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不由得想起了很久之前他所谓的极长的时光。他记不清当时发生了什么,像是隔了层毛玻璃看他的记忆似的。他突然意识到死亡已经蔓延到他的大脑,他最重要的东西,他的记忆了。
他弹完了那曲《三套车》,四周的掌声响了起来,他背着向日葵花丛的坐着,头靠在椅背上,轻轻瞌上了眼。他不禁因他曾经蹉跎的时光而失落和失望。因为他现在距离死亡只有8小时了。
在8小时后,他们将为他的人生献上最后的鲜花。对着一片虚无。
1.
伊利亚的身体已经很糟糕了。他已经不方便行动了,许久不动的书籍上积了一层灰。可他仍旧固执地用钢笔在日记本上极慢的书写着,划着那把金灿灿的镰刀,锄头还有那颗星。偶尔,他趴在办公桌上,面无表情地撕掉几张日记本上的纸,然后抖着手划起火柴,将日记本的那几页纸烧成灰烬。
有时,他会看不清他所书写的一切;也有时,他会突然忘记自己所写的是什么,是谁,是在哪里。
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已经很深刻的意识到了,他已经开始畏惧拿起表来看,他清楚的感觉到身体的一切仿佛都在逝去。
Хуже(译:糟糕透顶).
他终究是没控制好那笔,打在地上,再捡起来用的时候,才愕然发现笔头摔裂了一点,粗的没法在细细的行里写字了。
伊万开始收拾行李了,他准备消失在那片含着白桦林和向日葵丛的冰雪之中。临走之前他颤着手做好了饭,似乎有些糊了,不过他知道他的娜塔莎、冬妮娅还有伊万即便如此也是很高兴的。他压了一张纸条在盘底。就算是遗嘱了。伊万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房屋,叹了口气,拿起了日记本和花瓶的温室中初绽的向日葵,捧着一大束向日葵,走出了家门。
他一步一步的,极缓的,好不容易的走到一片干净的雪地里,捧着一大束向日葵,箱子就立在身边。他的身子和花瓣一样,沾着一些风卷起来的雪。糟糕的是,他已经无法移动了。他的手指已经僵硬,不用看都知道,他身体的大部分已经爬上了尸斑。他几乎要瞌上眼。
他已经记不清他刚才是在给谁做饭了,不过既然记不住,可能就是无关紧要的人吧。他的脑海中一直徘徊着一个红色的身影,在很远的地方向他微笑着。还有一个有活力的小伙子,戴着眼镜冷笑着。奇怪的是,他一切都记不清了,那两个笑却是极清楚的。
他觉得自己似乎还没把一切弄得一团糟,可是他忘记了自己做了些什么了。远方似乎传来新总统的致辞和人民的欢呼。
他最终还是闭上眼,等待着死神的降临。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离死亡他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他的生命将在一个小时后结束,在一个美丽的圣诞节。没有人在他的身边,他几乎能想象那些人把他一直为之骄傲的国旗降下来,随意的团成一团扔到垃圾堆里,正如他。
在1小时后,他们将为他的人生献上最后的鲜花。对着一片虚无。
0.
伊利亚的生命结束了。怀中抱着一大捧向日葵,身子和花瓣的嫩黄被飞起的白雪沾染,像是葬礼。冬妮娅,伊万和娜塔莎把它埋在那一片向日葵中,其实不过是一些衣服而已。因为身为国.家.意.识.体的他早已消失,而另一个身为普通人的伊利亚还在莫斯科的街头找着一份合适的工作。
伊万搬走了属于伊利亚的一切,并把它们以便宜的价钱卖给了另一个伊利亚。娜塔莎倒了已经变质的饭菜,还有她对伊利亚所流下的所有泪水。冬妮娅再也没有唱歌也没有摆弄那个手风琴,似乎是巧合一样,没过多久,手风琴丢了。
正如伊利亚所预言,他果然很安然的过了一个平凡的一生,在他死的时候,有几个人来了,里面有曾经说过的美.国佬和那个姓王的东方人。他们面无表情的穿着黑衣,似乎在无声的祭奠着什么。
他们随意的给伊利亚扔了一束向日葵,也不知道这个人喜不喜欢,他的妻子一直在哭泣。想必他们一定爱彼此爱的很深。
没过多久,那几个人便离开了。似乎还有什么孤独的记忆遗存在空气中咆哮。
在现在,他们将为他的人生献上最后的鲜花。对着一个孤零零的墓碑。
FIN.
By.秦故北
灵感来源Jem的歌:《24》。配合阅读会效果更好。并且文中有部分句子为其中的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