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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事不要钱】同人:一枕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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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终于没有狗狗了。半夜好饿,来个我不能理解的豆腐镇楼。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3-05-02 01:00回复
    腊月的风,像城东肉铺万屠户手里的钝刀,一把一把割着头脸,疼得人心都在哆嗦,只不给个痛快。
    人人在这凛冽的风刀子下都恨不得缩进衣领里去。唯独城墙边角站着一个笔挺的身影,竟似不惧天寒。
    那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她的身前一卷草席裹着个人,伸出的脚已经冻得僵直,隐隐现出青斑,瞧来是死了。
    隔壁茶楼的跑堂王二端了一壶茶沫子出来,劈头浇在那女孩身上,嫌恶道:“滚开滚开,多大晦气!”
    尤自烫人的茶水浇得女孩皮肤顿时起了泡,她微一哆嗦,很快又挺直了脊背,抹了把脸上的茶水,低声道:“这里不是茶楼的地,你管不了。”
    她的声音没有一些孩童的清脆,沙嘎粗哑,极是刺耳。王二嘲道:“小乌鸦,你爹果然该死,谁叫你天生一副报丧的嗓子?我瞧你也不用卖身葬父了,跟着做白事的跑跑腿,哭个半辈子丧,也能拿点工钱埋你老子,只怕到时候这死鬼已经烂了!哈哈!”
    那女孩猛地抬头瞪向他,被茶水淋湿的乱发之下,一双眸子亮得惊人,仿佛燃起两簇火焰般死死盯着王二。
    王二先是一惊,转瞬又怒上心头,抡起手中的壶劈头盖脸砸过去,骂道:“小娼妇,你鬼迷了心了,敢瞪老子,信不信老子把你一双招子挖出来!”
    推搡间,他无意触到那女孩的胸脯,眼珠子一转,笑道:“果然是赌鬼的女儿,从小就这么有料,定是伺候了不少人罢?啧啧,也让你王哥摸摸。”
    那女孩被他按在墙上,挣扎不得,忽地一口咬在他胳膊上,趁他迟通分神,抬脚往他胯下踹去。这一脚下了十足的力,疼得王二捂住裆部哀嚎。女孩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壶,扯开他的手,将剩下的滚水倾数泼在他胯下。
    只听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王二面色惨白,已是说不出话来。
    动静颇大,吸引了不少路人和茶客,纷纷对那女孩指指点点。
    “到底是打小没娘教的,忒没教养。瞧那下流招数,定是跟她爹学的。”
    “指不定跟谁学的呢,她小小年纪,伺候过的男人可不少。我听说,赌鬼输了钱,就拿她抵债陪人过夜。”
    “啧啧,这么说来,这小娘儿们也有些滋味,嘿嘿,莫不如兄弟你替她葬了老子,带回去做个通房?”
    “呸!这种下作的小贱货还没楼里的姑娘来得干净。走了走了,当心惹事上身,她爹就是昨儿得罪了一个官爷,被人打得半死扔在家门口。没人敢治,这不没熬过去?谁还敢沾官府的事儿呢?”
    那女孩冷冷看着哀嚎的王二,对周围的议论恍如不闻。
    按理说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茶楼里早该有人出来料理场子了,然而过了这好些时候,除了看热闹的茶客,竟没一个管事的出现。
    那女孩儿仍旧站在原地,明眼人都瞧出她是卖身葬父,却至始至终不见她下跪,沉默无语地站在寒风中。
    一阵暖意扑过,茶楼的帘子被打了起来,老板付德重竟是亲自相送。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瞧,不知哪位贵客有这样大的面子。要知道这“试新叶”是长安城最好的茶铺,同上头那位沾亲带故。老板轻易不露面,更别说陪送客人。
    自付德重亲手打起的帘子中走出来的是个极耀目的人。着一身月白长袍,银带束发,外罩曳地青狐裘,有种逼人的清简华贵。
    他在门口停下,略整了整衣袖,继而慢条斯理地向着事发地夺步而来。
    那女孩认得付德重,见他跟在后面,虽知闯了大祸,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露出半分怯色。
    当先那人走到女孩面前,微微低了目光,问道:“卖身葬父?”
    她点了点头。
    “说话。”
    那女孩不解地蹙眉,极快地说了声:“是的。”
    那人挑眉道:“你的声音这样难听,唱不得歌,相貌又被毁了,跳不了舞。如此资质,凭什么让人买你?”
    他的清贵有种迫人自惭形秽的力量,女孩在他的目光中用力挺直脊背,道:“公子,不是所有人都有条件买个丫鬟只为歌舞升平的,我能做许多事,不用工资,管饭便可,总有人需要我。”
    “哦?你又凭什么认为普通人家敢买了你?听说你爹得罪官府被打死,葬他便是同官府作对。”
    “我爹没有得罪官府,是官家的人输了钱不肯给,冤枉我爹!”女孩大声道。
    围观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好大的胆子!
    那人一笑:“你不怕自己也被官府冤枉?”
    女孩仰头道:“不怕,关进牢里,就有牢饭吃了。”
    “天真。”那人轻嘲,“被打死了倒可惜。方才你说会做很多事,比如?”
    女孩眨了眨眼:“一切你想要我做的。”
    那人蓦然大笑起来,似乎在嘲笑她的自以为是,众人也附和着哈哈大笑。
    却见那人慢慢弯下腰,向她道:“你叫什么。”
    “你还没有赐。”
    他为女孩的懂事机灵挽起唇角,笑意澹澹道:“卖身死契者从我山庄姓叶,你今日扰了我喝茶。从今往后,便叫叶惊茶罢。”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61楼2013-05-02 0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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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剑山庄是江湖上享有盛名的兵器世家,每年向朝廷供大批兵器,几乎已成国家兵库。同皇室有着密切的关系,历来不乏将相国戚。
      那日买下叶惊茶的是长公主之子。颇受圣上宠爱,圣上有六子,一次酒宴上,笑言视他如同自己的第七子般疼爱,因而长辈和同辈好友都唤他作叶七,真名反而不大为外人知晓。其父本出身山庄,地位颇重,圣上一道旨意颁下来,命叶七分管山庄。这是暗地监督藏剑之意,毕竟兵器之重,重如山河。
      因着他皇亲国戚的身份,表面看来,山庄有庄主坐镇,实则叶七才是手握大权的人。
      他自城中带回一个得罪官府的小女孩,实在是易如反掌。下葬叶惊茶父亲的事情也未受任何阻拦,轻松便办妥了。
      他笑看着叶惊茶:“你不打算谢我么?”
      叶惊茶慢慢屈膝跪在了藏剑山庄赤寒如冰的地砖上,那背仍是笔挺的,仿佛霜打不弯。
      “起来罢。”叶七淡笑道,“跪一跪,实在不值什么。你若真心报恩,就先把脸上的伤治了。我瞧着碍眼。”
      他抬手道:“你来。”
      她走上前。叶七打开一个精致的暗金嵌铜盒,里面是琥珀色的膏体,溢着淡淡青草气息。
      他小指轻扫,沾了膏药抹上叶惊茶脸上的水泡。
      清透的凉意瞬间抚平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叶七沾了膏药的指腹温凉,触肤极是舒适。他下手很轻,仿佛在待一件稀世珍宝。而他的眼神也像是在看一件珍玩,满意地道:“是个好孩子,日后别叫我失望。”
      ﹉﹉﹉﹉﹉﹉﹉﹉﹉﹉﹉﹉﹉﹉﹉﹉
      睡觉啦,晚安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203楼2013-05-02 0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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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越来越冷,屋中没有生炭炉,冻得人缩手缩脚。
        叶七站在案前,静静地写着字。这样的天,墨冻得很快,少顷便凝住,叶惊茶在一边替他研墨。
        屋子很大,且又空旷,更是冷得透骨。
        叶惊茶的手有些僵,她轻轻弹了弹手指,稍作活动。
        叶七的手却十分灵活,笔墨行云流水般逶迤在纸上。
        他头也不抬地问:“冷?”
        叶惊茶摇了摇头,目光仍停在他的字上:“比屋外暖和多了。”
        他停了笔:“你识字?”
        “认得一些。”
        “念来听听。”叶七抬手将笔掷进清水盏中,有数滴水溅在纸上,晕开一团淡淡的墨迹。
        叶惊茶偏头仔细看他写的字,认真念道:“浅寒慢上楼外月,把烛炉暖话后约。此间闻酒不胜醉,半眠倦煮一枕雪。”
        她念到“倦”字的时候微不可察地顿了一顿,叶七挑眉道:“不好?”
        “不是不好,只是不合公子的举动风流。”
        他破有兴趣地嗯了一声,示意她说下去。
        叶惊茶唇边凝了丝笑意,抬眸看向他道:“改一个字可好?此间闻酒不胜醉,半眠慵煮一枕雪。”
        “极好。”叶七将字稿揉成一团,重新提笔写过。
        一诗作罢,他笑道:“凭你这一字之功,赏你尝个好东西。”
        叶七带着惊茶出得门来,寒气扑面一窒。他将臂弯里搭着的青狐裘随手罩在叶惊茶身上,信步往湖边走去。
        惊茶微怔,将狐裘取下来,低声道:“受之有愧,还望公子收好。”
        叶七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算不得什么。”
        他似乎是想去湖心的那座楼阁,只是四周无桥无路。岸边泊着一艘小船,想是通行之物。然而此刻冰封江湖,有船也无用。
        若是从冰上走过去,又着实有些危险。
        惊茶正思索间,叶七已搭上了她的手腕,将她拽过,一手抄在她肋下,脚下如风,带着她翩然向湖心楼飘去。
        惊茶贴着他的身体,脸颊感觉到他衣衫透出的暖意,不禁有些尴尬,身子微微僵直。
        叶七低头看了她一眼,好笑道:“如此信不过我的功夫,害怕掉进湖里?”
        惊茶索性由他误会到底,一脸认真地道:“我是担心湿了这狐裘,赔不起。”
        “赏你了。”
        说话间已到了湖心楼。
        那楼造得古拙,牌匾上书了两个字,惊茶瞧出正是叶七的手笔:问茗。
        方打起帘子,便有融融暖意扑面而来。惊茶来了这些天,从未见叶七待的地方有炭盆,只道他格外耐寒。
        这座楼是按照暖阁来建造的,洋洋如春。地上铺了雪白的荣毯,赤足亦不觉冷。四面没有壁橱,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茶具散在桌几上。
        屋中不见一个仆婢伺候。
        叶七一撩衣炮,就地而坐,向惊茶抬了抬下颔,示意她也坐下。
        他们之间隔了一张小几,上面摆着一个小小炭炉。叶七取出一个红泥小罐,用茶匙
        挑了些细如针尖的雪色出来。
        “这便是我今日要赏你的好东西,一枕雪。”
        惊茶细细地看那雪色,道:“因它的颜色,所以得这个名么?”
        叶七摇头道:“俗。这是雪山之巅之上的无名茶,长于深雪之中,恍如枕满山苍雪而生,我便起了这个名字。这茶极难采得,皇上也不过得了三小罐。”
        原来那日圣上试茶,一时兴起,问了一句“此茶堪配何名?”
        叶七脱口道:“一枕雪。”
        圣上赞道:“无写意风流更甚者。”便赏了他一罐茶,一时传为佳话,连坊间亦有冒名之茶炒到天价。
        “此茶更有一项妙处。”叶七拨开煮沸的茶壶盖,将匙中茶叶倾进去,瞬间便不见了踪影。茶烟中腾起袅袅清香,凛冽沁脾。
        惊茶叹了一声,却见叶七端起茶壶,将茶水倒进湖中。
        “凡水不能出味,既是长于雪中,只有雪水才配得上它。”
        惊茶眨了眨眼,道:“可是今日并没有下雪。”
        叶七懒懒地靠在美人塌上,侧头望着窗外将暗的天,眯眼道:“至多日落,大雪覆山。”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715楼2013-05-03 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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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仍有云霞,惊茶并不很相信今天会有大雪。
          屋中静下来,叶七似乎是睡了。
          窗户开着,冷风灌进来,拂在他身上。惊茶站起身,想去将窗户关上。
          却听叶七道:“不用管。”
          他微微睁开眼,“既是闲着,便来聊聊天罢。你念过书?”
          叶惊茶摇了摇头:“我爹从前是个秀才,我识的字都是他教的。”她看了眼叶七,补充道,“诗书也不过略通一些。”
          他“嗤”地一声笑了,“略通的倒比正经念书的还强些,你是藏拙了。”
          惊茶低下头去,半晌道:“公子若不喜欢,我往后再不提诗书。”
          “很好。须知不动声色方能一鸣惊人。”叶七重又闭上眼,“你的嗓子是怎么回事?”
          “天生的。”
          “可惜。”
          他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天色渐渐向晚,红日西沉,快要隐没在山后的时候,陡然有乌云布空。窗外灌进来的风卷着些许颗粒,打在桌几上。
          “公子,仍是不用关窗么?”惊茶轻声问。
          “不必。”叶七霍然站起身,踱步到窗口,“如此景象,错过不免可惜。”
          天边开始有雪花飘落下来。落日几乎是在瞬间消失,月亮被隐在乌云中,天地间霎时昏暗。唯有藏剑山庄的灯火映在湖上,照得落雪一片璀璨。
          逐渐大雪当空,在风中纷扬欲坠。叶七将紫陶壶搁在窗外,负手赏着雪景。
          这一场雪下得甚美。在天际时是昏暗中一抹夺目的白,落在冰湖上,被人间灯火镀上纸醉金迷的繁华富丽。
          叶七击窗喃喃道:“如此山河。”
          他话语中意味无穷,惊茶瞥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
          这段写了一半,扛不住先碎觉了T_T古德拜!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723楼2013-05-03 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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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取水烹茶。”
            叶七踏出门去,湖面冰上已经积了松软的雪。他蹲下身,用银匙将雪挑进紫陶壶中。
            惊茶去接他手中的壶,他却摇头道:“假手于人就失了好茶味,我在问茗居中不设仆婢便是为此。你去将案几上的细瓷壶拿来收雪,待会儿瞧瞧你我是谁煮的茶更好吃。”
            惊茶依言取了壶来收集雪水。
            茫茫一片雪湖上,只有他们二人的身影。叶七动作细致耐心,他生得好,即便随性蹲着也有种贵气,让人不敢在他面前站着。
            惊茶不由有些出神。来了这些天,每日里天色未亮,叶七便起身来。有时是读书,有时练字,绝不贪恋一些享受。然而他一旦享受起来又是这样诗意奢华。
            她的这位公子,着实有些捉摸不透。
            一团凉意轻轻打在惊茶额角,她从神游中惊醒,瞧见叶七正看着她,噙了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想什么?”
            她有着讪讪地将鬓角的雪末拂去,道:“公子倒是童心未泯,打雪仗这样的孩童举动做来也不嫌有失身份。”
            叶七哈哈大笑:“你教训我,实在太别扭。难道你不是孩童?”
            惊茶有些不愤地道:“我十四了。”
            “尚未及笄,做什么这样口气老成?”他将手中的雪团成一小簇,轻轻掷在惊茶的发鬟上,“走罢,煮茶去。”
            一枕雪是好茶。水煮得沸了,只添一小匙,那清香便浮在屋中。茶水渐滚渐澄,一丝茶沫子也没有。
            盛在杯中微微泛碧,浅酌一口,绵绵在口中化开,感官仿佛打开到极致,香味泛上舌尖,呵气如兰。
            “如何?”叶七端着杯子,在烟雾袅袅中看她。
            “很好喝。”
            “仅此而已?”
            “我见识鄙陋。”惊茶慢慢放下杯子,顿了顿道:“与日常喝的白水自是不同的。”
            叶七一怔,气笑道:“你倒是真不辱没这茶。”
            “好茶需得上人品,于我却是浪费了。公子若是想喝茶,我伺候着就是,不需要赏给我。”
            “觉得自己不配么?”叶七撑起身,懒懒道,“你既这样知礼,那在我面前的自称是不是有些不妥?”
            惊茶沉默了会儿,道:“是婢子不对。”
            “无甚不对。”叶七放下茶盏,打量着她道,“我看中的便是你无意间的自傲。既然敢在我面前称‘我’,就要当得起这份傲气。”
            他抚上惊茶的脸,细细瞧了一阵:“伤口的痂已经褪了,这斑痕仍是碍眼。明日带你去个地方,除了它。”


            IP属地:江苏786楼2013-05-03 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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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叶七仍是五更起身,开始练字,惊茶照例替他磨墨。说来也奇怪,他这样的身份地位,身边竟没有多少丫鬟伺候。自惊茶进来,就总是她一个人。
              叶七来来去去就只写着昨天的那篇字。
              练了一会儿,问她:“可会写字?”
              惊茶摇头:“极不中看。”
              叶七将笔递过去:“我瞧瞧有多不中看。”
              她只得依言提笔,颤颤地写了两个字,却是自己的名:
              惊茶。
              “你倒没有谦虚。”叶七轻笑,“这手字配不上那样好的才思。”
              惊茶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她的爹,那个落魄的赌鬼秀才,也只有喝醉了才会跟她絮絮叨叨讲些文章诗词,偶尔也写字,却是醉的连笔也握不稳,写出来的字当然难以入眼。
              “来,我教你。”叶七覆上她小小的手,稳稳地勾画。
              他的字一向工整大气,端正规矩。这两个字却写得风流古朴,颇有魏晋之风。
              “自己的名,定要写得漂亮。”他的声音在惊茶的头顶响起,“就如一个人的一生,只有自己把握住,才能过得辉煌。”
              惊茶的手微微一颤。他用力握紧了,道:“你这双手,日后要握剑,不可以不稳。”
              叶七松开她,“照着练。”
              惊茶有些明白他为何日日练字了。
              一个人倘若不能时刻在人前握剑,写字是保持腕力和沉稳的最好方法。
              她直写了两个多时辰,叶七没有命她歇息,她便一直写下去。
              那字也渐渐有了些样子,起码横平竖直。手已经酸得快要失了知觉,她的额上沁出了细细的汗,脸色却是平静,一笔一划也不减半分力。
              叶七放下手中的书,走到她身边,不置可否地看了会儿,道:“传饭罢。”
              他吃得不算奢侈,但也比平常人家好很多,便如一个普通的富家子弟一般。他命惊茶坐在身边一起吃:“横竖一个人吃不完,无须顾忌许多。”
              他的教养十分好,不出一点声。寂然饭毕,他道:“稍作收拾,去看大夫。”
              马车出了山庄,一路往西驶去。因着昨日的大雪,路不好走。他们行的是官道,走了两个多时辰也没有碰到半个人影。
              再往前行了好一阵,便隐觉喧闹起来,原来已到了扬州城外。
              扬州的繁华比长安更甚。无论太平饥荒,这里都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就连那雪也像是碎银屑,铺在这座城中,透出一份奢靡。
              马车进了城,隔着帘子也能听见小贩的叫卖声,从帘子的细缝里凝神望去,完全不见天寒地冻的寂寥肃杀。
              不久又有脂粉的鲜香传来,约莫是到了烟柳之地。女子的嬉笑传进来,带着这座城池特有的靡靡之音。
              向着城西行去,渐渐安静下来,这里是扬州城里相对清净的一个地方。叶七挑起帘子,惊茶看见此处的屋舍有些古旧。不见了雕梁画栋,日暮下只有一水的青砖黛瓦,如入墨画。
              马车在一个平常的院子前停下,惊茶跟着叶七下了车。
              听见外面的动静,院子里有人走了出来。
              当先是个女子。她生了一双极美的眼,黑白澄明,似能叫人将心思一望到底。她身后站了一个男子,双鬓微白,面上颇有风霜之色,然而那眉目间的隽永深邃却是灵动飞扬。
              他见到叶七,扬眉笑开来:“你若再不来,这喜酒可不给你留着了。”
              叶七也笑道:“我这个主婚人不到,你们的婚礼可不算数。”他开门见山地向那女子道,“知安,大婚之日,却要扰你帮我治个丫头。”
              那名唤知安的女子微微挽唇:“今日我是新娘子,可不要动针。长意近来也学了不少医理,一会儿让他瞧瞧。”


              IP属地:江苏796楼2013-05-03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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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进了屋。惊茶瞧见屋内十分整洁,弥散着淡淡药香。听来是二人要成亲,却并不见新房的摆设,只案前燃了一双红烛,灯火摇曳,映出些喜气。
                那叫谢长意的男子笑道:“有什么病人要瞧,先让我治了。免得一会儿春宵一刻值千金,赶不及给你治。”
                知安瞪了他一眼,谢长意伸手揽过她的肩,低笑道:“怎么我好了以后你就又这样凶?倒不如先前,每天躺着消受美人恩。”
                知安低斥:“不许胡说。”
                叶七哈哈大笑:“我这个主婚人似乎有些碍眼了。罢!你们赶紧给个法子治了惊茶脸上的伤,我好喝了喜酒走人。”
                谢长意俯身细细瞧了一阵惊茶脸上的斑痕,又蹲下身切了切她的脉,道:“这是烫得狠了,不碍事。家里正有些药膏,先前知安在荻花宫被烧伤,抹一阵子便好了。”他笑哼了一声,“当真是茶痴,取的名字也这样怪。好好一个姑娘,叫什么惊茶,我瞧知安这样的就很好。”
                话音未落,便被知安在身后扯了一下马尾:“你再不消停,晚上便去看院子。”
                谢长意仍旧蹲在地上,反身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片刻,沉默中笑了一笑:“今日我实在高兴。知安,我实在是高兴。”
                叶七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道:“莫要耽搁了吉时。”
                谢长意慢慢站起身,还握着知安的手不肯松,与她目光交接:“今日以天地为证,践昔日之誓,将我的姓交给你。知安,对不住,让你等了这样久。”
                她轻轻摇一摇头:“与这一生比起来,并不算久。”
                新月当空,一双人齐齐跪了下去,一拜清风,二拜知交,三拜彼此。
                叶七举杯敬祝:“疏词恭贺故友相偕白首永世长好。”
                他递过一杯酒给惊茶:“此间无论主仆,既然来了,便贺一贺新夫妇。”
                惊茶向他笑了笑,举杯道:“一谢二位替我治伤,二敬你们此生濡沫。”
                谢长意朗声大笑:“好一个此生濡沫!小姑娘,你不是个俗人。以后可别被叶七染了俗气。”
                叶七亦是大笑:“我俗得坦荡。”
                四人痛饮,直至月上中天,谢长意和知安才将二人送出门去。
                “公子,可是回府?”车夫恭敬地问。
                叶七“唔”了一声,靠在座上揉着额角,半晌才道:“去运河边散散酒气。”


                IP属地:江苏814楼2013-05-03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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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河边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放河灯,想来是因为新年将近。叶七扯了惊茶下车,两个人都有些醉了,脚下有些虚浮。他低声笑道:“你倒是能喝。”
                  惊茶喝了酒倒是胆大,索性捡了块干净的沙地坐下来,托着头道:“从前常陪我爹喝几杯。”
                  “那日在茶楼,似乎有许多人说你爹对你不好。”
                  她“嗤”地笑了:“公子,我以为你这样的人,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
                  叶七莞尔:“你倒是懂我。不过,有时即使是亲眼看见的,我也未必相信。我只信尘埃落定的事情。”
                  惊茶叹了口气,喃喃道:“公子,你是个做大事的人。”
                  叶七一撩衣袍,欲要在她身边坐下来。却听她“哎”了一声,止住他。将身上的狐裘解开,垫在地上,拍了拍道:“坐罢。”
                  叶七扬眉道:“你就这样待我赏你的东西?”
                  惊茶真是醉了,嘻嘻一笑:“牺牲一张狐裘,把你伺候好了,还有千千万万的狐裘!”
                  叶七在屈指在她头上用力一敲:“别想了,就这一张。”
                  “那也没关系。”惊茶抱着头晃了晃,“物尽其用都不算辱没了东西,回头洗洗照旧穿。”
                  月亮升得很高了,冬夜的风着实令人吃不消。惊茶酒意上头,倒也不觉得冷。身子却单薄,受不住冻,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叶七将狐裘捡起来,拍去沙土,扬手罩在她头上,好笑道:“还未做几天活,倒要病了。买你真是桩赔本生意。”
                  惊茶揉了揉鼻子,嘿嘿一笑,问道:“方才那两位是公子的朋友么?”她转过头,眼睛亮亮的,“不是指常在府里来往的那样的朋友。”
                  叶七瞥了她一眼:“小小年纪,心眼倒是多。”
                  “我十四了。”她又抗议。
                  “那也是个黄毛丫头。”叶七不耐烦地打断她。
                  沉默片刻,又道:“知安昔年于我有救命之恩。长意本是山庄里的人,后来出了些事。再见的时候他……病了。知安治了他三年,筹不全一味特殊的药材。我向圣上求了灵药,终于治好了他。今日他们大婚,着实是我这一年来最快活的事。”
                  惊茶想起他祝酒时说的话,忽然凑上前问道:“疏词……是公子的名字吗?”
                  他转过头来,眸中不辨喜怒:“你喝醉了真是胆大。”
                  惊茶索性大胆到底:“那为什么大家都叫你叶七?”
                  叶七想自己也是真醉了,竟耐心地解释给她听。
                  惊茶听完,久久不语。夜很深了,河风钻进狐裘,撞得她打了个冷颤。
                  她的声音在风中有些含糊:“公子放任别人这样叫你,是不是……意在提醒天下人,圣上对你的恩宠,以及……你手中握着的权力。”
                  “我果然没有错看你。”叶七的声音很平静,亦很沉,“只是我不喜欢你时刻展露你的聪明,我要一个不太会说话的明白人。”
                  惊茶低头枕在屈起的膝上,半晌轻声道:“总之你给了我新生,我会为你活着。对你说这些,是为了确定你要走的路。以后……才能一往无前。”
                  叶七像是第一次见她,看了很久,伸手触了触她的脸:“有些话说一次就够,往后让它烂在肚子里。”
                  许久,她轻轻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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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菇凉们明天见!


                  IP属地:江苏827楼2013-05-03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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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造假事业基本大功告成,脑子已经不够用了。我来慢慢戳字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005楼2013-05-09 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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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英大好的那天正是腊月二十四,山庄祭灶时格外丰盛尽心,一来为去晦气,二来谢灶王爷托福。
                      因新年的到来,庄内十分热闹。各处的赏赐开始发放,因而人人都是喜上眉梢。
                      独叶七仿佛置身事外,格格不入。在次日下午带着惊茶上京,准备参加除夕夜的宫宴。
                      此去长安,路途遥远。惊茶在马车上闷得厉害,瞥一眼叶七,见他正闭目养神。便悄悄将车帘掀开一条缝向外打量。
                      马车正行过郊外的一个村落。晚霞澄静,远山如黛,小小的村庄傍水而居。袅娜的炊烟是这风景中的一笔,被风一吹,便带着饭香四散,直扑进车里来。
                      惊茶好些日子不曾闻见这样熟悉的朴实味道,有些难言的眷眷伤感。
                      “这样入神地瞧什么?”
                      叶七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她一跳。放下帘子转头笑道:“公子醒了。”
                      叶七抬手揭起帘子一瞥,挑眉道:“是该饿了,好香的手艺。”
                      他命车夫停下,对惊茶道:“今日尝尝农家风味。”
                      惊茶很有几分雀跃,面上抑住,却从亮亮的眼中透出来。叶七笑道:“何至于这样开心,庄内的东西不好吃么?”
                      “好吃。”她眨了眨眼,“只是缺些味道。”
                      “那么今日的饭菜由你来做,我瞧瞧缺了怎样的味道。”
                      他们随意择了一家农户,不等叶七开口,惊茶便跑上钱,笑眯眯地同主人搭话:“阿婶,我同我家公子路过这里,有些累了,想吃个饭,您瞧能不能施个方便?”
                      这里自来民风淳朴,农户们很是好客,一听此话,连忙招待他们进来。
                      那位阿婶见了惊茶倒还好,看见叶七却有些手足无措。 他穿的也不如何华贵,七成新的天青长袍,外罩一件墨色披风。束发的冠虽是精致,瞧来却有些陈旧了。只是他站在这屋中,竟让人觉得找不到一个可以给他落座的地方。
                      倒是他自己,解了披风,自如地就近坐下。向那阿婶点了点头,微笑道:“有劳了。”
                      阿婶连忙摇手道:“不碍事,不碍事。”
                      惊茶向她借了厨房,选了些材料,便开工做饭了。
                      正忙着,忽见叶七踏进来。她有些诧异:“公子有吩咐?”
                      “等得久了,便来看看。”
                      惊茶笑道:“君子远疱厨,你也不怕失了身份。”
                      叶七淡淡一笑,仿佛很是不以为意。打量了一番她的成果以后,才漫不经心地道:“身份岂是轻易会失的东西?况且,君子不算身份,该是一种风姿。你是觉得公子我不够风姿绰约么?”
                      惊茶手中的刀差点切个空:“……自然很是绰约。”
                      叶七低笑道:“你这刀功有些危险。”
                      他笑起来的声音太温醇,衬得这句取笑的话像是如此体贴的关心。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050楼2013-05-10 0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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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茶放下刀,拍了拍手道:“公子,现下可要请你出去啦。否则烟火熏了满身,那也太不雅观。”
                        叶七叹道:“也罢,我先去打个盹。”
                        “……很快便好。”
                        待到惊茶将饭菜端上来,别人家的炊烟都已经散尽了。
                        叶七望了眼她呈上来的菜,轻笑道:“本以为你会做白菜豆腐之类最考较手艺的菜式,原来也要凭借食材鲜美。”
                        “白菜豆腐才是最耗食材的,且又火候时久,公子怕是等不起。再者,这里也没有那样全的辅料,待回了山庄,我再做给你吃。”
                        叶七浅尝一口盘中菜,微微笑道:“很好吃。不过你说的味道,大概不止在菜里罢?”
                        惊茶自身后捧出一小坛酒,嘻嘻一笑:“一半在菜里,一半在这里!”
                        她提着酒坛招呼叶七:“咱们换个地方吃去!”
                        惊茶绕到屋子后面,从便于修补屋顶的梯子爬了上去。探头喊叶七:“公子,你先上来罢,我去端菜。”
                        却见叶七托了满盘的菜一跃而上,眉心微扬:“在这里吃?”
                        惊茶搛了一筷清炒河虾仁放在他碗中,“这里有山有水,有菜有酒。不好么?”
                        “还没有人给我挟过菜。”
                        “干净的。”惊茶扬了扬手中的筷子。抬头看见叶七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不由一怔,“你不喜欢?”
                        他不答,只慢慢将碗中菜吃了,忽然一笑:“在这里望出去,觉得山水也柔和了。”
                        “因为有人间烟火。”惊茶拍开酒坛上的封泥,倒了两碗,递过一碗给叶七,又道,“站得太低,便瞧不见这万里宏图,站得太高,总是不胜寒。只有在这人间烟火里,才觉既拥山河,又不孤单。”
                        叶七饮了一口酒,语气淡淡地道:“谁教得你这般志向?”
                        惊茶仰头灌下碗中酒,抹了把唇,“从前我常常一个人在屋顶吃饭。我爹赌钱的时候顾不上吃,可我觉得,若是不开灶,便算不得是个家。于是我做好饭菜等他,总是等不到。我便爬到屋顶去,从我家的屋顶上,能望见赌场的窗户,我看着他输赢悲喜,一个人吃饭,也觉得有人在陪。公子,我没什么远大志向,方才那些话是说给你听的。”
                        她摇头道:“眼下快入年间。你不祭灶,不供神,可见内心里什么也不信。一个人若没有信仰,在这世上必定是孤单的。”
                        “带我来屋顶吃饭,是为了同我说这些?”
                        “还有的。”她又倒了一碗酒,举到叶七面前,“我站不到你那样高的地方,可是在这人世烟火中,总是能够陪着你的。”
                        静了片刻,他道,“那么你呢?你有什么信仰?”
                        “吃饱穿暖都是我的信仰,我信仰每一件平凡的事物。”她眨了眨眼,望着他,“唯一不平凡的是你。”
                        叶七朗声大笑,将碗中酒一饮而尽。赞道:“好醇的酒!与你的菜色极是相得益彰。”
                        “我爹爱喝酒,店里买的贵,我便学着自己酿了。这本是在府中酿好带上路的,打算到了除夕再喝,今日忍不住啦。”
                        “你会的果真不少。”叶七笑意淡淡,“现下瞧来,买得不亏。”
                        他凝眸远处,山水遥遥间一轮红日缓缓西沉。暮色在山脊上蜿蜒出细碎昏黄的光影。
                        半晌,他道:“惊茶,有句话你说错了。我是有信仰的。”
                        他自斟一碗缓缓饮下,在晚照中成一剪孤峻,“我信仰孤单,所以你可以选择站在我身后或身前,唯独不能陪在我身边。”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171楼2013-05-16 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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