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从橱柜里拿出了两个碗,帮着父亲吧煮好的浓汤盛到桌上,尤莉斯又转身拿了两个勺子,递给了父亲一个之后,转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到吃完饭之前,尤莉斯一直都没再开口说些什么。安静地收拾完桌子,把碗和勺子都放到了水池里,回头看了眼又在看着母亲的画像发呆的父亲,尤莉斯叹了口气,踩上了水池边的矮凳,然后一边动手洗着碗一边开口说:“爸爸,再过两年我想再去报一次名。爸爸为了照顾尤莉斯现在已经不在调查兵团继续工作了,但是尤莉斯还想加入调查兵团。”
“为什么呢?”没有说些别的什么,丹尼尔只是一边看着妻子的画像一边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也许是为了自己从小就一直就有的梦想吧……”手上的动作略微停顿了些,尤莉斯抓紧胸口衣服内侧口袋里装着的、从希拉为自己改过尺寸的调查兵团制服上剪下来的自由之翼,继续开口:“也为了完成妈妈和爸爸想做却没有做到的事情。尤莉斯,想去看看爸爸妈妈都一直很向往的墙外的世界。”
“尤莉斯的梦想,也和爸爸还有妈妈一样啊!”丹尼尔站起身伸出了手,轻轻揉了揉尤莉斯的脑袋:“那么,爸爸就把自己和妈妈的梦想交给你了!一定要完成哦!”
“嗯!”用力点了点头,尤莉斯朝着丹尼尔露出了微笑:“一定会的!”
“不好了!快跑啊!巨人闯进来了!”外面突然嘈杂了起来,唯一能听清的这句话,让屋子里的父女俩一下子愣在了那里,直到看到自家的窗外不断有人跑过这才回过神。
一把抱起明显还不清楚现在的危险性的尤莉斯,丹尼尔甚至来不及带走桌上那张希拉的画像,便飞快地冲出了门,融入了外面正在逃跑的人群之中。
“爸爸……”抱膝坐在船上的角落里,没能上船的人们夹杂着绝望的哭喊声终于让尤莉斯的思绪重新开始运转起来。回想起为了跑得更快些而被父亲直接扛在肩上时所看到的那一幕一幕,尤莉斯忍不住浑身颤抖着:“尤莉斯一定看错了对不对?为什么玛利亚之壁这么轻易就被打破了?为什么巨人这么轻易的就可以将人吃掉?还有三笠呢?耶格尔医生家在希干希纳区,玛利亚之墙都被打破了的话,三笠会怎么样?”
“尤莉斯。”叹了口气,丹尼尔神色疲惫地摸了摸尤莉斯的脑袋:“三笠他们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爸爸。”尤莉斯把自己的脑袋深深埋进了丹尼尔的怀里,眼泪控制不住的浸湿了丹尼尔胸口的衣物。拍了拍尤莉斯的背,丹尼尔心疼地搂着女儿颤抖的身躯,用自己宽阔的胸膛承受住女儿所有的恐惧与悲伤。
尤莉斯和丹尼尔和从玛利亚之壁逃难过来的难民一起被安排在了托洛斯特区最大的粮仓边上。和父亲一起度过了个月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不断地接收到周围原本托洛斯特区住民们歧视的视线,尤莉斯在这样的环境下渐渐地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天真,原本充满了希望与憧憬的双眸渐渐地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她开始懂得了什么是人性,即使此刻的她还不到十四岁。
三个月后,尤莉斯和丹尼尔到达罗塞之壁的第二年,在粮食问题仍然得不到缓解的情况下,原本被派出去开垦荒地的成年人们大部分被中央政府以“玛利亚夺还战”名义投入了战斗,而负责带领这些难民的只是调查兵团中一支不到十个人的小分队。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次作战的意义何在,但彼此间都心照不宣,没有去说破。名义上的“玛利亚夺还战”,其实只是为了让留在壁内的人能够活下去,仅此而已。不然也不会出现二十五万的参战人员中,有近三成的人都是伤残人员,或是病员的情况了。而且,所谓的武器也不过就是大家在开垦地时所使用的锄头、铁锹之类的农具而已。
“父亲,也要去吗?”看着重新披上了自由之翼的丹尼尔,才刚满十四岁没几天的尤莉斯不舍地攥住了丹尼尔披风的一角。
轻轻摸了摸女儿重新留到了过肩长度的头发,丹尼尔笑了笑,神色中带着决然的味道:“我本来就不是能够安心待在墙壁内生活的人,这一点尤莉斯也是知道的吧?”
“可是父亲你明知道这一去……”抬起头盯着丹尼尔的眼睛,尤莉斯的视线有些模糊。
“我知道的。”苦笑了一声,丹尼尔无奈地摇了摇头,用力扯下了左胸口口袋上的自由之翼:“我知道自己也许回不来了,尤莉斯就好好拿着这个吧!和妈妈的放在一起,爸爸和妈妈会永远陪着尤莉斯的。”
“父亲……”从丹尼尔的手中结果线头都没清理干净的徽章,尤莉斯试图用袖子抹掉眼角滑落的泪,只是此刻决了堤的眼泪就如同洪水一般,怎么止都止不住。
“这一年来,尤莉斯都只叫我父亲了呢……”叹了口气,丹尼尔装备上了立体机动,跨上了马:“我很怀念以前尤莉斯叫着我‘爸爸’,在我怀里撒娇的样子呢!只可惜,以后都听不到了吧……”
“爸爸!”放弃了擦掉脸上的眼泪的想法,尤莉斯双手紧紧地攥着还能感受到丹尼尔胸口温度的自由之翼,一边哭一边对渐渐远去的丹尼尔喊着:“无论多少次我都会再喊的!只要爸爸你能够平安回来!”
“知道了!照顾好自己!”丹尼尔离开前的最后的话,虽然隔了很远,但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传进了尤莉斯的耳朵里。
清楚丹尼尔的实力,但尤莉斯更清楚他会为了保护那些平民而重新披上自由之翼,那肯定也是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了。
三天后,所谓的“玛利亚夺还战”的参战人员终于回到了罗塞之壁内,只是原本离开时的二十五万人回来时只剩下了一百几十人。
抱着也许父亲活着回来的侥幸心理前往了托洛斯特区的大门口,但是看到的,只是伤痕累累的一百多名平民,带队的八名调查兵团士兵,以及临时回归了调查兵团的自己的父亲,全部战死在了罗塞之壁之外。
看着侥幸回来的那些平民的家人欣喜若狂的样子,尤莉斯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顺着脸颊滑落的眼泪在静静地表达着她的悲伤。紧紧攥住胸口的衣服,尤莉斯还是忍不住靠着某一幢建筑的墙慢慢坐到了地上,然后无声地大哭了起来。
伸手将外套内侧口袋里的两枚自由之翼的取出,尤莉斯涌出的眼泪慢慢浸湿了手中的徽章:“爸爸你骗人!爸爸你个大骗子!说好要平安回来的……可是最后还是丢下尤莉斯一个人了……骗子!爸爸是个骗子……”
哭够了之后的尤莉斯用袖子抹掉了脸上的泪,将丹尼尔和希拉的自由之翼小心地放回了外套内侧的口袋。扶着墙站起来之后,慢慢往开垦地走去。
只是刚走到开垦地营区的大门口,尤莉斯就看到了满脸不耐烦地宪兵在核对完了手中的名单之后将视线挪到了她的身上:“你就是尤莉斯·艾伊?”
“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尤莉斯还没来得及张口问些什么,就被丢进了一对小孩子中间。
“就差你了。好了!全部都跟上,现在要把你们都送去孤儿院。”领头的宪兵把碰过尤莉斯衣服的手在衣服上使劲蹭了蹭,然后一脸嫌弃地甩了甩手中的名单,对同行的队友说:“真是麻烦,不过就是那些死在壁外了的人的孩子,干嘛还要费这心去照顾他们?让他们呆在开垦地自生自灭不就好了?”
“你别这么说啊!”带着嘲笑的表情摇了摇头,那个人的伙伴耸了耸肩说:“那些人怎么说也是为了夺回玛利亚之壁才光荣‘牺牲’的。替他们照顾遗孤,才显得出我们的王是个仁慈的君主啊!”
“仁慈个头啊!能把二十五万人赶出去送死的人哪里仁慈了?”顺着说出了自己心声的那个声音看了过去,尤莉斯在自己左后方隔了三四个人的位置的地方看到了一个棕发的绿眸少年。
“艾伦,小声点。如果被听到了的话……”被叫做艾伦的少年身边的金发少年扯了扯艾伦的袖子,在他耳边轻声地说着。
只是被叮嘱的艾伦少年显然不领情,反而更加大声喊到:“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爱尔敏我告诉你,那个人就是……”
“艾伦!”女孩子清脆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之前还气势汹汹的艾伦在她开口的那一瞬间瞬间没了声音。
“喂!小鬼!你们在鬼吼鬼叫些什么啊?”带队的宪兵停下了脚步,表情十分不悦地回过了头,皱着眉、眼神带着怒火,气势汹汹地走到了艾伦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