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穿过缝纫机匝线的声音,他听见门口的铃铛响了。
“果不其然”,林爽然的嘴角掠过一抹笑意。
先前穿着穿着燕尾服的挺拔身影,此刻打着颤挪进了门。
他推开门,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男人,笑而不语,只是用眼睛看了看茶几上的咖啡,又看了看陶西。
“谢谢。”陶西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热气立马冲上他的眼镜,留下一层薄雾。
他迅速的从衣兜里抖出一块眼镜布,擦去了镜片上的水珠,又麻利的把眼镜放在鼻梁上,才颇为戏谑的瞧了林爽然一眼。
“我以为林师傅真的不欢迎我再来了呢,这才过了几分钟。”
他笑了,看着这个已经被自己划归到“痞子”行列的年轻男子,说:“像你这样的人,就该冻死在外面。”
陶西被他刚刚那句毫无杀伤力的狠话逗乐了,穷追不舍的问:“那这咖啡呢,林师傅难道是先知?”
林爽然没有接话,只是看着门外:“这种暴雪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停了,我这还有几件可以御寒的衣服,陶先生如果需要的话,就在穿衣镜旁边的衣柜里。”说完便走进套间,拿起做到一半的衣服,打开了缝纫机。
陶西放下茶杯,趴到窗边,好奇的看着正在裁衣服的林爽然。
似乎是感到有目光注视,林爽然向他扭了一下头,就起身拉起了窗帘。
“无趣。”陶西只好坐回沙发上,和一杯一点糖都没加的咖啡消磨时间。
他的目光席卷过这个店铺,只有墙上的相框能引起他的兴趣。
店开在龙镇的旧城区,整个街区都是老房子,屋里的墙面也早就斑驳,上面挂着几个鎏金相框,倒颇有几分洗尽铅华,时光荏苒的韵味。
照片里频繁出现一个十多岁的女子,北方人长相,却看上去清秀婉约,穿着素色旗袍,大方的对着镜头露出笑容。
“看来是那个林什么的心上人。”他偷偷笑了。
窗外依然飘着雪花,他当然不打算拿别人的衣服穿——尤其那人还是那样神秘刻薄的一个人。
陶西喝完了杯里的咖啡,身旁只剩风声和匝线的声音交响着钻进耳郭。
“无聊。”他靠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这间屋子里的一切陈设都老旧沧桑,连墙边的金色的钟都落了一层灰,显得黯淡无光。
林爽然推开了他的那扇破门,“这个世界终于有第二个人出现了”,陶西竟然欣喜起来——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耐不住寂寞。
“雪还没有停吗?”
“林师傅这是要赶我走的意思啊?”他打趣道。
林爽然显然不在乎他的玩笑:“既然你这么理解,那么确实是的。”
“好,我走。”陶西这次无法感到愤怒,面对这样一个——一个既古怪,又刻板的人,他只在某个瞬间觉得哭笑不得。
“小心路滑。”面前的人只是这样淡薄的提醒了一句。
陶西起身走向林爽然,在他耳边耳语:“您是有多不待见我?”
“没有多不待见。”
“那我可以问个问题再走吗?”
“随意。”
他走向门口的那面墙壁,指着相框上的女子:“这是谁啊?”
林爽然轻描淡写的说:“远房的亲戚。”
“你喜欢她?她也在龙镇生活?”
“与你无关。”——确实,这个问题太过隐私了。
陶西做出坏笑的表情,又见外面的门被推开了,迎面走来一个年轻女孩。
“爽然,我定做的礼服设计好了没啊?”
声音略显妩媚,听得陶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林爽然却显得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看来是深藏不露。
“快了,外面路还滑吗?”他关切的问。
“还好。”女孩脸上立刻漾起笑意,“我是来逛街的,顺路看看。”
“再过一天吧,地址是青苑街6号对吗?我可以给你送去。”
“嗯。”女孩从鼻腔里发出一点声音,随即说:“拜托咯,看上去有新的客人,我不打扰了,拜拜。”
女孩跨出店门,留下一串高跟鞋走过木地板面的声音。
陶西立马像模像样的学起来:“爽然,人家的衣服做好了没啊?”
林爽然并不搭理他,只是自顾说:“我看雪已经停了,龙镇每年的消雪工程做的还不错的,陶先生方便的话,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了。”
“诶,你待人的态度男女有别啊。”
“是吗?”林爽然冷笑了一下,“陶先生见笑了,不过是左右逢源罢了。”
“那你怎么对我冷冰冰的像块石头似的。”陶西略表不满。
他很有理的样子:“我也不想这样,既然你说我是破裁缝,我只能当你是小痞子。”
“很好,押韵了嘛。”陶西翻了个白眼,“走了,林师傅。”
说着推门而去,并顺利的店门前的瓷砖上滑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