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白发苍苍的仙医不久便急匆匆进了门,坐在塌边,在露出帐子的白皙手腕上搭了许久,才缓缓站起,蹙眉,摇头。
花千骨见他还有心情买这关子,反倒安心些,也不去问,只闲闲给侍候在一旁的竹染使了个眼色要他退下。
竹染似笑非笑的欠了欠身便往外走,迈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神尊觉得那墨冰仙怎样?”
花千骨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对方一副了然的神色,“那属下告退。”
及至老仙医咳了两声,花千骨才想起来那个白衣男人,细想却也顾不得了。
“先生觉得如何?”
老医生终于听得问话,捻了捻花白的胡子,“嗯,上仙本来便有旧疾,这几日心绪不佳,气郁于胸,加之从无妄殿到这,路途遥远,劳累过度,寒气入体,身子虚耗过度,这些倒在其次,细心调理到与性命无碍,只是这入骨寒酒性过烈,他身子又虚,酒气入脑,伤了神思,神尊还恕老朽无能,不知恢复之法。”
花千骨听了一愣,急忙问到,“什么叫伤了神思?师……白子画他?”
“到也不是醒不来,应无甚大碍,只是具体症候因人而异,要等他醒来才能知晓了。”
花千骨点点头,送走了老者,掀开帐子,是白子画安静的脸。
她看着他唇边未拭净的暗红血迹,有丝愧疚凝结成团。
她不应这般的,不管怎样,也不该把他弄成这样。
可那又怎样?他早就不要她了,为何自己还自以为是的在意?
不甘无可抑制的从愧疚的薄膜里破出,花千骨的身体颤抖着靠近,心脏以一种疯狂的轨迹运动,她怕,她觉得**,觉得可悲,可停不下来。
填满她身体的麻木暂时消失,一种混杂了太多世间污浊的原始欲望占据了她的思想。
她太累了,任何一点的清醒思考都让花千骨痛苦,好像只有在欲望的混沌里,她才能活下去。
手落在白子画的衣襟上,仍是不敢去碰他的脸,却慢慢把唇覆在了他唇上。
意料之外的,没有那人身上一贯的清香,反有股血液的甜味儿。
好像做爱时被打了一拳,她竟有些清醒。
花千骨楞楞起身,床旁红烛上有豆大的光。
他脸上泛着酡红,也许因为醉酒,也许因为高烧。
许是怕他难以安睡,屋中只点了一根蜡烛,屋子的四周都是黑的,有种宿醉后的荒唐氛围。
光小的可怜,大团大团的黑暗似乎在锉动蚕食着边缘的光丝。
满世界能看的清的,只有白子画泛红的脸。
有种诡异的暧昧压在她身上,他的唇他的眼,就是极小的光明,蜡又短了一截。
可怜可笑可悲可叹。
忽然觉得恶心。
像是已钻了蛆虫的腐肉发出的恶臭,让她无法忍受。
抬手点了几只灯,起身要走,手臂却感到一阵微弱的阻力。
低头看见他手虚虚扯着她的袖子,一愣就想抽开,对方的身子却又凑近了些。
“冷……”
白子画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本能的寻求温暖,顺着那只没来得及抽走的袖角抱住她的一只胳膊。
顺势去探白子画的额头,烫的吓人,他环着她的手又冷的像没了气息。
他竟已虚弱成了这样。
心脏在抽痛,曾经风光霁月,俯瞰众生的仙人,因她成了如此模样。
可还有些庆幸,他已是这样,还要代她饮酒,是不是,也有点喜欢她呢?或者一点点在乎?总也是没到厌恶至极吧。
花千骨又坐了回去,缓缓的,缓缓的,握住了那点可笑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