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
……
“田中?”
“……”田中的身影慢慢地放低,他蹲下身来,浑浊的眼中只有焰火的光芒。
“田中,喜欢焰火么?”光试着问,
“恩……”
“……?”
仅仅是简单地“嗯”了一声,光却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怔了一下。
那是一种非正常的声音,从嗓子深处传出的极端嘶哑,极端低沉的声音。仿佛可以产生一种强力的声波回荡于这个地下空间,令人顿升寒意。
光看了看笑子,突然想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事情,还有笑子曾说过的“他的理由,我大概能猜得到。”这句话的含义。
“……”田中看着闪耀的焰花,没有了言语。
“田中……”
“……我……出生的村子……”田中那令人难以接受的声音响起,“……盛产着,各种焰火……”
“……”笑子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
“……焰火,在我心中……就是家乡的象征。”田中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光勉强地听着他的诉说,并想象着田中小的时候与家乡的人们一起看着夜空中焰火绽放时的情景。
“……家乡,是一个很偏远的小岛……距离本岛很远的地方,很穷很穷的地方……现代的气息太少,那里也是个很迷信很愚昧的地方……”
“迷信……愚昧……”光重复着这两个词,
因为,他发现田中在说这两个词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种既悲伤又痛恨的神情。
“……我八岁时才开口说话……,而且,我的声音连乌鸦的都不如……”田中眼中的焰光萦耀,“那年……家乡的焰火仓库发生了巨大的爆炸,也死了不少的人……,有巫师说这是村子里出现了‘天煞’的祸象……”
“祸象……”
“祸象……,于是人们都相信了巫师的话,寻找着‘根源’……”
“……田中,你……”
“……母亲不忍,将我放了出来……开始在这个城市中生活……”田中说,“为了生存,我尝试过各种工作……,由于嗓音,我也受过鄙视,冷落甚至殴打……”
“……”
“知道吗,人活在世,是多么的不容易……人生怎么可能仅仅被几句话所概括……”田中的眼泪流了下来,
“哼!”不知什么时候,日野已经站到了三人的面前,他冷笑了一声,嘴角划出一丝狡黠,“你这家伙终于说话了呢!”
“日野?”光好像也是刚刚注意到他的出现,
“……你……”田中没有站起来,只是微微回过头撇了一眼日野。
这时,笑子和光两人手中焰火都熄灭了,蜡烛却依然亮着。
“哼!”日野冷不防地一脚,蹬在田中的背上,田中向前跌在了冰冷的地上。
“日野,你这是在做什么!”光立刻站了起来,挡在了田中前面。
“哼!丧家之犬之间的友情还真是伟大呢!”日野大骂了一声,又说,“啊,对啊,你们之间的共同点太多了是不是?”
“日野!”笑子站了起来,“你给收敛一点!”
“女人的话赶紧闪开!”日野喊了一声,转向光身后的田中,“哼!你刚才是说你母亲救了你出来是不是!”
“……”田中没有应声,
“你说的不用想象,就知道那是个很险恶的境况,而你这家伙……”日野怒道:“你母亲为了保护你,肯定早就死了!”
“啊……”田中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死了……人死了……哈哈……”日野突然变得疯狂起来,“哈哈哈……死了……死得好啊……解脱啦……死吧……”
……
那之后不久,四个人都沉默了。
日野的人格随着最后一声的呼喊而转变了,一直缩在角落中,哭着,哭着睡着了……
田中似乎很了解日野的性格,一直都没有说什么,默然地接受了一切的样子……
笑子没有让光涉及过多,两人也由于困倦睡着了……
……
正当熟睡的时候,
“死吧!……赶紧去死吧!”地下室中突然响起了田中急促的嘶吼。
“啊——!”日野的惨叫也随之响起。
笑子与光惊醒,眼前的景象却是怵目惊心。
日野吼了一声,环抱住田中瘦弱的身体向上拔起,将田中一下子扔了出去,摔在了墙上。这时才看得见,日野的腹部插着一把水果刀,暗红色的液体顺着露在体外的那几寸刀锋上滴了下来。
“住,住手……”笑子像是已经吓坏了,连声音都开始没了底气。
“你这家伙!”日野把心一横,将刀从自己的身体里拔了出来,冲着倒在墙边的田中说着,嘴角挂着诡异而扭曲的笑容,“咱们一起死吧!”
“……”田中颤抖地站起来,嘴中不断地喘着粗气,眼中充满了愤怒。
日野握着淌着血的水果刀,直直地冲了过去,
“咣——!”
日野被一股力道撞到了另一边的墙上,
“都冷静一下!”光的声音忽然响起,
“嘿嘿嘿嘿……”日野的笑声再次变调,“反正都是要自杀的,是不是?”
“……!”光被日野凌厉的眼神震住了,
“那么,作为我们为人的最终乐章,咱们来一场厮杀好不?反正明天楼被拆毁时,咱们四个也一样是死。嘿嘿嘿嘿……”
“……不能原谅!……”田中的声音突然响起,从日野的侧面冲了过来,
抱住日野的田中就像疯了一样,两人厮打在一起,
光几步窜到两人跟前,本想拉住两人的他,却被强行脱进了战局。
“……不要,停手吧……不要打了!”笑子的身体开始颤抖,声音显得十分无力。
“啊——!”日野狂叫了一声,他身上的衣服已被染红,
“呼……”田中战战兢兢地看了看日野右手握着的刀,鲜红的颜色不断地点缀着这个只有光与影的空间。
“呃……”光的脚下,开始站不稳了,
“光!”笑子看着光身上的若干处刀伤,眼泪早已抢在喊声前涌出,而在泪滴点落在地上之前,笑子已经上前扶住了光。
“呱嚓……”犹如西瓜碎裂的声音。
笑子一惊,不远处的日野正抓着田中的头不断地撞向墙壁,田中已经断气了。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日野那张笑脸在烛光的晃耀下,如魔鬼一般狰狞,“死吧,死得好!哈哈哈哈……”
“日野,你!”光紧咬着牙,
“反正我们都是‘自杀自愿者’,我们都受够了命运这样或那样的折磨不是吗?”日野一点点向笑子和光走近,“所以,我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结果,只不过是要提前一点做出了结而已。”
“……混蛋……”光勉强地站起身来,
“光!”笑子一把揪住光的衬衫,“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笑子……”
“哼!”日野趁着这个空当,一下子闪到两人的跟前,在两人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先将光按到在地,又一脚踢向了笑子。
“你们两个不必抢着先死,毕竟都是活不下去的。”站起来的日野一脸得意的样子,对笑子说,“……哦,看样子,这个小子不想让你受到伤害啊?这太有意思了!”
“你要做什么!”光忍着全身的割伤痛楚,
“哼,你什么都不知道吧?”日野说,“外表显得那么坚强的笑子其实是装出来的,她最惧怕的东西就是血!”
“什么?笑子她……?”
“……”笑子没能说出话来,
“你看啊,现在的她连说话都十分吃力了。嘿嘿嘿嘿……”日野蹲了下来,一把抓住光的头发,“你来到这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她?嘿嘿嘿嘿……,只不过是没出息的废柴一个,连自己都管不好还考虑着保护别人,哼哼哼哈……,现在我就要当着你的面杀了笑子,让你知道你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光的头被日野抓了起来,他看着微缩在一旁的笑子,对着日野说,“精神上的过度亢奋会使人忘记肉体上的苦痛,看来是真的呢……”
“什么?”日野不解,
“哼!即使再亢奋的精神力也只是削弱神经传导,那是不可以根本消除的!”随着他的话音,右拳“呼”地抡了起来,目标是日野那被刺伤的腹部。
“啊哇——!”日野惨叫一声,剧烈的痛觉被传达到全身,脑部产生阵阵眩晕,一下子便可以使人陷其昏迷……
“笑子!”光晃着她的肩膀,极力地让她摆脱精神上的束缚,
“……”
“笑子,你看着我!你醒醒!”
“……”
“笑子……”
“……人类,总是这样,亘古至今,丝毫不变……”笑子犹如沉睡于梦幻之中,声音也飘渺了起来,“……原本相助相谦的人类,变了,开始澡血为生……渐渐,人开始了互相欺骗,互相伤害的生活……地狱消失了,只说,地狱就在人类生存的地方……”
“笑子,拿着这个……”光没有再试图“叫醒”她,也没有接过她的话题,只是将一个贝壳放在了她的上衣兜中。
“……”笑子没有了声音,配合着光的动作,和光一起站了起来,
光轻轻地扶着笑子,两人一步步地向连廊走去,
“嗒嗒——!” 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光猛地回头,日野手中的刀却早已向笑子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