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健第四个月,工藤新一一大早穿上三天没换洗的衬衫,皱皱巴巴的外衣胡乱套在身上,翻出袖口,平整了颈边翻折的衣领,拍拍胸口的褶皱出了门。后脑勺几撮不安的毛发被清晨灰蒙蒙的雾气打得湿漉漉的。
阴沉的乌云让人没有丝毫安全感,他出门前还专门留心带了把长柄雨伞,空气里还只是湿气太重,走到医院门口就发现袖口边角已经被打湿大片。
“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在家里注意饮食,多休息。尽量避免剧烈运动,保持心情舒畅是最重要的。”
主治医师眼角的沟壑深邃幽暗,松弛的眼袋刻着沉重的年轮,若无其事地霸占了脸部大块面积。药单上苍劲有力的笔触四处飞舞生龙活虎般,单薄的纸页有几处被尖锐的笔锋刺破,本子上还残留未干的黑色墨水,一股淡淡的墨香渗透在空气里。
工藤新一双手搬着诊室里特殊优待的病床床沿缓缓坐起,胸口左上方几厘米处张牙舞爪的弹痕让人毛骨悚然,伤疤上甚至还弯弯曲曲行走着当年医生缝合的线路,活血死肉彼此交合苟延残喘,让人不禁寒颤在他大难不死苟且存活下来之后,这些伤口带给他过多少侮辱和委屈。
待他重新穿戴好衣衫坐在医生面前,主治医师收起刚才从容不迫的口吻和不痛不痒的叮嘱,空气中四处蔓延的酒精味透着阴森的肃静,一时的寂静却没让他感到丝毫的紧张。
“你现在最需要医治的不是你的身体,而是你的内心。”
抵在工藤新一胸前的那双手上行走着沧桑的纹路,指甲圆润饱满被人一丝不苟地修剪过,粗老的手指覆着一层似乎没有血肉的皮粗糙难看。指尖因为年龄的负担不断震颤。一位医生的职责并不仅仅是医治好他所负责病人的身体,还有内心。
“我想你可能需要一位心理医生,就算你的意志比一般人要坚定,但经历过那种场面的灾难…”
说着他从右手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上面有几道轻微却清晰的老旧折痕。道吾臣医生思忖了很久才下决心给这位带着心理阴影莽撞生活的年轻人指一条出路,他感觉这位病人仿佛对自己关于他身体健康以外一切的关心都存在抵触心理。也正如他所想,工藤新一只是接过那张笔迹密密麻麻缠绕着的药单,却盯着那张清淡的日光下略显苍白的名片道了谢,他背光而站,身体长时间过度虚弱而引起的咳嗽让他止不住颤抖,阴影下的情绪被他隐匿得滴水不漏。
道吾臣医生识趣地收起了那张名片放在抽屉的角落,他明白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他眼前这位年轻人甘心因为残暴的心魔而饱受折磨,不是没有人肯推他一把,而是他自己不肯迈出那一步。他粗厚的手掌十指交错撑在眼前,用淡漠得恰到好处的目光看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门被轻轻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