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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事不要钱】同人:相逢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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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月不见,还有人记得我钱汉三吗!随着玩家系列的死去,我准备了一个长故事同人,让我们一起蹲坑蹲到长发及腰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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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死在腹中的秘密】
嘈杂声是从屋子前面传来的,阵阵熏人的热度随着仲夏的夜风涌来,闷得人心里难受。
言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隐约只觉屋子前头火光冲天,似乎很快就要烧到后面来了。她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猛地从地上跃起,正撞上破窗而出的人。她惊呼一声,摔倒在地,那人应变极快,手一撑地面,几乎是贴在她身上滑过。他微微低头,言空与他的目光短暂交错,顿时又一个激灵。黑暗的夜,其实瞧不真切。但他的眼神直如冰锥般刺得言空心底生凉。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无比靠近死亡。
还未从心惊中平复,胸口猛然刺痛。随即一枚药丸飞入口中,堵住了她即将出口的惊呼。大概真是死到临头无所畏,言空迅疾抓向那人的耳朵,被他挥手打中,疼得眼泪瞬间涌上来,这反倒激起她的倔脾气,拼着钻心的疼,死死拽住从手边曳过的头发。
没想到,这一拽,竟然将他整头的头发都拽了下来。言空一愣,那人的背影也顿住,倏然回头,言空这次彻彻底底瞧清楚了他的容貌……还有他的眼中凌厉的杀意。
大限将至,她反倒平静了,紧紧握住身侧的双兵,不退不让地迎着那人的眼睛,微微抿唇。
谁知那人突然毫无留恋地施展开轻功,转身没入夜色中。
纷乱的脚步声向屋后奔来,火把的光晃得言空眼花欲呕。耳中细细传进一个陌生的声音:“真可惜。”
话落还有一声微微的叹息。
言空再也支撑不住胸口的烦闷,“哇”地吐了一地,身上的疼痛顿时减轻不少,眼睛也能瞧清楚东西了。她抬起头,站在面前的正是唐家堡的大总管。
唐家堡堡主唐傲天为人冷漠,轻易不露其面,传闻能得他赏脸的在江湖上不过几人,除此之外,哪怕是各派掌门也未必能入他眼。包括这一次,几大派掌门弟子前来诚邀唐家堡合作对抗红衣教,未能有任何一人得见堡主之面,一切皆由其心腹总管代劳。
这位总管长得有些吓人,脸上沟壑纵横,已经瞧不出年纪几何,声音却年壮,至多四十,只是有些阴恻恻的。一双眼睛黯淡无光,是个瞎子,偏还叫做唐无明。言空第一次听到时很有些无语。
唐无明抬了抬手,身后众人都安静下来。他轻轻侧耳,鼻翼微动,似乎在嗅着什么。片刻开口道:“言姑娘原来在这里,令师姐找寻许久。”
言空尚一语未发,他便能辨识出身份,却不知为何,不叫人敬佩,倒莫名觉得有些悚然。
言空沉默少顷,语声中带了点笑意:“大总管是带人来找我的么?多劳费心啦!我晚间在宴席上多喝了几杯,和师姐走散了,一路迷到这里就醉了过去,才刚被吵醒。”她面上浮出惊诧,指着屋子失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唐无明微哼一声,“下人失职,走了水。我唐家堡中机关重重,言姑娘不该乱跑。否则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在这里悄无声息地送了命,是很可惜的。”
言空笑道:“多谢关心,确然是我的过失。烦请大总管将我带到师姐的宿处。”她向站在唐无明身后的众人抬眸一瞥,喃喃道,“不过,这屋子烧得正厉害,大总管不救火么?”
唐无明平静地道:“烧得厉害,自然救不了了,索性焚完重建,姑娘无须操心这许多。阿四,送言姑娘回去。”他面朝言空似乎是笑了笑,浑浊的眼中却是一片死寂,声音听起来也有些阴森,“夜路坎坷,姑娘当心脚下。”


IP属地:江苏1楼2014-03-10 14:59回复
    地洞不深,不过少顷,她就重重摔落在地上。一身的内伤憋出一腔腥血,她狠狠吐出来,擦了擦眼睛,睁大了去看周围。
    无边的漆黑包裹住自己,与之相伴的还有恐惧。未知远比明朗的死更可怕,因为无法预知黑暗的背后埋伏着什么。言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虚空,盘膝打坐。腕骨处钻心的疼痛和胸口的两掌之力内外煎熬,更可怕的是心底生出的丝丝恐惧。
    她虽然天生胆大,到底也才十五岁。未见过生死,也不知人间疾苦。死死咬牙到酸痛也不敢松懈,眼睛不堪长久睁着,轻轻一眨,落下泪来。
    这一泪落,倒突然轻松了许多。言空慢慢站起身,完好能动的左手抽出剑,找了个方向,探着地面慢慢向前挪动。
    连探两个方向,都是走动丈余便撞了墙。直到第三次,推到了一扇门。
    门开的瞬间,光亮一涌而入,言空一时不能适应,猛然阖眼。
    缓缓睁开时,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方广阔潭池。她的脚堪堪踏在潭边,再往前半步便要坠下去。
    放眼望去,水上并无亭台飞檐,纯以山石为基,藤蔓衍生,天然成趣。最高处约莫十丈有余,有个空心缺月状的凹处,那里坐着一个人。
    远远地瞧不清相貌,但见一身雨过天青色,长发束冠,直垂过右肩。他闲闲倚在石壁上,手中举着一株什么,对月凝思。不速之客的闯入似是没有惊动他半分,鬓发也不曾偏动丝毫。
    言空死死盯了他一阵,几乎怀疑他石化在这里以后,开始打量周围有无出逃生机可循。奈何很失望——这里是天然的屏障,四面围山。她若有所思地瞧着潭池,内心有些踌躇。不知道这水潭之下可有出口?秀坊倚水,她自幼水性娴熟,倘若这水底通往外界,也是一条可选之路。可是,万一下面没有出路呢?
    言空想了半天,觉得横竖都是一死,不妨跳下去看看,大不了再爬上来,就当死前多吃点苦了。
    她这么一想,足下不免微动,岂知还未发力,便听见一个微哑的声音冷冷道:“这是我的化毒池,味道不错,下去喝一口?”
    言空立刻收住脚,和长在地上一样,拔都拔不动。她抬起头看向高处的青衣人,他仍是没有侧目半分,不免犹疑着大声问:“是你在说话吗?”
    青衣人哼了一声。言空歪头笑道:“果真是你在说话,我本还以为你是长在石头上的一块青苔呢。”
    青衣人终于动了,拂了拂衣袖翩然而落。他位在高处,仿佛踏月而来。不过一瞬,已经站在言空对面。近了一些,才看清他的相貌。眉眼平平,肤色苍白,气质倒是卓然,也能算得上秀雅。他的声音在近处听起来要更哑一些,向着言空淡淡道:“太伶俐的口舌正适合制毒,你大可以继续说话。”


    IP属地:江苏264楼2014-03-10 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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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顿晚饭我竟然吃到了今天早上啊!真是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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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空立刻噤声,她一向很识时务。
      青衣人也不去管她,自顾自地俯下身查看地上的花草,言空略略缓神。这一缓神,才发觉身上的伤已经发作得厉害,连站立也勉强。她到底没胆子再回黑暗里去,踟蹰了半天,忍不住小声问道:“青……青衣先生,我可以去对面吗?受了点小伤,想借你的地方歇一歇。”
      她四指掩着唇,说得也含糊,生怕青衣人一不高兴,拿自己舌头去制毒。
      青衣人直起身来,负手望着她,语调微嘲:“受了点小伤?既然这样轻松,那么也不必歇了,就站着吧。”
      言空语噎,又听见他补充,“我看看你在水边站久了,能不能长出青苔。”
      她眨了眨眼:“嗳,你这个人好生记仇。”
      他微微垂眸,抚着手边的花草:“礼尚往来。”
      言空无奈。身上疼得厉害,靠着身后的门也不能减轻半分,足下半寸之地又不容坐下,她不免深深叹了口气。喃喃道:“就算到水里漂着也轻松些。”言罢抬脚就跨进水池。
      她落下的顷刻,对岸青衣人衣袖微振,一条白练笔直出怀,瞬息已到得她面前。冰冷的钩爪攀住言空的腰带,一股大力硬生生将她从池水上贴面拉过,抛向空中。如此迅疾地拽一个人,薄薄腰带必然承受不住,断裂开来。青衣人似乎早已算到,腰带断开的一瞬间便收了锁钩,平地纵身,扯过再度跌向水面的言空,一手抛出锁钩扣牢岸边山石,轻轻一带,落回地上。
      他自始至终对言空指不染身,只是扯住她的衣领,一路拎到岸边,往地上一顿。
      这一顿用力虽巧,却也震得言空闷哼出声。
      “果然是小伤。”青衣人嘲道。
      言空咕哝道:“我一个纤弱的女孩子,当然经不起你这样摔!”
      “纤弱?”青衣人扬眉,“若不是你太重,让我拎着有些吃力,兴许还不会摔得这么疼。”
      “喂!”她一声低吼,脸微微红了。因她年纪小,脸部轮廓还不清晰,身量又未完全长开,瞧起来仿佛带一些稚气的微胖,和当下崇尚的成熟丰腴并不相同。师姐们就经常善意取笑她。
      言空红着脸嘀咕道:“你这个人……真没礼貌!”
      “确实。”他坦率的承认令人一怔,言空诧异抬头,看见他神色淡漠,居高临下得简直有些像在可怜她,“但我为什么要礼貌?你是不是已经忘了,如何会到这个地方来?”


      IP属地:江苏452楼2014-03-11 0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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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空静静与他对视片刻,缓缓一笑,道:“是啊,我如何会到这里来?因为我醉倒在莫名着火的屋子后面?还是因为我吐脏了花花草草?”她喃喃道,“总不会是因为我晚宴的时候吃得太多,将唐家堡吃穷了吧?练武之人,吃得多一些,也是难免的罢……我在秀坊的时候吃得更要多些呢……”
        青衣人任她胡诌,不为所动,只盯着水面平静道:“方才我便说过,你的舌头很是伶俐。”
        言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蓦然一僵。断裂的腰带漂在水面上,慢慢泛着气泡,一点点一丝丝地融化了。
        她靠水边很近,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被包裹在夜晚深黑的潭水中,有风吹过,水面漾开层层涟漪,倒影轻轻扭曲起来,仿佛要融开一样。言空发紧的嗓子迫出一个短促的音节,身不由己地踉跄后退数步。
        直到这时,她才真正地意识到死亡曾与自己咫尺擦肩。
        极静的夜,突然响起有节奏的敲击声。言空一惊,颤了颤。青衣人神色微变,拎住她的衣领往山石后面一扔,顺手点了穴道。与此同时,山壁缓缓开启,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扛着布袋,脸上罩着十分严合的面具。他将布袋放在青衣人面前,弓着背道:“大总管说,虽然烧得有些焦了,但内里大致完好。尤其是肚子里,更有个难得的好东西。还望先生加紧这一批毒药的制作,不日就要派上用场了。”
        正是阿四的声音。他顿了一顿,犹豫道:“方才的那个姑娘……”
        “已经化了。”青衣人语声淡漠,“无事便回罢,这里的环境不宜长留。”
        阿四应了一声,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言空听见山壁合上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等着青衣人把自己拎出去。岂料只闻见一阵窸窣的声音之后,许久都没再有动静。言空担心他忘了自己,径直去炼毒了,在这里再绑上不知多久,那可大为不妙。冒着再度被夸口舌伶俐的危险试探道:“青衣先生,你还在吗?”
        毫无回应。
        她又叫了几声,仍是一片寂静,所以放开了嗓子嚷嚷:“青先生?青公子?青苔!青……啊呀!”
        山石上陡然冒出青衣人的脸,吓得言空心脏猛跳,差点哭出来。
        “乱叫什么?”他面无表情地将言空拎出来,顿在地上,“以后只许叫我先生。”
        “以后?”言空眼前一亮,“是不是意味着你不会把我化掉了?你刚才就是在骗那个坏人对不对?”
        青衣人木着脸,慢吞吞地道:“我从不骗人,只是打算慢慢来,先从舌头化起。”
        言空眉开眼笑:“先生你心地仁慈,才不会呢!”
        “仁慈?”他扬眉,“不许骂我。”
        “……”言空无言地悄悄翻了个白眼,目光落在某处,顿时翻江倒海地呕了出来。
        她今天受到的惊吓实在太多,但都不如眼前的令人不寒而栗。
        池边躺着一具焦黑的女尸,惨白的水光反射在脸上,分明看见她双目圆睁,似是死不甘心。烧得干了,腹部明显地凸出一块来。
        “我本不打算让你看,奈何你拼了命叫我拎你出来。”青衣人淡淡道,“盛情难却,只好让你赏心悦目一下。”
        言空吐完这一阵,不知怎的觉得身上的疼痛又好了些。战战兢兢地问:“这是谁?”
        青衣人不答,触动机关,从池底中部升起一个大炼炉,他用掌风隔空将女尸拍进,按下机关合上盖子,又将炼炉沉进池底。
        做完这一切,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今晚,你有没有在醉倒的屋子附近瞧见什么人?”


        IP属地:江苏490楼2014-03-11 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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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空脑海中闪过与自己贴面擦过的那人面貌,方要脱口而出,又戛然而止。她瞥了一眼青衣人,对方漫不经心地望着池面,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到底……要不要说呢?
          今晚醉过去的时候,起初是尚有意识的。言空在师门是出了名的不能喝酒,沾酒必醉。奈何礼数在先,不得不作陪喝了些许。趁着酒劲还未上头,她便借口更衣,想将饮下去的酒吐掉,以免失礼,回去少不得要挨师父说教。
          唐无明自然不可能放任客人在堡中乱跑,但到底是女客,去茅房这种事也不好派五大三粗的汉子陪着,只能招了个小丫头,一再叮嘱照看好姑娘。那小丫头似是着急什么事,隔着墙问了句还有多久,言空不耐烦她催促,让她且去自便,稍后来接自己。
          言空等了少顷,心慌烦闷,便晃晃悠悠地出来吹风,一边信步游荡一边等那丫头,昏昏沉沉不知走了多久,只觉浑身无力,索性一屁股坐在墙底下打起盹来。
          正是晚照时分,夕阳将落,一径的暖风吹着,酒意蒸腾上来,虽是困得睁不开眼,意识却渐渐清明。
          依稀听见男女的交谈声,言空只觉自己似在梦中,听得并不真切,隐约好像有缠绵的笑声,片刻又听见些脸红心跳的动静。她的脑子里像是打翻了浆糊,一会失神一会清醒。再后来就听见有女人的声音娇呼:“怎么……你,你的头发……!”
          晚风实在舒适,屋内春情旖旎的时刻,言空终于在人家的窗根底下睡了过去。
          后面的事她也弄不清楚了,到底自己撞见的那人是不是先前屋里的那个男人?屋子走水和他有没有关系?
          头发?!
          她陡然一惊!想到自己拽下来的那个发套,她豁然开朗,破窗而出的那人必然就是她睡过去之前听见的那个男人!方才那具女尸多半就是屋里的女人了。放任自己的情人被烧死,这人简直铁石心肠,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她思绪万千,津津有味地陷入了揭开谜团的兴奋中,早忘了回答青衣人的话。
          直到脑门被打了一下。
          她“哎哟”一声,伸手接住青衣人发来的暗器,拿在手中一瞧,是朵小小梅花针托,通体泛着银白的光,打磨得十分精致。花瓣的脉络清晰可见,底部刻着一个“羡”字。五个针槽尚空着,还未穿针,目前的样子瞧起来好似一件精巧的饰物。
          “这就是唐门的梅花针吗?”言空好奇道。
          “略有不同。”青衣人淡淡道,“闲来无事做着玩,还未完工,不过即使如此,只要我想,也足够要你的命了。”
          言空“扑哧”一笑,道:“这么精致好看的东西,和生杀扯上关系,未免也太煞风景了。你做这个也不是为了杀人罢?瞧这上面还刻着字,嗯……羡,是你喜欢的姑娘吗?你是做给她的吗?”
          “无聊。”
          “既然不是,那就送我啦,也没什么要紧罢?”她乐呵呵地往随身小袋里一扔,叹道,“拿了你的东西,就卖个人情罢,我今晚确实瞧见一个人。”
          言空将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又着重描述了那人眼中的杀意,还不忘惊诧一个大好美男竟然是个秃子。
          短短一件事讲得眉飞色舞,凶险处荡气回肠。除了旖旎戏份略为含糊,堪称精彩纷呈。最后不忘自夸口才打小就是出了名的好,简直是秀坊的说书先生。也正因得师父师姐们的疼爱,此次掌门师姐前来唐家堡,才带上她外出瞧新鲜,一路上着实吃了不少好吃的,见了不少好玩的。
          奈何享福过后落到这步境地,也堪叹人生无常。
          想到此处,言空不免有些落寞,声音也渐渐弱下来。
          青衣人一直没有打断她,却听得认真。此时见她突然没精打采起来,不免奇怪,微微挑眉:“怎么了?”
          言空托着腮恹恹道:“口渴了。”
          青衣人默然,过了半晌方道:“什么是说书先生?”
          言空瞪大眼睛,很是诧异:“你没有听过说书吗?满大街都是啊!难道你从来没有出去过?”
          青衣人霍然起身,瞥了她一眼:“口渴就少说些话罢。”
          言空只觉眼前青影一闪,他就不见了。四处张望开去,只有山石静默,偶有风穿缝隙的微鸣。此时已是月过中天,那光晕遥遥挂在天上,有些凄寒萧索。
          她不由缩了缩身子,抱紧双膝,喃喃道:“难道是个鬼么?”


          IP属地:江苏534楼2014-03-11 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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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她临死还不忘感慨一切都是饮酒误事的时候,一条锁链缠上腰间,止住下坠之势,随即缓缓地将她往上拽去。
            青衣人拎住她的衣领,顿在露台上:“好重,险些将地上砸出坑来。”
            言空死里逃生已是喜不自胜,哪里还计较他逞口舌之快,连连道谢。
            青衣人看见她脸上挂着不知觉的泪痕,头发早已散得乱了,糊了一脸,却是眉开眼笑地向着自己道谢,不知为何沉默了。
            言空见他瞧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胡乱用袖子擦了擦脸,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你……不杀我吗?”
            青衣人面无表情地瞧了她许久,吐出四个字:“还没想好。”
            言空差点从高处栽下去,结结巴巴地道:“哦,哦……那你慢些想。”忍不住大着胆子凑上前,“我觉得你先把我的伤治好比较稳妥,万一你还没想好,我就死掉了,岂不是遗憾?你将我治好了,哪怕将来再杀,也显出你掌控生死的本事,对不对?”
            青衣人喃喃道:“似乎很有道理。”
            “再者,我会说书解闷,你可以边听边想,既不浪费思考的时间,又能物尽其用,更显出你运筹帷幄的高超,你瞧是不是这样?”
            青衣人点头:“很是。”
            言空当即拍板:“成交!”
            青衣人瞥了一眼她,唇边有微不可察的笑意:“你果然很会说书。”
            言空嘿嘿一笑:“过奖过奖。”


            IP属地:江苏604楼2014-03-12 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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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空一向觉得,人生顺风顺水并不是太好的事,偶尔吃点苦头能够积福添寿。
              同时她也觉得,从醉倒出事的那晚开始到往后的这三天,她已经把这辈子的福都积完了。
              青衣人治伤的手法很恐怖,归结到底就是把她放在一个有孔的大木桶里蒸。药浴之类的事情,她从前倒听闻过,只是想起之前那具女尸也是这么个待遇,难免觉得有些发毛。
              言空的伤似乎很重,到底重到何种程度,她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全身都痛,尤其是被放在药里蒸浴的时候,疼痛仿佛无孔不入,连骨头的缝隙处都刀磨般锉痛。如此这般每日要蒸两个时辰,连接蒸了三天以后,她哭着从桶里爬出来,恨不得把鼻涕眼泪都蹭到青衣人身上去:“先生,有没有别的法子治伤?”
              “刮骨疗毒。”
              她哭得越发厉害:“你还是让我死了吧……”
              “那么从今天起你不用再治伤了。原本的掌毒被我配置的毒药蒸了几天,已经产生了变化,你的骨头会慢慢化掉,剩下软软的身体,一点一点腐烂。前后不过三五天的事,想死还是很快的。”
              言空瞠目结舌:“你用毒药蒸我?”
              青衣人微微语塞,半晌道:“我方才的话重点不在这里。”
              “哦……”她蔫蔫地枕在木桶边上,小声道:“死得这么难看,还是活着好了……”
              言罢又是一阵剧痛钻心,尾音霎时断在口中,她紧紧咬着牙,脸色刷白。
              屋内静了片刻,青衣人忽然说道:“忍一忍便好了。”他顿了顿,语气和缓了些,“你已算不错,这药蒸确实有些难熬。”
              药蒸的法子如今很是风行,本无太大苦楚,只是言空的伤只有以毒攻毒,让相克的毒性散进四肢百骸,将原本的掌毒拔除干净,确然是痛不可言。青衣人深知其苦,虽是淡淡几句话,其实已是十足的夸赞。
              这般蒸了半月有余,言空身上的痛楚减轻不少,只是药蒸的时候依旧煎熬。她问过青衣人,得知还有一个多月才能痊愈,顿觉生无可恋,苦着脸叹道:“我还这样年轻,却已饱经人间沧桑……当真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不知老天爷日后有何大业等着我去完成。”
              青衣人打磨着暗器,头也不抬道:“想必是开个茶馆说书。”
              言空很是兴致勃勃:“那倒也不错。我要赚钱买一对好剑,在名剑大会上夺魁!”
              “名剑大会?”青衣人微微蹙眉。
              “是呀,你又不知道吗?那是在藏剑山庄举行的武林盛事,可壮观啦!这一届的大会定在十月初八,原本我打算此次出来磨练一番,回去央求师父准我参加呢,谁知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不知道何时能出去……”她偷偷瞥了一眼青衣人,“或者永远都出不去了呢。”
              对方没有搭理她的试探,慢条斯理地道:“以你的功夫,就算拿到干将莫邪也是垫底。”
              言空一脸不以为然:“我现在的功夫确实算不得好,但胜在有天赋。假以时日,连你也会怕我呢?”
              静默片刻,传来一声轻嗤,青衣人微哑的声音染了些微笑意:“你觉得我的功夫很好?”
              言空不放过任何拍马屁的机会,很狗腿地胡诌:“那是自然,即便放眼江湖也是一流高手。”
              青衣人双眸微眯,望着远山,低低地道:“若是江湖真如你说书里的那样精彩,一生倒也值得放眼一次。”
              言空立刻接口:“我们一起出去罢,好不好?”
              青衣人闲闲叹了口气:“待我想好要不要杀你,再看心情。”
              “……”


              IP属地:江苏615楼2014-03-12 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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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需药浴的时候,言空便在山里四处走动。山南面有一片极好看的鲜花坡,开嫩紫色的花朵,言空很爱去那里坐,顺手摘些长茎草来编东西。从器具编到动物,技艺越来越成熟,编出来的小动物活灵活现。
                住得久了,山里的日子是有些闷的,每日数着日升日落,会觉得怎么那么长。言空索性潜心钻研起编草大业,常常在鲜花坡上一待就是一个下午。她很喜欢夕阳西下的时候,余热将散未散,但已转得淡了,蔓延着的花朵上好似洒了暖金,在风中跳跃着发光。
                她会全神贯注地看着夕阳一点一点消失不见,直到大地昏黄。
                每当这时候,她就得回屋进行药浴了。因此每逢回来的时候,心情总不太好。青衣人一般不过问她去做什么,只吩咐她不要去潭池边,那里的瘴气对伤势恢复不利。她也只是乖乖地应一声,闷头不语。青衣人也不管她,自在一旁打磨暗器。
                他制作暗器的时候很投入,只专注自己手中。侧脸半隐在烛火里,流畅而美好,竟让他平平的五官不敢相称。
                “你做的是什么?”
                言空好奇地扒在桶边上问。她蒸浴的时日久了,毒性退了大半,泡着的时候不再那么疼,因此颇有闲心地旁观青衣人制作暗器。
                他垂着眸,修长的手指灵活雕琢着尚未成型的铁皮。片刻方随意应道:“孔雀翎。”
                言空顿时来了劲:“听说唐门的孔雀翎美不胜收,就如孔雀开屏一样炫目,比最好看的烟花还要美,你做好了能不能让我瞧瞧?”
                青衣人瞥了她一眼,“拿烟花来比,你当唐门暗器是什么?瞧过孔雀翎的都是死人,想看?”
                “那个……水有点凉,我到底下泡泡。”说完一缩脑袋,躲到桶里去了。


                IP属地:江苏675楼2014-03-13 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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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衣人敲敲木桶边沿:“出来罢,时候到了。”
                  言空“咦”了一声,冒出脑袋:“今日才蒸了一个时辰。”
                  “再蒸就熟了。”
                  “……我去换衣服。”
                  言空换好衣服出来,发现青衣人仍没离开,不免吃了一惊。他们住在不同的石屋中,每日只有蒸浴的时候,青衣人才坐在一边照看。她小心翼翼地问:“先生……这是打算一起吃晚饭?”
                  青衣人瞥了她一眼:“你这般体重,还想着吃饭?”
                  言空愤愤:“近来我受伤势折磨,瘦了不少,脸都小了一大圈呢!”
                  “哦。”青衣人点头,又惊诧地扬眉,“原先你的脸是该有多大。”
                  言空语噎,蔫蔫地道:“脸大有福。”
                  青衣人嗤笑一声,转身向门口走去:“出来。”
                  山中的夜路比起外面的唐家堡来,还算正常,除了化毒池所在的那个山坳外,其他地方的景致竟然很是怡人。言空自从来后,从没敢在晚上出来过,此时颇觉新鲜,一路东张西望,愉悦道:“今儿这月亮不错。”
                  青衣人仰头看了看,慢吞吞地道:“又不圆。”
                  “……难道只有圆月亮才是好月亮吗?”言空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
                  过得片刻,忽然听见他道:“月难长圆,倒不如星子,虽是微光点点,却能相连成状,彼此照看,不是孤零零的。”
                  言空灵光一闪:“所以你在屋内嵌了许多夜明珠做星星?原来你这样有情致,真是妙人啊!”
                  青衣人面无表情地道:“其实……那是用来推算星象的。”
                  “……”
                  青衣人带言空去的地方竟很熟悉。
                  “咦,这不是鲜花坡吗?来这里做什么?”
                  “练剑。”
                  言空呆了一瞬,“我的剑落在屋子里了。”
                  “哦,你是说那两根铁片?我拆来做孔雀翎了。”
                  “什,什么?”言空不可思议地道,“为什么拆掉我的剑!”
                  “我救了你的命,拆你两把剑有问题?”
                  言空苦着脸道:“没问题……”内心却在暗暗滴血,那是掌门师姐用了十多年的宝剑,在她学会整套西河剑器的时候奖赏给她做礼物的。虽不是绝世难得,也是一对极好的双兵。
                  青衣人点头道,“况且,你不是要说书赚钱买把好剑么?我替你断了后路,你便会更加勤勉努力了。”
                  “……可我现在拿什么练?”
                  青衣人一挥手,扔过来两根铁棍:“这个趁手,你的剑太轻了些。”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昨天中了加班DEBUFF,又怕伪更被揍,所以……你们懂的,姑娘们对不住!


                  IP属地:江苏719楼2014-03-14 0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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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空觉得话本子里常说的“人算不如天算”一点不错。她曾经最向往的便是有朝一日,练得极好的剑法,遇到极好的知己,在极好的月色下并肩共舞。
                    现在条件倒也算合了一半,月色很好,七秀的剑法自然也是一流,知己尚可将就,只是这并肩共舞有些令人吃不消。
                    青衣人给她的铁棍十分之沉,拿在手里不过一刻便肩臂酸痛。七秀的剑法融合了舞意,端的是漂亮,对身体的韧性要求极高。言空伤后体虚,举了两根沉重的铁棍,无论如何也舞不出轻盈的仪态来。她虽然素日随和,却断然不肯露出疲态,让人小瞧了师门的功夫去,因此咬牙撑着,不久已是大汗淋漓。
                    一套剑法练完,她扑通将铁棍一扔,坐在地上气喘如牛:“先,先生,我渴得厉害。”
                    青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抛给她:“喝了。”
                    那瓷瓶里不知装的是什么,清香甘甜,十分解渴。言空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才腾出空道了声谢。
                    青衣人道:“再练一遍。”
                    言空皱着小脸,“噢”了一声,乖乖爬起来练剑。
                    这一遍却比方才好了些许,内息渐有归拢之感。她心思顿明,心中对青衣人实在感激,兴致勃勃地提议道:“先生,我烤鱼给你吃罢?”
                    青衣人淡淡道:“不饿。”
                    言空摸了摸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可我饿了……”
                    青衣人无语地打量了她半晌,道:“外面的人都和你一样,只想着吃么?”
                    “那是自然,民以食为天嘛!就是说,天大的事儿都比不上吃,不仅要吃饱吃好,还要吃得开心。前面小河里的鱼真是不错,肥美鲜嫩,抹上旁边果子林里的果浆……啊!”她说着已经忍不住要流口水,“我能吃五条!”
                    青衣人面无表情地打断她:“你可以开始烤了。”
                    言空到处搜集落叶枯枝升火,月亮已经升得高远,有些瞧不清脚下,她冷不防绊了个跟头,愣愣地坐在花地里揉屁股,喃喃道:“我是不是犯了太岁?近来怎么总是摔跤……难道今夜不宜杀生,烤鱼怕是个错误……”
                    “明明是因为你笨。”青衣人微哑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他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倒出十数颗硕大浑圆的夜明珠,霎时将他罩在光亮中。言空以为他要给自己照明,喜滋滋地伸手去接,却见他轻轻一握,满手碎末,抬手洒向言空。
                    晶莹的光点起伏着落在眼前、远方。像是天上的星子一路坠落,点亮了这片夜。嫩紫色的花朵在幽蓝的光晕中呈现出美好的靛青,华彩淡淡,悠然生晕。夜风也为之低头,温柔地吻过这条长长星河。
                    言空看得呆了,却听见一个煞风景的声音淡淡道:“你还有什么不烤鱼的理由?”


                    IP属地:江苏727楼2014-03-14 1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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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一下可不可以发帖


                      IP属地:江苏732楼2014-03-14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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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烤鱼是一门技术活。首先,你得有鱼。
                        言空东奔西走地把柴火收拾好的时候,发现青衣人正闲闲地坐靠在河边的山石上做暗器。
                        她眨了眨眼:“鱼呢?”
                        “河里。”
                        她小心地试探:“方才……我捡柴火的时候,似乎拜托你钓几条鱼来着?”
                        “哦,是么?没听见。”
                        ……言空认命地抛下柴火,开始钓鱼。
                        不知为何,今天的鱼似乎有些难上钩。言空暗暗思索,难道自己时常来偷吃,吃得差不多了?等得无聊,她欲同青衣人说说话,奈何对方一直全神贯注于手中的暗器,丝毫不搭理她。她贼兮兮地偷看了一眼,似乎仍是之前那个孔雀翎。
                        她叫了声“先生”,道:“你会做唐门所有的暗器吗?”
                        对方抬眼一瞥,懒得回答。言空充分读懂了意为“还用问?”的那个眼神,眼睛发亮:“哪种最厉害?”
                        又是一瞥,言空立刻解读出“会有不厉害的?”之意,敬佩地点点头,又道:“你可不可以教我做点最简单的?要那种看不出来是唐门暗器,不好追究我窃取机密,但又似是而非,让厉害的对头疑神疑鬼,以为我同唐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敢轻易下杀手的暗器,成不?”
                        这回对方连眼皮子都懒得抬。言空沮丧地道:“你说说话嘛,半天钓不到鱼,干等着好闷的。”
                        一双手接过她手中的鱼竿,微哑的声音淡淡道:“你这么吵,当然不会有鱼上钩,全都被吓跑了。”
                        言空摸了摸微红的耳朵:“说的……也是。”
                        不用再看着鱼,她便扯了把长茎草编东西。青衣人漫不经心地道:“别糟蹋草了。”
                        言空不服气,鼓了鼓脸:“等我编好了,你再瞧是不是糟蹋!”
                        编什么好呢?她歪着头思索一阵,心道定要编一个新奇又鲜活的东西来震住他。大眼睛骨碌碌地乱转一阵,目光落在青衣人的侧脸上,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指间长草翻飞,编了起来。
                        过了半晌,青衣人开口:“总瞧我做什么?”
                        “啊?唔,没有啊……随便看看。”
                        “拿来。”
                        “什,什么?”
                        “编的东西,拿来。”
                        “等等,还没好呢……嗳!”
                        言空郁闷地看着被青衣人抽走的草编小人,咕哝道:“腿还没有编呢。”
                        青衣人看了半晌,微微蹙眉道:“这是什么?”
                        “一个人啊。”言空循循善诱,“穿青衣服的人哦,看看像谁呢?”
                        青衣人面无表情地看了半天,道:“总之不像我。”
                        “怎么会嘛,明明就很像啊。”言空凑过来指指点点,“你瞧,连五官都很像呢。你的眼睛就是这样长长的,鼻子虽然大了点,可是胜在很挺啊,对不对?还有嘴巴,其实形状很不错呢……”
                        “这张易容这么丑么?”青衣人喃喃自语。
                        “呃?”被打断的言空还未转过神,就看见他从怀中取出一方白绢,不知倒了些什么上去,在脸上覆了会儿,慢慢揉了揉,掉下些东西来。言空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脸坏了。仔细看去才发现似乎是额外加上去的东西被卸掉了。
                        青衣人掬水洗干净脸,朝向言空道:“可以了。”
                        怎么会?明明是相似的五官,却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人。一瞬间,言空的脑海里闪现过许多许多话本子里形容一个人长得好的字眼,可是与他全不贴合。
                        只觉得这身后漫长的夜明星河,当空的碧月清光,都为他做了布景。
                        教人好端端地想起一句话来:“折笔合墨写不尽,诚知人间无此君。”
                        她陡然发觉自己看他的时间似乎过于长久了,讷讷地反问:“可以什么?”
                        “重编一个我。”


                        IP属地:江苏736楼2014-03-14 1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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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衣人在第二条烤鱼上咬了一口,微微蹙眉道:“不好。”换了一条,仍是如此。言空眼巴巴地望着他将剩下的三条鱼都咬掉一口,不甚满意,然后叹息道:“饱了。”
                          她盯着残缺的鱼看了一阵,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泰然自若地啃了起来。青衣人雕琢暗器的手顿住,轻声咳了咳。一时无话,只闻言空吃鱼的动静。他突然笑咳一声,哑声道:“从前我养的一只猫和你很像。”
                          言空咬着鱼,讪讪笑道:“想必是只很可爱的猫。”
                          青衣人似有遗憾地说道:“那只猫什么都好,就是太重了些,后来……”
                          言空警觉地瞥了他一眼:“后来怎样?”
                          青衣人叹息道:“后来胖死了。”
                          “……”
                          言空郁郁地放下吃了一半的烤鱼,“咱们回去罢。”
                          “不吃了?”青衣人挑眉。
                          言空忧心忡忡地道:“我不想胖死。”
                          回去的路上,言空一直闷头赶路。气氛相比于来时,沉寂许多。到了各自屋前,她突然叫住青衣人,一脸担忧地问:“先生,我是不是真的很胖?”
                          青衣人心底哑然失笑。其实并不是那样,只不过她伤后练功,正在恢复的时候,不宜多食荤腥。他面上仍是淡淡的,打量她许久,吐出两个字:“是的。”转身进屋去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上班了 0.0 ,可以开始摸鱼了!


                          IP属地:江苏805楼2014-03-17 0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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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洗髓伐骨】
                            言空有些睡不着。这一个多月里,她每天都睡得很香,今夜是她难得的失眠。扒着窗子向外看,山影重重,一片乌蒙蒙的,不如后山的景致好。静静趴了许久,她思考出了失眠的原因——大概是青衣人那句不容置疑的“是的”深深创伤了她,悲愤之下,她开始捏自己的脸。似乎确实比之前软了点,戳一戳大腿,好像也多出了那么几两肉。
                            言空不免很是心忧,左思右想,决定出去散散步,消消食。
                            今夜月色着实好,明净得好像一汪清水洒在屋前。言空的屋子就在青衣人的隔壁,她踮着脚挪到窗根下,仔细听了听,未闻动静,想来是睡着了。便在此时,她忽然听见一声压抑的低吼,顿时背上一寒。悄寂月夜,深山重林,这声低吼听来很是诡异。一瞬间,言空的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图册上画的野兽,是老虎,狮子,还是豹子?又或者是狼?
                            不管是什么,言空都自认打不过,那低吼又仿佛并不遥远,心境之下,她开始拍青衣人的门:“先生!我听见有奇怪的声音,你这里是不是有野兽?”
                            青衣人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懒得理她,并无回应。言空原本只是有些心惊,此刻却越来越害怕。直觉里仿佛敲的是一座空屋,门的对面根本没有人。于是手下加大了力度,声音也放大了:“先生!先生!你在不在里面?你是不是被野兽叼走啦?!”
                            依旧不闻回应。
                            她咽了咽唾沫,自言自语道:“我可要进去看看啦?”
                            言罢用力一推,石门应声而开。
                            屋内的窗户没有关,青纱帐幔被风鼓起来,影影绰绰像是罩着一个人,言空试探着叫了声“先生?”没有听见应答,于是快步走上前,握住翻飞的床帐。这下看得分明,原来是一床薄被和一个垫枕。
                            真如她先前所直觉的一般,这间屋子里,没有人。


                            IP属地:江苏810楼2014-03-17 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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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空呆立当下,死死盯住化毒池。
                              没有野兽,没有凶手,没有被害人。只有她一直担忧的那个人,静静地漂浮在水中,团抱着自己,慢慢旋转着。
                              明净的月光下,他上身半裸,仿佛透明,每一条脉络和血管都清晰可见。有一个凸起游走在他的血脉中,好像一只无形的手长在他的身体里,顺着血管蠕动。他的手和脚被水底的什么连接着,末端消失在水深处,言空已经瞧不见了。
                              只有那张脸——那张用尽言辞也难描难画的脸,苍白依旧,熟悉依旧。大概因为疼痛或是什么,微微扭曲。
                              言空腿下一软,“啊”的一声,跌坐在地上。
                              原本缓慢旋转的青衣人突然一顿,旋即水花喷涌,自水底迅疾地伸出一只触手状的怪东西向言空卷来,她惊骇之下,在随身的小袋里一摸,随便掏了个什么硬物就扔了出去。在半空中才看清是青衣人那枚做了一半的梅花针。她这一扔带上了内力,那触手却满不在乎地一拨,将它打落在草地上,继续来吸言空。
                              言空心知大限已至,不忍再看那恶心的东西,紧紧闭上眼,欲要大喊出口的话语也随着发紧的嗓子卡住,只溢出小声的呢喃,仿佛绝望的呜咽。
                              有温热的液体溅上脸颊,还有人沉重而急促的呼吸。没有等到剧痛降临的她颤抖着睁开眼,看见青衣人半跪在自己身前,手臂死死撑着她身后的石壁。而在他的身后,那只触手高高扬起,似乎就要再度击落。
                              言空又是一颤,望着青衣人苍白而隐忍的面容,脑中莫名闪过一个念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张口就带了哭腔,颤抖不成声地问他:“你是谁?”
                              背后的劲风疾掠而来,青衣人吐出一口血沫,垂眸淡淡地道:“我是宗羡。”
                              像是在回答她,又像是强调给自己听。
                              不知是不是熟悉的声音给了言空勇气,她猛地从青衣人臂下蹿了出去,背挡着那只恶心的触手,声音颤抖着大喊:“我叫言空!”
                              壮烈地仿佛即将战死沙场前一刻的女将军。
                              可惜功夫和气势着实不是一个层次,触手的重击让她连出声都费力,只闷闷地哼了一哼,感觉到背后皮开肉绽的剧痛,五脏六腑都仿佛碎了一般,软软地跪了下去。
                              宗羡只来得及转身接住瞬间被打伤的她,这一转身不过一瞬间,又仿佛很久。言空脸上血色褪尽,跌在他怀中,断断续续叫了声:“先,生……”手想要攀住他的脖颈,却软弱无力地滑了下去。
                              令宗羡惊异无比的是,那触手在染了言空的血后,竟猛然一缩,仿佛被烫伤一般,在空中扭曲翻腾片刻,瞬息沉到水底去了。
                              他低下头,看见怀里的言空糊了满脸的泪痕,双眉紧蹙,是痛或是害怕。勉强撑着一口气,喃喃地动了动唇,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她连吐字也已费力,宗羡却像是读懂了一样,牢牢看定她的双眸,微哑的声音里透出轻颤:“我当然能救活你。”
                              他紧了紧抱着她的双臂,又低低地道:“你信我。”
                              言空什么也没有听到,她只觉得倦极了,倦得连闭眼的力气也没有。她想起自己这短短一生,还有许多许多的遗憾,好像不该就这么死了。可是身上那么痛,让她觉得活着都好累。她想起小时候,因为嘴馋偷了师姐的糖吃,还赖在小师妹身上,被师姐打了一顿手心板子,告诫她不许说谎,不许偷窃。打手心真疼啊……那时候她以为最疼的就是打手心了。到今天才知道不是的,这世上还有许多的疼痛,远比打手心更疼。
                              因为师姐在下手时其实很心疼她,而那些致命的危险,只想吞噬她。
                              来时的路上,她对师姐感叹,唐门好远呀!
                              真的好远。远到她思家成疾,却遥遥难归。
                              最后她只来得及想:不知自己死后,方向感是不是依旧很好,千万不要找不到回家的路。
                              实在太累了,她在这无边的倦意里沉沉睡了过去。


                              IP属地:江苏821楼2014-03-17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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