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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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指第二个关节往上，有层薄薄的茧。
是朴玄硕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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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秋的夜晚总归是寒冷的，一开始不听劝穿着单薄衣物出门去的恋人最后还是妥协着穿上了他的外套，不知是愧疚还是羞赧，关了话匣直直望着地面上卷起的枯叶，一踩一声脆响。
　　他伸手去圈恋人冰冰凉凉的指尖，意料之中地感觉到对方微弱的颤抖，强硬了态度一把将那细长的五指圈进掌里。
　　昏黄的路灯下面绕了几只蚊虫，嘤嘤嗡嗡地发出扰人的声响，撞击着隔绝了淡黄灯光的玻璃。
离到家还有不长不短的一段距离，那只手被自己笼在掌心终于是有了点温度，察觉到这一点的朴玄硕也很快地挣脱开来。
　　“在烈。”
还未等他感到不满，
刚挣脱的手连着另外一只尚且冰凉的手叭地一下就拍住了他的脸颊，似乎还意犹未尽似的揉揉捏捏，双手的主人断断续续地开口。
“你、你…你真好看。”
明明是蠢到不行的动作，偏偏朴玄硕还一脸要命的认真，好像自己刚才做了一个什么重大的决定。
于是洪在烈忍不住地轻笑出声，也伸了手去揉自家恋人的脸，放缓音调去回对方的话。
“你也是。”
夜风簌簌拂过路面，刮起几片枯叶走了一阵，末了又归为沉寂。
大概是终于自己也意识到了行为动作之蠢。
两个人一齐笑了起来。

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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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长沉默
　　带着闷热的一阵风吹过，走在前头的洪在烈转过身，金色的头发正正好在晴日下化成一片阳光。
　　像看电影时里忍不住反复往前拉的片段，朴玄硕在脑海里把这样的画面回放了许多次，一时无言。
　　主人公凑上前来拨下不知何时被风带落在他发尖上的蒲公英摊在手心。
　　那块毛绒绒的小东西欢天喜地地晃着。
“………。”
　　--不堪一击
　他刚腾升起并且在内心坚定的怒气一下子就被融化了去。
　朴玄硕柔软的发丝蹭着他的下颚，轻微的痒带出他嘴角的弧度来。
“玄硕。”
　　那双环着他的手臂被这声唤得更紧了些。
“嗯。”
　耳边是砰咚作响的心跳声，朴玄硕拦住恋人的背，在这厚实的安全感里闷闷出声。
　　“别生气了。”
　　“对不起。”
　他想了想，又稍稍踮起脚在人唇边留了个大大的口水印。
　　--连绵不绝的荒野虫鸣
　　洪在烈不得不承认，即便在一起了许久，他的目光也总是无法从朴玄硕身上挪开的。
　倒不光光是脸，从发丝到脚尖，从衣领到衣摆。
　他望着靠在自己肩上的人的发旋。
躲在沙石间的虫豸吵闹得厉害。
　“嗯..干脆，”
　“直到死之前都一直在一起吧。”
　浅金的初日一点点把被冻僵的云层晕染开来，他朝浪潮般被风带起的荒草呼了口白气。
　　沉默半晌，迟疑着牵住身边人的手。
　　“你在说什么啊，在烈。”
　　那只手的主人轻声笑了起来。
　　

第三十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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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在烈涂好唇膏。
　　他舔了一下，这是第29次舔嘴唇。
　　涂得多了，覆在唇上的油腻感让他有些不自然，开裂处淡淡的血腥味儿混着蜜桃唇膏的甜腻于舌尖蔓延，他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
　　还未到下起绵绵春雨的时候，天气照旧如冬日那般干燥，总开着车又老忘带头盔，去往学校不短的路途刮在寒风里自然容易把嘴唇吹得干裂。
　　稍往内的唇皮发硬翘起，被他一狠心撕了去，这一下很是吃痛，否则大抵也想不到涂唇膏去。
　　然而这气味与感触实在惹人心烦，他终于没耐心地拿起张纸打算擦掉了事，不就是一点小破皮，又不至于破相。
　　也正是这时，管家急促的敲门声与呼喊声在门外响起。
　　朴玄硕能更爱惜自己一些吗。
　　答案是不能。
　　汽车轰鸣的声响与刺耳的车灯弄得他头晕眼花，但去推李镇成的那一刻他头脑却清醒得很，不带半点儿后悔地那么做了。
　　不，不能这么说，是推完的那一刻他不后悔。
　　那个动作不如说是本能反应，比起自己这条虚假的生命李镇成可重要得多，更像是人生。至于他究竟是否还是以前的朴玄硕以及朴玄硕究竟是哪个朴玄硕…他确实早接受了自己，潜意识却难以更改纠正。
　　车上穿着病号服的人用力拍打着方向盘瞪着眼睛大咧开嘴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朴玄硕足尖发力试图躲开却无果后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携了谁的呼喊刮过耳边，被无规律的气流打散了音节，变成毫无意义的空响，混进了母亲与朋友的走马灯。
要说他这一生，倒也———
　在烈的外套还放在外边，他突然想。
　戴着头盔的人是在这时候开着车冲进来的。
　带着玻璃被噼里啪啦撞碎的声响，拦着腰把他提了开。
　　其实这一下扯得有点痛。
　　洪在烈猛地拉下头盔，想了想一会不如就这么把人送回去，得给他带着。便没将其丢在地上。
　　一路这么过来还挺闷。
　　不，主要是关于朴玄硕未知的安危扰得他心烦意乱，汗珠一粒一粒地往头顶冒。
　　看来这下总算是来对了，没添麻烦，也正好赶上…不，他应该更早点。
　　对方惊讶的神情让他舒了口气，看来安然无恙，又忍不住再悄悄叹口气。
　　这么爱笑的人，怎么不对他笑一下。
　　正这么想着，朴玄硕竟真的勾起嘴角朝他笑起来。
　　“在烈！”
　　是一如既往的呼喊。
　　这么一下却弄得他有些无措，
　　躲避不及的目光自嘴角偏移，不算太大的伤痕在白皙的脸上就是刺眼，小颗的血珠半凝在边缘。
　　洪在烈抓着外套的手顿在半空片刻，指节颤抖着泛起点白，厚实的布料稳稳落在朴玄硕的肩上，他伸出手来把半跪的人扶起，借着这个动作极轻极快地在人伤口处吻上一下。
　　朴玄硕的血是香甜的水蜜桃味。
　　洪在烈似乎一直扮演着一个异常关键可靠的角色。
　　拿游戏来比喻，说是新手村的导师还不足够形象，更像是即便死亡多次也依旧默默出现的“Restart”钮。
　　朴玄硕暗自笑了一声，什么比喻，看来最近是有点松懈，居然想到游戏去。
　　走神间外套哗地一下落在身上，洪在烈扶着他肩膀的手臂施力不常地过大到他倒抽口冷气，下一秒对方却收了力气带着有点黏糊糊的嘴唇蹭上他的脸颊。
　　水蜜桃的气息萦绕在鼻尖，现在的距离未免过近，不到三秒的时间像是有了形状般被一双手无限地拉长，洪在烈细密柔软的金发扫过他的鼻梁，湿热的舌头索取似的带走了伤口处的血珠。
　　挠动心尖的微痒比疼痛多一些，
　　位置偏移嘴角两公分。
　　这个动作好像把他从这破旧而散发着堆积起垃圾的臭味的屋内拖离出好远，到了春初的日光下，到了被金色拂起的片片新草前。
心脏的跳动差点快过险些被车撞上时，他睁大了眼睛带着询问望向已经站起来的洪在烈。
　　朴玄硕诧异而凝滞的目光换来对方听上去明显不在一个电波的回答。
　　“…我今天涂了唇膏。”
　

Ma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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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圣诞没有下雪。
　　朴玄硕窝在落地窗边朝着玻璃呼气，伸出手指在那一小块白雾上点出个圣诞帽。
　　过了两秒又对自己的画作不甚满意，抬起手一下擦了个干净。
　　玻璃与带着水雾的皮肤摩擦发出滋滋的声响，白雾被驱逐后所显现在窗外的景色聚了焦，可惜并不是白茫茫的世界，只下着小雨，飘飘摇摇地被窗外那颗松树上闪着光的彩灯染成各异的颜色。
　　松树自然是洪在烈布置的，在圣诞的前一夜神神秘秘地被遮了布，树顶那颗大大的星星在布上显出形状来，朴玄硕一手插进洪在烈温暖的口袋，一手在冬季的早晨被冻得关节处发红，直直指着那棵树，正好是树顶的方向，问
　　“在烈，那是什么？”
　　洪在烈悄悄握紧了口袋里的手，说
　　“朴玄硕。”
　　“…！我是说那个诶。”
　　“朴玄硕。”
　　“是那个！高高的，正好在窗外面遮着布的那个！”
　　洪在烈捏了捏对方的手指，表示明白。于是差点急得要跑过去用手戳着那块布问的朴玄硕安稳下来，偏过头等着他的回答。
　　“…朴玄硕。”
　　…………
　　洪在烈究竟怎么就去当了医生？倒不是当医生有错，然而原先的约定一下子被打破的感觉也不大好受，什么事非得要洪在烈去不可？他竟然在心底泛起点不满来。
　　没一会又觉得自己实在任性，到底是被人惯坏了，没点大人样。医院里能是什么事？比起自个委屈还不如多为他照料的病人祈福，自己的男朋友居然在圣诞节陪别人去了，一转念又想到这里，脑子里仿佛有无数个小人在争吵。
　　松树上的星星足够亮，闪烁着晃得他眼晕，他挪了目光去数挂在枝叶上的彩球，一个两个六七个，三个四个八九个…朴玄硕的哈欠一个连着一个，没一会儿就弄不清是数了哈欠还是彩球。
………
　　洪在烈一推开门便望见自家恋人以委屈巴巴的姿态缩在落地窗的角落，怀里紧紧蜷着沙发上的靠枕，头倚着玻璃睡了去。呼出来的气息晕出了一小块水雾。
　　他把带着寒气的手搓了好久才去触碰对方的脸颊，黏糊糊的像是泪痕。
　　思虑再三还是冒着吵醒人的风险打横将其抱了起来，距离拉近的脸颊不论看多少次也还是悦目，没忍住亲了口，果然咸咸的。
　　卧室离客厅有几步路的距离，他附在人耳边小声小声地说，
　　“圣诞快乐。”
　　怀里装睡的小朋友耳尖一下子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