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不打滚卖萌一下就没有回复吗

自己再顶顶

　　夜晚的东京都一如既往的安静而祥和...或许吧。
如果不计在大街上带着口罩徘徊的少女，不计如月车站的一波又一波旅客，不计在夜空中飞翔的无翼之物，这个说法确实可以成立。当然，还有，不计那场发生在心房中的，发生在屋室里的，发生在楼宇间的，发生在这个星球上所有我们人类直接或间接涉足之处的，那两种力量之间的永恒的战争。
一个影子快速从天空掠过，无声地降落在一栋耸立的建筑之上。
　　在实验台上的防弹玻璃罩后是一台外貌极富科幻感的机器，这一人造物的设计之精巧和破坏力之强大远胜它四周的防盗设施——在一定程度上，这为它接下来将要遭受的事情提供了合理的解释。
这栋建筑的潜入者没有把时间浪费在参观上，他目标明确地来到了这台机器的位置，略略停了停，在自己的夜视镜的侧面轻点了数下。红外射线在他的视野里交织成繁杂的网路——这是多么老套和无力的防御啊！这名潜入者像是一条灵巧游动的毒蛇，如同在所有电影、小说和漫画中都会发生的那样，快速避开了所有的阻碍——出于他本人或是这个情节的缔造者的恶意，其间还有几次规避的动作险之又险，硬生生给这个顺风顺水的过程增添了几分紧张感。不到半分钟，潜入者和他的目标之间就只剩下一层由透明的高聚物构成的障碍了，但他却并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他，或者这时应该说“她”，将双手泰然地搭在腰上，语气无辜得就像这是一次在公园晨跑时的偶遇：“谢谢你能来，尤利西斯的小玩具的确是蛮沉的。”
藏身于角落处的男子于此时现身，他鲜红色的飘带在风中翻飞，蓝色的盔甲在从天窗投下的月光中泛着奇异的光泽。尽管时间已近午夜，他额头上和胸前的金色“Y”型标志依旧如同在阳光下一样熠熠生辉。“你的身手更快了。”他如是说道。
“你也不赖啊，和上次相比...”没等话说完，身着盔甲型制服的男人径直走进了交织的光网之中。“啊啦，”潜入者的嘴角勾起一个揶揄的笑容，“我们之间就是不能正常地交流，不是吗？”从事过间谍工作的女子对语气的拿捏到了完美的地步，在调侃之中流露出的无奈和伤感恰到好处，既能被觉察到，又不会显得做作。男子尽量不让自己被心中的一些异样的声音影响，他前踏一步，握紧双拳，做出了战斗前的准备动作。“放弃吧，警卫们马上就会赶到这里的！”
“是这样吗，正义的大英雄？看来你还是无法参透女人的心思啊。”局势变得紧张起来，前任间谍的状态反而更加放松和随意。她悠闲地翻身坐上实验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的对手。“在我进入这栋建筑物之前，所有的报警线路就已经被切断了。我躲避红外线，不过是为了锻炼自己的身手罢了。”她打量对方的目光变得愈加兴趣盎然，“那么，告诉我，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好，停！”记场板在镜头前清脆地咬合了一下，黑黢黢的“实验室”灯光大亮，方才紧张对峙的假面超人和前女间谍顿时放松下来，片场的工作人员一拥而上，帮助他们脱掉身上那些正常人绝对不会穿着去干什么正经事的衣服。导演，摄影和剪辑站在一起，对着屏幕上放映出的影像指指点点，三人会时不时陷入激烈的讨论，不过大体来看，他们对新拍摄的这一场相当满意。
然而并非人人如此。至少——有几位通过收集海量的周边产品再加上一点点好运气从而获得殊荣来片场参观的少年侦探团成员们就不这么认为。
“这样就结束了吗？”步美、元太、光彦还依依不舍地睁大着双眼，这几位孩子此刻的眼神足以让所有喜欢在关键时刻断点的编剧和导演们自觉罪大恶极、十恶不赦、恶贯满盈、死有余辜、罪不容诛——如果此时正在裁剪和修饰影片，以及兴奋地讨论收视率的他们有闲工夫来看这几个小朋友一眼的话。
幸运的是，小孩子天生就是一个擅长转移注意力和自我调节的物种。没过多久，三人所关注的重点就由抱怨世界上所有的故事讲述者们吊人胃口的恶习转移到了更有意义的话题上面——比如说，呃，人物配对什么的，并兴致勃勃地讨论了来（事实上，我们都知道，大多数情况下这是最没有“讨论”意义的话题）。
“间谍小姐好酷啊，在假面超人面前一点儿都不落下风呢。”
“而且假面超人对她的态度好像也很特别啊。”
“啊？那夏目小姐怎么办？她和假面超人不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吗？”
“可是，间谍小姐和假面超人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也很相称啊。”
...
正如同我们所知道的那样，这种讨论往往是不会产生有什么有建设性的结论的。毕竟，人类的情感这种东西...咳咳，算了，还是接着看看事情下面的发展吧，如果要朝着这个方向议论下去这个故事的篇幅就会太过冗长了。说到接下来的发展，就又涉及到小孩子们的另一大特点：当他们面临争论和分歧的时候，他们比其他任何一个物种都更乐意去寻找一个“权威”的第三方，并服从其“公正”的裁决。
很显然，在这个故事里，我们都清楚地知道这个“第三方”所指代的内容。
“柯南你觉得呢？”
“诶？哈哈哈，这种事，何必这么在意呢？”破天荒第一次，尽管依旧没有给出孩子们想要的答案，但江户川居然有去听他们讨论这种无聊的事情。
　　“你说是吧，灰原？”当然，他也没忘了面对这种情形时一贯的处理措施。
“嗯……像是间谍小姐这样的人物，一般都是用来起到调剂作用的。鉴于主人公拥有双重身份，在日常生活中与他进行互动的女性一般难以参与到他的冒险生活中去。所以故事的创作者往往会创造一个有能力与主人公对立的，同时又带有一定的神秘感和不可控性的异性角色，来和冒险生活中的主人公进行一定程度的互动。这已经就是用滥的套路了。不过调剂终究是调剂，这类人物一般是用来吸引人气、活跃氛围、增加叙事角度和反衬女主角的。所以，她们的戏份甚至会比不上老是陷入麻烦，需要拯救的女主角们；进入主人公生活的程度也相当有限，不可能对他们产生太大的影响；其情感经历的刻画也会相当粗糙，因为她们和主人公之间的暧昧关系从设计之初就早已注定了不可能会有结果。”仿佛要向某人示威似的，不，这确乎是示威，灰原直接扔出了一大段面前的货真价实的少年侦探们绝对不可能听得懂的话，然后朝队伍里的另一个冒牌货丢来一个嗔怪的眼神。
看着少年侦探团成员们一个个消化不良的表情，江户川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喂喂，跟小孩子说这些真的没问题吗？”
“我说的不对么？何况...这比什么都不说要好得多了。”灰原自然不会忘了针对方才推卸问题的行为做出还击。
“哪有你说的那么绝对啊，蝙蝠侠的挚爱，不就是你所说的那样的赛琳娜（注1）吗？”
“对于离经叛道的黑暗骑士来说的确如此。不过如果是代表经典英雄的超人，在意只会的是露易丝（注2）吧？”
“或许那是因为黛安娜（注3）不需要他的担心呢。”
灰原错愕了一下，两人的谈话似乎偏向了不合时宜的方向，她立刻开始试着结束关于这个话题的荒谬讨论，于是，她再一次露出了那个制式的笑容——混合着调侃之意、萧索的漠然意味和某些不易察觉的情感，不过这一次，她接下来照例会有的那句“开玩笑的”被堵在了喉咙里，没能说得出来。
“...尤利西斯集团表示，在新落成的日本分部园区的开放仪式上，将会有一份惊喜等待着日本民众...”近日在各大知名报纸上占据了头条位置的巨大跨国企业再次现身荧幕，昭示着自己无与伦比的存在感和影响力。
至少，此刻在摄影棚内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个庞然大物的力量：荧屏中的快讯仿佛是一种特殊的信息素，在人群的碰撞和交流中迅速传递开来，引发了集群的躁动和狂热。仿佛有一阵铃响，然后，道具组的人员开始推动着堆满了的推车，以不可想象的速度做出难度极大的各种机动动作；制作人和导演开始挥舞着文件，用极为不礼貌的音量和动作来呵斥和指挥着摄影棚里的每一个人；或名声斐然或默默无闻的演员们以加快了数倍的动作匆匆卸下一层妆，又得迅速补上另一层...
声音、色彩、情绪一起集汇、爆炸、狂舞起来，宽敞的摄影棚此刻显得狭小而拥挤。
步美一边躲闪匆匆而过的行人，一边捂住了耳朵：“这里好吵啊！”
所幸，或许是嫌他们在这里实在太碍事，一位好心的工作人员花了宝贵的一秒钟时间来将他们解救出来：“小朋友们快回家去吧这次摄影棚的参观活动已经结束了后续的活动请明天准时到尤利西斯集团的园区参加哦！”

　　“尤利西斯大厦全高274米，由于在建造过程中使用了最新的技术，这栋美观的建筑仅用了3个月就在园区中央落成，并且拥有能抵抗10级地震的能力。整栋建筑将分为展览和工作两大区域，在正式投入运营之后大厦的展览区会和整个园区一起保持对外开放，让市民们在尤利西斯集团发布最新产品时可以抢先一睹其真容...”一大早，《早安日本》就开始以十二分的热情为尤利西斯集团造势。不过就此时这栋新落成的大厦内的人口密度来看，这显然没有任何必要。
从子弹到绷带无所不卖，尤利西斯集团的产品几乎涉及到了一切领域，而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他们在每一个领域的成果都比之世代专营此业的企业毫不逊色。置身于尤利西斯的种种高新产品之中，就仿佛是正流连在书店的科幻读物专柜旁一般，给人以一种不太真实的美好感。
江户川柯南一边跟随着假面超人剧组的工作人员游览展区，一边用手机观看朝日电视台记者参观大厦的实时转播，一心二用沿着两条路线参观的同时还不忘忙里偷闲针对这个商业帝国令人眩目的成果做出了一个推断：尤利西斯集团要么是拥有一个数量庞大到难以置信的科研团队，要么——他偷偷瞥了瞥自己身侧的小女孩——就是拥有好几个像这样的可怕的家伙。
一个女声突然在大厦内响起，同时大厦内的各处浮现出了由全息投影设备投射出的蓝色荧光箭头：“各位尊贵的访客们，你们好！尤利西斯集团的新闻发布会即将开始，请您沿着指引标志到达大厅。祝您在这里度过愉快的一天！”人群顺从指示，开始有序地缓慢移动。
大约十分钟后，受邀参加发布会的所有人都进入了发布大厅，并且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托了假面超人的福，江户川柯南等人的位置比较靠前。他注意地看了看，发现占据了最前排的除了各路记者之外还有《假面超人》剧组的重要成员们。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带着浅浅的自得之意的笑容，随后转向灰原哀：
“你觉得尤利西斯接下来还会怎么利用假面超人来宣传自己？”
“既然把自己加入了故事，接下来的发展...很显然吧？为假面超人提供技术支持的企业之类的。”
她的视线在座位的前几排扫了扫，又接着说道：
“饰演假面超人的藤冈弘先生不在这里，也就是说，‘得到了尤利西斯帮助的假面超人’等一会儿就会闪亮登场了？”
在参观者身边闪烁着的指示标志和四处明亮的灯光突然消失，大厅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就像是发生了意外的断电事故一样，这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混乱。不过这黑暗和混乱没能维持太久，不到一次呼吸的时间，所有的照明设备重新上线，尤利西斯集团的最高执行长——恩奈茨·哈戴博出乎意料地出现在方才空空如也的讲台之后。
“女士们先生们，”他环顾四周，似乎对观众们脸上的惊异神色颇为满意，不过麦克风似乎出了些问题，这让坐在后排的人难以听清他说了什么。不过好在他的话音刚落，方才那个清亮的女声就立刻以流利的日语将他的话复述了一遍。
江户川微微皱了皱眉，按理来说，这种低级错误不应该发生在尤利西斯最高执行长这样的商业翘楚身上。
“我，尤利西斯的最高执行长恩奈茨·哈戴博——”他拖长了语调，露出一个将要表演拿手把戏的魔术师才会有的笑容，“和本集团的第一位人工智能员工朱丽娅，在此欢迎列位的到来。顺带一提，朱丽娅小姐控制着尤利西斯园区内的所有数控设备。换言之，我们今天在这里所享受到的舒适宜人的通风、温度和采光条件都是拜她所赐。除此之外，她还参与了某些产品的开发过程，给了我们的研发人员们不少有益的建议。总之，朱丽娅是一位好客的主人和称职的助手。”
人群中响起了惊叹之声，恩奈茨·哈戴博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接下来，他抬头冲着天花板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现在满意了？”，然后他伸手弹了一下麦克风的网罩，低沉的响声在整个大厅内清晰可闻。
江户川微笑起来，他大概明白这是怎样的一个把戏了。
“当然，这慷慨是集团的客人们而言。”麦克风开始顺利地传播哈戴博先生的声音。“对于她的老板，她从来就不知道帮他节省电费，而且还有不被表扬就不配合工作的恶习。”
听众们也渐渐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
“所以我经常安慰自己：‘至少她不领工资。’”精心准备的笑话起到了良好的作用，台下爆发出一阵阵轻笑声，现场的气氛随之活跃起来。
“好了，言归正传，各位日本的朋友们，”哈戴博扬声再次凝聚起人们的注意力，“为了感谢你们对尤利西斯集团的欢迎和支持，我们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他后退一步，向身侧的一条光线昏暗的甬道挥出右手，就像是优雅地行过谢幕礼之后时向观众引见下一位登场同僚的演员，“让我们欢迎，全新全异的，假面超人！”
大厅内所有的灯光再次瞬间关闭，只留下一道金黄色的光束照在甬道的出口，江户川柯南瞥了一眼——坐在前排的假面超人的导演、编剧和制片人不约而同地握紧了双拳。沉重的脚步声在大厅内响起，人们纷纷屏住呼吸，把期待的目光投注到甬道的出口处，江户川柯南则飞快地扫了一眼哈戴博先生，他脸上快速闪过的不自然神色让这位侦探本能地产生了隐约的忧虑。
一个体型高大，通体乌黑的人形轮廓出现在灯光下，它的外表由模糊不清渐渐到棱角分明。那是一位黑色的骑士，身披一套略带中世纪风格的，厚重而极具压迫感的黑色盔甲，它与假面超人的经典造型格格不入的外貌让大厅内的观众们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惊呼。灰原哀感觉有人紧紧抓住了自己的手腕，江户川柯南略带焦急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畔响起：
“灰原，不太对劲...”
“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孩子们。”扭头看了一眼滑坐到地上的假面超人制片人和台上面露惊异之色的尤利西斯最高执行长，灰原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干脆地打断了江户川柯南的叮嘱，示意对方把注意力放到需要的地方上去。
这时，这名漆黑的骑士开口说话了，它的声音有如风中飞扬的灰烬：
“晚间游行地上，白昼忍受火焰的烧灼。”
在场的人感觉到有一种阴冷的触感从自己裸露、脆弱的后颈弥漫开来，就像是一把匕首从自己的两节颈椎之间缓缓滑入，灵魂一寸寸下沉，自己发声、行动和呼吸的能力一点点被夺走。
这个出现在现实中的梦魇缓缓扭过头，转向台上的恩奈茨·哈戴博，它的声音再次响起：
“杀人是重大的罪恶；可是这一件谋杀的惨案，更是骇人听闻而逆天害理的罪行。”
大厅内的安保人员在这时终于回忆起了自己的职责，他们迅速向着这名不受欢迎的来访者扑去。可它置若罔见，依旧“凝视”着尤利西斯的最高执行长，它面甲上的两条代表眼睛的裂缝里是深邃无比的黑暗。
一簇火苗从它的脚下升腾而起，继而快速包裹了它的全身，就像是休憩的恶魔用双翼环抱住自己，这火焰同时引燃了大厅内积压起来的压抑和恐惧，人群裹挟着混乱、尖叫和哀嚎向大厅的各个出口涌去，江户川柯南拽过灰原哀把她压在身下，转头冲向怔在原地的那几个孩子，不过灰原哀比他快了一步：
“躲到座位下面去！”
名侦探得以将精力集中在突发事件的发展上面：黑色的披铠者已在烈火中消失无踪，连一片灰烬都没有留下；哈戴博先生脸色煞白地站在原地，他紧握的双拳在不停地颤抖，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出于愤怒；《假面超人》的剧组成员瘫坐在座椅和地板上，脸色颓败灰暗——等等，一个金发女人，似乎是那名女间谍的演员，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推开试图制止她的安保人员，冲向了甬道——江户川柯南的心脏猛地蛰缩了一下：藤冈弘先生直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过！
女演员撞在了一个高大的金属物体上，她的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恐的色彩，她接连后退了几步，那个金属物体也来到了光明之下——朱红色的飘带猎猎作响，银灰色铠甲上点缀着天空蓝的色彩，太阳般金黄的“Y”型标志闪动着光芒，如同刺破漫漫长夜的第一缕晨曦。
尽管不来自于被伟大的睿欧所照耀和眷顾之地（注4），也不是身怀绝技的亿万富翁，更没有注射过二战科学家研制的血清，没有被奇异的节肢动物叮咬过，但眼前这个名为“假面超人”的形象所带给她的激励、鼓舞和安抚之意，并不下于这几位会在人类的真实历史上留下名字的虚构英雄。虽然他们是花花绿绿的、是不合常理的、是不科学的、甚至可以说是幼稚和可笑的，但是他们无疑给了我们超越自我的力量，给了我们对抗恐惧和软弱的意志。
她看着面前的假面超人，一时陷入了只有儿时才会有的美好的遐思，不过让她暗生埋怨之意的是：从那套制服中发出的熟悉声音立刻将她拉回了现实：“加藤，发生什么事了？”

顶顶～

　　“所以，有什么想法吗？”一根白皙纤细的手指在笔记本电脑的空格键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声音和画面一同静止了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案子。”江户川面露无奈之色，摇了摇头，不过随后脸上又浮现出了一贯的自信神色，“但是福尔摩斯说过：‘不寻常的现象总能给人提供一些线索，而没有什么特征的案子却是难以侦破的。’这个案子虽然很特别，但抓住它的特别之处也就找到了解决它的关键。”
灰原哀的嘴角勾了起来，她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名侦探，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别样的神彩，与《多瑙河的传说》旋律中的乔治·桑一般无二。
江户川继续说道：“犯人使用电影原声，这说明他在在场的人中有熟识的人，而且这个熟识的人一定是能出现在发布会事先公开的出席名单之中的；再加上他穿着的外骨骼和尤利西斯为假面超人开发的产品结构极为相似，我们可以相信，他和哈戴博先生，以及尤利西斯集团之间存在着一定的联系。”
“应该可以根据他选择的原声片段对这种联系进行推测吧？”
“是的，这两句是老丹麦王鬼魂的台词，在现实中，能与之关联起来的是发生在八年前的一桩事故：时任尤利西斯最高执行长，天赋秉异的科学家，同时也是恩奈茨·哈戴博的好友兼合作伙伴莱特·爱德华携妻、一儿一女在山中别墅度假时全家死于火灾。当时这件事得到了高度的关注，然而关于它的新闻报道却都含混不清，警方的报告也一度改动，前后自相矛盾之处数不胜数，不过最后这件事还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出了公众的视野，对其中诸多疑点的探寻也不了了之。现在看来，犯人多半对这桩悬案的内幕有所了解或是怀疑、同时对哈戴博心有不满的人。
“你认为会是怎样的人呢？怨恨雇主的员工，爱德华家族关系密切的朋友，或者是...商业竞争对手？
“不好说，不依赖证据的猜测是毫无意义的。只有进一步对这个犯人展开追踪，得到更多的线索才能进行下一步推理。”
“去追踪一个能凭空消失的家伙？”
“如果我的观察、记忆和分析没有出现错误的话，”灰原配合着将视频倒回了那个不速之客出现的地方，“这个应该是一个同步的全息影像，我想不出关于一个高达两米的全身外骨骼在地毯上不留下脚印、一次剧烈快速的燃烧不产生任何灰烬和一个会反光的物体上的亮斑明显与它所处环境的光强分布相悖这一类现象的第二种合理的解释。”
“所以，通过分析这段影像，我们就可以得到犯人所处的环境的信息。”
“没错，就拿这个外骨骼肩部上的亮斑来说吧，从它的大小，位置，昨天上午10点24分，当时的太阳高度角...等等，这是什么？灰原？”
注视着对方的灰原哀怔了怔，回过神来，她再次将进度条往回拉，停在了江户川柯南指示的位置。
视频中，漆黑的披铠者正转向尤利西斯的最高执行长，他的左肩的亮斑上有一处显眼的凹陷，灰原哀微微眯起眼，这块凹陷形状规则，由一个个不断变窄的矩形垛叠起来，最末端为一个等腰三角形，一根细线从三角形的顶点延伸出去，它看上去就像是...
“尤利西斯大厦！”两人一同叫出声来。
江户川摊开一张地图，开始在尤利西斯园区周围寻找可能的地点。
“应该在这里。”比他更快一步，灰原伸手点了点地图上的一个灰色色块，“从光学和几何学的角度上讲，这里是一处可能的地点。”她稍停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且，这是一栋烂尾楼。”

　　“抱歉让你错过了午饭。”出发后两人顺便拜访了地图上沿途中的一家餐厅，不过意外的是他们发现这家餐厅的店面在几天之前被高价买下，餐厅已经搬往了别处。从好的一方面来讲，这让他们为大脑省下了消化过程所需的供血量。
“即使是平成时代的福尔摩斯，也没法预料到这种事吧。”好吧，看样子不存在坏的那一方面了，“不提这个了，你有什么发现吗？”灰原昂头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开口问道。
“结构柱和天花板上的痕迹说明我们找对了地方，这里曾安装过摄影设备，”江户川一边回答一遍俯下身，“地面上灰尘的分布说明这里曾经摆放着几个较大的东西，它们在不久之前被移动到了...”他沿着地面上遗留下的痕迹走去，忽然，他感到前脚掌下一空，视野中的痕迹也到了尽头，他抬起头，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这层楼的边缘，“有点意思。”他轻轻说道。
“真是见微知著啊，大侦探。不过对细节的深究使你忽视了一些更加直观的东西呢。”这时，灰原的声音从一处靠墙的位置传来，带着一贯的揶揄语气。
江户川柯南快步走到灰原哀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这是一面普普通通的承重墙，让它能得到两人特别关注的是位于它中央偏左下的位置的一个闪闪发光的小东西——一枚紧紧钉着一块印有几个字母的小纸屑的图钉。江户川凑上前去仔细地看了看，他发现了自己的意料之中的东西：位于墙面上另外三个位置的小洞，他估算了一下，这片小纸屑应该是一张全开纸的一部分。
江户川伸手掀起那片小纸屑，它呈现出被硫酸和甘油处理过之后的良好的透明性，“这是一张描图纸，”江户川的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意，“它应该是一张建筑结构图。结合上面残留下来的字母，我们就能找到犯人的下一个目标。”
第一个字母是位于一个红色圆圈中的变形的“E”，它中间的一横被延伸出去，形成了一个箭头的形状。江户川挑了挑眉，这个大写的英文字母给了他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回想不起来。他挣扎了一会儿，决定把这个问题暂时放在一边，将精力集中到纸屑的剩余部分上去。他轻声念出了其余的字母：“E-i-r-u p-h-a...”年轻的侦探陷入思索，皱起了眉头。
“Eiru pharmaceuticals，埃尔制药。”他的搭档则以一种肯定无疑的语气做出了判断，随后她的语调微微上扬，变得稍稍轻快了些：“还记得么？就是曾对安德鲁王国的‘苍蓝宝石’进行研究的那家公司，它在几个月前被尤利西斯收购了。”
江户川的眉头舒展开来，不到一瞬，又皱回了一团：“那么，能查到东京都附近埃尔制药名下的建筑有几处吗？”

　　“白鸟，能确定埃尔制药在东京都的设施只有市郊这一处吗？”数辆丰田皇冠警车在一辆装有警灯的Skyline轿车的带领之下快速地穿过东京都交织繁复的交通线，巨大的压力让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中年警官有些焦虑不安，几乎每隔十分钟，他就会拿起对讲机向自己的下属们询问这次行动的种种细节。
“是的，目暮警官。如果工藤同学提供给我们的情报没有问题，我们就一定会抓到犯人。”
“这是当然的！”目暮警官有些粗暴地回答道。他用力扣上了对讲机，转头面朝向驾驶者：“高木，再快一点！”
“是！”车队的速度再次提升，丝毫不再顾忌负责交通管制的同行们的感受。
可是还有一样东西，还有一样东西可能会成为警视厅的精英们和他们的目标之间不可逾越的障碍，一样人们总是挣扎着去重新找回的东西；一样一旦它逝去，人们总是挣扎着去获取的东西。
离目标地点越近，目暮警官反而越是感到不安。天空渐渐失去血色，就像是一个垂死之人渐渐变得苍白而冰冷的面孔；夜色渐渐变得浓郁，就像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罗网在渐渐收紧，要用阴谋和诡计将冒失鲁莽的来犯者一网打尽。他用力捶打了一下自己的左胸口，强迫自己狂跳的心脏冷静下来，同时用痛感让自己的神智免于恍惚、焦躁和恐惧。我们会成功的，他告诉自己，犯人根本不知道我们洞悉了他的计划，是的，他在心里说道，他会一头撞上来，和其他那些罪犯没有任何的两样，他会被我们抓住。他一遍又一遍无声地劝说着自己，劝说自己背弃自己多年赖以为生的直觉和预感。
目标建筑白色的顶部出现在地平线上，它像是在长夜里升起的启明星，给了神经高度紧张的警视厅成员们难以言述的希望和慰藉。
车队在目标建筑前停了下来，目暮警官推开车门，用力将一腔郊外清冷的空气吸入了自己仿佛正在被灼烧着的肺部，一瞬间，他有了一种美妙而幸福的快慰感。
他满意地看了一眼乖巧而安静地蛰伏在黑暗中的白色科研建筑群，转身背对它们，开始开口部署本次的行动。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寂静。他能够看到自己得力的下属们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能够看到他们大张的瞳孔，能够看到他们不断开合的嘴唇，能够看到他们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固定在原地的头部和脖颈，以及正在扭转着的双肩，手臂，腰腹和双腿。一切都是缓慢、清晰和安静的。他能看到他们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惊惶地呐喊和哭诉，他能看到他们身体能运动的每一个部分都表现出了逃离的倾向，他能看到他们最为真切的一秒都不愿在此多呆的愿望。
他回过头，面向那个能使自己的下属们产生如此反应的东西。
一片冲天的炫目的火光。火焰和烟尘从建筑的每一个窗口和裂缝中夺路而出，仿佛地狱的大门被打开了一瞬，寄身于其中的恶魔向着人间伸出了它的魔爪，意图将不幸的受害者拽进那片无尽之苦中去。一个巨大的穹顶以这粉身碎骨的建筑为中心向外扩张开来，它的第一层是飞扬的沙土和碎石，第二层是被高温所扭曲的空气，第三层是骸骨和血液——那溅射的建筑碎块和滚烫的铁水。
来不及在脑海中形成一个清晰完整的念头，目暮警官立刻失去了知觉。

　　“在警方赶到现场之后，犯人引爆了事先安置的炸弹，所幸这次爆炸并没有造成人员死亡，但离现场过近的几名警官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擦伤和脑震荡...”次日上午，阿笠宅内，灰原哀抬手关掉了电视，她有些担心地看向闷坐在一旁的江户川柯南。
这位侦探低着头，双肩微微耸起，十指交叉，抵在嘴唇和鼻尖上，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一派苦苦思索的神色。无疑，这是一幅能让关心、了解他的人同时感到欣慰和疼惜的画面。
“我早该想到的，”他开口说，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讲给一旁的女孩听，“为什么会是埃尔制药？那不是能够代表尤利西斯或者是哈戴博的东西，对于一个复仇之人来说，这样的目标是不合适的。”
正如同一名医师在安慰完患者后操起了手术刀，如同一名音乐家在向观众致意后拿起了乐器，气氛悄然改变，一种职业性的冰冷、精确和沉醉感重新将属于人性的东西驱逐掉了。
“所以...那里应该是有他想要的东西。”
“是的，我们对这件案子的背景知之甚少。我需要去重新整以下理关于恩奈茨·哈戴博、莱特·爱德华和尤利西斯的信息。”
“而我会去确认...”灰原哀起身向外走去，“...这位神通广大的复仇幽灵是被什么东西吸引到埃尔制药去的。”仿佛是感觉到了江户川柯南紧紧跟随着她的目光，她在门口停了停，“以及不用谢，平成时代的福尔摩斯先生。”
江户川柯南露出了一个微笑，短暂地从绝对理性的领域脱离出来了一两秒钟，随后，他恢复到了一个侦探应有的工作状态，严肃和专注再次成为他面部表情的最佳注脚。
江户川柯南开始查阅一系列资料并编制他的“蛛网”，他用图钉将一些照片和文字资料钉在墙上，用红色的细绳将相关联的部分连接起来，以此来建立对案情的成体系的认识。这是一个相当漫长和曲折的过程，资料的冗杂繁浩和它们之间的联系的若有若无都是不小的挑战，不过对于侦探们而言，这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娱乐，不，或许不能这样说，因为在这种状态下，他们的大脑中已经没有空闲下来的部分用以产生和感受欢乐了。不过偶尔，一丝迷了路的气息——所谓的刺激性气味、果香味或者烧焦羽毛味的气息，也会让他的感官稍稍分神，同时清楚地感受到一些理论上可感度相当之低的东西——就像是臆想一般。他进而就会联想到，就在这同一栋建筑物的地下室里，有一个和他一样的小小的身影，与他一同，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内，为了解决同一个谜题而工作着。接下来他会强迫自己中断对进一步细节的想象和猜测，回到工作中去，带着让人有些不安的兴奋与振作之感。
终于，在17时20分时，江户川柯南将最后一根细绳小心地系在了一枚图钉的尾部，他退后一步，环顾四周，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成果。
“‘天才’就是无止境地吃苦的本领，看来这句话至少在侦探身上是适用的。”灰原正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有些慵懒地靠在门框上，看样子，她也刚刚结束自己的工作不久。
江户川的脸上有了几分得意之色。
“不得不说，这是一张不错的网，要抓几个小虫子完全不会有问题。”金属汤匙在咖啡中缓缓搅动着，间或碰到瓷质的杯壁，发出一两声清脆而单调的响声。
“不过，它能抓得住知更鸟和蝙蝠吗？”
“它们已经在这张蛛网之中了，”江户川的语调平稳而有力，不过自然的，还有几分被压制住的上扬的意味，“剩下的问题只是网的结实程度罢了。”
“是么？”灰原微笑了一下，看上去非常愉快，不过这“愉快”总让人觉得并不是只与侦探取得的工作进展有关，事实上，这个笑容反而让江户川柯南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紧接着，灰原抿了一口咖啡，耐人寻味地说道：“那它最好不怎么结实。”
江户川错愕了一下，可接下来，他没花上一秒钟就知道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环顾四周，意识到了这个令人哭笑不得的事实：辛勤的猎人在编织自己的蛛网之时实在太过于忘我，他抽象意义上的“网”成功困住了他的目标，而与此同时，他实现意义上的“网”也收获了它的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猎物——他自己。平成时代的福尔摩斯先生，现在已经被困在某个小房间里的一大堆线头之中，寸步难行了。江户川欲哭无泪地看着周围交织错杂的红色细线，清楚地意识到在不破坏它们的情况下自己重获人身自由的可能微乎其微。无奈何，他回忆了一下最近一期《SPUR》上某一页的新品的价格，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几下，最终还是向自己的搭档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十分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灰原很是舒心，她顺手把咖啡放在门边的矮桌上，朝江户川柯南的方向走来。

自顶自顶~

　　“所以...你认为犯人最可能是8年死于火灾的罗伯特·爱德华？”灰原拉着一根红绳，干脆利落地将它系在了一枚钉在一张亚裔青年照片上的图钉的尾端。
“没错，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红绳的另一端传来江户川的声音，他正在努力地将这根绳子固定在钉住莱特·爱德华长子的照片的图钉上，不过鉴于图钉上早已缠绕了难以胜数的红绳，这显然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灰原哀走上前去帮忙，让他能把自己的解说继续下去。
“结合所有的已知信息，这是最为合理的推测。他的能力，他的性格和他的社会关系以及现场足迹鉴定的结果，让他成为‘哈姆雷特’的唯一人选。”江户川退后一步，以便尽可能地展示出他的蛛网的全貌：数百条红线向四面八方延伸开去，看似杂乱无章，但它们的分布围绕着三个明显的中心：尤利西斯集团、恩奈茨·哈戴博和罗伯特·爱德华。
江户川继续说道：“接下来的调查方向也确定了，就是蛛网中下一级的各个中心，考虑到对罗伯特的假设，我觉得要放在首要位置的应该是——”
灰原做了个“暂停”的动作，示意江户川柯南先不要说出答案，她的嘴角轻轻往上勾了勾，“有趣的是我也找到了一个可能的调查切入点，不妨看看是否能和大侦探你不谋而合。”
“我在查找这几个月内与埃尔制药相关的学者发表的论文和它名下研究所的项目报告时发现了一些可能成为犯人这次行动的目标的东西，找到了三个潜在的目标”
她略略停顿了一下，“第一种：肽羧镆二氢，一种能强烈促进杏仁体细胞中的stath-min基因（注5）表达的气体，不过犯人在制造恐惧这一点上显然极有天赋，这种化合物对他来说不过是画蛇添足，所以，pass；”
“GL11，一种能大幅度强化肌肉力量的成瘾类固醇，然而肉体力量对于一个装备了外骨骼的人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pass；”
“那么只剩下第三种物质了，报告上说这是一种细胞促融剂，不过当我再现了报告中的实验并进行了一些...稍有想象力和常识的化学家都会做出的调整的时候，我得到了一种液态的杂环化合物，一种全新的、人类有史以来威力最大的化学炸药。而撰写这份报告的‘诺贝尔’的名字是——”
“——鹤田久治。”灰原哀抬眼迎上江户川柯南的目光，继而，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答案。夕阳的光芒映照在那名亚裔青年相片上的图钉上，熠熠生辉。
“他是罗伯特的挚友，他的高中同桌和大学室友。”
“以及埃尔制药的研究员，一个完美的‘霍拉旭’。”

　　“这里就是鹤田住的地方？”江户川柯南看着眼前仿佛是从上个世纪的黑白纪录片中截取出来的老旧公寓，愣了愣神，有些不确定地向自己的同伴发问道。
“至少，”灰原的语气里也带了一些犹疑之意，还有几分为同行抱不平的意味，“在纸面上，是的。”她转头看了看四周，那些低矮的建筑没有几个窗口是亮着灯的，将远处可见的尤利西斯大厦映衬得更加灯火辉煌。“不排除他本人并不在此处的可能。”
“嗯...”江户川向公寓入口走去，“或许吧。”他拉开锈迹斑斑的铁门。弄出了刺耳的嘎吱声，这让他在说话时不得不将音量提高了一点，“不过这和窗口零星的灯光关系不大，”他回过头来十分可恶地笑了笑，“我查了查资料，这条街道被一家新开的房地产公司买下了，似乎是要重建，这里原来的居民应该已经搬走了不少。”
两人开始沿着公寓狭窄昏暗的楼梯间向上走去，灰原哀取出一粒胶囊递给了江户川柯南，“拿好了，应该能持续两个小时。”她顿了顿，又加了上了一句，“如果担心鹤田不配合一个七岁小孩子的调查的话，和临时解药相比，吐真剂是一个更好的办法。”
“不，那只是一个更有效的办法。”
灰原哀挑了挑眉，正想反驳或是讽刺几句，不过她没这个机会去改变江户川柯南的想法了——一扇微阖的门出现在他们面前，日光灯苍白的光芒正从那缝隙中透露出来。
“我们到了。”江户川停下来，确认了公寓内公用浴室的位置，开始在背包内翻找更换的衣服。
“嗞嗞——”一阵细微的响声让他的动作僵直在原地，他抬起头，惊讶地发现鹤田久治房间内的灯光熄灭了，从门缝里能看见的只剩下未知与黑暗。
“啪。”楼道内的灯泡也宣告罢工，黑暗迅速接管了所有的空间，对环境还没有适应的江户川柯南此时能看清的只有一双明亮的蓝色眸子。
“怎么——”“啊啊啊啊！”一声凄厉悠长的惨叫混杂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将两人吓了一跳，从声音的大小上还可以清楚地得知这惨叫的声源正在快速远离他们。杂乱的枪声和叫骂声接踵而至，门缝里间或传来刺眼的火光。江户川柯南眉头一皱，起身就要冲进门去，灰原哀本能地想拦住他，可她动作慢了一步，只来得及抓住了他的手臂。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行为的正确性，房门在这时被猛地撞开，一个身高近两米的壮硕男子从房间内飞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江户川柯南打开手表型麻醉枪，和灰原哀一起小心地凑上去看了看，发现这个可怜的男人被打碎了鼻梁骨，满脸都是鲜血，而且陷入了晕厥状态。接着，两人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房间内，那里依旧漆黑一片，正上演着一场以听上去有些遥远的呼救声为主奏乐器和偶尔传出的微弱呻吟声为伴奏的音乐会。
两人对视一眼，打开携带的照明工具，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房间。
鹤田久治的房间应该是井井有条的，尽管此时房间里不规则地分布着受伤的纹身壮汉、玻璃碎片、纸张和各种翻倒的什物，但从那些幸免于难的部分中还是可以窥见这个房间整洁、有序的原貌。
江户川走了几步，来到一个立柜旁，蹲下了身，认真地查看着地面。灰原哀也走到他面前蹲下：
“有什么发现吗？”
江户川抬起头，用口型比出了一句话：
“窗帘后面，有人。”
灰原的瞳孔缩了缩，她低着头，同时转动眼珠，瞥向不断传来呼救声的那扇窗户，两张窗帘有一张扎起，另一张放了下来——它的绑绳此刻正拴在窗台的横栏上，倒吊着一个倒霉蛋。
“你打算怎么办吗？”她无声地问道。
江户川微不可查地颔首，看了一眼放下的那张窗帘，又看了一眼立柜，同时将手放在了自己鞋侧的按钮上。
灰原会意，从窗帘的角度看过来，她刚好将立柜的下部整个地挡住了，换言之，如果她对立柜做出任何动作，潜藏在那里的人是完全察觉不到的。于是，她将手伸进立柜，轻轻地取出了一个不锈钢水壶，将它倒放在江户川柯南身前。然后，她握紧了手电筒，冲江户川柯南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二，一。
两人同时起身，灰原哀将手电筒的光芒打向了目标，江户川柯南则抬脚将不锈钢水壶抽射了过去，他直接用上了最大一档的力量，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个金属制容器在被自己踢到的瞬间凹陷了下去。
两人选择的目标都是地面以上近两米的位置，水壶就像是一枚激光制导的飞弹一样，呼啸着撞向投射在暗红色窗帘上的亮斑。
窗帘被猛地掀开，一只灰黑色的手臂从中飞快地探了出来，径直迎向袭来的水壶，接着，伴随着一声巨响，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惊讶地看着时速近200公里的飞行物被稳稳地抓住，并且在强大的握力下出现了极为明显的形变。
手掌渐渐松开，变得像一个揉皱的纸团一样的不锈钢水壶掉落在地上。江户川柯南脸色一变，伸手将灰原哀拉到了自己身后。
一阵猛烈的风毫无征兆地从窗口喷涌而入，散落四处的纸张被吹得像雪暴中的雪花一样漫天飞舞，垂下暗红色的窗帘也被赋予了活力，它高高扬起，将隐身其后的人暴露出来。
江户川柯南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灰黑色的轮廓，接着，一道强光从窗**了进来，他的双眼控制不住地涌出眼泪，他伸出一只手臂横档在眼前，用一只手摸索着向灰原哀的方向又靠了靠。
视觉的丧失让他的其它感官敏锐了许多，他能听到在纸张被风撕扯的哗啦声，窗帘飘动的猎猎声中隐藏着一种奇特的嗡鸣。
眼前一黯，他知道这是窗帘后的人这时站到了窗口，行将离去。江户川没有时间来采取最为合适的行动，只能使用最为简单粗暴的方法来试图留下他：
“罗伯特·爱德华！”他叫喊着，“等一等！”
又是一亮一黯，房间内躁动的气流也平息下来，宣告着名侦探努力的徒劳。
江户川轻轻叹了口气，尝试着睁开双眼，扭头看向一旁垂头扶住立柜的灰原哀，问道：
“你没事吧？”
灰原抬起头，她额前的发丝有些凌乱，她的双眼通红，饱含着泪水，可是下一秒钟她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两行泪流随之顺着她的脸颊滑下，在她小巧的下巴上汇聚成大颗的泪滴。
见状，江户川柯南也忍不住笑起来，的确，名侦探和天才科学家泪流满面的狼狈模样，无论怎么看、怎么想都非常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