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土方医生。”
花了不少功夫越过人潮来到矿洞洞口,今井凑巧迎面碰上从里面推送伤者出来的土方,喘着粗气期待地问他。
“现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土方狐疑地左看右看着今井。
“总悟呢?”
“冲田临时有个脑损伤病人要紧急处理。”
“这样啊……”
土方沉思了一阵,今井的工作能力他是打从心底里认同的,而且旁边的病人也不容许他浪费时间了,他指着洞口里说:
“还有些人在里面,人数无法确定,但是起码有两个危殆的病人,你按照救援队的指示进去,里面虽然确认过安全,但是不要掉以轻心。”
“是!”
这语气这回答内容跟今井身上的清冷气质十分不相符,是出乎意料的热切,尽管样子还是看不出那种热度。土方机械地点点头。今井的雷厉风行,甚至让土方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听清楚自己说话,那种一旦对某种事物热血过头就不顾周遭的态度,跟他认识的某个人真是很相似。
救援队的人迫不及待地领着同样迫不及待的今井深入矿洞。里面的环境不是一般的恶劣,外面的光线照不进来因此很幽深阴暗,灰尘四处飘扬在空气中,投过临时架起的白色照明灯光看到的都是一片灰蒙蒙。支撑的木架倒塌在地上或者悬挂在半空中,碎石乱石落了一地。
“今井医生,虽然暂时确定是安全,但是一旦有什么状况,请你听我们的指示马上离开这里。”
今井郑重地点了点头,这种恶劣环境连今井也更加谨慎。她跟着救援队的人小心翼翼地走着,没过多久脚踩着的地面有种湿溜溜的感觉,渐渐地听到有电锯的声音不断地叫鸣。
“是不是地下渗水了?”
“嗯,刚才甚至有发现溺水的工人,到了。”
耳边的叫鸣声音更加刺耳,有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合着潮湿扑面而来,今井眼前突然明亮了很多,因为有数盏照明灯架在那里,倒塌的木柱胡乱地横着竖着斜着,那种电锯的声音就在帆布遮盖的里面传来。她跳过乱石冲进帆布围起的里面,里面的救援队和还有意识的病人看见她简直看见天使的一样,一副欣喜的表情。
只是她的眉头更加深锁,跟天使毫不搭边。她边套着手套边发话:“这里是大江户医院的今井信女,我现在开始要为你治疗。”
“太好了,终于等到你们来了。”病人的声音很虚弱,但是掩饰不了快要获救的高兴心情。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电锯锯木的声响太大,今井扯着嗓子喊出来,恐防他听不见,发问同时忙着为他检查除了左臂的身体其他部位,他的左臂被不仅仅被断木刺刺伤,还躲避不及被木柱压着动弹不得,只能坐在原地靠在边上等着救援队把木柱一条一条锯开移走。
“相川慎也。20岁。”
今井看了看从木柱蔓延到地上的一滩血迹,继续发问:“记不记得你的体重和身高?”
“身高172cm,体重145kg。”
“记不记得你被压在这里多久了?”
“从矿难发生的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已经超过3个小时了,我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病人死死撑了3个小时等医生来,已经要虚脱了。今井焦急地对着正努力锯断木柱的救援队问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移走木柱,他们回答的是还需要至少1个小时,也就是说现在除了为他输体液和血液以外,什么也做不到,或者说是白费功夫。
她瞬间做了个最坏的抉择,同时也是在她和病人之间唯一的抉择,会影响他一辈子直到死亡的抉择。今井没试过做这种残酷的手术,但是她和冲田间接经历过一次,虽然仅仅是作为一个旁观者。锯木的声音不断翻起她当时的记忆,把手术同意书递给冈崎彩乃那个情景,手术锯断骨肉的刺耳声音,冲田隔着手术室说的那番话。
“相川先生,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病人慢慢地点了点头,认真地听清她的一句一字解释。
“救援队移走木柱还需要至少1个小时,你的左臂被木柱压着太久造成缺血,而且受了严重创伤,即使勉强保留下来也失去了生存能力无法恢复……”
“这是什么意思?”
虚脱的病人无法抑制情绪流露出惊恐的表情,听见今井说话的救援队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他们,这个看上去稚嫩的少女说出如此残酷的事实,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过任何波澜,冷静得叫人觉得可怕。
“你现在正在发低烧,很可能是受到感染。你的手臂已经坏死了,还影响到你的血液循环,拖延下去你会器官衰歇而丧命的……”
“不要。”
“考虑到他日的功能重造,我会尽可能保留你的肢体长度。”
“你懂什么,要是你没有一只手你愿意吗?”病人竭尽斯底地冲着今井吼,但是因为身体过于虚弱今井听起来是软绵绵的。
“不愿意。”
她回答得异常爽快,脱口而出重复了一句自己曾经认同的说话,把在场所有人都呛住说不上话。
“如果我失去了我这双手,一定生不如死,就连活下去的力气也没有了。”
今井向来是个强硬的人,这种时候她是不会去花费多一分一秒的时间慢慢劝说对方,而是自己那双让人感觉不到友善的眼睛直视对方,逼使对方不要犹豫二选一。
“要么截肢,要么丧命,相川先生,虽然作为医生要尊重病人的选择,但是无论如何,我也希望你能选择截肢获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