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四月。这日卫庄正陪盖聂午睡，突感有人开了卧房的门。这人动作虽却脚轻步虚浮，且气息还有些熟悉。待他回过头竟见卫琛站在不远处。
卫琛见他醒了，哭着扑过来。“父亲！”
卫庄猛地起身将卫琛抱进怀里，“琛儿！”
卫琛带着哭腔说道：“父亲，琛儿好想你和爹爹！”
卫庄压下心头的疑惑，伸出拇指拭去卫琛脸上的泪痕。“父亲和爹爹也想琛儿。”
卫琛侧头看向熟睡中的盖聂，“父亲，爹爹怎么还不醒？”
卫庄回头瞧了盖聂一眼，“你爹爹先前受了伤，有些不大记得人，琛儿莫要多问。”
卫琛点点头，皱了皱英俊的小脸儿。“琛儿以后定要学好本领保护爹爹！”
“嗯！”卫庄揉揉他脑袋，又问道：“琛儿你是如何到这鬼谷的？”
卫琛吸了吸鼻子说道：“是，是师公救琛儿回来的。还有，呜呜......阿曼叔叔死了。呜呜......！”
卫庄心下了然，怪不得流沙寻了几个月也找不到人。又见卫琛哭的凄惨，心中不觉生出一股恨意。“琛儿莫哭了，父亲定会为阿曼讨回公道，你如今最要紧的是做好功课，还有护好爹爹。”
卫琛重重点了点头，扭头去瞧盖聂。此时盖聂已醒了，正睁着一双琉璃凤眼瞧着他。
“爹爹！”卫琛越过卫庄扑向盖聂，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颈间小声呜咽。
盖聂不明所以，卫庄拍了拍卫琛的脑袋。“是谁说要保护爹爹的？哭的这么凶，怎能叫坏人害怕？”
卫琛闻言立刻止住眼泪，“琛儿不哭了，琛儿要保护爹爹。”
卫庄拍了拍他的脊背，“琛儿陪爹爹睡会儿，父亲稍后便回。”
卫琛“嗯”了一声，将盖聂搂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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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庄走到门外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背对他站着。“师傅！”
王翊转身冲他点了点头，冷着脸道：“随我去个地方！”言毕抬脚往竹林走去。
卫庄紧随其后。
路上王翊与他说了卫琛之事。原来，那日几人遭遇暗杀，卫琛最后还是被掳走。只是那两名杀手也受了伤，他趁其不备逃了出去，混在一群小乞丐中这才躲过了搜查。
做乞丐的日子岂会好过，他年纪又小，吃苦是自然地。直到两个月前王翊途径鹿城，无意间瞧见卫琛蹲在路边用树枝写字，神态与其他小乞丐格格不入，便心生好奇随手将人救了。
两人相处一月多卫琛才放下戒心，慢慢透露了少许亲人的讯息。王翊这才从蛛丝马迹中认出了他，将他带回鬼谷。
“琛儿甚是机灵，不过、他真是你亲生？”
卫庄闻言摇了摇头，“是现在的安武侯和桑榆的儿子，师哥可怜他便养在名下。”
王翊明了，脸色也好了许多。

第七十六章：身世
两人穿过竹林往东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一片山谷，此处有两座坟冢。
坟前各自立了一块墓碑，一块碑上刻着“盖煊之墓”四字，另一块竟是刻了“赢澈之墓”四字。
卫庄却心头一震，赢澈乃是孝武帝的名讳。只是大祁皇帝死后不是该葬入皇陵么？怎会出现在这鬼谷？另一人姓盖，难道......？
王翊见他神色便知他满心疑惑，问道：“庄儿可知这墓里葬着的是何人？”
卫庄瞧了眼墓碑，说道：“师哥生父与孝武帝赢澈。”
王翊点点头，“的确是聂儿的父亲，却并非亲生。至于孝武帝......”王翊沉默了许久，才又开口。“他才是聂儿的生父!”
“......!”卫庄微讶之后却是了然。这个结果他先前早有猜测，因此才没有让人去查，也是存着对盖聂的尊重。
王翊瞧见卫庄的神情叹了口气，缓缓道出一段往事。“聂儿的养父名唤盖煊，我与他自幼相识，感情甚笃。后来我到鬼谷求学，煊弟便四处游历。那一年我战胜了对手继承了鬼谷，便去信给他，相约江南。不想竟给煊弟引来了一场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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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四年春，孝武帝微服出巡途径杭州。
那日细雨蒙蒙，他撑着油纸伞立于断桥之上。忽闻一曲婉转的箫声自远处而来。极目望去，一叶扁舟翩然湖上。有男子立于舟头，一袭白衣，发如泼墨，恍若仙人。霎那间，一眼万年。
孝武帝的心弦被那男子拨动，待那小舟近了便主动与之攀谈。“这位兄台，西湖美景醉人，可否允小弟同舟共赏？”
盖煊抬头见一俊美男子执伞而立，那人一袭暗紫色的华服，通身贵气逼人，一看就知非富即贵。
盖煊本要拒绝，此人绝不是他能招惹的。只是瞧那人一脸期盼的神色，他竟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却不知这一点头给自己招惹了怎样的麻烦。
“在下姓吴名萧，敢问兄台尊姓大名？”吴萧上了小舟与盖煊站在一处落落大方的问道。
盖煊瞧了他一眼，说道：“盖煊！”
“盖煊？”吴萧回味了下，又喃喃道：“果然是个好名字。”
盖煊并不答话。吴萧看出来这人性子冷淡，他自小长于皇宫，最善揣摩人心。二人同行他也不过多打扰盖煊，偶尔问些江湖之事，讨论些诗词美景，倒也惬意。
吴萧同盖煊交好的几位朋友都不同，为人不会过于热情却又很会为对方考虑。一日不到盖煊便对他卸下大半戒心。
两人同是来江南游玩，便决定相伴而行。相处之下都被对方的学识与气度折服，很快便无话不谈。
盖煊性情随和，相貌英俊，博古通今，剑法超群。吴萧对他情愫渐深，平日里关怀有加。只是他这人心机深沉，便是讨好也做的不着痕迹。
盖煊也不是傻子，两人相伴时常把酒言欢抵足而眠，吴萧的心意他不是不知。只是想到自己的身份，便歇了心思。
吴萧迟迟得不到回应，内心痛苦。趁着二人喝多了酒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便将人抱了。
只吴萧第二日醒来盖煊便不见了。他顿时悔恨不已，恼自己太过心急。两人相识不过月余，他竟趁人醉酒行了**之事。盖煊性子虽冷，却也爱护尊严，若是就此相忘于江湖，那他......？

吴萧把手下的影密卫都遣出去寻找盖煊，他自个儿也冒雨找了几日。最后竟昏倒在街上，被游完西湖归来的卫家小姐所救。
这位卫小姐名唤卫璃，是卫家二老爷的嫡女，也是江南一带有名的美人。年方二八，性子温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难得的才女。
吴萧长相英俊，卫璃正是少女怀春之际，一眼便相中了，亲自伺候他汤药。
只是吴萧病愈之后急着寻找盖煊将美人一片真心弃之如敝履。他白日在西湖寻人，夜里便借宿在卫府。
吴萧寻找多日却不见盖煊，便终日借酒浇愁。卫璃瞧出他是为情所伤，心中虽难过却不想见他如此颓丧。便亲自下厨煮了一碗醒酒汤，亲自给吴潇送去，也想趁机开解他一番。哪知吴萧醉酒却将卫璃当做盖煊，由此铸下大错，一世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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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煊那日醒来瞧见榻上光景纠结万分。他从未对一人动情，吴萧于他是特别的存在。两人相识时日虽短，却大抵是“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罢。他二人彼此倾心，床笫之欢他并不排斥，相反还有些新奇。只是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人，便想出去躲几日。恰好王翊兄长也到了杭州，于是收拾一番便不告而别。
王翊是谁，鬼谷现任掌门。能战胜自己的同门师弟取得鬼谷子之位的可会是凡人？
盖煊这些时日处处透着古怪，一问之下才知原委。王翊恨铁不成钢，拉着盖煊便要去寻那人。
等他们通过影密卫寻到吴萧之时，却瞧见那人正和卫璃共赴巫山。
王翊大怒，自个儿疼到骨子里舍不得动一指头的人却被这冷血的**给祸害了，他怎能忍得下这口气？
只是还不待他发作盖煊却一口鲜血将他的怒火浇灭。
王翊将人抱住问那带他来的影密卫，“你家主子究竟是何人？”
那人一脸纠结的说道：“主子、姓、赢！”
盖煊凄苦一笑，“姓赢？吴萧，孝武？果真、连名字都是假的。呵......这天下果然帝王最是薄情。”言毕竟是有经脉逆转之势。
王翊大惊，也顾不得眼下，抱起盖煊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等吴萧第二日醒来瞧见是卫璃，登时傻了眼。可此事是他的错，还带累人家姑娘清白。吴萧无法，只得向卫二老爷亮明身份，承诺待日后再做安排。
等此事了了影密卫首领忙将昨日盖煊来过之事告知吴萧。具影密卫查证那日同盖煊同行的男子很可能是鬼谷派掌门人王翊。盖煊与他自小相识，两人也算竹马竹马。
吴萧闻言大惊，日夜兼程赶往鬼谷，却连界碑都没过便被王翊赶了出去。
吴萧此时已离京半年，若在不回去恐朝纲不稳。纵使痛苦万分，他也不得不先行回京处理政事。不想，这一别竟是二十年。

孝武帝归京之后不久，卫璃便发现自己怀孕了。
本来按照族规，女子未婚有孕理应陈塘。只是卫家二老爷知道这是龙子，那日陛下也承诺日后会有交代。只是这事眼下还不能明说，便顶着压力求了族长将人打发到庙里。
卫璃对吴萧还是心存期待的，只盼着某一日他便会想起自己。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期盼越来越渺茫。卫璃终日郁郁寡欢，导致胎儿早产，她也伤了身子。
孩子生下来之后卫璃便变得痴傻起来，时而清醒时而疯癫。伺候她的丫鬟婆子见她如此也不那么尽心了。没几日那孩子便病了，卫璃也不知怎么发现的，趁丫鬟们不注意抱着孩子跑了出去。
卫璃跑了许久不知不觉竟跑到了断桥上。她一边喊着“救救孩子”，一边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人们避恐不及，眼看她就要摔下桥去，危急关头却被人拉了一把。
卫璃忙拉住那人的手不停的说着：“救救孩子，救救孩子。”
盖煊瞧着眼前疯疯癫癫的女子心中五味杂陈。再看她怀中的婴孩儿，小脸儿烧的红彤彤的，却仍睁着黑曜石般的双眼不哭也不闹。他不自觉地伸出了手掌。
卫璃怀中没了孩子怔怔愣了半晌，忽然对盖煊说道：“孩子的生辰是****。”言毕扭头便跑了。
盖煊忙向他追去，只是他如今内力尽失，身体连普通人都不如，只能眼睁睁瞧着卫璃没入茫茫人海。
“啊...啊...”怀中的婴儿似乎难受的紧，猫儿似的叫了两声。盖煊低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抬脚去了医馆。
这婴儿便是盖聂。
盖聂自小体弱，三岁之前更是汤药不断。可他却从未叫盖煊为难过，再苦的药也不过小猫般哼唧两声。王翊总觉着这孩子长大了是个傻子，可真长大了却是个不世出的天才。
作为盖聂的师傅王翊的心情是复杂的，自己的心上人养了情敌的儿子，自个儿还得给人当师傅，可想他如何郁结。
好在盖聂是个好的，性子也像极了盖煊，乖巧的叫人心疼。这也是王翊心甘情愿给他当师傅的缘由。
当年他也曾想找赢澈算账，可纵使杀了他这一切也无从补救，毕竟当时盖煊也算心甘情愿。如今又怎能只怪赢澈一人？王翊想着这样也好，他们两人再加上小聂儿也算是一家三口了。他不信五年十年下来盖煊对他仍无动于衷!于是，三人就这么一过便是近二十年。
后来几年，盖煊对他果然有所松动。两人虽未说破，却也暧昧。只是年岁大了，不似年轻时那般肆意。
直到那年安王叛乱，赢澈病重。盖煊终是不想留下遗憾，背着他带着盖聂去了帝京。
两人蹉跎一世临了却都想开了。赢澈将渊虹赐予盖聂，又给了他特权求他庇佑扶苏，保大祁不倒。之后便偷偷出了皇宫在鬼谷清净了半年便双双离世。
之后王翊将两人安葬，便离开鬼谷云游四海去了。

存稿已尽！

第七十七章：部署
卫庄知晓了原委有些诧异，不想盖聂的身世竟如此坎坷。他想起杭州城那名老者，应该就是当年的卫二老爷盖聂的外祖父了。
只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他二人终是蹉跎一世，难以相守。且孝武帝除了先前诞下的两位皇子竟是再无子嗣，想来也是对盖煊用情至深罢！卫庄叹道：“孝武帝也算是性情中人了。”
王翊不以为然，“若是没有他，煊弟此生该是何等恣意？”
卫庄瞧着王翊知他是爱惨了盖煊。“师傅身为鬼谷掌门，有通天彻地之能。为何却偏安一隅，看着心爱之人收养情敌之子，还教导他成人？”
王翊闻言觑了他一眼，说道：“这世间情之一字深不可测，有谁能参的清楚？我虽恋慕煊弟可他心中无我，若是强求也是悲剧。纵使我能翻覆天下煊弟便能移情于我么？至于聂儿，更是无辜。”说道此处王翊停顿了片刻，又道：“映射爱而不得，二十年都活的痛苦。而我，我与煊弟还有聂儿却是平平淡淡过了二十年。煊弟临终时许我百年之后与他合葬，又何尝不是对我的补偿？此番得失你可看得清楚？”
怪不得盖煊和孝武帝并没有合墓而葬，原来如此。卫庄心下叹服，“师傅果然睿智，若是换了徒儿绝不会如此。”
王翊冷哼一声，“所以聂儿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庄儿，你太计较得失！”
计较得失么？是啊，若不是他太贪心，盖聂怎会变成痴儿？想到此，卫庄心中一痛。可时光不会逆转，世间也无后悔药！
卫庄理了理思绪又道：“师傅可认得义母？”
王翊说道：“自然认得。卫子溪当年入宫途中遭遇暗害恰巧被我二人救了。那时我们要去镜湖医庄为聂儿求医，便一路与她同行到了京城。卫子溪是个知恩图报的，聂儿在宫中受她不少照顾。”
卫庄又问：“那义母为何要我与师哥成亲？”
王翊叹了口气。“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可美人也过不了英雄这一关。卫子溪心系煊弟却也知道他二人此生绝无可能。在宫中得知聂儿是煊弟之子便起了心思。她自己没有子嗣，自然将主意打到了你身上。”
卫庄明了，自己无法与心上人相守一生，便想让自己的儿子和心上人的孩子成亲。这女子的心思还真是......！看来有些事命中注定逃也逃不掉，就像他与盖聂，是今生命定的姻缘。
如今诸事已明卫庄便道：“师傅，我若做些妄为之事，你可会插手？”
王翊摆摆手：“你如何抉择为师管不得，你记着，别叫自己后悔便是！”
卫庄勾唇笑了笑，“徒儿知晓！”
他今日得知盖聂身世，更要替他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王翊点了点头，“嗯，如此、你退下罢!”

卫庄回头望了那坟冢一眼转身往回走，待回了竹舍便去卧房看盖聂。
屋子里卫琛抱着盖聂睡的正香，盖聂则睁着眼睛看他。
卫庄走过去坐在床边，他将卫琛的小手包裹在两只大手中间说道：“师哥，这是我们的孩子，卫琛！”
盖聂低头看向卫琛。“琛儿!”
卫庄浅笑，伸手轻抚盖聂脸颊。只是他虽笑着，却红了眼眶。许是这世间最美好的都在眼前，情难自禁罢!
卫琛此时也醒了，他揉揉眼睛看了卫庄一眼，有些诧异，又回头去瞧盖聂。见盖聂起身凑到卫庄脸前，在他眼上亲了一口。
卫琛也爬起来在卫庄脸上亲了一大口。“父亲！”
卫庄眸色深沉，他伸手将两人揽进怀里。
晚些时候卫庄带盖聂去见了王翊。王翊见到盖聂脸上终是有了笑意。“聂儿！”
盖聂歪了歪头，似乎在想这人是谁？
卫庄拉着他的手说道：“这是师傅。”
盖聂乖乖叫了声“师傅！”
王翊觑了卫庄一眼，又对盖聂招招手。“聂儿过来。”
盖聂侧头看了卫庄一眼，见他点头，才小心翼翼地走到王翊跟前。
王翊拉起盖聂的手替他诊脉，片刻说道：“身体并无大碍，恢复只待时日罢了。”
卫庄闻言勾了勾唇角，“如此甚好。”

鬼谷的日子并未因着王翊的回归有所变化。这日午间，卫庄方将盖聂和卫琛哄睡便听到门外卫苓压低了嗓音说道：“主子，白凤首领和墨尹首领来了。”
卫庄闻言将被角掖了掖，起身出了房门。
白凤和墨尹已经在书房里等着了，见他进来墨尹急忙拜下。“属下见过主子。”
卫庄“嗯”了一声，见墨尹浑身上下包裹的严实，问道：“麟儿你......？”
墨尹垂首，“属下如今的样貌不堪入目，还请主子见谅。”
墨尹的伤在吉尔养了三个月才好，看来伤的极重。卫庄紧了紧手指，“无妨！”
白凤在一旁插口道：“首领准备何时动身前往荆州？”
卫庄坐下将盖聂的身世与自己的打算同两人说了。白凤诧异，“首领是想名正言顺？”
卫庄说道：“那是自然。军饷筹备的如何？”
白凤回道：“军饷和兵士都不是问题。只是扶苏有蒙恬章邯辅佐又有李斯赵高协助，实力不容小觑，我们若想与之抗衡并非易事。”
卫庄曲起食指轻轻敲击桌案，思忖片刻说道：“你上次说北方得了旱灾已有半年多？须知百姓纯善最易煽动。”
白凤凤眸微挑，“属下明白！”
卫庄又转头问墨尹，“麟儿易容可会有碍？”
墨尹摇摇头道：“并无。”
“那你便先去荆州代替师哥，若有事你们只管与子房商议。”言毕将鲨齿取了下来，又从怀中取出流沙令牌。“这两样东西你们带走，最迟六月底我们必会抵达荆州。”
白凤接过鲨齿和令牌，看了卫庄一眼，闪身出了书房。
卫庄与墨尹在书房又叙了会儿话两人才出来。
因着还有要事在身二人不便久留，就没有惊动旁人悄声离开了鬼谷。
再说盖聂。端木蓉先前制了三粒药丸，王翊瞧过之后又给他吃了一粒，同时施针运功为他打通阻塞的经脉。等盖聂再次醒来眼神清明了不少。
卫庄自是高兴，便想着庆祝一番。如今四月，谷中正是好时节。次日，几人便一同去冰湖垂钓。
说是垂钓也顺手放放风筝摘摘花什么的。众人难得有如此闲情之时，倒是不分大小玩了个痛快。便是王翊，也少有的笑意吟吟。更别说两个小的还有糖糕，更是玩疯了。
众人玩闹多时，不知不觉日暮西山。
卫苓和端木蓉已将晚膳备好了。草地上铺了毯子放上野味山珍、瓜果点心还有一壶桃花酿。凉风习习、自是心旷神怡。
鬼谷山珍野味奇多，卫苓手艺又好。盖聂一不小心便吃多了，抱着肚子直皱眉。
卫庄哪里见盖聂如此孩子气过，禁不住笑出了声。见王翊瞪他，忙止了笑伸手替盖聂揉肚子。直把人揉的昏昏欲睡，才将人抱了去休息。
住处是白日里搭好的帐篷，简陋的很。不过也只在此处耽搁两三日，将就着能用便成。

几人痛痛快快玩了几日便收拾东西打道回府。盖聂瞧着不舍，“小庄，走了？”
卫庄点点头。
盖聂眨眨眼。“还回么？”
卫庄捏捏他耳垂。“他日有机会便回来！”
盖聂闻言展颜一笑。
众人又在谷中住了几日，便启程赶往荆州。
为了避免麻烦，众人还是稍作乔装。路上赶了近两月，终于赶在六月底到了荆州。
先前荆州的王府已被改为临时行宫。此时，张良颜路带着流沙几位首领和一种宫人在门外等候。待卫庄已一行出现忙迎了上去。
卫庄下马，流沙几位立刻齐齐拜倒。“恭迎首领回归！”
卫庄点了点头，将盖聂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连日赶路盖聂有些提不起精神。颜路几人见他神色恹恹地也不好多说什么，忙将人迎了进去。有什么话都留待日后再言。
卫庄到了荆州立刻着手公事，整日忙的脚不沾地，颜路便每日到行宫陪着盖聂。两人相处融洽，倒是叫卫庄省了不少心。

扶苏闻言抿了抿唇，半晌才道：“盖卿对朕有恩，朕、狠不下心。”他沉默半晌又对章邯说道道：“章卿，他们都离朕而去，你、可会一直陪着朕？”
章邯眼睫颤了颤，半晌垂首道：“臣、誓死效忠陛下！”

安平十七年正月，第六十三代鬼谷子设天坛祭祀为赢江测天命：天子之命，大吉！
二月初二。
卫庄以赢氏后人之名，顺应天意为召，扶赢江为帝。定国号为大宴，年号为顺意。
赢江称帝之后并未定都，只是暂居于荆州的临时行宫。并册封卫庄为摄政王，张良为相。政权延续三省六部制，同时设立女官署。女子有才德者，可通过女官署的考核入朝为官或从军。这一政令简直是对世俗天大的挑战，大宴百姓无不瞠目结舌。
赤练与紫女雷霆手段，短短两月便组建了赤练军并选拔出数十名女官。赤练军编入军籍，随军出征。女官则从属户部，负责邻国邦交及贸易往来。
不但如此，大宴定国之后开始对地实行政绩考核，重新任免官员、颁发政令，本来处于恐慌中的百姓很快被安抚下来。
只是也有不少人文志士认为卫庄是乱臣贼子，从而誓死抵抗。毕竟扶苏在位多年并无大的过失，那些命格不好的流言也只能唬唬百姓，且赢江说的再好也不过是孝武帝风流一夜的产物，扶苏从嫡从长才是正统。
对于卫庄来说，这些自然构不成威胁。他一向铁血手腕，不能为我所用者自然不用客气。杀一儆百之后，反抗之声渐渐歇了下来。
卫庄将事情交代出去便不再理会。盖聂近日开始修习鬼谷内功心法，须得盯着可不能出了差错。他沿着回廊往长乐宫走，此处是盖聂的寝殿，两人平时便宿在这里。
卫庄行至门口竟见寝殿的门关着，他一推门便见侍女正白芷正往盖聂怀里凑，口中言语十分轻浮。“陛下，您这里脏了，女婢给您擦擦。”
卫庄皱眉，喝道：“退下！”
白芷闻言面色一百慌忙跪下，“奴婢见过王爷！”
卫庄睨了她一眼，问道：“发生何事？”
白芷急道：“回王爷的话，陛下、方才吃圆子不小心洒了。”
卫庄双眉紧锁，瞧了一眼只剩半碗的酒酿圆子，又看了一眼白芷。她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有着江南女子的婉约。
卫庄冷笑一声，“果真如此？”
白芷身子一抖，“回禀王爷，奴婢怎敢欺瞒王爷？”她嘴上虽如此说着，可神色十分慌乱，一看便知是在说谎。
卫庄转头面向盖聂，“陛下？”
盖聂抬头看他，微微摇了摇头。
卫庄面色沉了沉，侧头对白芷说道：“侍奉陛如此下不尽心，自去慎刑司领罚。”
白芷脸色煞白，忙匍匐在地求道：“王爷！求......”
卫庄不耐地拂了下衣袖，白芷立刻禁声，她心知无望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卫庄心中毫不怜悯，这些宫婢若都不思正业一门心思只想爬床，那在他看不到之处盖聂会受多少委屈？
盖聂瞧他面色不好知道他是气着了，抬手拉了下他衣袖：“小庄。”
卫庄不应低头亲在他唇上，问道：“陛下不想那婢女被罚？”
盖聂点头应道：“是！”
卫庄叹了口气，“陛下可知，她们都想与你做方才那等亲密之事。陛下可想？”
盖聂摇了摇头，“不想！”
“那便是了。”卫庄言毕将人拉起，“先去更衣罢！”
等二人收拾妥当那圆子彻底凉了，索性也不是真饿，不吃也罢。
此时时辰尚早，两人便开始练功。“昨日臣教的心法陛下可会了？”
盖聂应道：“会的。”
卫庄笑笑，带他修习新的鬼谷心法。他将内力探入盖聂体内，一点一点引导他如何运转。

第七十九章：出征
卯时初，天还未明。校场上旌旗猎猎、战鼓声声。成片的火把在风中跳跃，战士们手持武器严阵以待。
这些士兵有六成以上是卫家军的旧部，余下的便是初次入伍的新兵。
卫庄一身玄色的铠甲立于高台之上，背后的披风如鹰翅般招展。他手握鲨齿，眉眼凌厉，浑身上下都透着威严。
待鼓声歇了卫庄对台下大声说道：“今日乃我大宴征祁之日，家中父母妻儿皆在者，留守荆州。”
卫庄话音一落台下一阵窃窃私语，片刻有兵士大声喊道：“属下要追随王爷出征，为大宴而战！”
此言一出便有成片兵士附和，“对，我们要追随王爷出征！”
“誓死追随王爷！......”
卫庄抬手示意安静，“尔等一心报国，本王深感欣慰。然陛下初登大宝，荆州更需有人守护。此次征祁任重道远，若荆州有危本王怎能安心御敌。陛下与荆州的安危还需仰仗各位！”
卫庄言毕便有执行官上前取出名册，将符合条件的士兵点出，待此番结束已到了卯时末。
那些被点的兵士还要据理力争却又被压了下来。
卫庄冲他们抱拳道：“本王此去日久经年，忘众位守护好陛下，莫让敌寇有机可乘！”
众将士跪倒在地齐齐喊道：“誓死保卫荆州！誓死效忠吾皇！”
顺意元年三月，大宴摄政王卫庄帅军亲征。大军从荆州往帝京方向进发，在绵阳【随便定的，不要联系地理，本人地理渣。】与早已驻扎在此的白凤汇合。
绵阳多山，东面是漓水，西面连着荆州渠。祁军不善水战，蒙恬想打开大宴最有可能由绵阳入境。他手下有四十万将士，人数是大宴军的三倍。且蒙恬驰骋疆场多年善用兵法，这一仗并不好打。好在绵阳多山地势险要，倒是可以利用。
与此同时，韩青率领的一万将士也与吉尔国援军里应外合将西面赤霞关打开。两军汇合之后自西向北绕过祁军向函谷关进发。
函谷关自古便是兵家要塞，卫庄的打算便是牵制那里的三成兵力，适当的时候也可扯扯蒙恬的后腿。
大军一路疾行，快到绵阳时连着下了几日雨，道路泥泞，行路艰难。偏偏这时收到谍翅密报，祁军先锋陆战率十万大军围攻杞县。而驻守在那里的白凤与盗跖只有区区三万人马。
卫庄瞧着密报皱了皱眉。白凤的本事他倒是不怕杞县守不住。只是这是两军首战，若是败了于军心不稳，须得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