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丰坐在正中间,见徒孙低头无语良久,知道他内心正在纠结。张三丰得道百年,已经达到物我两忘,万事不如心。如果说,还有什么俗事能让他挂怀的话,那就是自己这徒孙的终身大事了。五徒弟张翠山生前,把无忌托付给自己,自己岂能让老张家断了香火?两年前张无忌带着赵敏上山,自己虽然替他高兴,但自己最亲爱的徒孙要把余生全部系于这个蒙古郡主,前往草原,心中也暗有一些不满。后来又见张无忌在山上徘徊数日也未曾开口提出二人婚事,自己心中便知这优柔寡断的徒孙内心其实并不明朗。今日看他深陷其中难以分辨,自己需要从旁边点醒一下,免得一拖再拖,不仅对他自身,亦对两位姑娘都不好。
想到此处,张三丰从蒲团上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张无忌,朗声说道:“走,无忌,陪我到后山中转一转。”张无忌知道太师父定然有话言讲,忙在太师父后面,走出了道观。
爷孙二人一老一少,漫步在武当后山。伴着山间清风幽幽,虫鸣阵阵,张三丰拍了拍张无忌,开口说道:“无忌,我出世已久,按说不因插手你们年轻一辈的事情。但我也不忍看你心中纠结,你心中疑惑,可否愿意与太师父言讲?”
张无忌思考许久,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口说道:“既然太师父问起,我不敢隐瞒。孩儿实在是愚笨,有很多事情不甚了解,向太师父请教。我之前跟随赵姑娘隐居蒙古,本以为能远离江湖纷争,不问世事,可是这两年来愈发觉得心里不安。一方面是觉得我不应该离开明教教众,离开抗元事业,独自偷生;还有……还有就是……”
“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觉得,我当初可能想错了。这两年虽然和赵姑娘一起,却总是想起周姑娘……我当初,真的选错了么?”张无忌越说声音越小,头也渐渐低了下去。
“无忌啊,人生在世,岂能每件事都称心如意?你生性仁厚,对待每个人都非常好,即使对你不好的人,你也尽力不去伤害他。这是你的优点。远比太师父当年要强。你从小和父母还有谢狮王在冰火岛居住,养成了你这善良的性格,不喜杀伐,总想着找一好地方隐居。这没有错。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不愿每日打仗,希望无论是谁,都可以坐下来和平相处。这固然是好的。可是你可曾想过,你可以放过那些蒙古人,不杀他们;但那些蒙古人,会放过那么多无辜的汉民百姓吗?你这一路南下,肯定见了不少滚滚狼烟,路边白骨吧!为善本没有错,但是这份善心,却未必总能带来好的结果。即使没反应在你身上,也会反应在无数可怜的百姓身上。天下事情,过犹不及。如果你的善良反而滋生了恶果,那就不是好事了。这番话你与赵姑娘一齐远赴蒙古之时我便想与你言讲,但当时我见你尚未体会,说了也未必能有用,有些事,还需自己体验过,才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