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比自己想象得更自由。
可是小骸,能随意飞向任何地方,这不叫自由。这只是在生命里流亡。
她用食物堵住了那张总是絮絮叨叨的嘴。
但只片刻,男人又启齿道:自由啊,是……
他们踉踉跄跄地跑到了真选组屯所的旧址,冲田说他知道一条进入的密道。结果不过是个隐藏在假山后的狗洞而已。
“我骗了你。”
如果不是忙着躺进地面的落尘上呼吸实在困难,信女很想压低声冷冷地说,你被异三郎骗得更惨。
“不不,不是你想的那件事。”他说着,左手费力穿过右侧身体,拔出了藏在西装外套下的柯尔特手枪,尔后打开左轮手枪可容纳6发子弹的弹匣,示意给她看。
“当初和你说这把手枪是空炮,其实只有一发是空的。”
他重新装好弹匣,枪身发出饱满的咔哒一声。
“已经做好杀死你的觉悟开了枪,结果不成想你的运气太好了。”
“不对不对,现在看来是我的运气太好了。”
“太好了。”
信女始终缄口不言,任由他靠在暗巷的墙边时而自言自语,时而放肆笑出声。
他笑着笑着,腮边突然淌下两道热流,可唯独眼角还是干涩的。他伸出手往脸上胡乱抹起来,再拿下来时手背上尽是汹涌的鼻血。
“喂,丫头。再陪我玩一把吧。”
“敢吗。”
他气喘吁吁地举起枪,枪口直抵她的眉心,鲜血从鼻腔滴滴答答往下流淌,衬衫领尽染新旧血渍,眼底写满癫狂躁郁的彩色暗流。
“我朝你开一枪,如果击中了,你也别管我接下来会把枪口对准谁。如果是空炮或者没打中的话,剩下的子弹你可以全打在我身上。”
“不敢?前奈落三羽之一的顶尖暗杀者,也怕躲不过这么近的子弹吗?”
终于意兴阑珊,他慢慢放下枪,枪口有惊无险滑过她的眉骨眼眶鼻尖唇角。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把手枪连带淋漓鲜血一并强迫她握住。
“那换你朝我开枪!”
他俯身,絮絮叨叨的嘴就快亲吻亮泽的枪口。“如果是空炮或者没打中,就算我输。我马上消失在这条街,再也不找见回组的麻烦。如果打中我了,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做到的话其他子弹也随便你打,我不会躲的。”
“怎么样?虽然我赢的几率变大了,但是你不需要受任何伤。”
“答应我吧。”
“最后一局。”
“开枪。”
“开枪。”
“开枪。”
冲田的呼吸频频急促,握着她汗水濡湿的手,给枪上了膛,旋即二人食指贴合覆盖在扳机上,冲田往下扣,信女往上扳,在两人角力的时候,扳机仿佛命运的钟摆般,向左向右默声震荡。
“……把他还回来。”
冲田突然抓过她的雪白领巾,附在她耳边恶狠狠地咬牙切齿道,浓重的腥气呛得人如堕血池,呼吸困难,稍有不慎,冲田带动她的食指扣响扳机。
子弹擦着火光出膛的同时,她看见一系列画片交相更迭。
白月,青阳。枪响,刀出鞘。弹头饱蘸鲜血旋进墙壁,刀刃的浓血在地上喷薄出彩虹的弧线。冲田爆发出获胜的欢笑,白夜叉的一滴眼泪哽进喉腔。
信女就像冷漠的机械金属,默声记录着一切苦痛生死瞬间。才捡来一条命的疯子不顾从唇边横亘到耳垂边际的灼热枪伤,咧开嘴笑到浑身无力。
“把他还回来吧。”声音恳切,却不知在向谁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