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闷雷滚滚,夜雨未至,驱不散伏天的燥热,就好比这江湖,没有了人中龙凤般了人物,听雪楼也是盛名不再复,一日难再晨,南庄北派蠢蠢欲动,虽然没起过什么大的波澜,但这反常的寂静倒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暑气难解,各怀心事的人们更是格外心焦,枯槐下的小酒摊迎来了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南来北往的商旅挤在如豆的油灯下,赤着膀子大碗大碗地喝着粗劣的酒水,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或稚嫩或沧桑,分享旅途上的奇闻怪事,店家殷勤的在酒桌间穿梭。
小摊的一角格外惹眼,一位红衣女子挑起面纱将坛中酒水一饮而尽,可是目光扫到她手边的长剑,那一双双吃醉了酒的眼睛又只能堪堪将眼神收回,行走江湖,有些人是碰不得的。
“钟老,天不早了,让兄弟们歇歇脚再走吧,今晚就算不眠不休赶到洛阳,此时城门也已落锁了。”弟子冯翦伏到白发老者耳边大声说着。
“好,好……”握住竹杖的手上是苍虬般的青筋,纵横交错的伤痕是过往岁月的印记,满头的银发微微颤动,自拜月教之战受了伤,他的耳力愈发减退,很多时候只能模模糊糊听个大概。
钟木华先后辅助过听雪楼两代萧姓楼主,自石明烟继任楼主之职后主动请求离开洛阳,虽然二楼主南楚竭力挽留,但他说,人老了,就会惜命,惜自己的命,惜儿孙的命。
如今,因为听雪楼,他却要又回来了……
“老板,好酒好菜招呼上,银子是断断不会短了的。”一队人马从钟木华的手下人中生生挤过,高声吆喝的年轻人更是有意无意地撞了冯翦一下。
“这位好汉,位子是我们先定下的。”冯翦压制住心中的怒气。
“哦,是吗?无所谓,从现在起它就是大泽帮的了。”年轻人用刀柄悄悄桌子。
“大泽帮,我看不过是个虾米帮吧。”蒋升冷笑一声,如此散兵游勇也敢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小心说话闪了舌头。”钟木华狠狠地瞪了蒋升一眼,对方明显是故意挑事,至此多事之秋,他不想再生事端。
“什么人?我又不是瞎子。”年轻人用刀指着钟木华,“姓钟的,你恐怕早就不记得我了吧,7年前我不过想进听雪楼拜祭一番楼主的英魂,你一句闲杂人等勿扰亡灵就把我拦在了外面,我怎么会忘了你。”
“听雪楼,没了萧忆情舒靖容,没了四大护法,就只剩下一个空壳而已,唉,我好怕啊!” 年轻人一只脚蹬在长凳上,轻蔑地向钟木华撇撇嘴。“让开位子也行,让钟老儿跪下叫我三声爷爷,我就让给你们!”
“你~真~不~嫌~臊~得~慌!”蒋升双腿一缩,腾空而起,反手拔刀作分江式。
“啪!”年轻人一侧身,身后的木桌被蒋升充沛的刀势劈开。
年轻人也不示弱,一式蛟龙翻江,弯腰从蒋升的刀下擦过,左手挥刀刺向蒋升的心口,右手一转去扣他的手腕。
“雕虫小技……”蒋升冷笑一声一招“仙人指路”,掉转刀尖回刺一刀,右手借势一翻试图摆脱那人的桎梏。
可是,年轻人的手竟没能被他的内力弹开,发而如水蛇一般沿着他的曲泽、间使、内关穴而下,在大陵穴上稍一用力,蒋升只觉得手臂一麻,手中的刀势一迟,那人的鱼皮刀就刺向了他的心口。
与此同时,年轻人身后大泽帮的人齐齐拔出兵刃,冯翦再想出手,已经太迟了,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太吵了!”酒坛磕在木桌上发出混沌的声音,那女子的声音不高,却别有一种慑人的力量。
一道绯色的剑光从她的手中射出,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晃,来不及看清招式,那束光又旋即收回鞘中,而酒坛已经空了。
年轻人身子僵在原地,一缕头发簌簌落下,他的刀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生生从蒋升的心口荡开,生硬地扭过头,他的身后,刀剑相撞的瞬间,所有逼近的刀都被那道绯色的光华逼退。
“北歼陕北三山九寨,南扫江南五帮,如今竟落得如此田地吗?”面纱下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向她拔剑的地方,女子从袖中摸出几枚铜板丢在桌上。
“见识了。”鱼皮刀还在他的手中,但是握住刀柄的手不住颤抖。年轻人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下内心的惊恐,回身喝道,“我们走!”
蒋升、冯翦心中泄下一口气,钟木华却追着那个绯色的背影踉跄了几步。
混沌的眼睛放出惊异的光芒,那个声音他已开始辨识不清,可是,那一瞬的锋芒,又有谁能忘记呢?
血薇一出,试问天下,谁与争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