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皆似平常般
只是
黎明前的夜最黑暗

无端（序）
此时是弘化十二年
火之国大名气数将尽，此时此刻，在看不见的地方，不知多少暗潮正汹涌
只要入了夜，它们就像狼
以战国时代最强大的两个家族为牙为爪
一双双窥伺着权利的眼，暴露于夜色之下，闪着幽绿色的光
「商女不知亡国恨 隔江犹唱后庭花」
总是错不了的
哪怕正逢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入了夜，此间的热闹，未因不安定的因素而消减半分
老者的瞳仁泛着病态的灰白色，枯索的手中持半截木片，兀自拨索着三味线的弦
一曲西月船头，弦声铮铮
游女持者镀了金的烟枪，透过名为张世的木制围栏，向着外面的那些下流的嘴脸，笑的恣意且招摇，淫 词艳 曲，靡靡之音，一阵赛过一阵的响亮
老者的三味线在此时，如同发不出声音一般
最终还是停下了拨动木板的手
如同放弃一般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任何声音，都将被隐没于无尽的夜色，再难让人听到
万籁俱寂，总是于嘈杂之间
毕竟是吉原，相传有着三千家妓馆的极乐所在
————————————————————
繁华之下，总是有些不安定的东西在暗处涌动
“呵”自鼻中发出一声冷哼
女子将嘴边刁着的烟枪拿下，冲着不远处的欢馆吐了个烟圈
此等举止，若是在吉原之外，多半会被骂成粗鄙放 荡
可在此处却极为平常，犹如咳嗽亦或是打哈欠一般
可眼前的人却是良家妇的模样
这从她发髻样式的保守，衣物面料颜色的朴素，以及规规矩矩系在腰后的腰带，都不难看出
她望着张世，眼神恰似张世之中的游女望着这三千世界
在这世上
有无数人和她一样
无声地活着，无声地死去
纵有再多的执念未了，恩怨难断
时候到了，也总该放手
每每想至此，竟也再不觉得有多孤独
自己总不是一个人

“正人君子也好，衣冠**也罢，哪个不是苟活于这尘世间”
“任你生的是伟大或卑微，到了死的时候，还不是化为一滩烂泥？”
零落成泥碾作尘，总还是有人陪着她
总不至于落得一个人惨惨收场
每每想至此，总有如释重负之感
迈着小碎步走到了弹三味线的老者身旁，朝着他掷出一枚银元
“弹，接着弹”
“弹什么呢？”老人四处回顾，凭着声源寻找着女人的位置
“就来一首，袛园春深”
那被皱褶覆盖的面孔上，神色微变
“好”
三味线的声音再度响起，曲调旖旎如此夜
“明司啊，风间那老匹夫这次又下了什么指示？”
她把声音压得很低，此刻正抬手打量着将将染红的指甲，神色平静异常
“该动手了”
回应很快被唱词掩埋，终于再无迹可寻
“骄奢淫逸不长久， 恰如春夜梦一场”
老者的声音着实算不算好听，但唱起曲子来却别有风味
架势颇似说书老人将故事徐徐道来
她微微颔首，却觉得项上的人头重有千钧
“强梁霸道终覆灭， 好似风中尘土扬”
　　唱出最后一句的并非老者
而是她
那一嗓，清朗至极
“哈…哈哈哈”
“好啊…唱得好啊”
“来，那个瞎了眼的老头，我给你点赏钱”
女人一手持烟枪，另一只朝老者招了招
笑的花枝招展，比街边的游女更放浪几分
两块银元相互碰撞，在名唤明司的老人掌心发出清脆的响声
明司顺手塞给她了一个小布袋子
“女孩子家，别抽烟了”
“我就这会才能来着两口”
明司是瞎的，所以看不到轻蔑一笑绽于她的嘴角
“夜深了，苍暮小姐还请多小心”
“你也，可别叫人赖了帐”

烟枪早已掉在了地上，被尘土熄灭了里面的火星，一同沾上土的，还有素色的衣裳
规整无比的发髻也变得散乱，发丝自脸庞边垂下，一丝一缕，都被泪打湿，粘在了脸上
她把自己蜷成一团，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咒骂着
“别哭啊……没出息的”
“别哭啊……懦夫”
最终却因为近乎没顶的绝望而放开了嗓子
可半刻之后，又自地上重新站起
带着令人畏惧的沉着与冷静
如同没了情感
这是一场死局
每个人，一旦入局，就绝不会有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你死或是我亡，总要有个结果
残酷如常世
握着药包的手于无人留意的地方攥紧，指间关节咯咯直作响
「记住我吧
哪怕是以恨的方式烙在你脑中
活在你心上」
是夜，对酒当歌，良辰春宵
自然不会有人听见这无声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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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mmmm今天双更

初空
春寒 料峭
女人揖一捧新雪捂在脸上，似是想让它给自己一些站立的力量一般，仿佛一滩水就是她的救赎
最终，却如同是没了信念，一寸寸自站立向下滑去
真的，撑不住了
“呜…”
最后猛一吸鼻子
许多时候，被压抑的久了，连哭声都会发不出来，只能小心翼翼的呜咽，落得一副狰狞的面容
手慢慢的从脸上滑落
哭泣不再掩面，雪水和着泪水自脸上淌下，渐渐地放开了嗓子
像是要流尽眼泪，哭哑喉咙一般，哀嚎着
完了，全都完了
这八年的一切，到头来都不过是个笑话
一切终归是黄粱大梦一场
逢场作戏的人，溺于拖沓的戏本之中八年之久
「你还记得，编这个故事的初衷是什么吗？」
连作者本人都忘了
只是在胡乱的演着，或哭或笑，或喜或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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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蠢至极应是如此
跳梁小丑所做，到头来总还是滑稽而可笑的
「可我要当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小丑
，而是于寂静之中的捕食者」
可为何？
那年冬日，近年关之时
宇智波的族长负重伤，加之近乎失明，这本是个动手的好时机
就算是要强行灌他一碗毒药，按照他的伤势，估计自己也能做到
药就在她的甲缝之间，性烈，剧毒，只需微量便可取人性命
下毒这件事情对从小就接受训练的她而言，没什么意外的话，取人性命就如探囊取物般
说起意外
唯一的意外，是在她盛汤的时候，那只重如千钧，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的手
唯一的意外，是这个剧本里的另一个主角
唯一的意外，是宇智波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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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残酷的世界
不是你死，既是我亡
当她递汤的那一瞬间，一切都成了定局
人这辈子有许多事情都古怪的很
拿着一瞬间的动作来决定几十年的成败，仿佛先前活的半辈子到头来都不如一瞬间的念想一样
看他喝完了一碗汤，看他夸自己手艺有多好
看着自己是怎样在一瞬间毁了组织上十几年的苦心经营
你知道吗，关于这个世界到底有多残忍？
我原本是要杀你的
可到头来，我所做的却是要取了自己的性命
「我一直在赌，赌我不会产生任何无关紧要的感情」
「我一直在赌，赌我出手的刹那决不会有任何情绪，哪怕是你的脑血溅在我的脚边，染红了这个没有颜色的世间，我也绝不会有片刻的迟疑」
「但到头来，我还是输了」
输光了过去，赔尽了未来
这种事情只能怨自己，怪不得其它
我 愿赌服输
至于代价
我赔，我全都赔
哪怕赔得倾家荡产，赔得万劫不复
也再无怨言

生我养我，在我身上废了二十几年的心血
若非千手，我的尸骨怕早已是在那乱葬岗中不得安宁
我这辈子都不会背叛，我想
所以千手啊，这次，我把我这条命赔给你，何如？
可我一个将死之人，又该赔你些什么呢，斑？
我从头到尾都在骗在瞒，从一开始就是想去你的性命
况且我有的，不过是贱命一条，赔了千手，又该偿你些什么？
我到底该偿些什么？我又能偿些什么？
不如，我把我此刻所想的告诉你吧
哪怕是生如蜉蝣，哪怕是朝生却要暮尽
也要在死之前，发出些什么声响，好让留下的人记住
好比
“我喜欢你”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我曾有过一个可怕的想法
「 我就可以弃伦理道德，族规家训于不顾
我可以背叛我忠了半辈子的信仰
我可以只作一个普通人，彻底抛弃曾为捕食者的身份」
只要你……
承认 应允 彻底接受
“忍者生死旦夕之间，不该有什么儿女情长”
“苍暮，你应该去找一个普通人，明白吗？”
的确，我不该在一个不可能上投入这么多的
我比谁都清楚
可一切已经成定局
哪怕是要悔改也没有余地了

“你知道吗，我可是拿一整个青春和你赌”
“但最后，我还是输了”
哪怕之前的情感控制的再怎么好，说到这句时，声音却是控制不住地在打颤
正常人此时是什么反应？
会哭泣吗？应该会吧
那为何我又为何不能哭个够？
我绝不会对你心怀怨怼之情，我只是恨我自己
恨我的无知且荒唐
“呵，想来我这七年，算是笑话”
“也罢，我愿赌服输”
“祝您，百岁无忧，武运昌盛，族长大人”
祝您永远活的像今日一般清明
祝你方寸永不乱
许久
拉开纸门起身向外
正是最冷的时候，年关刚过，雪还没停
之后该怎么样？
离开吧，这里不属于你
可知爱与恨有何不同？
其实差异不大的
程度一样，效果也差不多
两者都能让你记住一个人，将他的名字与模样刻在心上
切肤之痛 刻骨又铭心
但可悲的是
等再过一阵子，冰雪消融，河川解冻，便不会有人记得我
因为我不会得到爱，于这个恐怖的时代
因为我不会得到恨，于这个怯懦的自己
「他连恨都不会给你
你又在奢望些什么？」
天上还在飘着鹅毛般的大雪，正如黎明前的夜最黑暗，春季到来之前，是最冷的时候
为什么要手软呢？落得这副光景
何其可笑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
嘴唇翕动，最终还是唱了出来
真假声二道嗓，变换的游刃有余
“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听了，是让人后脊发凉，钻进头皮里的清凉与爽利
天地
大空
17 09 16

如月
「如蜉蝣者存于世 朝生而暮亡」
狱卒
是初春时节，二月初，冰雪尚未完全消融，可阳光却煦煦正温和
搓搓手，捧在嘴边哈一口气，看着白烟从指间缝隙中冒出，最终消失在春寒之中
身后是族人最为不齿的地方，关押着罪大恶极的人
不是战俘，而是叛徒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在作怪，只觉得身后老旧的建筑整体常年阴暗，不见阳光
明明在阳光下的，却总让人觉得阴冷
到底为什么？
眯眼看着天空
初阳岁，难得，太阳
当狱卒这几年，平日里不能离开监狱半步，放松的方式也只能如此
虽说日子过得是有些无聊
但总比以前上战场当活靶子好许多
有哭喊的声音自监狱中传出，生生刺耳
还有的，就是将融的积雪被压实的声音
苦笑两声，自然不能呆太久
身后老狱长的声音似是自地狱之中传来
“来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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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名字？”
只看着手里的资料，连头也不抬一下
来这里的人，按时间算，多半活不过春天，又何必浪费这个精力
“苍暮”
声音沙哑似耄耋之年的老人
我皱眉，名字和资料不符
“到底叫什么？”
“我只能叫苍暮”
到是个硬骨头，死到临头还不承认
抬头，看到的却是与声音不符的脸
那是一张极为年轻的脸

许是见惯了狱中犯人那般凶神恶煞的模样，再加之之前那极为沙哑的嗓音，这张***的的感觉颇有些惊艳
无关皮囊的美艳，再者说，这副皮囊也谈不上美艳
只是觉得干净，有种不入世俗之感
若说是相由心生
那她决不会是叛徒
“我当时执行任务的时候，风间大人曾说过，我必须舍弃原先的名姓”
颇带有一些讽刺意味，她嘴角竟噙着一丝笑意
“千手久弥，曾受任与寂，五年前执行任务，并未身陨却一去不归，最终归为叛徒，于三日前回族自首”
我自顾自的照着资料念了下去
寂是高层设立的一个组织，一手由风间督办，成员甚少修习忍术，即使修习，也隐藏的极深，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人放松警惕
比起忍者力量间的较量，许多时候更似戏子，征服观众，全靠演和装，或哄或骗
直到一曲终了
没有声响，只一刹那，夺人性命于死寂之中
其实我和寂这个组织也算是老相识了，细细算来，寂里大半成员最后的归处竟都是此处
不入戏，会暴露
而像眼前这个，就是入戏太深
反正结局不过一死而已
不过若不是资料还真没想到。。。
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这人来头还真不小
“是吧？”
等她自己招？我可没那个耐性
她沉默，头似是向下动了动，不可置否
“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见过的叛徒有许多，自己回来的却只有她一个
“哈，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背叛千手”

因为那是我忠了一生的信仰
因为我输到一败涂地
她自始都没有抬眼看过我，眼神迷离
可当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却是有戏虐的神情，剩下的，则尽数皆是解脱
直觉告诉我，她回来应是有缘由的
但管她什么狗屁缘由，反正和我没关系
看好犯人是我的事情
调查背后原因则是上级的事情
虽说果然还是好奇
轻笑两声
“千手一族叛徒久弥，自今日起入狱”
“还有什么愿望？进来可多半是回不去了”
听到回不去了，她的眼神呆滞了许久，随后又恢复了清明，似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能提个要求吗？”
将死之人的要求若不是太过分，我往往会答应
对生命最后的尊重罢了
又或许，只是怜悯而已
“讲”
“可以，叫我苍暮吗”
仿佛是从地狱而来恶魔
在声声对着上帝祈祷
沉默了许久
对戏里的人物执念这么深
到底又是为什么呢？寂
一个有些荒谬的念头在心中埋下了种子
「我要知道这个缘由，在你死之前」
随后任由这个念头在心里生根，发芽，疯狂的滋长
“好”
“谢谢”
这次的笑意之中不带有苦涩，不带有讽刺于鄙夷
只是笑容
却是昙花一现般
她转身，走向牢房
囚衣是白色的，显得她单薄的很
倒是有种病态的美丽于其中
正如源氏物语所道
“如月华般的人儿啊”
却是入狱
这到底算是上天对这地狱的怜悯？
还是本就该上演于地狱中的惨剧一场？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监狱还是那个阴暗的监狱
至少那样，可以让美好的东西保存的久些，再久些
与那个执意要让人唤她苍暮的女人无关
我想留下的，也许只是那昙花一现的笑容
心中欲念已长成参天的大树
却不自知
17 10 20

弥生
苍暮
在父母战死的那个秋天
族中一个叫风间长老在街边
找到了快被饿死我
“久弥，可愿入寂？”
“如果能吃饱饭的话，自然是愿意的”
“若入寂，自然不会亏待你，不过你只能乖乖的做一只傀儡”
“绝不可以意气用事，明白了？”
“我知道了”
那之后的第九个年头，是我迄今为止最后一次见到风间
这个人古怪的很，从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有着一头白发，根本猜不出他的年纪
但那次我却看得出来他老了，不知为何
“你是最后一具傀儡，绝不可。。。”
最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摆了摆手，清退了左右
随后，他用那只手按着睛明穴，反复揉搓
平日里噙着笑的嘴角也向下垂着
当他感到苦恼时，往往就是这样的举动
我不解他为什么会这样
只觉得他此时，好像要哭了
“做完这次任务，你就自由了”
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也可能只是他在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