看我。
              他说,时候到了,我们罭儿可以成形了呢。不要怕,看着我,然后,到我身边来。
              我便照做了。专注地看着他,想着要到他身边去。我甚至还想让他可以靠在我身上,只因长久以来他都是孤单立着,无依无靠。回过神来,我真个儿到了他身旁,且高了他些许。彼时,我甚至能熟练开口。
              我说,阿槃阿槃,你可以靠在我身上了。
              他仍是笑,眉眼却垂了。他还如从前一般触碰我,却不再将我拥入怀中。他说,傻子,你明明可以随心所欲,为何要化木?
              为何要化木?因为这是虚空之内,只有我与他。他可以抱着我免去我的苦累,可谁又能拥着他?
              我说,阿槃你站太久,我想让你靠着我歇一会。
              他说,罭儿一心为我想,真好。
              而后,他便如我所想,靠在我身许久。那时,不见光,不闻声,不知过去,不察未来。可是,我有他,便觉无拘亦无束。
              他却不似这般想。
              他说,罭儿,若某日我离去,你要怎么办?在我所能察见的无数种未来,我都不能陪你到最后,这要如何是好?
              我说,阿槃在哪里,我便在哪里。阿槃不在,我也不在。
              他说,傻罭儿。是我擅自将你带到这里,最终却要先弃你而去。我私心想要借你来解这苦难,反却将苦难渡与你。
              我说,阿槃,我不懂你说什么。
              他说,不懂也没关系,终有一日你会懂的。在你懂之前,让我换种模样陪伴你罢。毕竟,这是我所能预见最长久的陪伴。
              我说,我听你的。
              我信了他。
              而他,做了天,变了地,化了风云雨雷,成了峦川岱海。他只见我的眸子变作日月,曾教我躲闪不及的发髭幻成星辰。他果如所言换了模样,以大千世界的喧嚣,亿万年与我作伴。
              初始,我也曾满心欢喜。风是他,云是他,朝阳是他对我笑时的暖熙,皓月是他伴我入眠时的清宁。我感谢他为我所做的一切,且努力善待他留下的一切。
              直到玉山的风雨开始抽痛我的筋骨,直至时间变成确切地概念刻进我的体腔。这寰宇是他,这寰宇与我命运相缠。我见证寰宇的生发,我握着寰宇的密脉。可是,这寰宇不再是我的阿槃。它不能拥着我,也不会再靠于我身。
              我甚至懂了阿槃的话。他所渡于我的苦难,是亿万年的独活。
              可是,我分不清这于他的感觉。恨或愤,或许,还有思念。哈,一棵生于天地前的树,竟也有了感官,那要如何再像棵树样活下去?
              所以,我离了原身,入了俗世,只为寻一个答案。
              但我终未曾想过,寻这答案,要以伤害这寰宇为前提。一如此时我手间攥着的星辰。那是他的发髭所化,是亿万年前曾教我扭捏着躲闪但从不曾厌恶过的存在。
              如今,却要毁了吗?
              毁掉又如何?比起我心心念的答案,一点发髭毁掉又如何?某个片刻,我听见自个儿心底如是说。
              但,那拳终究没能攥死。
              凭空出现的阿蛮,一把抓回我的手,免了那星辰的陨落,倒也教我一并回神。回神之余,我也曾为自个儿片刻的动摇而生叹,只是那叹到底没能教我弄清,是叹着差一步便可毁去,还是叹好险就要毁去。
              “适可而止罢。”
              也不知阿蛮这话究竟说与谁听。
              我惺惺收手,懒得辩解。那星辰干咳一二,一时倒也难能开口。
              阿蛮又说:“北阴帝,今日是我这边唐突冒犯,你且海涵,欠你这一次,我谨记于心。”
              那干咳声这才暂且压了,先前那恼人沉嗓复又传了来。
              “真人开口,本座自当承诺。只是,今日之事,也望真人点清脉络才好。”
              阿蛮先瞥我一眼,这才不紧不慢开了口。
              “见笑,我身边这旧友于人间历劫,早些时候劫数圆满,却又念及人间旧情,眼见人间夫君一并落阴,便急急追了来欲见上一面。方才殿外我稍晚一步,才招致如此多误会,实在惭愧。”
              我说明明是它抢夺,怎么成我念及旧情?谁想急嚷半晌,竟半字不曾见声,想来又是阿蛮作怪。我气不过,悄悄掐一把他臂膀,平白惹了他一记怒瞥,却仍不理我,只顾对着那星辰絮语。
              “不过,事已至此,北阴帝也瞧见我这旧识脾性之大,倒不如成人之美,引她二人最后得见,也算快事。”
              想那星辰也晓得拾级而下,佯咳三两后开了口。
              “不知真人所寻是?”
              “那北地檀俭朝国君檀俭枢。”
              “啊,是那位尊上。”
              “尊上?”
              “真人有所不知,日前西方诸见与诸闻二尊者揭谒而至,言机缘者已现,特来引渡西方净土,以圆天机。说话这会,怕是已离了我五方地界,直奔须弥。”


              IP属地:山东10楼2020-03-28 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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