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有个小姑娘跑来找儿子,但儿子就是不开门。还让自己告诉那个小姑娘,他不在家。
仙道觉得有点好笑,他想自己真的快老了呢,连儿子都开始谈恋爱了呢。
小姑娘说儿子是为了帮她,才被别人打了。所以一定要见他。
但是那个小姑娘在那里站了一下午,儿子就是不出来。那个小姑娘眼泪都出来了,可儿子还是不出来。仙道都觉得有点恼火了,真不明白这些小孩在想什么。他想起当年流川就是不开机。
到了晚上,小姑娘终于走了。仙道打开儿子的房门,认认真真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忽然看到他鼻青脸肿的样子,就笑起来:“你是不是怕她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啊,哈哈!真别扭啊!”
儿子的脸就涨的通红。“我会打赢了他们!”他说。
仙道想了想,也想不出儿子会让一个眼泪汪汪的小姑娘,拿着手绢来,温柔的说“仙道君,一定要去医院啊”时的样子。那样的话,这小子一定会抓狂吧,他好笑的想着。儿子的样子仿佛和穿着湘北队服,一脸不爽的少年重合。 流川!
比赛输了后,拍掉对手伸过来的友善的手。但却在被南烈打伤了后,安然接受他的赠药。因为胜了就无所谓了吗。真是骄傲的臭脾气啊。
然后突然就觉得当年的一切都可以解释了。死活不肯开机的流川,不就是那个流川吗。那时候流川连球都没捞到打吧,你还指望那家伙会乖乖打开门,然后看你欲言又止的表情吗。他一定还准备哪天真的出了名,然后在记者面前说感谢我的老对手仙道彰,然后再跑回来朝这个学长冷冰冰的勾勾指头吧。
然后仙道就觉得解开了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已不能算是心结的疑问了。为着这个缘故,朝自己笑笑。为着自己解开了曾经那样执着过的疑问,却也只能发出这样的笑,仙道不免也觉得有点失落。唉,就一点激动也感觉不到了啊。青春真的没了哦!
仙道四十三岁那年,有一天,下了大雨,仙道累了一天,远远看到屋子里亮着温暖的灯,他知道,妻子和孩子都在那里等他。
仙道进了门,好久没有早归了,常常深夜归来,家里人都睡了,而早上出门,大家还没起来。今天,他回来的较早。妻子在读书,象年轻时一样小资。儿子在房间里。累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人是很懒的。人也还是逃脱不了动物的劣根性啊>竦目炖郑谌馓迓闶备裢馊菀椎玫健1热缢刀龅氖焙蛞欢俦ゲ停缓蟠蜃疟ム玫娜耍喟攵急冉虾盟祷啊1热缢迪衷谧谏撤⑸喜欢南傻溃途醯闷涫底约菏蔷裆虾苈恪
然后,世界上同时也还有别的满足着的人,仙道收到一则短消息。“忙逯了一天归来,妻儿和美,尚有朋友挂心,人生如此,夫复何求!”仙道明知道是那个朋友兼下属的家伙找空拍自己马屁,但还是不由得会心一笑。
妻子又在抽抽咽咽,仙道知道她又在看那些无病呻吟的东西了,心中好笑,这个女人怎么老也长不大。这么多年了,还相信那些鬼东西。
他满足到有点无聊,伸手抽了妻子的书,气的妻子边夺边抽他。
他一边笑着缩头让她抽,一边翻开首页看去,果然又是一首诗。
“为什么我每次拥抱着你,都好象是在决别,为什么每次我亲吻着你,都好象是在痛苦。为什么每次我思念着你,都是如此绝望。为什么从爱上你的第一天,我就日夜不安。我忏悔,在我生命的尽头我向你忏悔。我终于看清了我的心。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因为我心里一开始,就没准备和你永远,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因为我心里一开始,就料定了结局。”
仙道不由得松了手,任妻把书夺了回去。那种突然被人一语道破般的无力,仿佛嘲笑着他中年无可奈何的平庸。
在二十一岁时就无法逃脱中年的自己,一直向流川问不出“怎么办”三个字的自己,其实是害怕着问自己吧。他疯狂的拨打着被拒绝接听的号码,只不过是因为青春已经死了,却没有安排一出葬礼。没有收到死亡证书的自己,想在最后抓住些什么,追问些什么,不甘些什么,否定些什么呢?或许自己也曾企盼着流川成为生命中第二个田岗,将自己再次带往那蓝天碧海,挥汗如雨的神奈川吧。
他突然庆幸起当初没有见到流川,没有在那样年轻时就面对面的揭开自己卑微的怯懦。当初终于登机回国的自己,感慨着永不相见的痛时,是怎样的了然,释然着啊,仿佛终于等到了咏叹已久的乐章最后的尾音。
又过了几年,儿结婚走了。有一天,仙道迎来了一位客人,那是想在故国老去的泽北。
泽北给他带来了一些流川的东西。泽北后来也去芝加哥找过流川,但流川一个人离开了。丢下了那个唯一能找到他的那个行动电话。和其它一些东西。
仙道和泽北都不相信流川是爱上了别人,或者是放弃了追逐,又或者是在某个幸福的,同样点着温暖的灯的屋子里腆着肚子酒足饭饱。他们都坚持认为,流川一定是奋斗着,追求着,倔强着,或者成功,或者在不幸的时候最终撑不住软弱,也会哭泣。因为那样的流川,是他们自己关于青春的结。
仙道拿着那个行动电话,有点恍如隔梦的感觉,这就是当年自己一直打不通的那个电话吗?
如果昨日重来,如果流川当初接了电话,如果流川真的赢得了世界朝自己勾勾手,一切会否不同?如果一切真的少许不同,自己到了这样的年龄又会否后悔?仙道想不出也不准备想。反正而今的自己剩下的只有无力的感叹,没有后悔的执迷了。因为昨日不会重来。
仙道真的老了吧,人老了才会如此缅怀从前吧。仙道联络了厂方,搞到一个资料级的冲电器。他期盼这只机器还没坏。他想听听当初自己打给流川时,流川的这个手机是响着怎样的铃声的。
开机了。自己当年发给流川的那些短信,一条都没删。他一条条的读着。仿佛想找回自己的青春。
“他说再不见他他就要走了。他说他想见他,他说他有话要问他。他骂他,他又道歉。。。。”当年急切的狂燥一条条闪动。
然后他发现发信息栏里存着一条没有发出的短信。
从里面出来的妻,吃惊的看到,当初第一个小孩死掉时,都一直坚忍的仙道,竟然双目红肿,手里拿的手机上,水痕宛然,不禁偷眼望去。看到闪着蓝光的屏幕上写着:
“仙道彰,大白痴!”
仙道知道,那是流川写给自己的最后一封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