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关于这个世界的故事的缘起十分巧合:这里是由一位迷了路的渔翁发现的。根据他的描述,虽说这里的原住民友好热情,但他们的认知远远落后于时代——我在听到有这个故事的时候正巧在看一本大部头的历史著作,名《太史公书》,论其成书年代,也已经是在“那个世界”的原住民认知之外了。这里的人多着灰、黑、白色麻布衣服,使用简单的青铜农具,而他们对农具似乎疏于保养。
这就是在各地流传的“渔翁的奇遇记”故事中,不多的共同点中的一些。只不过,在这个故事所有的流传版本里,好像都没有一个惊慌失措、额头冒汗的年轻农夫,拿着用农具改造的简易武器对着一位初次到访的客人。
现在,他在看着我。
“我不是你的敌人。”我连忙抬手,站了起来。
他仍然没有要放下武器的意思。
“我一无所有。”我把自己的背包卸了下来——里面只有一些文具罢了。“您……可以放心了么?”
他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示意我可以站起来。
于是这时我才发现,这里的优点好像也只有人民愿意辛勤劳作罢了,抛开看来是年久失修的器具不说,远处简陋的农田水利、破旧的茅草屋,还有……花海?
我蹲下来仔细看了看……通体纯白,六瓣花瓣,我不记得自己有见过这样的花。就这里的原住民照料自己的水准来看,本来它们早就应该死掉了。
似乎还没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景象,于是我把脚下的花海记录了下来。
——通体纯白,六瓣花瓣,具有神秘的香气。触感……
当我想要更细致地感受这些花的时候,拿在我手里的一株消失了。
——接触后立即消失,散入风中。我没见过这样的花。
于是带着疑惑,我和那位民兵上路了。
一路上走过年久失修的庙堂、淤泥堵塞的水槽,被驯化的慵懒的看门狗;眼前不断闪现着人们逃亡,人们被杀的场景——不知道是我自己还是这里人的旧日重现。
我下意识躲开了向我砍来的一刀。刀并不像是北方游牧民族出品,执刀者被甲也并不像游牧民的装束。
在我身旁的那位民兵也在躲避着不断袭来的攻击,偶尔还会用他手上的武器“还击”。当然,没有什么用处便是。
有趣。真的很有趣。
我们的动作似乎惊扰到了这里的住民,他们纷纷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我。我浑身冒汗,跟随民兵向前走着。
最后,我们在一家普通民房门前停了下来。里面有两个孩童在捏泥人,他们似乎对自己花费了几个时辰的劳动成果特别珍惜,甚至给他们取起了名字。
我笑了笑,感叹起了他们的纯真。但是这群孩子似乎对我的赞许并不买账,逃进了里屋,开始大声呼喊起自己的父母。
他们的父亲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你打乱了很多东西!”我省略了一些他的话语中我不太能听懂的部分细节,只留下了其中心意义,“我的儿子的游戏、家人团聚还有午饭!怎么总是这样……”
“我只是一个迷了路的旅人……”
“你已经是在我面前不知道第几个说自己是迷路的旅人的人!”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
于是我只能委身于他处——甚至不需要细想就可以知道其他的住家对于我这样的不速之客到底是何态度了,于是我只能委身在破旧的祠堂里。
空气完全凝固,冰冷的旧神的雕像的眼睛直对着我,好像认为我就是这个世界破败的祸首。只有外面绵延不绝的狗吠让人觉得这里有些生机……就像外面有二十六条狗在某人的驱使下搜寻着我的行踪一样。
——“就这样了吗?你要记录的真相是到今天为止么?”
我吓得猛一回头。
什么也没有。
于是我继续瑟缩在祠堂阴冷潮湿的角落里,防备着随时可能直面那二十六条狗冲进来的窘况。
我在祠堂的另一角看到了一团火。虽然我并不知道它从何而来,也不知道是谁还记得要在这个废弃很久的木结构建筑里放一把火,然后还要关照好它。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本来应该是放置先祖牌位的位置,少了点什么——被照看火堆的人扔进去当柴烧了?
不会这么大不敬吧?
照看火堆的人又是谁?
天亮了,我停止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