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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情牵墨白】愿得安乐 作者:小儿郭伯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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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白浅自然是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众人以为她是照料长安辛苦,长衫更是无比愧悔,发誓再也不偷偷为长安开小灶了。仙童进来禀报,说是湘君来求见折颜。
这可是位稀客,请了湘君进来,他原是去十里桃林寻折颜的,听说折颜来了昆仑虚,他便来拜见了。
“折颜上神,我家君上托我带句话给您,”湘夫人不在身边,湘君也不见了蠢萌的气质,看着很有几分衣冠楚楚谦谦君子的样子,他像是在普通地拉家常似的,并不在意说出的话会有多大的震动:“他等了三十万年的人暂且回来了,您等的人,您可愿意让他回来?”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
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
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
陈竽瑟兮浩倡;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九歌·东皇太一》)
在钟鼓齐鸣、竽瑟交奏的乐音中,身着芳洁华服的女巫,先浴过兰汤,沐香芷,衣五彩,在云梦泽碧波千里的水面上翩翩起舞。云梦泽岸边的平民亦载歌载舞,这既是悦神的仪式,也是悦人的仪式,年轻的男女互相歌舞,平日里羞得说出口的爱慕与心动,便全化作这歌舞中,也是说不尽的暧昧与情长。而他们尊奉的神,在端坐在云梦泽缭绕的仙雾中,愉悦满足地接受来自子民的祝福与感激。
这边是东皇太一君的大祭了,湘楚的神世世代代庇佑这片土地,湘楚的人也世世代代献上真挚的祝愿和感恩,神民一体,与别处大有不同,是湘楚一道独有的风景。
然而远道而来的折颜白真与白浅现在并没有能欣赏这神民同乐之喜的心情,三人满腹心事,白浅的心思最简单,东皇太一的归来对她而言是个巨大的打击,她以为上古尊神历劫无一能顺利渡劫,因此她才轻信了皓德的话,最终却误了师父,可如今东皇太一历劫而归,既有一,便能有二三四五百千万,她的罪过简直是万死莫赎,可湘君却告诉她,东皇太一君有救她师父的法子,她既欢喜又惶恐,这已不是她的第一次希望,但每次希望之后得来的却是更深的绝望,可即使只存着万一的希望,即使最后又是一场空,她也不能不尽自己全部的力,因为结果就算再糟糕,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折颜的心思却更加复杂,三十万前东皇太一君的真相所知者已寥寥无几,他自己心中也一再告诫自己,凡事顺其自然不可强求,但东皇太一主动挑起墨渊的事,不知意欲何为。
白真叼着艾草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欠了墨渊上神的债,他最在意的人一个两个简直听到墨渊的名字就慌了心神,自己也是个劳苦命,放心不下这两人,只能一路跟着来。
礼毕,湘夫人领着三人进了云梦泽的仙境,东皇太一君已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倘若不是眼前的男子端坐于主位之上,还真难看出他便是当年跟随父神创世,战功赫赫的东皇太一君的,眼前的男子身着一身青衣长袍,用香草织的绳子绑了发髻,面容苍白,身材瘦削,眼神也无太多神采,既不如他左边东君的威严,也不比他右边云中君的飘逸,倒有七分像个病弱的落魄书生。


IP属地:四川48楼2018-05-20 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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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见三人落了座,虽早已在东君与他讲述的故事里知晓了一二,但他认得的,不过也只有一个折颜罢了,但即使是折颜,也不是当年的折颜了:“小凤凰,你也胖了许多了。”
    折颜也不知如何回答他,东皇太一受难之时,他还真是一只清俊的小凤凰,这声小凤凰,太一君确实叫的起,彼此知根知底,他也不弯弯绕绕了,直接问道:“恕我无礼,太一君可是有救回墨渊的法子?”
    “墨渊的元神既已四散,我找你来,自然有我的法子聚齐这些元神。”东皇太一说得十分轻巧。
    “可墨渊上神的元神已经全毁了。”白真眉头一皱,忍不住插道。
    “这事东君已经明明白白和我说了,”东皇太一不以为意,“有些人以己度人,以为辟灵丹能毁些小神散仙的元神,也能毁了墨渊的去,可墨渊是父神母神嫡亲的血脉,他的元神集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灵气,万物之灵长,纵使辟灵丹再神通广大,也不能轻易毁了去,只是虽不能毁,却也着实害了墨渊,元神虽尚存,却失了神识,因此你们发觉不了。”
    折颜喟然长叹:“四散的元神若失了神识,同湮灭又何分别,元神无法察觉,又如何能聚到一起。”
    “我若是没有办法,又何必让小后生找你过来,”东皇太一像是看不成器的晚辈一般看着折颜,“你只需将墨渊一丝元神交与我,我便可还你个完完整整的墨渊。”
    “什么,什么元神。”白浅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我便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太一君好声好气同白浅解释,“我需用墨渊的一丝元神当引子,才能引出了他的元神来,当年我亲眼见得父神在昆仑虚四周立下仙障,这仙障可保墨渊三天元神不散,虽九成九被害了去,折颜,你总归会留下一丝元神吧。”
    他话说完,白浅已是面如死灰。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白浅喃喃,她现在竟已感觉不到心痛,只余果真如此的空寂。
    “折颜,真的连一丝元神都不在了么?”太一君并不惊讶,他看着折颜,若有所思。
    折颜犹豫片刻,道:“是我失察,墨渊的全部元神都被皓德老儿诓了去。”
    东君点点头,附和道:“这也不能说是折颜上神的错,当时情况紧急,折颜上神也是关心则乱,只能怪皓德心思险恶。”
    太一君笑着摇摇头:“折颜,我知道你并不相信我,不如你们且留下几日,你再好好想想,到时是将元神给我,还是离开,你再告诉我吧。”
    太一君既已送客,湘夫人将他们三人领到卧房休息,白浅思来想去,那东皇太一言之凿凿,折颜眼神闪烁,怎么看都十分可疑,也不顾现在已是月上柳梢,直去了折颜房里,此时折颜正和白真在对饮,见白浅不问自闯,也在意料之中,添了杯酒给她,三人便一齐围炉坐下。
    “折颜,那东皇太一今日所言,到底是怎么回事,师父的元神不是被皓德老匹夫全炼化作元丹了么?莫非你还藏了一丝一毫?”白浅哪里还有心思喝什么酒。
    折颜并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问了她一句:“小五,你可听说过凤凰胆?”
    白浅摇头,她确实听说过,但并不记得凤凰胆究竟是什么,即使当年墨渊教过,她也早一并还到昆仑虚的酒窖里了。
    “凤凰胆不就是雮尘珠么,相传是黄帝仙化之时所留,有说得之与地下千丈之处,是地母变化而成的万年古玉,也有说是有说是凤凰灵气所结,传说凡人可以通过这件神器,修炼成仙,有脱胎换骨之效,”白真不明所以,“这与墨渊元神有何关系,此物虽然珍贵但始终也就是件神器,你若要,我北荒的洞里有一盒。”
    折颜举起酒杯,一饮而下:“世人皆以为雮尘珠就是凤凰胆,却不知雮尘珠要放在凤凰胆里,才是真正的凤凰胆,父神又为他取了另外一个名字,叫做锁魂珠。”
    “锁魂珠?锁魂!”白浅明白了什么。
    “没错,这名字取的十分朴实,这珠子就是用来锁住元神的,元神置于雮尘珠内,雮尘珠置于凤凰胆内,即使是有通天本事的大罗神仙,也不能觉察出分毫,更莫提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当年墨渊年幼时,父神母神取了墨渊的一丝元神锁于雮尘珠内,待父神身归混沌之际,将雮尘珠交给我,求我将其安置于我的凤凰胆中,以备墨渊不测,”折颜回忆起当时情景,不觉潸然泪下,“其实他何需求我,父神母神于我恩同再造,墨渊于我又有兄弟之义,我对父神发誓,人在珠在,珠毁人亡。”
    白真将手覆在他颤抖的手上,覆上了,握紧了,折颜的心苦,只有他能懂,有些话,也只有他能提醒折颜:“事情都到了现在这一步,你还在害怕什么呢?”
    折颜有些惶然:“可这是最后也是唯一的希望了,我不能,不能······”
    “你能与不能,墨渊都不能回来了,待你身归混沌,锁魂珠的一丝元神也只是一道孤魂,无论是走是留,你总要做出决定,你若要在这里赖上上万年,我也只陪着你便是了,可你扪心自问,你可安心?”
    又是一片静默,折颜饮了一大口酒,起身往外走。
    白浅叫住了他:“你去哪里?”
    “我有些话要去问太一君。”折颜已下了决心。
    “我同你一起去。”
    “不可,”折颜摇头劝她,“东皇太一跟随父神征战四方多年,我也摸不准他的底细,你和真真留在这儿,我单独去见他。”
    白浅比他更坚决:“我们都已经在那位太一君的眼皮底下了,见与不见他又有何分别,他是东皇太一还是西皇太一与我而言都没有分别,我只知道,他也许能救回我师父,折颜,我知道你瞒了我许多,但这一次,我不愿再被蒙在鼓里了。”


    IP属地:四川49楼2018-05-20 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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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皇太一早已虚席待折颜许久了,只是他等到的不只是折颜,还跟了只小狐狸,不过这也没什么要紧的。
      同东皇太一见过礼,折颜开门见山:“若是我还留着墨渊的一丝元神,太一君您有什么法子能救墨渊回来?”
      东皇太一并不卖关子:“以那一丝元神做引子,化了我的神力给墨渊四散的元神,便可聚齐他的元神了。”
      东皇太一不过轻轻巧巧一句话,折颜和白浅都变了神色,白浅都怀疑自己的狐狸耳朵是不是听错了:“神力若是化了,你不就魂飞魄散了么?”
      “是啊,”太一君赞同地点点头,“若是轻易便可救回他,上古尊神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可是······”白浅一时语塞,那句你为何愿意舍了自己救我师父实在不知怎么问出口。
      “可是我为何要舍了我自己的命去换你师父是是么?”东皇太一活了几十万年,什么人没有见过,什么事没有经历过,白浅在他面前就像一张白纸一样好懂,“三十万年前,我与山鬼相恋,失了魂魄,迷了心窍,差点给湘楚带来灭顶之灾,父神母神以身代我受过,也因此损了父神母神的修为根基,我悔之晚矣,跪在父神身前,只求一死赎罪,父神却阻止了我。”
      “太一,事已至此,一死了之比什么都容易,可一点用都没有。”父神并不怪罪太一,神皆有劫,只是因为眼前的人是东皇太一,他的情劫连累了众生,非他本意。
      “可我确实对您犯下大错,无可饶恕,”太一茫然,“我不知除了一死,还能怎样赎我的罪过?”
      “你若真的要向我赎罪,我心头有件大事,你可以帮我,但是我必须告诉你,要做这件事,比死要艰难得多,你可愿意?”
      太一复拜道:“您但说无妨,只要太一能做到,万死不辞。”
      “父神早已算到墨渊会逢一大劫,可他自己天命已定注定身归混沌,可他放心不下他的孩子,我与他约定,我囚禁自己沉睡在湘水底,墨渊遭劫便是解我禁制的机缘,我将神力还给父神的孩子,便可干干净净了无牵挂地历我自己的劫去,待我回来,便再不欠谁的了。”东皇太一等这一天等了三十万年,正如父神所言,比一死了之艰难得多。
      “我还是不相信,”东皇太一的话信息量十分大,折颜却还不挺糊涂,“以墨渊的一丝元神作引子说的十分容易,可怎么引呢?”
      东皇太一轻叹一声:“你这小凤凰,真是越长越不可爱了,小时候你可没这么多心眼。”他掌心朝上,掌中化出一团青焰,凑到折颜身前给他看,“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他么?”
      “这是,”折颜小心翼翼凑上去看,他不可置信地轻触那团青焰,“这是父神的元神!”
      “不错,”太一一脸你真识货的赞许点点头,“准确来说,这是父神用他的神力强留下的元神,一直随我禁锢在湘水底,才能留存至今,现在我已带着他出来,他也留存不了多长时间了,你若再多考虑几天,或许我和他就要带着墨渊一起去寻父神了。用墨渊的一丝元神神力不够引不来其他元神,但若加持父神的元神,就能做到了。
      “可你这三十万年不是去历劫了么?”白浅十分疑惑。
      “谁说我去历劫了?”东皇太一一脸的莫名其妙。
      “是父神告知天下,说你历劫去了”折颜解释道,他就算不相信任何人,他也不可能怀疑父神对墨渊的父子情,“可父神从来都没提起过。”
      “因为不能说,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父神和我,父神已然身归混沌,我也是墨渊历劫后才现世,即使是父神,也不能代了墨渊受劫,初时的灰飞烟灭,再有皓德的陷害,这才是墨渊完完整整的劫。”
      “原来父神最后形神俱衰并不只是为夜华造仙胎的缘故。”回忆起父神最后的时光,折颜似有所悟,“想来墨渊一直十分愧疚,父神弥留之际告诉他,用半身神力造了仙胎,他身为人子却没能在父神活着的时候分担一二。”
      “夜华就是那个孩子?”东皇太一也是唏嘘不已,“活过来也算不负父神了,若是墨渊回来,有些事你们也不必告诉他,这也是父神的心愿,做父母的愿意为孩子付出一切,却并不希望这些成为孩子的负担。”
      “若是元神聚了,便只需等待万年,集天地灵气为墨渊化仙身了。”折颜也不敢相信,以为永不能成的心愿真的要成了。
      东皇太一像是在看傻子一样看折颜:“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墨渊的仙身是怎么来的?是父神母神父精母血所化,你又何须舍近求远找什么天地灵气?”
      “父神母神身归混沌多少年了,去哪里寻父神母神的父精母血?”折颜也急了。
      “这个地方父神不可能不告诉你的。”太一存心要逗逗这只小凤凰,并不直接告诉他。
      “我知道在哪里了。”白浅却明白了,她说了这话,折颜也想起来了。


      IP属地:四川50楼2018-05-20 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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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皇太一、东君、折颜、白浅和白真一行五人向昆仑虚去,据东皇太一所言,父神母神的精血十之八九珍藏于御天福洞中。
        一路上白真也了解了前因后果,感叹道:“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为了儿子,父神竟也如此任性。”
        “你对父神存在什么误解?”东皇太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和自己亲妹妹相恋成婚生子,为了未出世就死去的孩子逆天改命的父神,你觉得他会是个循规蹈矩的神吗?”
        一行人腾云来到昆仑虚山脚下,东皇太一已多年不曾涉足,三十万年了,父神归去,墨渊历劫,只有这昆仑虚无论庄严荒凉,始终都立在这儿,等着他的主人归来。东皇太一拾阶而上,细细看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与他记忆中的样子已经很不相同了。
        众人将行至山顶时,却听得一阵嘈杂声传来,这声音在庄严肃静的昆仑虚里十分刺耳,东君不禁皱了皱眉头:“何人胆敢在昆仑虚喧哗!”
        还能有谁呢?长衫抱着仙鹤的吃食在后面追仙鹤,而被拔了尾羽的仙鹤追着长安愤怒地鸣叫,长安迈着小短腿狂奔大呼救命,简直热闹极了。
        与十分生气的东君不同,东皇太一饶有兴致地看着长安夺命狂奔,看得哈哈大笑,他挥手散了仙鹤,蹲下身去,仔细端详累得气喘吁吁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长安,戳了戳他圆滚滚的小脸,“和他父亲有八分像。”
        白浅简直想捂脸了,很没有底气地为师父解释:“这孩子的性子其实并不像师父。”
        东皇太一笑得更开心了:“你对墨渊又有什么误解,墨渊第一次来湘楚时比他还小一些,穿着开裆裤在泥塘里挖莲藕,把自己搓成了泥丸子,母神在他身上洗出了一盆子泥浆,那时还是多活泼可爱的孩子,后来却越长越正经”说着他又揉了揉长安的小脸蛋,长安鼓起腮帮子表达抗议,“小孩子就是要这样才可爱呀。”
        他这话的信息量十分大,不消说白真、白浅、长衫,就连东君都被他描述的场景惊得外焦里嫩,太一君自己却沉浸在回忆中,丝毫不觉:“父神和母神一直想为墨渊添几个弟弟,这天下的担子太重,若是有墨渊有兄弟能互相分担一二,父神母神也宽心许多,或许墨渊也不会长成后来的样子了,可惜·····”他看向白浅,“等墨渊回来了,你们倒是可以为这孩子添几个弟弟妹妹,好好的孩子,别又长成一个小墨渊。”
        太一君一句话教白浅羞红了脸,她手足无措地分辨道:“师父和我,我们不是······”
        太一君笑了笑,不再说了。
        到了御天福洞外,折颜从他的凤凰胆里强取出雮尘珠,这珠子已安置于他的凤凰胆里几十万年,几乎已融为一体,即使太一催用父神之力护住了他的心脉,取出时也免不了钻心剜骨的痛楚,太一接过这颗雮尘珠,小小一颗珠子,在他们看来,远重于千钧。
        接下来全都是东皇太一的事了:“我会用仙障隔绝了洞内洞外,你们也无需守在这里,待仙障散去,墨渊就回来了。”
        白浅向着东皇太一缓缓跪下:“您的大恩大德,白浅结草衔环,无以为报。”墨渊归来之时,便是东皇太一元神尽散之时,元神既散,他的仙障自也消失了。
        东皇太一扶起她:“我并不是个会舍己救人的好神仙,这是我自己的罪,合该我自己去赎,这也是我自己的罚,合该我自己去受,我这样说,你明白了没有?”
        白浅懵懂地看着他,她能明白他的意思,却又觉得没这么简单。
        东皇太一摇摇头:“你现在还不明白,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太一君,”东君忍不住叫住了他,“三十万年我都已经等了,便再多等些时日,我也无怨无悔。”
        东皇太一一直有意躲着他,他纵能还了父神母神的大恩,可他欠东君的又该怎么还?还不起。他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终于落下了,急匆匆进了洞布下仙障,只留给东君三个字:“对不起。”
        折颜伤了凤凰胆,白真须去照料他,虽说东皇太一已说了无需守在洞外,但若不是那一层仙障隔着,白浅恨不得钻到洞里去才好,又怎么可能安心在自己房里等着呢。她靠在洞旁石壁上,席地而坐,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儿想起了七万年前她还是司音的时候,在师父身边无忧无虑的时光,一会儿又想起师父祭钟吐血历劫魂飞魄散的骇人场景,且喜且悲,脑中又不自觉浮现出太一君那句为长安再多添几个弟弟妹妹,她惊慌地摇头,想把这个心思甩出去,师父待她是师徒情深,师父祭钟历劫都是受她连累,师父不厌弃她已是对她十分宽容了,她不敢也不能有别的多余的心思。那其他的女子呢?这世间有能配得上师父的女子吗?不存在的,白浅将整个四海八荒的女神仙前前后后搜罗一遍,觉得一个个连自己都比不上,又如何能配得上师父。
        正在白浅胡思乱想的时候,御天福洞的仙障散去了,白浅等了多少年盼了多少年,这一刻终于到来之时,她又惊又喜却又害怕,她怕什么也没有又是一场空,一次次希望换来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白浅抱着膝盖呆呆往洞里望着,从白天望到黑夜,又从黑夜望到天亮,终于还是忍不住,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进去,待她看清石塌上躺着的人时,一路跑过去,扑在他身上,眼泪断了线往下落:“师父,终于,你终于回来了。”


        IP属地:四川51楼2018-05-20 1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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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浅伏在师父身上,却又小心翼翼唯恐压伤了他,她的耳朵紧贴在墨渊的胸口,一声声沉实有力的心跳声告诉她,她的师父是真的回来了,这心跳声比什么美好的仙乐都还要动听得多。被师父的气息包裹着,她笑得十分十分开心,眼泪也十分十分止不住往下落,她为太一君一句话搅了心神,待到师父真正回到她身边时她才发现什么叫做庸人自扰,什么叫做鳃鳃过虑,什么臆想什么未来,一丁点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师父回到了她身边,她的天、她的神、她的一切都回来了。
          她失去过他一次,舍了七万年心头血等他回来,却没想到又失去他第二次,这一次她本不该再执着些什么,她有了自己的爱人和孩子,不应该再是那个只看得见师父的小十七,可她怎么如何能做到冷眼旁观?九万年的朝夕相处,师父对她两万年的呵护宠爱,她对师父七万年的生死相随,她的骨血里早就刻满了师父的印记,便是她的狐狸身有一日灰飞烟灭,也抽不了,分不开。
          她等了一次,又等了第二次,无论如何再也承受不起失去他第三次,她自私地想搂着她的师父一辈子牢牢不放,无论是生是死,是缘是劫,她不愿再被师父抛下,独自一人无望地等,她不怕死,她害怕那样绝望地活着。
          墨渊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有些茫然,却第一眼就看到伏在他身上哭得伤心的十七,他有些乏力,却还是勉强坐了起来,他为何还活着,为何会在这里醒来,十七又为何出现在这里,他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但在伤心的小徒弟面前,这些疑问都不重要了,他一只手小心抱着十七,,另一只手轻抚她的脸颊,擦去她的眼泪,这眼泪太烫,他的胸膛都快被灼伤了,他想说,十七莫哭,却被十七使着两只狐狸爪子捂住了口,十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也是断断续续:“不要说话,师父,求求你不要说话,这便是一场梦,也让十七做得更长久些,不要让十七醒过来。”
          墨渊把十七按在自己胸口,轻抚她的青丝,闻着她发丝熟悉的淡淡的桃花香,他也有了如置梦境的错觉,这个梦里,没有夜华,没有婚约,没有未婚夫,有的,只有一个为了不让着紧的人失望,在无边的孤寂中修补了七万年元神,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傻师父,和一个听懂了他那句“等我”,守着他的人和心七万年终于云开月明的笨徒弟,若这也是个梦,他也不想醒来。
          折颜着实不想打扰这对不容易的师徒诉衷情,可有些事情他也必须要告诉墨渊,臂如他现在抱着的这个半点不安分,时时都想挣了他的怀抱下地撒欢的圆滚滚的娃娃。他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显示存在感。
          白浅没有理他,她现在满眼满心能见到的听到的想到的都只有她师父,墨渊也不很想理会他,他也想困在这个梦里,不想走出去。但梦终究只是梦,墨渊看到了折颜怀里抱着的娃娃,很是机灵可爱,也······很是像夜华,他抱着十七的力道不禁又紧了紧,他在应劫之际,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上古尊神至今没有能渡劫回来的,未必是不能,而是不需了,他七万年里只为守着一个诺言,只为心里一个执念,为了一个人,再无望,再漫长,他也坚持了下来,一点点修补了自己破碎的元神,可是真的太漫长了,漫长到醒来已是物是人非,他所有的坚持与执着都成了镜中月水中花,他不畏惧死亡,也不在意孤独地活下去,但再一次重来,他也再没有什么牵挂,没有什么执着了。有过痛苦,方知众生痛苦,有过执着,才能放下执着,有过牵挂,方能了无牵挂,他早该放下了。
          墨渊定了心神,他轻轻擦去十七的眼泪,轻声问她:“十七,你和夜华可好?”
          他这轻轻一问于白浅而言却似一道晴天霹雳。白浅从不知道从大喜到大悲之间只隔着这么短的时间,对了,这可才是对的,我受了他两万年宠爱呵护,喂了他七万年心头血,为他逆天生下仙胎,流了数不尽的泪,吃了数不清的苦,他是我的师父,是我的天,是我的神,是我的一切,可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他十七个弟子中的一个,若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最顽劣,最给他带来灾祸的一个,在他心里,或许自己还比不上他那个只有他自己认的,只堪堪见过几次面的弟弟。可我又在奢求什么呢,师父他已经回来了,他好端端的坐在这儿,这就够了。
          白浅深吸了一口气,就让她最后再任性一点点时间,她的脸紧紧贴在师父的胸膛上,听着师父的心跳声,一下,两下,三下,墨渊并不催促她,他自己也贪心最后一次的放纵。
          可该来的始终要来,白浅用衣袖胡乱擦了自己的眼泪,起身向墨渊跪下,耗了全身的心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我们很好,请师傅莫要担心,我有些累,师父既已安好,徒儿便告退了。”不等墨渊再说些什么,她像是狐狸尾巴着了火逃出了洞外,她知道自己不该撒一个马上就能被戳破的谎言去欺瞒师父,可她真的,一刻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她怕再多看师父一眼,就会生出无数的妄想,无数扰了师父困了自己的妄想。她深深往福洞里看了一眼,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IP属地:四川52楼2018-05-20 1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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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渊也在笑自己傻,亲口戳破了最后一丝幻想,梦醒了,见到的只有那个对他守礼尽孝的太子妃白浅上神,他十分无奈,也只有无奈。
            折颜看得虽十分伤情,却也很想把这师徒二人的脑袋瓜子打开来看一看,里面塞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长安趁他思索的功夫从他怀里跳落在地上,他达达地跑到墨渊身前,抬起头,一脸好奇地看着他,奶声奶气地问:“你就是我娘、长衫还有令羽的师父吗?”
            长安的眼神清澈,说话举止也很随意,并不讲究什么礼节,很难相信这样的孩子是在天宫里长大的,想必他的父母也一定非常宠爱他,墨渊微笑着看他;“我确实是。”
            “可是不像啊,”长安一脸困惑地挠挠头,“我娘的师父是战神墨渊,可你看上去就像个小白脸。”
            墨渊这次是真的笑了,这孩子不能不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十七的时候,或许在旁人看来,这是不知礼节的顽劣,可他就是珍惜这份难得的天然和质朴,他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额发,当他的手触碰到这孩子身体的一刹那,即使面对尸山血海也面不改色的战神墨渊也震惊到不敢相信自己的神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折颜:“折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折颜从未觉得如此心累,他示意长安自己出去玩耍,去探墨渊的脉象,大体还平顺,但元神还似有些不稳,以后多加休养当无大碍,他双手压在墨渊肩上,拍了拍,对他说:“你先去洗个澡,安安稳稳睡一觉,等你醒来了,我有一个很长的故事要同你说。”
            事关他的小十七,墨渊又如何能去安稳睡一觉呢,即使折颜不告诉他,他自己也能查到,但折颜按住了他,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面容也是掩饰不住的苍白,他都不用多想,也知道他的义兄为了他的归来是如何费尽心血肝脑涂地,折颜的声音都有几分沙哑:“我向你保证,你的小徒弟现在没有一丝一毫的危险,我也要好好想想要怎么同你说,你听我这个做哥哥的一次,可好。”
            墨渊覆上了折颜的手背,他有许多感激想对折颜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道一句:“多谢。”
            折颜笑道:“你我之间还需说这个谢字吗?”
            墨渊沉沉一觉醒来,精神自觉已经恢复许多,折颜果然信守诺言,已在书房等着他了。从墨渊祭钟之后细细说起,白浅为他失了心神起杀念抗君命偷仙身,七万年心头血养护,而后白浅被擎苍封印记忆容貌,化作凡女素素流落俊疾山,与夜华相识相恋,私定终生,被天宫带走,饱受摧残陷害,生下孩子后被夜华剜去双眼,心如死灰跳了诛仙台,再一杯忘情酒忘了前尘冤孽,却又和夜华纠缠不清。
            墨渊知道十七和夜华有些宿世的纠缠,但他以前并不清楚,在这场纠缠中,他倾心宠爱倍加呵护的小十七会历经如斯劫难,是有多痛苦,才能让一个母亲,舍下刚刚出生的孩儿,跳了诛仙台,是有多绝望,才能让他爱憎分明的小徒弟忍了剜眼之痛,喝下一杯忘情酒,从此前尘往事再无相欠。
            然而他小徒弟的不幸似乎并没有远去,为了救她灰飞烟没应劫而去的师父,她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生下仙胎,而承载了她所有希望的仙胎,却因为阴谋算计,一出生就是个死胎,她来不及为这孩子多伤心,也来不及调理自己未恢复的身心,又是为了她的师父,她和天宫和夜华彻底决裂,彻底斩断了纠缠三十多的因缘。
            这些年来关于白浅的,关于墨渊归来的,除了太一君嘱咐他不要说的,折颜知道的都事无巨细,一件件一桩桩详尽说了出来,折颜装作看不见墨渊眼里的泪,看不见墨渊颤抖的手,他知道都说了,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这条路到底通向何方,只有墨渊和小五这两个人自己走了。
            以及还有赖方的,折颜离开前想起太一君让他转告墨渊的话:“太一君让我转告你,你莫要为你的徒儿赖方伤情,赖方并没有死,太一君在湘水底的禁锢一除,神力外泄,四方河伯受他的神力纷纷化了上神,却都只有上神的形,而无上神的神,赖方倒是因你得了历劫的机缘,现在正不知在何处历劫,度过了便是真正的上神了,这也是他自己的缘法。”
            墨渊在书房里静坐了三天三夜,没人敢去打扰他,他出了书房门的那天阳光很好,在他门前不远的的草地上,长安正在一个人踢藤球玩,他踢得十分认真,额头上亮晶晶的全是汗珠,阳光下护眼的白绫若隐若现,许是这一阵的阳光太过刺眼,他忍不住眯了眼睛,不慎摔倒在地上,长安似乎已经习惯了,他满不在乎爬起来,拍拍裤腿,继续踢他的藤球。
            墨渊就站在旁边一直默默看着他,看着他踢球,看着他摔倒,看着他爬起来,这是他的孩子,这是他和十七的孩子,他不只错过了他的出生和成长,也无力于他的磨难和辛苦,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孩子,一如他现在不知道怎样面对他的十七。
            长安却发现了他,长安放下球,达达达跑到他身边,他想起娘、长衫、令羽都十分尊敬眼前的小白脸战神,那自己也合该给他行礼,可是有个问题他不知道,令羽和长衫也回答不了:“你既是我娘的师父,那我该如何称呼你呀?”
            墨渊蹲下身和他平视,他思索片刻,说道:“你叫我墨渊吧。”
            “咦?”长安困惑得挠挠头,“这样可以吗?我娘称你师父,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这有何不可,”墨渊轻触他眼前的白绫,“你母亲归你母亲,你是你。”
            这样说也有道理,娘叫长衫和令羽师兄,我还不是叫他们的名字?长安信服地点点头,他对眼前的男子有着一种来自于本能地信赖。
            墨渊除去长安眼前的白绫,长安恐惧地捂住了眼睛,以前没有白绫的时候,阳光刺得他的眼睛好疼,墨渊轻轻地抱住他,在他耳边说:“别怕,相信我。”
            长安鼓起勇气睁开了眼睛,却还是熟悉的刺痛感,墨渊从手中化出母神当年补天余下的一颗五色石,和着五色石上母神万年的修为一道,注入长安的眼内,长安只感觉眼里一阵冰凉舒爽,然后任他睁大眼睛盯着太阳看,也没有半分不适。他有些不习惯,睁大眼睛左瞧瞧右看看,再也不觉得眼睛有哪里不舒服了。
            长安开心极了,他想抱着墨渊同他说一声谢谢,却又觉得这样不够隆重,思来想去,想到了娘带他下山去看的戏,他也学着戏里的后生,装模作样给墨渊做了一个辑:“您的大恩大德,长安没齿难忘。”
            他学得惟妙惟肖,自己都觉得自己十分天才,墨渊却忍不住一手将他抱了起来,额头抵着长安的额头,另一只手牢牢攥着白绫,他说:“对不起”他想说我对不起,更对不起你的母亲,这条白绫是他的悔,是他的痛,他自认俯仰无愧于天地,到头来,却负了他最爱的人。
            长安不知墨渊为何如此伤心,他安安静静趴在他怀里,看着他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浸湿了白绫,长安轻轻摸摸他的头,安慰他说:“别哭了,别哭了,没事的。”


            IP属地:四川53楼2018-05-20 1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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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浅也想起来了,她那时全是与夜华的小女儿心思,并不知道也并不在意师父为何问她,她神色有些苍白了:“徒儿自然是愿意长长久久留在昆仑虚,一辈子侍奉师父的。”她有意逃避了师父的后半句,她记得那时师父说,她到底是女儿家,到了该嫁人的时候,怕是爹娘也不会同意,既已想好了她要嫁人,现在又为何与她说这些,让她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拼命在心里乱窜。
              墨渊只是深深看着她的眼睛,不让她再逃避:“十七,你可愿意嫁给我?”
              白浅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什么也不说,墨渊心一沉,他的语气温和平淡,就像他这个人,不愿意给她一点逼迫和压力:“十七,你若是想不明白,神仙的日子很长,我有几十万年的时间等你想明白,若是你不愿意——若是你不愿意,就当这是个梦吧,”墨渊想轻抚她的头发,他七万年前一直这样安慰他的小十七的,白浅却躲过了他的手,墨渊闭了闭眼,伸出去的手空悬着,又慢慢放下,“无论怎样,我永远是你的师父,你也永远是昆仑虚的十七弟子,这不会变。”
              直到墨渊即将踏出洞口,白浅终于开口了,她问:“折颜什么都告诉你了,是么?”
              墨渊的声音依旧温和平淡:“都已经过去了,我问你并不是为了这些事,你也不必为了已经过去的事回答我。”
              狐帝狐后已经在洞外等墨渊许久了,折颜在白真身边偷偷向他使眼色,他坦坦荡荡,并不在意。
              狐帝早在白浅出生前就认识墨渊了,他知道墨渊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除了年龄比小五长一些,其他没有什么让他不满意的,况且时间对神仙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也知道,墨渊祭钟也是为了天下苍生,他若是旁人,也甘愿写上一大篇文章称颂他的美德,可他是小五的亲爹,爹娘的眼里,有时只看得见自己的儿女:“墨渊,你我认识多年,旁话不多说,我只问你一句,如果还有另一个东皇钟,你还会不顾自己的命,舍身救天下吗?”
              墨渊皱了皱眉,十分坦诚地回答道:“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责无旁贷。”折颜捂着脸,不忍心看他。
              “你······”白止气红了脸,“你让我怎么放心把女儿交给你,再出点什么事,你让我再亲眼看着我女儿守活寡吗?”
              墨渊明白白止的顾虑,但他不愿也不能说违心的话哄他开心:“白止,若是青丘遭逢大难,你能做到视而不见吗?我生来便是父神母神之子,天下的重担责无旁贷,但我对十七的真心也是明明白白,她若因此不愿在我身边,我也没有怨言,”墨渊有些无奈地笑了,“她若是愿意留在我身边,必也明白身边人是个怎样的**,我能做的,只有对她好。”
              他这话确实是十分坦诚,白止也无话可说:“随你们去吧,我不管了。”
              狐帝这一关勉强是过了,可旁边还有一位同样忧心忡忡的母亲:“墨渊,你和小五之间的种种是你们自己的事,七万年前我没有管,现在小五已经长大了,我更不会管,我担心的是长安,墨渊,你对这个孩子是如何打算的?”
              长安并非父母结合所生,他出生的契机是为了帮墨渊融合元神,而他出生的时间更是夜华和白浅婚约尚未解除之时,这些事情一旦暴露,天下会怎么议论这孩子和他母亲,这孩子自己又会怎么想,之前墨渊没回来,这孩子身份是个秘密,众神只知道死了一个与墨渊血脉相连的仙胎,并不知这仙胎是白浅所出,至于死而复生更是没有几个人知晓,狐后想着小五一个人养着这孩子也好,但墨渊回来,很多事都瞒不住了,纵使墨渊不畏人言,可她女儿和外孙已经够苦了,她不忍再看到他们受分毫的委屈。
              谈及长安,墨渊也已有思索:“是否告诉长安,什么时候告诉长安,全凭十七自己决定,可无论十七怎么做,我都不会让十七和长安受丝毫委屈,哪怕长安永远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是我的孩子,我会尽我所能疼爱他。”
              狐后轻叹一声,点点头说道:“我信你。”
              长安又双叒叕被罚抄经书了,令羽无奈地捏捏他的小脸蛋,最后还是雷声大雨点小地罚他抄三百遍弟子规。
              令羽看了一会儿经书觉得有些异样,长安并没有与往常一样,扑到他身前撒娇卖萌求原谅求抱抱,他装出一副认真看书的样子,眼角却在偷偷瞄长安,长安咬着笔杆子,心不在焉地写写划划,令羽与这孩子相处也有些时间了,他知道这孩子内心远比表现出来得更加敏感与细腻,他思忖再三,按下了长安的笔,将他牵到自己案几前,摸摸他的头:“长安,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长安坐在他的膝头,犹豫地摇摇头,不说话。
              长安平日里就如同初生的朝阳,虽然略微调皮了些,有时他甚至也觉得头疼,但看他但整日里伶俐开朗不知疲倦,便觉得昆仑虚都多了些生气,可今天这昆仑虚的小太阳却似乎失了晴朗,小脸上都写着忧郁,明明盼着他乖巧一些,可真的乖巧了,令羽又心疼了,他知这孩子有心事,也不愿逼问他:“是抄经书抄得手疼么?”
              长安又摇摇头,他耷拉着头坐在令羽膝头,有几分委屈地问:“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娘了,她是不是······是不是不要我了?”
              令羽已经十分明了了,长安自从洞中出来,几乎没有一日离开十七,即使十七有要事需要离开他一段时间,也会与他说明白,师父好不容易醒来,十七却匆匆返回青丘,谁也不告诉,、师父过了三日也追去青丘,这其中怎么都透着奇怪。令羽是墨渊教养长大的,他比旁人更了解墨渊,七万年前后的种种他心中多多少少有些猜测,师父对十七不同于诸弟子的宠爱,十七对师父的不顾一切,这两人自己都理不清的事,要他这么讲给长安听呢。
              令羽拍了拍长安的小脑袋瓜子:“不认真念书整日里胡思乱想,你是你娘的心肝宝贝,你娘怎么会不要你呢?”
              长安半信半疑:“那娘怎么不带我一起回青丘呢?”
              令羽也只能叹一句师债徒偿,心中默念一句请恕弟子无礼,便十分正经地说道:“你娘顽皮闯了祸,师父罚她抄三万遍冲虚真经,你娘逃回了青丘,你没见师父跟去青丘逮人了么?若是带走你,被师父带回昆仑虚,你是想陪你娘一同抄经书不成?”
              小长安已经被三万遍冲虚真经吓呆了,三百遍弟子规已经抄的他手疼胳膊酸了,三万遍冲虚经抄下来,娘的狐狸爪子都会断的,太可怕了,他十分能理解阿娘:“不必说回青丘了,即使是逃到天涯海角都比抄三万遍经书强。”
              长安想了想,觉得自己真是十分地乖巧,虽然偶尔贪玩了一些,但怎么都不至于招到罚抄三万遍经书的酷刑,他圆鼓鼓的小脸一脸严肃,十分像墨渊:“娘真是太不让我省心了。”
              令羽在心里默默附和,师父和十七,两人加起来年岁超过五十万岁,连孩儿都莫名其妙有了一个,却还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IP属地:四川56楼2018-05-22 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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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那不省心的娘,令羽那不省心的师妹现在也没有再醉酒的心思了,她把酒坛子一个个叠起来,又一个个翻下去,又一个个叠起来,要是有旁人在,准以为青丘女君喝酒喝糊涂了。白浅心里只觉得凉,师父问她愿意嫁给他么,她又怎么可能不愿意呢?在她心里,四海八荒没有哪个女神仙配得上师父,自己更不例外,因此,即使有了长安,她隐隐绰绰明白了他们并不是只能做师徒,但只要想到师父是怎样世间无二的男子,她只能一遍遍断了心中的妄念,她这一生再无所求,只求看着长安平安长大一声顺遂,自己一辈子做师父的小徒弟,长长久久在昆仑虚侍奉他。
                可师父吻了她,不止吻了她,还说想娶她,最初听到师父这话时,她欢喜得都不敢相信,但只过了一刻便如坠冰窖,师父如果真的对她有情,为何七万年前不告诉她,这情究竟是爱慕,还是怜惜?七万年前,她是只扮了男装的顽劣狐狸,整日里跟着师兄玩梁园月、饮东京酒、赏洛阳花,甚至也曾偷偷瞧过章台柳,整日里不是玩乐就是闯祸,被瑶光捉了又被擎苍捉,一次次都要劳师父去救她,连自己飞升的天雷都算不好,还要连累师父为自己挡雷劫,师父祭钟应劫的源皆是由此而起,师父并非眼神不好更不是脑子不好,怎么可能对那时的自己动心呢?七万年后自己虽有了些长进,但师父醒来时自己已是夜华的未婚妻,师父是端方君子,更不可能在那时对她有意。
                那师父为何在此时与她表明心意呢?白浅思来想去,只想到一个解释,师父感念她七万年心头血的恩情,又怜惜她这个小徒弟命途坎坷情路艰难,再加之念及长安,才会来向她求亲。她只觉得口里的酒都是苦的,师父对她的恩深似海,她为师父做得再多也不能报万一,何况,她现在也并不是完全存了报恩的心思,师父自然是光风霁月,一诺千金,他说会娶自己,必会一生珍重呵护她,她并不怀疑师父,师父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若是师父不愿意,便是刀兵加身,矫情饰诈也能让师父改了半分心意,师父既如此说,心里也一定是如此想,不会欺瞒自己半点。但越是明白,她越是难过,喂师父心头血也好,生下长安也罢,与天族决裂更不提,她为师父做的所有皆是本心,并不希望师父因此对自己有所愧疚,更不希望师父因着这愧疚许她一生!
                既已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为何刚刚不断然拒绝了师父,白浅伏在榻上自嘲地笑,即使心如明镜,却还是存一丝妄念,若是师父并不是因愧疚,若是师父是真的心里有我·····那该有多好。
                白真进去炎华洞时,只见到小五抱着一坛酒卧在冰塌上,神色悲喜难辨,脸上犹有泪痕,他心内长叹,到她身边坐下,他对这个妹妹的感情最是深厚,也最是心疼,他夺了白浅的酒坛子:“你若真是不管不顾其他,为了爹娘长安还有我这个哥哥,也该爱惜你自己的身体。”
                白浅心中郁结,有千万思绪理不明白,她瞪了一眼白真,却因为连日宿醉没什么力气,这一瞪也更似撒娇埋怨了:“你不是很会说么?当时在西海也与我说了一堆话,怎么今天一句都不同我说了?”这时候她倒盼着有个人来给她的妄念添一把火,又或是彻底掐死了她的妄念。
                白真却摇摇头:“这些年来,其实我一直在想,当年我与你说那些话到底是对还是错,虽说旁观者清,但于情之一字,从来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问我,不如问问他?”白真指着白浅的心口。
                白浅将手覆在自己胸口,似有所悟:“问他?”
                白真点头:“小五,有些疑问你自己都没有答案,旁人又怎知一二,你若不知如何做,不如放下一切顾虑,只遵从自己的本心,听听他的意思,他现在最想去哪里,最想干什么?”有些事小五不说,不代表他不懂,之前和夜华那段虽是孽缘,但两世小五都动了真情,也因此都受了重伤,既已受了重伤,又怎么会不留下任何伤痕呢,其实从心底里说,他虽说不出墨渊任何不好,可若他二人间有些许摩擦委屈,小五也只会将所有错责都认在自己身上,断然不会对她师父有一丝一毫埋怨,白真其实有许多话想劝妹妹,有许多顾虑想告诉她,可是他或许什么也不该说,不能再让他的话去影响小五的决定,不管这决定在他看来是好还是不好,“横竖不论你想做什么,都有我在呢,难道我还怕墨渊不成?”
                白浅原本听得有十分的感动,却听见四哥的话里有似乎对师父有些不敬,白真见她瞬间抖擞起了狐狸毛,唉,忽然有些明白父亲看墨渊和二哥看帝君了,扎心啊。
                墨渊独身一人回了昆仑虚后,虽仍是由令羽来教授长安,但他也常常与他一起写字画画,讲许多故事给他听,正因为不是他的授业恩师,相处反而更加随意,长安也喜欢与他亲近。这一日,长安又开开心心地来找墨渊听他讲新的故事,却见一只毛茸茸的白毛九尾狐狸不声不响趴在墨渊房门前,于长安而言,这只狐狸真真眼熟啊。
                白浅在狐狸洞里犹自纠结时,墨渊明白十七现在心里一定许多纠葛,未必会立即回昆仑虚来,又担心她惦记孩子,心里虽舍不得,但已经让令羽将长安带回到青丘,只是这孩子自幼长于昆仑,虽然口里总是抱怨令羽太过严厉,但在娘身边快活玩乐了几天,就念叨着长衫的大鸡腿、要交与令羽的功课,和墨渊没讲完的故事了。
                白浅当时心里很多事情想不清楚,她自己暂时虽有些胆怯回昆仑虚,但却不愿阻了长安,这是她的亲孩儿,对昆仑虚的爱和思念与她一模一样,她让折颜带长安回昆仑虚去,长安还不知道师父是他的父亲,她不知道在长安在师父身边教养,是否长成后会学得几分师父的风骨,她只是单纯地希望他们父子两能近些,再近些。长安虽舍不得母亲,但一想到三万遍冲虚真经,他也能体谅母亲不愿和他一起回昆仑虚,唉,乖孩子的人生总是寂寞的,他懂的。
                长安蹲在白狐狸身前,他虽见过娘变成狐狸的样子,但这般乖顺的样子却也是第一次见,他好奇地揪揪娘的白毛:“娘好聪明呀,变成狐狸就不必抄经书了,”而后他忽然想起什么,忽而就有几分悲愤:“可是娘你也太不讲义气了,我被令羽罚了许多次,为何从来不告诉我这个好办法。”虽然恼他母亲不讲义气,但长安还是压低了声音,毕竟自己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不应同阿娘计较这些小事,他豪迈的拍拍白毛狐狸额头:“放心吧,我不会出卖你的。”
                这个傻孩子,白浅又一次举起狐狸爪子,捂住了脸,不敢去看师父的神情。
                墨渊把将小狐狸小心抱在了怀里,他揉揉长安的头,说道:“长安,方才我见到令羽四处在找你。”
                长安一脸无辜:“忽然想起我还有功课未完成,回见!”一溜烟便不见人了。
                说好的义薄云天的男子汉呢!十七想用九条尾巴呼这熊孩子一脸。


                IP属地:四川58楼2018-05-22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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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觉到怀里的小狐狸在微微地颤抖,墨渊将狐狸抱之榻上,与他面对面放着,他皱了皱眉,一搭一搭地顺毛去摸白毛狐狸的后背,狐狸有些抖,却并没有躲开:“十七,告诉为师,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小狐狸垂下头不去看师父,身体却主动往墨渊的手掌下轻轻蹭了蹭,这些日子以来,墨渊几乎自己都忍成了内伤,小狐狸主动地蹭蹭,让他打破了为自己画的所有条条框框,他双手托起狐狸,抵着狐狸的小脑袋,“白浅,我墨渊心悦你,神仙的日子虽长久,我却只想和你一起看花开了又谢,看燕子飞了又回,我想陪你看一世梨园班头,你可愿伴我看一辈子昆仑虚的桃花?”
                  狐狸挣脱了他的手,跳到了地上,墨渊闭上了眼,竟有几分难得的脆弱,他一定要问她最后一次,这结果,他早该猜到:“这便是你真正的心意了么。”
                  白浅变回了人生,她紧紧抱着师父,头埋在师父胸口,哭得抽抽搭搭的的,口里含糊说着什么也听不清楚,只能听到,“不是,不是这样的,师父。”
                  墨渊拍着十七的背哄她:“是我又让你伤心了么?十七,莫哭,莫哭了。”
                  十七揉了揉眼睛,泪眼朦胧看着她师父:“师父不需为徒儿这样做,这世上再没有人比师父对徒儿还要好,师父无微不至疼爱徒儿两万年,又帮不成器的徒儿挡了雷劫,可徒儿只会连累师父遭罪,徒儿为师父做的不能报答师父对徒儿的万一,师父真的无需因为愧疚对徒儿说这些话,”十七说着眼眶更加红了,“师父您再说这些话,徒儿会当真的,可是徒儿明明知道,不能当真啊。”
                  墨渊忍无可忍将十七按倒在绿绮琴上,捉住她的手,拨奏那曲一直想告诉她却藏在自己心中九万年不宣的隐秘,“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十七,你难道以为,我弹奏了两万年的凤求凰,真是对昆仑虚的母仙鹤弹奏的么?”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他的双臂将十七箍的紧紧的,不让她有半分机会逃离:“我九万年的衷肠,你现在听懂了么?”
                  白浅听懂了么?她无力靠在墨渊怀里,她懂了,什么都懂了,可是太晚了,真的太晚了。她想起师父七万年昏睡醒来后的雪夜,在昆仑虚的酒窖,师父说,是啊,那时还没有夜华,有些怅惘和怀念,她那时只当是师父和阿爹一样的心情,现在想来,那时的师父,弹得不正是一曲凤求凰吗,她反过身去,环着墨渊的腰身,头埋在他的颈侧,她情愿自己听到的都是假的,情愿是自己求而不得,情愿陷在情伤里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她也不愿不敢去想,那时的师父,七万年修补了元神回来的师父,欢喜地抱着她不放的师父,以为她会等着他的师父,她不愿意总是在师父跟前流泪,可她没法不流。
                  墨渊回抱住小十七,同样红了眼眶,他也懂了,小狐狸心里有他,却给心里的他上了无数柱香供起来,她从来不知道,从第一次见到她起,他已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无欲无求的战神,有执着也有牵挂,会为了心上人一束桃花欢喜,也会为她的疏离守礼神伤,他宠爱司音的天真无邪,也爱慕青丘女君的雍容大气,他喜爱小狐狸的清纯质朴,同样也钟情九尾白狐的妩媚妖娆,他说:“嫁给我,十七,我们永生永世都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你愿意吗?”
                  十七在师父颈侧不住地点头,却又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看着师傅,十分凄楚地摇摇头:“不能,十七不能。”
                  墨渊抵着她的头,声音低哑:“告诉我为什么不能?”他真的是拿这只小狐狸一丁点办法都没有。
                  十七攀着师父,咬紧了不肯再流泪:“十七不好,配不上师父。”
                  墨渊无奈:“我的小十七哪里不好了,”白浅满脸都是你就是在哄我的忧伤,墨渊更无奈了,他站直了身子,托起十七看着他,“十七,我问你,你师父是不是天下第一的男儿?”
                  十七笃定的点头:“是,师父是最好的,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师父。”
                  墨渊揉揉她的头发,有了几分笑意:“你是这天下第一的男儿倾心教导的唯一的女徒弟,若你都配不上我,这世间还有谁能配得上我?”
                  师父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白浅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师父还是在哄我啊:“可是我害师父吃了许多苦,受了许多累,也一点不明白师父的心意,如果没有我,师父也无需受这些劫难。”
                  墨渊伸出手指点在十七的嘴唇上,止住了她继续说的话:“我也不好,我也让我的小十七吃了许多苦,受了许多累,让你流了无数泪,”虽然现在没法看见,但他知道,十七的胸口有道七万年开开合合取心头血的伤疤,每念及此,他的心痛得比自己割开一道伤口还厉害,“你觉得亏欠了我,我也觉得连累了你,不如我把这一世赔给你,你也将这辈子偿给我,你看这个主意好不好?”
                  十七的眼泪终是止不住了:“师父,你明明知道十七傻,为什么不早早告诉我,你不该等我自己明白,你不说,十七不明白,不敢明白。”
                  墨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我不能说啊,那时你太小了,于情字上什么也不明白,这关系你一生的幸福,我若告诉你了,你必会稀里糊涂答应我,我确实忧愁你不懂我的心意,却更怕你以后会遗憾后悔。”
                  “可你那时在炎华洞都——”白浅羞红了脸,“都向我求亲了,却还是不肯明明白白告诉我你的心意。”
                  墨渊有些苦涩:“是我的错,我那时只想着不能逼迫你,却没考虑到你其实并不明白我的心思,”他轻轻一笑,“我就是这样的**了,笨拙,固执,不是很懂女孩子的心思,也不会说上一车情话,十七,你可会嫌弃?”
                  十七脸红红地埋在师父怀里不敢抬头去看他,她觉得自己再多看师父一眼,房里就要出炉一只红烧狐狸了,她闷闷地想,师父又在哄我,他哪里不会说情话,她现在已经被他哄得心里甜甜的,若他再会说情话了,自己岂不是要变成一只冰糖狐狸了么。


                  IP属地:四川59楼2018-05-22 2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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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浅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还继续化成一只小狐狸趴在墨渊肩上,头轻轻去蹭师父的小胡子,爪子巴得师父紧紧地,恨不得与师父粘成一团才好。
                    墨渊若还是不明白,那也枉活了几十万年,他的小狐狸是在害羞呢,他不戳破小徒弟的脸皮,侧身躺在榻上,双手环住小狐狸,一人一狐四目相对,墨渊九万年的心愿成了真,他盯着小狐狸,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唯恐只是自己一场梦。小狐狸羞怯怯地看着师父,脑子里一会儿想到“欺师灭祖”,一会儿又想到“白日宣yin”,自己被自己吓得心怦怦乱跳,可一瞧见师父专注又深情的眼神,什么也想不到了,只想这样看着他,这样被他看着,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白浅越发觉得书里尽是骗人的东西,说什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两情若是久长,又怎不在朝朝暮暮呢,她恨不得与师父时时刻刻腻在一起才好,初始她还有些害羞,央求师父暂时先不要告诉诸位师兄,让她再给自己鼓鼓劲,两人初定情,墨渊也不急于这一时,他有的是时间去解小狐狸的顾虑和犹疑,他只怕自己没有机会,十七既给了他机会,他还怕没有时间吗?
                    那日墨渊正第一次细细地为十七描眉,墨渊提起过不计其数的绝世神兵,也勾画过浩如烟海的烽烟长河,可这小小一只画笔,比轩辕神剑还难把握,两弯柳叶眉,比精密的作战地图更让他画得慎重,他画得认真,也画得很费时间,白浅最初是闭上眼睛的,师父的脸距离她的眼实在太近,这实在太考验她的心脏了,可又忍不住,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偷偷去看师父的神色,时而紧蹙,时而困窘,她心中的师父,向来是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却不料自己两弯眉毛能让师父显出这些神色,十七并不担心自己会被师父画丑了,只愿师父笨拙地为他描一辈子眉才好。
                    却听到的房外令羽的声音:“师父,徒儿令羽求见。”十七眉毛也不要了,登时变作狐狸乖乖躲在师父腿边一动不动,恨不得九师兄当她是只狐狸玩偶才好,谁知九师兄是来禀明师父:“令羽已遵照师父的旨意告知了诸位师兄弟师父应劫归来的消息,只是师父方才归来,还需休养,徒儿私自做主,求诸位师兄弟暂且保密此事,待师父身体完全恢复后再向天下宣告,如此也师父可安心休养,也可与十七清静过几天日子。”令羽笑眯眯地看着装乖的小狐狸,“十七想必也喜欢这个主意,你说是不是?”
                    小狐狸又双叒叕一次捂住了脸,九师兄现在真是太讨厌了,还是以前纯良的令羽师兄好。
                    墨渊的诸位弟子听闻此喜讯,一个个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昆仑虚,看到活生生的师父,一个个也觉得心里的大石落了地,弟子们也都很体贴,不愿扰了师父清修,秘密而来,秘密而去,来时惊喜交集,归时安心落意,只等师父休养好,再一起真正回昆仑虚。
                    诸弟子中,唯有叠风察觉到了师父与十七之间有些微妙,他私底下问长衫,长衫不明所以,答道并无事,只是十七日日腻在师父身旁,师父一饮一食她都不愿假手于人等等,叠风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追问道:“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长衫一脸正直:“十七事事以师父为先,孝感动天,当为我辈弟子楷模,有什么好奇怪的?”
                    叠风半信半疑,他想着此事还是问令羽更可信,可惜他找了半日也没找到令羽,只得满腹狐疑离开。
                    令羽深知现在不是长安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好时机,他领着长安在人间玩耍,看着乐不思蜀的小长安,令羽十分忧虑,说不得又要胖一圈了,这可怎么向师父交代呢?
                    九师兄既然已经心知肚明,白浅也索性厚了脸皮,趁着师父休养的空隙,倚着他的肩,一同看日出日落,明月星稀,也被他抱在怀里,一起赏桃红柳绿,桂馥兰香。
                    墨渊指着昆仑后山湖里接天的莲叶,对白浅说道,这莲叶和莲花还是东皇太一君当年从湘楚特意带来献给父神的,舟行至莲叶旁,白浅一只手去轻抚碧绿的莲叶,另一只手捂住了口,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墨渊见她笑得十分欢乐,有些好奇地问:“十七,你想到了什么如此欢喜?”
                    白浅故意要逗一逗他:“我想起了一位公子。”
                    墨渊将她压倒在船上,头低下来,附在她耳际轻声问她:“告诉为师,你是想到了哪位公子才愉悦如此?”他的说话的声音并着他的呼吸声,就贴在白浅耳边,和这话里透着的醋意一道,让白浅从身到心都酥麻了一片。
                    好在她还算意志坚定,还留着几分神智,她抬起手环着师父的脖颈,也贴着他师父的耳朵说:“自然是一位穿着开裆裤在泥塘里挖莲藕,把自己搓成了泥丸子的小公子了。”
                    这句话倒教墨渊沉思了片刻,这位无所无知无所不能的战神想明白了,虽还是一副宝相庄严,却隐隐红了耳朵根子。


                    IP属地:四川61楼2018-05-22 2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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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浅见师父伏在她身侧一语不发,心里“咯噔”一声,糟糕了,她这几日开心得狐狸尾巴快翘上了天,在师父面前越发无拘无束,师父也纵容,自己竟没大没小,不知师父是否生气了,她怯怯地拉着师父的衣角:“师父,十七错了。”
                      墨渊闷闷地问她,倒是听不出喜怒:“你说说你哪里错了?”
                      十七越发惶惶不安:“徒儿不该冒犯师父,”她十分委屈,明明现在已远不止是师父的徒儿了,怎么还逃不了抄经书的宿命,“师父如今还要罚十七抄经书么?”她双目含情,脉脉望着师父,就是铁汉,也合该在这似水柔情中化成绕指柔才是。
                      可墨渊岂是一般的男儿,他似乎并不为所动,沉思片刻,说道:“你既是我的徒儿,我该尽心管教你。”
                      言下之意不言自明,小狐狸心里咬着小手绢默默流泪,可又不敢违拗师父,只得扑在师父怀里撒娇弄痴,求保住自己的狐狸爪子。
                      墨渊环着十七,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你是我徒儿,若犯了错,身为师父,我自然要罚你,”他微微笑着,捉过狐狸爪子,轻吻葱葱玉指,“可我是未来的夫君,你若犯了错,我也该代你受罚。”
                      今天份的红烧九尾狐狸又出炉了。
                      十七又脸红红地埋在师父怀里,早已不是不通晓情事的女娃娃,可只要看着师父的眼睛,听到师父的声音,感受到师父的触碰和抚摸,她就羞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一点事也想不到,这样下去会被师父当成没长大的女娃娃的,十七一面十分享受师父宽广坚实的怀抱,一面苦恼地想着。
                      墨渊说:“十七,你想见见那位小公子吗?”
                      墨渊带十七来到了御天福洞,这个地方给白浅的感觉着实五味杂陈,在这里她以为自己失了长安,又是在这里失而复得,在这里她又见到了她的师父,也是在这里,她以为自己永远也触不到她的师父,墨渊牵着她的手,牵着她一步步往洞里走,她与师父十指相扣,握得紧紧的,她没有犹豫也没有停顿,只要师父在身边,她什么也不害怕。
                      墨渊带白浅沿着一条暗道进入福洞深处,里面已经几乎没有一点光了,白浅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楚,墨渊施了法术,白浅看着四周的石壁,惊讶不已:“这,这些是······”
                      墨渊说道:“御天福洞一开始并不是作为母亲的长眠之所,这里是昆仑虚仙气最甚之处,最适合休养调理仙身,母亲生下我之后身体一直不大好,经常在此静养调理,我年幼时同母亲住在这里,后来,”想起往事,墨渊的声音也低沉了许多,“后来,父亲才重新修建了御天福洞的外部,里面却是一直空置着。”
                      墙上全是壁画,而满洞的画,画的却只有两个人,一位容姿端丽的女子和一个清秀可爱的孩子,与一只小凤凰,弹琴的女子,扑蝴蝶的孩子,躲在树下呼呼大睡的小凤凰,一笔一划教孩子写字的女子,去扯凤凰尾羽的孩子,在女子跟前撒娇的凤凰······
                      “这是师父、折颜和母神吗?”画上的女子和孩子她分明当年在梦中见过。
                      墨渊点点头:“这全是父亲画的,父亲当年用画作记下了一家人的回忆与时光,”墨渊抱着十七,十分郑重,“于长安我并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但我只盼着尽我所能,在以后的日子,让你,也让他永远幸福。”
                      十七覆上师父搭在她腰间的手,靠在师父肩头:“不止是我和长安,还有师父你呀,”她反过身去环着师父的腰身,“我们一家人一起,不会再落下谁了。”
                      墨渊抱紧了她,这世上再也没什么能让他放手了。


                      IP属地:四川63楼2018-05-22 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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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白浅来到了长安的房里,她坚持要单独先与长安说,墨渊不能不随她,长安房里的烛火还亮着,他现在正趴在床上玩长衫给他捏的红色小九尾泥狐狸和稍大一些的白狐狸,母亲来到他身边都浑然不觉。
                        白浅站在床边,满怀心事地看长安自娱自乐,长安兴许是有些累了,放下泥狐狸,竟才发现母亲就在身边,将狐狸藏在被子里已是来不及了,他不好意思对母亲嘿嘿笑。
                        白浅揉揉他的头,并不追究他本早该就寝了,她侧躺在他身边,掖紧了长安的被子,自从御天福洞长安复得,虽然他向来无忧无虑,看上去并无烦恼忧愁,白浅却一直对他满怀愧疚,她心里纠结,长安不明所以,在她身边滚来滚去,白浅把他抱在怀里,搓揉他肉肉的小脸蛋,她在师父身前只有乖乖听话的份,难道还还治不了师父的儿子了。
                        长安躲在被子里,只用小屁股对着母亲以示抗议,白浅不客气地拍拍儿子的屁股,有些犹豫地问:“长安,阿娘、舅舅、阿润都有爹爹和娘亲,你有想过你的爹爹么?”
                        墨渊应劫时,白浅不愿想也不敢想师父会不会认下长安,长安不问,她自然不会主动去提及长安的父亲。长安常与润儿玩耍,平日里也听润儿谈及他的父亲母亲,可长安从不来问她,她心中不是没有疑问与担忧,却自欺欺人地不愿正视,她这作母亲的不提,其余人更加没有立场与长安说些什么。
                        长安从被子里露出半个脑袋,确定了母亲不再觊觎自己的脸蛋,这才露出一整个脑袋,他看着阿娘:“阿娘是来告诉长安,长安的阿爹是谁吗?”
                        长安的眼神纯真清澈,白浅心里十分忐忑,她不知在长安到底知不知道爹爹有何意义,也不知道他对他心中素未谋面的阿爹是何想法:“长安想知道你的阿爹是谁么?”她轻轻拍着长安的后背,“阿爹很喜爱长安,之前却不能和阿娘还有长安在一起,长安,你可会对你的阿爹心有芥蒂?”
                        长安仰头看着他的母亲,神色认真,白浅竟有种在师父面前的错觉:“阿娘,阿爹他待你可好?”
                        “自然是好的,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比你阿爹对你娘还要好了。”白浅的回答毫无犹豫。
                        长安眨眨眼睛,又问道:“阿娘,你已经认定阿爹了吗?”
                        白浅有些好奇长安的小脑袋瓜子里究竟在想写什么:“阿娘的眼里心里,只有你阿爹一人。”
                        长安嘟嘴在白浅身上蹭来蹭去撒娇,“还有长安,还有长安。”
                        白浅笑着把他搂在怀里:“自是有长安的,长安是娘的心肝宝贝,怎么会没有长安呢?”
                        长安蹭够了,头枕着阿娘的手臂,侧着去看他的母亲:“阿娘,阿娘,”白浅宠爱地看着他,“无论你告不告诉我他是我阿爹,我都很喜欢他,可是只有阿娘你认定了,长安才视他作父亲。”
                        长安的话没头没尾,白浅听得有些糊涂,长安赤着脚跳到地上,他向来有光着脚在房里跑来跑去的习惯,因此地上时时铺着厚厚的毛毯,他朝母亲做了个鬼脸:“阿娘,长安已经不是三百岁的小孩子了。”
                        他跑去拉开了房门,门外的人显然站着有一会儿了,长安仰着头看他,仿佛第一次见到他:“墨渊,你是我阿爹吗?”
                        这是一场男人间的对话,虽然被母亲抱在怀里的那个小小男儿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长安的神情严肃又认真:“你会做酱肘子、红烧鸡腿、醋溜鱼片还有五香牛肉吗?”
                        墨渊摇摇头:“暂时并不会,”他思索片刻,“你若是喜欢,这些我都可以学。”
                        长安又问:“你会捏泥娃娃么?小狗小猫小狐狸?”
                        墨渊几分犹豫:“捏得不很像,但狐狸是有八九分的。”
                        白浅红着脸捏捏儿子腰上的肉肉,既为师父一句话开心又为长安的话发愁,难道这孩子心中的阿爹是长衫师兄那样的么?
                        长安歪着头看着墨渊,墨渊也看着他,长安想了一会儿,挪到墨渊身边,问他说:“那你能做什么呢?”
                        墨渊与他对视,这是他的儿子,虽还是个孩子,却也是个男儿了:“我会保护你和你的母亲,不让你们再受到任何伤害,我并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但长安,我会学着去做一个好父亲,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长安伸出小拇指:“之前那些都是小事,现在才是最重要的,你愿意发誓,不会让阿娘再伤心难过了,也······也不会再丢下我一个人了吗?”
                        墨渊伸出小拇指与长安拉勾:“我发誓会尽我所有,让你和你娘一生幸福快乐。”
                        长安扣上了他的指头,眼睛亮晶晶的:“说好了?”
                        墨渊微笑着:“说好了。”
                        长安有些犹豫,却还是扑到了墨渊怀里,声音有些小,墨渊却听得明白,他说:“阿爹,长安想你。”
                        墨渊抱起小长安,仔细看了又看,又搂进怀里,贴着他的额头,他爱极了这个孩子,这是他的孩子,这是他和十七的孩子。
                        看着抱成一团的父子两,白浅笑得真心,可眼眶也不禁有些湿意。
                        长安坐在墨渊膝头,眼泪鼻涕蹭了墨渊一胸口,他看看阿娘,又仰起头对墨渊说:“长安也发誓,不会,不会再让阿娘和阿爹伤心了,长安再也不要看到阿娘和阿爹流泪了。”
                        长安的声音很柔软,还带着哭腔,小脸也哭得像只小花猫似的,却还是一副豪气的模样,白浅帮他擦干净小脸蛋,亲亲这小男子汉的额头,不住说道:“好孩子,阿娘的好孩子。”
                        墨渊将十七和长安一同紧紧抱起,这是他无与伦比亦是无可替代的一切,无论过程有多少磨难曲折艰辛,所得至此,何复他求。


                        IP属地:四川65楼2018-05-22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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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为止,媳妇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似乎已经在向墨渊上神招手了,美中不足之一是媳妇还没正式过门,之二是身体还没完全康复,看来还有一段路要走。
                          折颜来看过好几次墨渊的脉象,察觉他恢复十分缓慢,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进展,他的眉头一次紧过一次,炼了许多丹药都无用,现在也许只剩闭关修炼一条路了。
                          对白浅来说,世上再没什么比师父的安危更重要的,看折颜忧虑的神色,她也知道师父现在的情况不好,哪里还有办喜事的心思,恨不得立刻把师父打包塞进洞里去闭关休养,她确实不愿意离开师父时刻,但她更不愿师父有分毫的危险。
                          自己的身体,墨渊自己应当是最清楚的,他有些猜测,但应劫归来后,十七和长安占据了他心里的所有,无意中他也忽视了自己的身体,或许确实应该沉心静气休养,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件事必须去做,有个人必须去见。
                          墨渊是独自去的,这个地方十七不愿意来,这个人十七也不愿意见。
                          “这一次倒不是不能说久等了,”东华帝君自知晓墨渊归来的消息,就知道墨渊定会来找他,乐胥的尸身被扔下诛仙台,皓德早已死在了鹰啄中,当年事已成为四海八荒不能宣之于口的禁忌,在之后的平静中也被渐渐遗忘,而东华帝君,这一片平静真正的缔造者,本该闭关的他始终没能好好休养,多年过去,风采依旧,眉宇间的憔悴和疲惫虽掩饰得好,却瞒不过墨渊的眼睛,“比我猜的来得更快些,你是来替你的小徒弟问罪的么?”
                          墨渊并不回答他,他反问帝君:“你也快了吧。”其实并不是问,他的语气十分笃定。
                          东华帝君愣了愣,复而笑道:“连折颜都看不出来,却还是瞒不过你的眼睛。”
                          墨渊神色淡淡,又问:“青丘女帝可安好?”
                          东华一声轻叹:“她只留了一句话,锦水汤汤,与君长诀,”帝君有怅惘却没有悔憾,“与君长诀,她也真的是长大了。”
                          墨渊收敛了神色:“她有许多事都不知道。”
                          东华不以为意:“她也不需知道,你这样说,好似你当年让你的小徒弟全知道了一样。”
                          “不一样,”墨渊皱了皱眉,“她早已认清对你的心。”
                          “那又如何,”东华笑得释然,又像是自嘲,“我并不需要她因为同情而原谅。”
                          墨渊摇摇头:“这么多年了,你始终都没有变过,还是一块硬硬的石头。”
                          两人相识多年,有些话不必再说也不必再劝,帝君以茶代酒敬贺墨渊归来,墨渊同样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宫人进来禀告,说太子殿下来向帝君请安,帝君挥手示意请他上殿来。自皓德废黜,老天君旁支中并无有才干可立即继位者,帝君从子弟中挑选了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少年,立为储君,悉心培养,众人虽有疑虑,但几乎无人敢质疑帝君的决断,有几个反对的声音,帝君轻轻一拔,也消失了。
                          帝君向墨渊介绍:“这孩子是老天君的庶曾孙,母亲生下他就因为产后血崩去世了,他出生后不久,父亲也死在了平乱中,后被陆压道君收作弟子,是‘仁’字辈的首徒,故陆压道君为他起了名字叫做‘陆仁甲’,既做了太子,这名字就不合适了,我又为他取了个名字,叫做天胤。”
                          墨渊归来的消息至今尚未公布天下,在闭关前墨渊也不愿起事端,因此隐了身形,待天胤君退下后才现身。
                          帝君问他:“你观此子如何?”
                          墨渊沉思片刻,道:“守成有余了。”青年长相平平,貌不惊人,言行举止守成持重,恭敬谦和是有的,但东华向来青睐的继承人是夜华那般的惊才绝艳、雍容华贵,很难想象天胤会是他亲手挑选的继承人。
                          东华帝君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那日我问诸子弟,身为君主什么样的品德最为重要,诸子引经据典,滔滔不绝,他的回答最为朴实,他说,君主要像为孩儿哺乳一样对待天下万民,天下万民才会像孝顺父母一样对待君主。”
                          墨渊点点头,风度才干可以培养,仁德之心最为难得。
                          “他们还好么?”墨渊沉默了许久问道,“夜华和阿离,他们现在还好么?”
                          “若说尊贵,必定是不如在天宫享受荣华富贵,”东华早料到他会有此问,“但在我看来,却是比在天宫要快活多了,极南之地虽未开化,也因此风气淳朴,说是守卫天族南门,但极南诸族并不好战,因此平静安逸,皓德狼子野心,乐胥助纣为虐,但他与其余人确实不曾参与分毫,他确实有些事偏颇不周全,但毕竟是父神母神半生牵挂,你也倾注了十几万年的心血,”东华难得有些伤感,“说到底,如果不是我当年为乐胥指了昆仑虚,他也未必会有这些磨难,往事不可追,多给他一些平静安逸的日子,已是我唯一能补偿他的了。”
                          墨渊沉默不语,或许这是他和他之间最好的结局了。


                          IP属地:四川74楼2018-05-23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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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四川76楼2018-05-25 0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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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昆仑虚,循着十七的神息,墨渊来到酒窖,只见一大一小两只白毛九尾狐狸紧贴着团成一团,闭着眼睡得正香,大的这只还散着熏熏的酒气,小的那只鼻头一颤一颤,似是喜爱这熏熏的酒气。
                              墨渊看着这两只狐狸团子,心暖得一塌糊涂,他侧卧于榻上,将一大一小两只团子轻轻搂在怀里,就这样看着他们,看着看着也睡着了。
                              墨渊醒来时,十七已化了人形,与他面对面卧着,两人间只隔着一只小白团子,墨渊有几分睡眼惺忪,只见十七对他做了噤声的手势,他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小白团子肚皮朝天,睡得四仰八叉,两人相视一笑,墨渊小心去抚摸十七的发,顺着她的额,手掌停留在了她的脸上,不舍离去,十七笑着覆上他的手背,捉着他的手,覆在自己心口上,墨渊心头一动,他知道这是哪里,这里是十七为他取心头血的地方,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十七察觉了他的颤抖,她压紧了他放在她胸口的手,一字一顿对他比口型:“这、里、全、是、你。”
                              墨渊反手握紧了十七,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若不是还惦记着睡熟的长安团子,恨不得立刻将她揉进自己怀里,,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两人就这样痴痴地对望着,望着,只觉得若这般到地老天荒,也是极好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小狐狸团子滚了几滚,化作了人形,长安揉揉眼睛,他清晨在酒窖里找到了变作狐狸的阿娘,阿娘饮了酒睡得熟熟的,他也觉得昏昏欲睡,靠在阿娘身边,然后的事情都记不得了。
                              墨渊仔细看了长安,他被十七的酒气熏的有些醉,多睡一会儿便无碍了,十七把还未很清醒的长安抱在怀里,哄他逗弄他,见他神色渐渐清明,也松了一口气,暗自下决心下次不可再贪杯了。
                              “原来长安是只小狐狸么?”十七有些奇怪,之前一直都没有发觉长安的本体,她一直以为长安随了师父,仙体集天气灵气日月精华,不属万物。
                              墨渊和长安一齐摇头说:“长安并不是狐狸。”
                              长安从阿娘怀里跳到地上,变作一只圆滚滚的食铁兽(大熊猫),憨态可掬,只是几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又复还成人形,他又扑到阿娘怀里,掰着他的小指头,同他阿娘数:“长安会变的可多啦,食铁兽、小猫、小狗、小狐狸、兔子、老虎······”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可是长安只有变作狐狸的时间最长,其他一会会儿就不行了。”
                              墨渊摸摸他的额头:“你是你阿娘的儿子,天生与狐有缘。”
                              长安信服地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他又打了个呵欠,看来这酒的后劲不小,墨渊将他抱回他自己房间,沾上枕头,他就又睡熟了。


                              IP属地:四川77楼2018-05-25 0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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