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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新·将军在上]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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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读者可能还记得我,新读者可能不认识我。
但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又开坑了!
没错!又!这次我下定了十二分的决心,为了锻炼自己的耐心和责任心,我开新坑了。
我写了删,删了写,好东西没留下,坏东西也没留下,没啥代表作,和闹着玩似的。
来说说本文的大纲,其实算是从原著的折中部分断开,然后进行创作。其实看过原著的人,在看我这一章就很熟悉,因为我第一章大多是直接复制原著的,但是改了夏玉瑾和叶昭的感情线,也就是说夏玉瑾不喜欢叶昭(我给夏玉瑾重新配了一个),叶昭心里也有表妹,但是在她没分清自己对夏玉瑾是愧疚和补偿的时候,皇帝赐婚了,叶昭也就接受。注意,夏玉瑾是有喜欢的姑娘的,将军和表妹才是一对,所以,甜!必须得甜!虽然开头比较刺激人,但是后面甜!还有就是我日更,不骗你们,骗你们我是狗。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9-11-03 23:12回复
    南平郡王府,叶昭丢出手中最后一片石子,湖心泛起十七八个涟漪,她慢悠悠问:“你想去?”
    夏玉瑾轻轻答:“我不想去,可是母亲实在唠叨,你就当行行好……”
    叶昭看着他,猛地站起,嘴角绽放出淡淡笑意:“走。”
    时值中午,两人决定先找借口去秦河岸买东西,然后躲进茶肆,在中途换上普通老百姓的衣服,混入人群,既免得给安太妃唠叨,也可玩得更尽兴。
    收拾半晌,马车备好,南平郡王府侧门开。
    夏玉瑾携夫人出行,未到门口,听见侍卫的喧哗喝骂声。
    “不是丢出去了,怎么又回来了?”
    “这小子还不怕死!疯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
    “该不是要行刺吧?”
    “干!郡王爷要出行了!快动手赶!”
    几声重重的拳头打肉闷哼声,夏玉瑾犹在迷惘,叶昭已大步走去查看,却见郡王府的侍卫正拖着个满身是血的乞丐往路边走,低声问侍卫长:“怎么回事?”
    侍卫长报:“是个疯哑巴,说不清道理,这两个月都蹲门口要好处,属下想尽办法,赶了七八次都不肯走,迫于无奈,出此下策。”
    叶昭:“无能!”
    夏玉瑾掩鼻,不忍,“算了,残疾也挺可怜的,大概是天冷没地方住,所以猫在这里。”他见情况太惨,训斥,“疯子哪里懂事?全上京是不知我和……”他斜眼一撇,叶昭并无二致,才接道:“我和夫人慈悲为怀?你们做得太混账了。”
    侍卫长低头受训。
    夏玉瑾看了眼那胡乱挣扎,长相恐怖,貌似疯癫的哑巴,心里也有些毛骨悚然,觉得这家伙搁门口确实很恐怖,退了两步,摇手补充:“给他点汤药费,找个好大夫看看,带我的话,送去济贫院养着。”然后补充,“好好办,别坏了我…与夫人的阴德。”
    侍卫们齐声应下。
    未料,乞丐看见他们两人,两眼放出异样的光芒,趁其不备,忽然狠狠一口咬去抓自己胳膊的侍卫手上。然后跌落在地,拖着折断的腿,双手撑地,在寒冷青石板路上,一步步向叶昭爬来,嘴里激动地呜呜咆哮。
    斑斑点点,血迹一地。
    他直直向前爬。
    侍卫为他不要命的做法,惊了半刻,回过神来,再次上前拖拉。
    乞丐挣扎着,从怀里掏出条沾满血迹的旧布,冲着叶昭,拼命挥舞。
    刹那间,叶昭身形猛动,夺过手帕,脸色大变。
    熟悉的淡淡血迹,陌生的深深血迹,纵横交错,手帕角落仔细绣着两行诗歌:
    【一方锦帕与君知,横也丝来竖也丝。】
    诗旁潦草血书一行:
    【祈王勾结东夏,反。】
    “啊!啊!啊啊啊啊——”哑巴以头抢地,放声痛哭,泄尽心头委屈。痛苦的嚎叫,响亮悠长,久久不散,解脱的眼泪,一滴滴,打在地上的血迹,慢慢化开。从漠北到上京,一路行乞,历尽磨难,提心吊胆,受尽白眼,他终于将秘密送到该送的人手上了。
    祈王是什么人?
    皇上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虽然他长得像头猪,行动像头猪,性格像头猪,对皇上唯唯诺诺,视财如命,看见钱就两眼放光,恨不得统统扒拉回家,钱以外的事情好像都不感兴趣。这样的家伙是很讨厌,但若说他有胆子谋反,也很难让人相信。
    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
    祈王谋反虽诛不了九族,也要赐死,祸及子孙。
    如此重要的事情,单凭一封不知是不是柳惜音亲笔写的血书,由不认识的哑巴送来,如何断定真伪?
    万一这是敌人插赃嫁祸呢?
    夏玉瑾迟疑不定,提出疑问。
    叶昭摇头:“这方帕子只有我、表妹、胡青知道。笔迹潦草是危急之刻写下,而且长途奔波,血迹在帕子上被模糊了,我相信这是表妹送来的警告。”
    夏玉瑾点点头,觉得有几分道理,毕竟叶昭对柳惜音十分了解,那锦帕也是二人的……定情之物,若非情况紧急,柳惜音又怎么会连一点念想都不留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夏玉瑾袒开手中折扇,眼睛轱辘一转便敲定注意:“明日我就给黄鼠狼送去。”
    “但是……”叶昭心念微转,又有了些许迟疑:“若是这信件是伪造,你贸贸然送上去,察明并无此事,皇上以德治国,最恨不顾手足亲情的家伙,你诬告长辈,肯定要倒大霉……”
    “况且单凭这样的字迹,不能证明信件是惜音写的。”
    叶昭心急是真的,却也迟疑。这样一封信件的到来,不知是敌是友,不知是否真实,她幼时将夏玉瑾推下水,已然毁了玉瑾的一生,如若信件是假再连累了他,又要怎生偿还才好?
    夏玉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觉得叶昭讲的也有几分道理,但也始终放心不下:“你给柳姑娘的道歉信,可有回音?”
    叶昭身体僵了僵,脸色暗淡下来,捏着锦帕的拳头紧了又紧,最后只能长叹一口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不曾,我想表妹应该……还是再生我的气。”说到最后声音小了许多。
    夏玉瑾:“舅舅那边可来信问过?”
    叶昭的眼珠微微闪烁,支支吾吾道:“这种信件,不好让外人得知,我特意叮嘱信使要交到柳姑娘手上,让她亲启……”
    两人面面相窥。
    夏玉瑾:“你也不敢确定她有没有收到信件?”
    叶昭迟疑着点头。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9-11-03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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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玉瑾摇头晃脑:“我若是祈王,想谋反就绝对不会向柳惜音下手,甚至不会靠近她。这样的行为实在太危险,也太愚蠢了。”
      叶昭想了会,假设:“如果他不知道对方是柳惜音呢?”
      夏玉瑾答不出了,确实也有这种可能,且那柳家姑娘冰雪聪明,若真落入祁王手中定然不会将真实身份告诉祁王。
      事情的真相,都在哑巴的脑子里。他不识字,不会说话,送个信都千难万难,如何能说清楚?
      上次捉拿谋害李大师凶手时,做目击证人的小乞丐因立下功劳,夏玉瑾信守让他吃一辈子饱饭的承诺,取名为阿福,收入府中,在院子里做扫洒粗活。短短半年多,就从瘦竹竿吃成了小胖墩。由于不怕脏臭,有共同语言,被派去照顾哑巴,替他洗刷干净,换了身干净衣服,请太医接骨疗伤,待他缓过气来,在旁边安慰:“郡王爷是做到做到的好人,门房也是尽忠职守,这场误会实在太糟糕了,不过别担心,待查明真相后,郡王爷会给你吃一辈子的饱饭!”
      哑巴依依呀呀地指手画脚。鉴于没有标准的哑巴语言指导,阿福只能在旁边猜,“你要喝水?你要吃东西?你要翻身?你要去茅坑?你要看漂亮姑娘?”直到猜到,“你要见将军?”
      哑巴终于松了口气,拼命点头,唯恐他再猜到别处去,然后拍拍胸膛,表示很壮实,没有事。
      叶昭也在为如何沟通头疼,一边走一边说:“字迹难辨,先要确认给他帕子的人是不是柳惜音。”
      夏玉瑾跟在后面一溜小跑,提议:“他听得懂说话,就问他些柳姑娘的特征,用摇头或点头来作答,辨明真伪。比如问他柳姑娘的眼睛是不是像柳叶?是不是眼含秋水,睫毛浓密?嘴巴是不是樱桃小口等等……”
      叶昭:“嗯。”
      哑巴见她到来,很是激动,正要趴在床上行礼,被免。
      叶昭指着夏玉瑾,单刀直入:“送信的姑娘是不是比他还好看?”
      哑巴抬头,望着惊呆的夏玉瑾,思索片刻,死命点头,急如捣蒜。
      事情干脆利索地确认了。
      夏玉瑾沉默了。
      叶昭拍拍他肩膀:“多简单啊。”
      夏玉瑾在人生低谷中徘徊沉思着——叶将军这脑回路果然是直,笔直!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9-11-03 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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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急之下,柳惜音找不出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物品,也没有笔纸,只得拿出贴身携带的旧丝帕,迅速写下血书,吩咐:“他们对我监管深严,怕是很难逃。你找机会逃出,将这块帕子送去上京的郡王府,郡王府在西街正中,门口有两个石狮子,母狮子抱着的小狮子是两个,很好认。然后将帕子给叶将军,她看见后必会信你,至于我……我……”
        她已有了答案。
        哑奴顺势将帕子塞入口中含着,低头退下。
        柳惜音重整妆容,艳光四射,缓缓走向祈王,嘴角洋溢着淡淡笑意,脸上是感激崇拜之情,她盈盈下拜,柔声道:“民女遭遇大难,谢祈王救命之恩。”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9-11-03 2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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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竟有如此佳人!
          东夏使者看得眼珠子都定住了,倒吸口凉气,怎信世上有此尤物。
          饶是祈王不重女色,亦为她美色所夺,迟疑许久后问:“小娘子名字?家住何方?抬头来看。”
          柳惜音大大方方抬起头,温柔的声音里带着丝决然:“民女姓叶,名柳儿,是个舞姬。”
          祈王:“舞来!”
          柳惜音轻移莲步,缓水袖,慢起舞。
          杨柳细腰,媚视烟行,艳压群芳。
          秋波盈盈,水光流转,勾魂夺魄。
          东夏盛宴,祈王献美。
          舞姬叶氏,姿容绝世,一舞倾城,再舞倾国。
          东夏王如获珍宝,宠冠六宫。
          最美丽的毒蛇,温柔地游向敌人的脚边。
          在黑暗中慢慢等待,等待露出毒牙的好时机。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9-11-04 0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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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苦命人,都是被天家利用的棋子。
            叶昭惋惜叹气:“可惜了。”
            忽的,夏玉瑾话锋一转,再次强调:“东夏,虎狼之地。”
            叶昭转回头去,看着鱼竿:“我叶昭不打无准备之战。”
            夏玉瑾还想追问怎么准备,忽然将话忍在嘴边,憋了回去。
            叶昭同样沉默不语。
            叶家常年驻守漠北,军心拥戴,叶昭多年征战,追随者众多,就算将绝大部分军权交出,在局势未明前,怎会不留半点私人势力以防不测?如今她偷偷派了心腹探子去东夏暗查,等消息确认,布置妥当后,再出击救人。
            这些事情不能在明面上告诉夏玉瑾。无关信任深浅与否,而是夏玉瑾为夏家的子孙,他有维护大秦江山,效忠皇帝的绝对义务。若知情不报,便是对皇上的不忠,若知情上报,是对朋友的不义,夹在中间两相为难。
            夏玉瑾自己也清楚,有些东西还是装糊涂好。
            两个人默默地钓鱼,各打算盘。
            忽然,秋华急冲冲地从花园拱门处爬来,嚷嚷道:“将军,不好了!”
            叶昭翻身跳起,皱眉:“学了那么久,还学不好规矩,还能有什么更不好的事情值得大惊小怪?”
            夏玉瑾附和:“就是就是!”
            秋华结结巴巴道:“是……是舅老爷来了……”
            “舅老爷?”叶昭错愕,“哪个舅老爷?”
            秋华跺脚道:“还能有哪个舅老爷?自然是柳大将军,大舅老爷!”
            叶昭窒了一下,脸上难得片刻错乱。
            夏玉瑾附耳道:“该不是柳姑娘失踪,来兴师问罪的吧?”
            叶昭想起表妹的遭遇和舅舅的暴脾气,心里阵阵发虚,但很快冷静下来,整整衣衫,大步流星向花厅走去。
            夏玉瑾蹦跶着跟上,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满怀同情地说:“要给你准备棒疮药吗?”
            叶昭瞪了他一眼,并不言语。
            柳将军正坐在花厅,在秋水的陪伴下,兴致勃勃地欣赏墙上名家书画:“这草虫儿画得挺像,那山水却像团墨,什么狗屁大家?!让老子拿个砚台倒两下,也能画出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秋水同仇敌忾:“将军也是这样说的,可是郡王爷不依。”
            柳将军摇头晃脑:“什么眼光?这玩意不能吃不能喝,擦屁股都嫌硬。”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夏玉瑾感慨万千。
            叶昭重重地咳了声。柳将军看见叶昭,眉开眼笑,迎上来道:“贤侄——”
            夏玉瑾重重地咳了声。
            “贤侄女啊,”柳将军硬生生改口,先瞧瞧貌美如花的外侄女婿,再瞧瞧英俊洒脱的外侄女,万般感触在心头,无从宣泄。他比比叶昭和自己差不多的个头,叹息,“当年见你的时候,才八岁,还没我心口高,比野小子还野小子,给叶亲家拿棒子追着满院子跑,哪有半分女人样子?后来听说你有大出息,舅舅心里也是宽慰的,怎想到,唉……怎么就少个把呢?”他痛心疾首,抬眼见夏玉瑾脸色很差,赶紧换了口风,夸道,“这是外侄女婿吧?长得可真俊,细皮嫩肉的,不同寻常,比漠北那些粗爷们强多了,也亏得他能忍你这破脾气,不容易啊。”
            夏玉瑾艰难笑道:“是啊,不容易。”
            柳将军察觉对方不高兴,继续打哈哈:“我给你们小两口带了些礼物。”随从附上礼单,叶昭接过看了眼,除了把苗西弯刀是给自己的外,尽是嘉兴关附近的哈贴贴大森林里产的上等保暖皮子,还有两棵百年人参,一盒子珍珠,可见舅母是知道她夫君体弱畏寒,尽了心的。
            叶昭命人将礼物收起,亲自奉茶。
            柳将军喝着茶,越发感慨,努力找着词儿赞美:“真没想到,外侄子……侄女成亲后,越发有了……”他看了半晌,实在找不出词来形容,无奈摇头安慰,“你应该学舅母那样,以后别穿男装,脸黑就多擦点粉,身段差就把衣服做漂亮点,多绣点花,再穿个什么纱裙子,插几根金簪,好歹不要丢你相公面子,寒碜人啊。”他拍拍夏玉瑾肩膀,尽可能做出很有爷们义气的样子,对叶昭痛骂,“那么好的相公,要珍惜。”
            夏玉瑾给那蒲扇大的巴掌拍得肩膀一沉,险些跌倒,他看着那张忠厚老实的面孔,再想起那封教唆叶将军和离还要痛揍自己的私信,脸上皮笑肉不笑,暗自腹诽。
            叶昭统统应下,小心问:“舅父可是为九表妹之事来?”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9-11-04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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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狼烟四起。
              这是大秦国的第一道天险。
              没有攻城,没有爬墙,
              只有新来的监军缓缓打开牢固的城门。
              嘉兴关,破!
              五万将士以身殉国。
              草原,金顶大帐,东夏王的寝宫。
              漠北噩梦再次发生在自己家园,驻守边关的舅舅,善良的舅母,堂兄堂姐堂弟堂妹,还有陪着自己一起嬉戏长大的闺中好友们,化作灰烬。
              时日太短,准备不足,她无力回天。
              柳惜音紧紧地咬住自己拳头,不敢痛苦哭叫,不敢被人看见眼角悲戚的泪水。忍耐,必须忍耐,就算是把十指段段切下,把胸腔剖开,把心挖出来寸寸绞碎的剧痛。
              阿昭说过,别哭。
              阿昭说过,你的仇,我替你一块儿报。
              不哭,好女孩要坚强。
              这次她不在后方等待。
              她要为大军的出征扫平一切障碍。
              柳惜音站起来,拭去悲伤,抚平泪水,她在侍女的服侍下穿上华丽的服饰,披上白色狐皮披风,整好仪容,缓步踏出寝宫帐篷,慢步走向东夏皇为讨自己欢喜,抓大秦工匠做的小暖房,里面种着好几棵漂亮的花草。
              帐外,第八次远远经过的大皇子再次勒马回首。
              柳惜音似乎没看清来人,嫣然一笑,秋波流转。
              仿佛春神回到大地,驱走寒冬。宛如冰天雪地上,大片大片格桑花再次怒放,楚楚可怜里带着不屈,柔弱里透着坚强,她的眼睛是暗夜里最美丽的星星,那么的明亮,那么的吸引,那么的独特,引领着所有人视线的去向。
              大皇子生平第一次感到心跳的急促,第一次心动的快乐。
              他握着腰间不能赠与的弯刀,想说什么,却无法上前说什么。
              他只能远远地看着那份不属于他的美丽,默默地等待。
              东夏风俗,老皇帝去世后,所有妻妾都归新皇。
              父皇年事已高。
              他知道,这个日子等不了太久。
              未料,柳惜音却嫌弃地错开了他倾慕的视线,看向嘉兴关方向,用细小却能让风听清的声音,对侍女害羞而欢快地说:“伊诺皇子真是天下最了不起的英雄好汉呢!”
              大皇子的心猛地往下一坠。
              覆巢之下无完卵。
              嘉兴关破后,祈王封地就成了东夏最好的粮库。
              曾经历过蛮金动乱的提心吊胆,嘉兴关被破的消息传来,人人自危。
              皇上看着那张他自个儿都分不出的假圣旨,黄鼠狼面具差点脱落,脾气爆得快喷火了。包括太子、宰相、将军在内的文武百官,日夜商议如何应对。夏玉瑾也不好闲着,他在宫里做孝孙代表,用各种好听话安慰受惊过度卧病在床的太后,并借着自己在市井里的三道九流的人脉和平易近人的威信,带着达官显贵家的纨绔们亲自巡街,到处玩乐,用无数手段抑制谣言,夸耀大秦国的军队战力,将东夏矮化成不堪一击的小人,粉饰太平,为大家增添信心。平民百姓对可以带来很多笑料的南平郡王多半是喜欢的。看他身为大秦皇族,国破后第一个被灭九族的对象都不怕,还能吃喝玩乐,谈笑风生,胆子也壮了不少,无数真真假假的传言中夹杂着得边境真实战况情报,就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9-11-05 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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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玉瑾天天泡在外面,几乎没空归家。
                李大师已死,必须有人为假圣旨的事情负全部责任。擅自入京导致边关失守的柳将军首当其冲,依法被判死罪,关入天牢,受了几天苦楚。但人人都知他是被奸人蒙蔽,其情可悯,再加上他驻守嘉兴关多年,带兵经验丰富,是最熟悉东夏情况的将军,所以被百官联名力保,皇上顺水推舟,封他为征北大将军,率二十万大军出征,将功赎罪。
                随军出行的还有上京军营的诸多将军军师和参将等,其中包括以骁勇著称的秋老虎和懂东夏语言风俗的胡青。战况危急,一刻也不能耽误,柳将军点齐部队,筹备军需,立即开拔。临行前,将士们告别亲友,秋老虎和胡青两个单身汉无处可去,就找上了叶昭。
                叶昭在家中设宴招呼,对他们叮嘱了许多注意事项。
                秋老虎喝了两杯酒后,握着一双女儿的手,不停叹息。
                “将军。”秋老虎才开口,叶昭重重地咳了声,为难道:“老虎,我现在已不是你们将军了,将军这词万万不要乱叫,要是落入有心人耳里不好。”
                秋老虎听见这话,顿时红了眼:“那群小兔崽子爱说什么随他,他们的良心给狗吃了,老子的良心还在!陪将军打那么多年战,你可没拿女人身份说过话,我们吃肉你吃肉,我们啃树皮你也啃树皮。打仗带头冲锋在前线,武功是最好的,砍的脑袋是最多的,功劳是最大的,还救过俺老虎的命,在我心里,只有你是大将军,旁人配不上!”
                “你的个性太鲁莽了,出征后,务必事事听从军师言,不要冲动行事,”对着老部下,叶昭虽感动,却重重拍桌,板着脸训斥,“活了三四十岁,女儿那么大,当官的人,还当自己是山里的土匪吗?事情道理狐狸不是都和你说过吗?朝廷有朝廷的考量,许多东西不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的。”
                秋老虎应下,依旧不服,但不敢惹叶昭的脾气。
                夏玉瑾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细细品味,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将军就是将军,解甲归田也还是将军。”饮过酒后又说:“都是自家兄弟又是在自家,怕甚。”
                秋老虎闻言喜上眉梢,对这个纨绔郡王的映像又好了许多。
                叶昭:“就怕被有心人听了去搅弄是非,连累了你。
                夏玉瑾还是一副淡淡然的模样,掷地有声:“我郡王府内可容不得说三道四搅弄是非之人。”
                嘉兴关军队损耗大半,二十万大军多数还是由边境驻军调拨,上京军营也调出了一万人,押着粮草,在夹道送别的呼儿唤爹哭声中,浩浩荡荡开往北面,和大军汇合。叶昭携夏玉瑾站在小山坡上眺望远行的军队,眉色里忧心忡忡。
                夏玉瑾拍拍她肩膀:“区区东夏,何足挂齿。”
                叶昭忧心不减:“领军的是伊诺。”
                夏玉瑾想起那头大狗熊,不屑道:“叶将军的手下败将,何足挂齿。”
                叶昭苦笑:“领军作战,不是靠将领武功高强定输赢的,过去东夏人打战只凭勇字当头,甚少玩弄阴谋圈套。可伊诺皇子却擅长行军布阵,指挥冲锋,是难得的将领,而且他胆量过人,隐忍善谋,绝非池中物。当年蛮金和东夏结盟,东夏并不想蛮金攻下大秦,出兵不出力,隔岸观火,只希望双方耗损实力,想坐收渔翁之利。如今蛮金被破,大秦元气大伤,东夏等待已久的局势也到了……”
                夏玉瑾忐忑不安:“柳将军此去能赢吗?”
                叶昭抿唇,久久不语。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9-11-05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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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凶揭露。
                  那一年,她六岁,被最宠爱她的祖父带去上京述职交接。正逢北齐郡王为母亲贺六十大寿,千香园春赏牡丹。占地面积大,布局巧妙,她溜了两圈,发现假山砌成的七十二洞天好去处,她施展轻功飞过去,刚好遇见迷路的夏玉瑾。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娃娃,好看极了,叶昭学着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的模样,逼问他的名字,说要背着他飞出去。
                  然后悲剧发生了……
                  幸好,影壁后面是荷塘,结着冰,叶昭再鲁莽也知道四岁孩子是摔不得的,赶紧转了身,抢先落地,结果胳膊肘撞向冰面,冰面裂了,两个人直径落入水中。夏玉瑾连声都没吭一声,就晕了过去,叶昭会水,不急不忙划了两下,发现情况不妙。趁没人发现,赶紧把面色青紫的小美人捞起,抬回岸上,探了探鼻息,发现似乎还活着,然后听见不远处传来阵阵喧哗吵闹声,大群丫鬟媳妇们直冲过来,她自知祸闯大了,不死也得脱层皮。于是不敢久留,迅速偷溜。回去后又惊又怕,没敢告诉任何人。
                  “你这*****!祸害了老子一辈子!”夏玉瑾愤怒的都要泪流了,他气急败坏挥拳就往凶手身上砸去,实在是气急,实在是痛心,他竟呕出鲜血来。“玉瑾!”叶昭反应极快,在夏玉瑾倒下之前把他搂紧,横抱回房,又叫了下人去请大夫。
                  夏玉瑾躺在床上侧头看过去,目光落在纸窗上又跃出去,流连到湖面上,很静,很静,晚风一过就带起圈圈涟漪。他看了很久,叶昭就在旁边守着不出声。
                  突然,夏玉瑾问:“你喜欢我吗?”
                  叶昭笑:“喜欢。”
                  夏玉瑾又问:“你喜欢柳惜音吗?”
                  叶昭一本正经道:“喜欢。”
                  夏玉瑾再问:“对我,你心怀愧疚?”
                  叶昭答:“是。”
                  夏玉瑾接着问:“对柳惜音呢?”
                  叶昭再答:“自然。”
                  夏玉瑾继续问:“你可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叶昭坚定:“当然。”
                  夏玉瑾接着发问:“你可愿为柳惜音做任何事?”
                  叶昭十分坚定:“那必须的。”
                  夏玉瑾又一次发问:“我若要王诗诗做侧妃,你愿意?”
                  叶昭笑:“愿意!”
                  夏玉瑾接着又问:“若柳惜音归来后执意嫁我做妾,你愿意?”
                  叶昭发怒捶床:“****娘的!”
                  夏玉瑾叹气,问:“你爱我吗?”
                  叶昭犹豫并反问:“这……必须的啊,我是你的妻,不爱你爱谁?”
                  夏玉瑾又问:“你爱柳惜音吗?”
                  叶昭笑:“那是自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以后,她脸上笑容突然凝固,干咳两声掩饰尴尬:“惜音表妹是众多表姐妹中最招人疼爱的那一个。”
                  夏玉瑾又是一声长叹,这人精通兵法,为人进退有度,怎么偏偏是个不懂情爱的呆子呢?他为柳惜音姑娘感到深深的惋惜。
                  柳惜音入住郡王府的时候,为叶昭整理书房,为叶昭摆好房中茶杯,就连练武场里叶昭握过的脸,她也要摆放整齐细细清理一番,尽管夏玉瑾多次提醒过她——于礼不合。后来夏玉瑾看出其中端倪,也就随她去了。
                  某日,夏玉瑾摇着扇子,当着柳惜音的面,兴高采烈的暗示一番:“惜音姑娘美若天仙,你就没想过娶回家给自己当媳妇儿。”
                  谁知这个糊涂蛋,傻里傻气地答:“******,我叶昭就是在混账能觊觎我表妹吗?觊觎你还差不多!”讲出这种混账话也不晓得在柳姑娘面前回避一下,怪不得柳姑娘后来把自己往死里整,说来叶昭还是罪魁祸首!
                  夏玉瑾胸口耿了一口气,越想越气!干脆破口大骂:“叶昭!你个**、糊涂蛋!你到底分清楚爱和愧疚是什么了没?”
                  爱和愧疚?
                  叶昭觉得大概自己这辈子都分不清了,嫁给夏玉瑾她是欢喜的。毕竟小时候她见他第一面就是喜欢的,叶昭嫁给他补偿夏玉瑾的一辈子,她是欢喜的。夏玉瑾心里有其他女人,她知道,她还是欢喜,毕竟她害了夏玉瑾一辈子,只要能补偿,只要他喜欢,能让叶昭愧疚了十几年的心减少一点负罪感,不论如何都是可行的。
                  “爱和愧疚——有区别吗?”
                  夏玉瑾真要气疯,不,何止气疯,简直气死!
                  她怎么就是不懂呢?
                  夏玉瑾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他指着叶昭的鼻子:“我和你玩个游戏,快问快答。”
                  叶昭爽快应下:“好。”
                  夏玉瑾:“你觉得我和柳惜音谁好看?”
                  叶昭自豪脸:“当然是我惜音表妹。”
                  夏玉瑾又问:“杨氏、萱儿嗯…还有万花楼里的那些姑娘,可有柳惜音万分之一好看?”
                  叶昭皱眉:“怎么拿我表妹和青楼女子比?”
                  夏玉瑾接着问:“我、杨氏、萱儿,我们三个加起来有没有柳惜音万分之一好看?”
                  叶昭思索半分,肯定道:“没有!表妹在我心里最好看”
                  夏玉瑾拍大腿,继续问:“为什么柳惜音在你心里最好看。”
                  叶昭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当然是我喜欢她!”
                  简单明了,可喜可贺!
                  夏玉瑾再拍大腿。这不就结了?
                  “所以,你对我只是因为愧疚,而你对柳惜音才是喜欢和爱。”
                  叶昭愕然。
                  又立刻稍加心思揣测,茅塞顿开,使劲儿在自己不灵光的脑袋上敲了两下:“对,对,对,我怎么才开窍呢!”
                  若是早明白心中所爱,又怎么会上书公开自己女儿身份?又怎么会将她送回漠北?真恨自己为何这会儿才开窍!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
                  突然,脑海里跳出一个想法——不论结果,我要见她!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9-11-05 2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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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叶昭不打无准备的仗。
                    话是这样说,但终归是担心的,柳惜音身在东夏,她现在只是得知她还活着,其余的不得而知,她是否被欺负?她是否会哭?她是否……
                    思来想去,还是求不得安心。
                    随即叫来秋华秋水。
                    叶昭:“秋华,我派去东夏的探子可有回信?”
                    秋华:“没有。”
                    叶昭皱眉:“探子去多久了?”
                    秋华:“一月有余,怕是……回不来了。”
                    叶昭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秋华抱拳退下:“是。”
                    她思忖半晌,放心不下:“秋水,你回镇国公府把影子找来。”
                    秋水抱拳:“得令。”
                    夜深人静,郡王府内人都沉沉睡去,唯有书房里烛光摇曳。叶昭铺平一张白纸,随手拿了一支笔,笔尖浸入墨里又提起来捋了又捋。
                    写点什么好呢?
                    她提笔半天,架着二郎腿,咬着笔杆,却像被人点了穴,定定不动。
                    写点什么好呢?
                    叶昭抓耳挠腮摸头,绞尽脑汁还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一个将军,领兵布阵沙场厮杀都会,却偏偏写不来情话,这事儿传出去,她不得被军中的兄弟们笑死?
                    啪!
                    她烦躁地把笔往桌案上一拍:“你奶奶个腿!这他娘的怎么比行军打仗还难?干!”
                    犹豫了好久,叶昭偷摸着去了夏玉瑾卧房里,随意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问:“夏玉瑾我要给我表妹写信,你说写什么好呢?”
                    夏玉瑾顶着黑眼圈,极不耐烦:“说你想她了呗。”
                    “不行不行。”叶昭把书卷成一团握在手里,围着他打转,又是皱眉又是傻笑,支支吾吾道:“我……我表妹她喜欢诗词歌赋,就是那种上口又好听的,得表达出我想她,非常想她。”
                    夏玉瑾听了,略微思虑半分,念:“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叶昭歪头,这句诗听着耳熟啊!自己以前为了求表妹原谅写过这句诗,叶昭捶床:“****,这诗是指和朋友不见面,如同秋天般寒冷。你当我不识字好糊弄?”
                    夏玉瑾被叶昭那重拳吓得一颤,赶紧抱住锦被大骂:“***!你学问高还是我学问高?”若是别人夏玉瑾定要去打一架,但人是叶昭,他打不过,只能耐着急躁脾气解释:“这诗是男人写给女人的情诗,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的意思是,才一天没见面,就好像过了三年。这诗写的是相思,你这在军营长大的粗汉子能懂?”
                    叶昭点头,觉得有理。刚才那一拳估计给夏玉瑾吓得不轻,她挠头尴尬笑着:“你好好休息,我回房了。”
                    折腾半晌,终于能好好睡一觉,夏玉瑾笑骂:“赶紧滚,***。”
                    叶昭回书房,翘了二郎腿,握住笔杆,写下歪歪扭扭的潦草大字——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然后小心翼翼把纸叠好,放进信封。
                    忽然,窗台一阵异响,一黑衣人破窗而入,叶昭一记扫堂腿,黑衣人一跃而过。叶昭站定,眼带杀气眉峰一蹙,集三分内力于右掌朝黑衣人狠狠劈去,黑衣人向后翻滚,抱拳行礼:“将军!”
                    一记袭掌风呼啸而过,叶昭右掌停在黑衣人天灵盖上方,秋水咋咋呼呼推开门,还喘着粗气:“嘿,你这人真是怪哩,正门不走非得砸窗户。”
                    叶昭斜楞秋水一眼,责怪她的不稳重,秋华朝她吐吐舌头,脖子一缩麻溜儿的关门逃跑,叶昭无奈浅笑,对跪着的黑衣人说:“影子,起来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9-11-06 2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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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子是叶忠在世时就给叶昭的死士,自小和叶昭一起习武,负责保护叶昭安全,毕竟他老叶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叶忠死后影子就归了叶昭,后来叶昭见影子是可造之材,就把影子训练成暗探负责打听敌情。
                      边关征战八年,影子替叶昭打听到了许多有用的情报,两人各司其职,每次见面不过匆匆几句都是关于战情和敌军密报,故而这次也省了叙旧话语。
                      叶昭单刀直入:“你替我去东夏皇宫寻个人。”说着,叶昭从袖口摸出柳惜音的画像递给他:“寻到之后,将东夏皇宫的地图画一份飞鸽传书给我。切记,务必护她周全。”她顿了顿:“将这封信交给她,让她等我。”
                      “是。”影子跳窗而出,赶往东夏。
                      东夏皇宫。
                      柳惜音一身黑衣,蹲在地上悉心剪去花多出的枝桠,除去花圃里的杂草,影子倒挂在房梁上,摸出叶昭给的画像,仔细比较。
                      完美的面孔,完美的眼睛,完美的鼻子,完美的嘴巴,完美的身材,从头发到指尖,没有一个地方不完美,与画像上完美的女子神似。
                      影子小声喃喃:“约莫是她。”
                      正欲下房梁与柳惜音相见,就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他双腿用力一钩,全身都藏到房梁上。
                      “柳儿,柳儿。”来者是哈尔顿。
                      影子轻轻撇过半个头,斜眼盯住独处一室的二人,丝毫不敢忘记叶昭的交待。
                      哈尔顿拉起柳惜音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脯上,不知说了什么话,逗得柳惜音笑盈盈的,没过多久哈尔顿就不安分起来,把柳惜音拥入怀中。
                      影子一双眼睛透出杀气,将军说过要护柳惜音周全。身在敌营影子也知道不该轻举妄动,犹豫片刻,影子蹑手蹑脚从房梁上落下,他身形飞快,一记手刀劈去,哈尔顿只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晕了。
                      柳惜音并不害怕。
                      东夏已是虎狼之地,伊诺、哈尔顿、东夏王,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她身在地狱还有什么好怕的?她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来人想要取她性命轻而易举,她早就做好以身殉国的准备。
                      没想到来人却是故人心腹。
                      “柳姑娘。”
                      柳惜音疑惑:“你认得我?”
                      影子:“叶将军派我来的。”
                      柳惜音欣喜万分:“她还记得我,她最近过得可好?她……”一滴清泪落下,她忽然满面愁容:“她是否和南平郡王和和美美?”
                      要不怎么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呢?
                      柳惜音问的问题,影子一个也答不上来,只从腰间摸出叶昭的信递给柳惜音:“将军说,让我护您周全,将军还说请您等她。”
                      柳惜音接了信迫不及待地打开,信纸上只一排字——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落笔——昭。
                      寥寥数笔,诉尽相思情义。
                      她拿着信纸的手在颤抖,指尖来回触摸着纸上的字迹,她看着那几个字,甚至能看到叶昭落笔时严肃而温柔的神情。
                      叶昭是那样好那样好的一个人。
                      她的阿昭是那样好的一个人。
                      柳惜音突然就看不懂了,当初叶昭为了夏玉瑾执意送走她,如今又说会来找她让她等着,看不懂了,她是愈发看不透她了。
                      柳惜音擦干泪,微微有些哽咽:“你何时回去?”
                      影子:“将军有令,我必须在暗处保护您的安全。”
                      半月后,信回。
                      叶昭在练武场练刀,眉娘萱儿一个端茶一个缴着帕子,两人一唱一和大呼:“夫人好帅,夫人巾帼不让须眉,好想嫁给夫人。”
                      一只信鸽落在叶昭前方,叶昭把她那八十八斤的大刀一扔,抓起信鸽掏出回信,从信封里摸出东夏皇宫地图,往要腰间一塞,疾步去找夏玉瑾。
                      自知道她是让自己落水的真凶后,夏玉瑾对她就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看她过来,忙忙把脸往另一边转。
                      那娘们儿毫不在意,打发走身边的下人,凑近夏玉瑾耳朵边说:“我要去东夏!”
                      “什么!”夏玉瑾那一嗓子嚎地中气十足,嗓门儿够大,惹得打发走的下人频频回头,他咳嗽几声,压低声音:“你要去东夏?是去找柳姑娘吗?”
                      叶昭点头。
                      夏玉瑾问:“是要救她回来?”
                      “不。”叶昭嘴角带笑:“我就是去看看她。”
                      干!这娘们儿,脑子有病吧!夏玉瑾感到深深无力。
                      夏玉瑾再问:“可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叶昭:“我走后你就说我得了风寒不宜见人,你带着秋华秋水守住卧房的门,不可放人进去,十日,我就回。”
                      “哦!”夏玉瑾禀着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原则,点头:“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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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捷报声下。
                        西川战场,中军大帐。
                        胡青听完追击计划后,曾劝:“东夏蛮子好战,岂会轻易言败?如今七战七胜,东夏一碰即走,出工不出力,擒杀的敌人数目却不多,恐防有诈。”
                        秋老虎还记得出发前叶昭的吩咐,在旁边点头:“有理,有理。”
                        狄副将却不服:“东夏军队是由部族联合而成,其中里察尔托次将军与图巴将军素有旧怨,双方部落的将领三番四次争吵闹架,几乎在军中动起手来,如今我们正面的敌军是察尔托次的部族,图巴的部队抱了看笑话的心,不想救援,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机会,岂能白白错过?”
                        秋老虎眼巴巴地看着旁边严肃的胡青,点头点得更厉害了:“有理,有理。”
                        胡青坚持:“伊诺皇子素有智谋,怕是有陷阱在等着。”
                        狄副将也坚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最终,柳将军决定分兵一股,由秋将军与狄副将率领,试探追击。
                        东夏军内讧似乎很厉害,军队尚未进去,自家已经闹起架来,简直是溃散,不但拼命逃窜,连粮食都不要了,大秦军再次大胜。秋将军一鼓作气,率军再追,追至落凤山脚,发现东夏军正在装备绊马陷阱,见大军突袭而至,赶紧逃跑。
                        秋老虎拿着个绊马索,兴冲冲地回报主帅:“陷阱破了!死东夏蛮子,就这点小伎俩,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胡青劝阻:“说不定只是个幌子。”
                        “呸!文人就是怕死!上次你是这样说的,我们可中了埋伏?!没用的家伙!吓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狄副将杀得兴起,不屑地扫了眼弱质彬彬的胡青,向主帅请战,“落凤山一条直路进,数条小路出,只要我们集兵一路,敌军不可能在每条小路分兵来拦住我们,只要打过落凤山,就收复西川,回到江北了,咱们擒了那叛乱犯上的祈王,押解回京,是大功一件!”柳将军多年英名,被假圣旨毁于一旦。听见擒抓祈王的功劳,心头有些意动,他站起身,左右走了两步,冒险的心理战胜了理智,他不顾胡青的反对,传令:“全军追击!”
                        胡青无奈接命。
                        就连秋老虎也拍着他肩膀,坏笑道:“兄弟,咱知你多疑,可这回多疑过头了吧?那戏文上会傻乎乎被空城骗了的将军就是你这种人。”
                        胡青摇头:“胜得太轻松了,我总觉得他们是将我们往这个方向引。”
                        秋老虎满不在乎:“放宽点心,等打退东夏,咱们统统回去升官发财,说不准皇上见你一表人才,还给你尚个公主呢。”
                        大秦单身的公主有三个,一个三岁,一个七岁,还有个是把驸马活活气死的三十八岁寡妇,不但貌丑凶悍,还以风流著称。
                        “说点人话!”胡青气得一拳揍去他肩膀上。
                        秋老虎通身横练功夫,不痛不痒。
                        胡青就好像打去石头上,震得虎口发麻,他想了想,意味深长地看了那家伙一眼,走了。
                        秋老虎有些发寒。主帅的命令无法违抗。
                        大军开入落凤山,山道猛地一把火起,点燃隐蔽在山中用油撒过的干枯树木,趁着风势,瞬间燎原,席卷整座山坡。察尔托次将军领东夏大军立于落凤山顶,弯弓搭箭,用成千上万的燃火箭头,疯狂地射来,往落地处再添火苗。
                        “撤!立即撤退!”熊熊烈火扑面而来,柳将军惊觉不妙,狂吼着发出命令。
                        由南向北,落凤山进山是一条大道,出山可分为数条小道。小将图巴领东夏精锐部队,一马当前,从隐蔽处横杀出来,生生把大军队伍拦腰斩成两截,阻断传令。听着前方大秦士兵的哀嚎,看着数不清的东夏将士,得不到主将命令,大秦军心乱了。
                        落凤山内,火光冲天,落凤山外,杀声震天,几乎三分之二的队伍失陷。
                        伊诺皇子披着金甲,骑黑色骏马,率大部队从唯一一条没有着火的小道杀来。
                        十面楚歌。
                        后悔莫及。
                        大秦军精布阵,东夏人精弓箭,两军不对接,只有不停的箭在空中飞射,命中率极高。一片片尸骸倒下,再铺上一层尸骸,被火焚烧后发出难闻的焦臭,枯毁的树木受不住火烤,纷纷砸下,落在尚在挣扎的人身体上,前锋部队渐渐死绝。
                        退却,推进。
                        伊诺皇子那双如鬼狼般的眸子死死盯着中军阵营,主帅旗帜,然后伸手指了指。
                        万箭落下。
                        “悔不当初!”柳将军握着长剑,老泪纵横。
                        秋老虎守在他身边,抽出板斧,瞪着杀红的双眼:“将军!快退!我守着!”
                        三番四次犯错,罪责难逃,柳将军抽出长刀,吩咐跟在身边的秋老虎,“东夏蛮子的主要目标是我,你带兵退,尽可能保全大军实力,能撤出几个是几个。”随后他看一眼熊熊火海与箭雨,咬牙道,“告诉胡军师,我对不起他。告诉阿昭,让她帮我照顾家人。”
                        秋老虎含泪领命,带精锐部队突围,跑了两步,又回过头去,傻愣愣地问:“往……往哪跑?”
                        胡青抬头,看了看天,摇了摇头。
                        四面八方都是火海箭雨,剩下的两条生路尽数被阻断。
                        被围堵的十万大军阵亡,大半葬身火海,尸体难辨。
                        黄将军阵亡,秋将军阵亡,狄副将阵亡,曹参将阵亡,胡参将阵亡……
                        柳将军拼杀掩护到最后,身中八箭,屹立不倒。
                        他站着去的。
                        用鲜血维护了最后的清誉。
                        押送粮草的麦副将临危组织出色,领剩下的大秦军溃退五百里,受困居平关。


                        来自Android客户端21楼2019-11-09 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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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胜利冲晕的头脑猛然冷静下来,真正见识到东夏蛮子的狡猾残忍,无边无际的沮丧取代了求胜心,军队纪律虽在,已制止不了大家的悲观。想家,想父母,想孩子,想……
                          “叶将军在的时候,我们从未输过。”
                          “叶将军在的时候,她肯定能发现圈套。”
                          “叶将军在的时候,东夏蛮子不是对手!”
                          “叶将军在的时候……”
                          不知道是谁发起的第一声牢骚,慢慢席卷全军。
                          叶昭夜晚才动身,夏玉瑾在府中备了好酒好菜为叶昭送行。
                          噩耗传回上京。
                          小夏子跌跌撞撞跑回郡王府,他跑得急,闷头就往里冲,也没注意过往的仆人,撞到一个人跌坐到地上,大声嚷嚷:“不好了,不好了。”
                          夏玉瑾闻言不悦,抬手就砸了手里的酒杯:“****,能不能说些好听的?晦气!”
                          小夏子被唬得一愣,又看活阎王在夏玉瑾身边盯着他,忙从地上爬起来,哆嗦着说:“将军……不,夫人,舅老爷,舅老爷战死了。”
                          “你说什么!”夏玉瑾明显更加激动,使劲攥住小夏子的衣领:“你说什么?”
                          小夏子被勒得喘不过气,他哭着断断续续的讲:“柳将军没了……胡军师、秋副将,都没了。”
                          “不,不。”夏玉瑾松开小夏子,失魂落魄,又想起叶昭,几人齐齐向叶昭望去。毕竟是武将出身,又经历过蛮金屠城,她面上看不出来悲喜,拳头却握得紧了又紧。
                          她带了些哭腔,再三确认:“没了?都……没了?”
                          小夏子哭哭啼啼:“都没了。”
                          嘶。
                          叶昭吸了口凉气,额头青筋暴起。
                          她在忍耐,她也只能忍耐。兵权被夺,只有名号,她和夏玉瑾做着挂名夫妻,她封起利刃,收起羽翼,受人非议,没有刀光剑影,没有鹰击长空,没有纵马草原,没有生死相搏。如今,却连握紧宝剑武动大刀为亲人报仇的权利也没有。
                          她恨,她怨,她不甘,她深感无力。
                          她迷惘,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呢?
                          握紧的拳头最终还是松开,叶昭叹了一口气,独自离去。夏玉瑾咬紧了牙,有好多安慰的话想讲给她听,脱口而出的也只有一句:“叶将军——节哀。”
                          叶昭沉默。
                          叶昭沉默……
                          叶昭还是沉默……
                          夏玉瑾不放心,又跟了几步,叶昭停下侧脸过来,憔悴了许多,尽管心中不耐烦,还是放缓了语气道:“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夏玉瑾抬头望天上的太阳,刺眼,可当东夏蛮子攻进上京之后,狼烟蔽日、尸横遍野,这样刺眼的太阳还能看到几天?夏玉瑾抬手晃了晃,收回目光。
                          他很迷茫,大秦的未来也很迷茫。
                          从前的漠北有叶忠把守,后来叶忠战死,又有叶昭征战八年收复漠北,叶昭被罢职后还有柳天拓,可是柳天拓战死,胡青、秋老虎,熟悉漠北地形的人都没了。
                          现在,漠北有谁来把守?大秦有谁来守护?
                          那些酸腐书生吗?还是那些在茶馆酒肆里嘲讽着叶昭女人女人身份,却又被叶昭庇护八年的“烂人”?又或是贪生怕死只能纸上谈兵的文官?
                          不,他们统统都靠不住!
                          只有是叶昭,只能是叶昭。
                          只要她重披战甲,那些东夏蛮子算什么东西?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只要叶昭重披战甲!


                          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19-11-09 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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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王,郡王。”
                            萱儿、眉娘听闻柳将军死讯,赶去安慰叶昭,叶昭躲在房里戒酒消愁怎么劝都没用,萱儿眉娘没了法子才来找夏玉瑾。
                            “郡王爷,您就去劝劝夫人吧。”
                            夏玉瑾一听,那还得了?赶紧大步流星往后院去。
                            叶昭端着酒杯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只有醉的时候她才允许自己哭,只有醉的时候她才能把她隐去的感情都爆发出来。可是叶将军,从来都是千杯不醉的啊。
                            秋华秋水两姐妹劝不住叶昭,父亲战死,她们伤心,将军这个样子,她们更伤心。叶昭不听劝,夏玉瑾来了,两姐妹松了一口气。
                            夏玉瑾急急燥燥踏进房里,第一句话:“叶昭,阿昭,你别喝了,你们两个快去到杯水。”这话无心脱口,夏玉瑾方才想起来,两个姑娘也是没了父亲,心中一沉,急急去看两姐妹。两姐妹对叶昭也是感情重,被夏玉瑾斥那一句,没多大影响,夏玉瑾这才接过秋华端来的水。
                            “二位秋姑娘,方才我……无心的。”夏玉瑾十分愧疚,不敢看秋家两姐妹。好在姐妹两豁达懂事:“不碍事的,郡王也是担心将军。”
                            这才令夏玉瑾放下心来。
                            夏玉瑾看秋华秋水,越看越心酸,刚没了父亲还要照看叶昭,看样子是累极了,就自作主张:“二位姑娘想必也是累极了,多谢二位姑娘照顾阿昭,阿昭这里有我看着,二位姑娘不如回去休息?”
                            两姐妹互相看看,点头,抱拳行礼:“谢过郡王。”
                            夏玉瑾:“两位姑娘,节哀。”
                            秋华秋水点点头。
                            叶昭呜咽:“舅舅……怎么就没了呢?他和舅母一个孩子都没有,还有……还有胡青,他还没取老婆——还有秋老虎,怎么就舍得留秋华秋水孤苦伶仃的。”
                            他该怎么劝?他该怎么劝?
                            父亲离世的时候他尚不记事,失去至亲的痛苦他从没经受过,他该怎么劝?
                            一个名字闪过脑海——柳惜音。
                            对,柳惜音。
                            叶昭尚在人世的至亲至爱只余柳惜音一个人,所以,就用柳惜音来劝。
                            夏玉瑾从叶昭手里抢了酒杯,狠狠往地上一砸,他指着叶昭嚷嚷:“你这样子怎么去东夏救出柳惜音!”
                            叶昭止住哭,晃荡着站起来。
                            有成效了,夏玉瑾再接再厉:“柳惜音还在东夏,她在等你,她在等她的英雄去救她。叶昭!她等了你那么久,你……”夏玉瑾一咬牙:“你他娘的——你他娘的欠我的!”
                            他一张俊脸涨的通红:“臭娘们,你欠我的!你不止欠我,你还欠柳惜音,你他娘的欠人不还,不是个好东西!”
                            叶昭双眼迷离:“我欠惜音什么呢?”
                            夏玉瑾越说越激动,揪住叶昭的手腕,用了极大的力气,像是想把她的骨头捏碎,“你欠她一句‘我娶你’。”
                            叶昭一激灵,酒醒了大半。
                            她喜欢柳惜音吗?喜欢。
                            她想娶柳惜音吗?想。
                            可是她欠夏玉瑾的太多了,即便知道夏玉瑾深爱的是另一个女人,她还是嫁给他为了补偿,知道自己对柳惜音的心之后,她也想与夏玉瑾和离,可还是作罢,说到底,她就是放不下执念,她还是觉得欠了夏玉瑾什么,所以只能用余生偿还,即使两个人心里都令有所爱。
                            “叶昭。”夏玉瑾松开她,坐上一旁的椅子。
                            他说:“叶昭,我原谅你了,你是欠我,但不该用一生来偿还。”他从胸襟里掏出一封和离书甩在叶昭身边,丢下一句:“你自己想清楚。”拂袖而去。
                            叶昭抓起和离书,愣了许久。
                            十八岁起兵,刀枪箭雨闯过,是为自己在漠北做的错事赎过,二十四岁出嫁,选择他,是为童年造就的罪孽赎过,她亏欠得太多,所以不敢期望得到爱,不敢奢求平凡的幸福。她失去了女孩子的欢颜,取而代之的是用冷硬的外表,掩盖了心里的痛苦。
                            漠北活阎王人人畏惧。
                            她的枷锁什么时候能放下?
                            一年?两年?十年?还是一生一世?
                            没有条件,没有代价,没有后悔。
                            十四年的痛苦,他原谅。
                            他愿亲手卸下她肩上的枷锁,只求她不再痛苦。
                            他说:“叶昭,我原谅你了。”
                            多好?
                            她从来都知道,夏玉瑾是那样好的一个人。
                            但他们各自都有一场深情不可辜负。那么,就放下吧。
                            叶昭敲了敲不太清醒的脑袋,在和离书上签了字。


                            来自Android客户端23楼2019-11-09 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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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秦皇帝端坐朝堂,两鬓苍苍,国事操劳,让四十余岁的他看起来像五六十岁,治国以来,大大小小的琐事消耗了他所有的体力,憔悴不堪,可是不能放下肩上的担子。两天一夜没睡,精神没有倦怠,只闭目养神,听底下百官争得面红脖子粗。
                              “柳天拓昏庸糊涂,理当加罪。”
                              “敌强我弱,理应和谈。”
                              “收复江北,刻不容缓。”
                              “由谁出战?”
                              “可请黄伟杰老将军出山!当年他威震江北,如今武艺依旧没有丢下,举得起石鼓,耍得动大刀。”
                              “黄老将军今年已经七十二,老眼昏花,每到冬天两只腿就犯风邪,现在江北是什么气温?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将军如何领兵?依臣看,应由郑子龙将军率军出征,他虽是小将,但前些年对战南蛮人和海寇,都战功累累,威名赫赫。”
                              “郑将军擅长的是水战,南方气候人文与北面大不相同,由他率征东军,岂不是让水鸭子上陆地上来打?而且他实在太年轻,不妥,不妥,还是黄老将军好,老当益壮,经验丰富,对北方战况熟悉,主将又不一定要上前,中阵指挥也一样。”
                              “荒唐,哪有主将不冲杀的?!郑将军机智善变,胆识过人!南方北方不过一个干点,一个湿点,有多大区别?你怎知善水战的将军就不擅陆战了?总要给年轻人出头机会啊。”
                              “若是小战事,有主将带着,让小将上去练练手也好,现今东夏大举侵犯,事关国运,万一出什么岔子,谁能担当得起?”
                              “胡相爷,你又能以项上人头担保黄老将军必胜吗?他在江东打仗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如今东夏已非吴下阿蒙。”
                              “刘太傅!莫欺人太甚!”
                              “请皇上圣夺。”
                              皇上半睁开眼,失望地看了眼众人,若有若无地轻摇头:“不妥,再荐。”
                              “川西军孟或达将军!勇猛能战!”
                              “上京军田芳将军,稳重谨慎。”
                              “南威军向猛龙将军,经验丰富!”
                              “……”
                              所有人都知道还有一个更适合北方战场的前将军。
                              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及她的名字。
                              千百年,古老的土地上产生许多传统,纵使风吹雨打,战火摧残,改朝换代,依旧牢牢地传承下来,刻入每个人的骨髓里,组成牢不可破的铁笼。比如男人是钢,女人是水,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养家,女人持家,男人应该保护女人,男人必须比女人强,男人才是做大事的人……
                              若是将这些规矩反过来,不止是刺痛每个男人的心,就连很多女人都无法接受。
                              突破铁笼的人已沦为滑稽丑角,受天下人嘲笑。
                              剩下的人,为了脸面,为了风骨,哪怕用血去拼,用头颅去换,他们维护着古老的规矩,坚守着尊严的底线。
                              “南平郡王觐见。”
                              一声呼传,丑角登场。
                              从不上朝的夏玉瑾穿着紫红郡王袍,在鄙夷、嘲弄、不屑、轻视或是扼腕叹息的视线中,施施然而来。仿佛被风吹吹就倒的瘦弱身子,漂亮到有些靠不住的脸蛋,明亮的双眸中布满血丝,表情是难得的肃穆认真,让人恍惚见到了前安王,鞠躬尽瘁,为国奔波的影子。
                              他无视众人,直径上前,高举牙笏,跪向九龙金阶,呼:“臣夏玉瑾,请前将军叶昭重披战袍,统虎狼大军,收复江东,还大秦山河。”
                              皇帝猛地睁开眼,精光四射,扫向群臣。最难说出口的名字终于被揭了出来。
                              胡相爷支支吾吾地说:“朝令夕改,举荐自己人,不好不好……”
                              刘太傅结结巴巴道:“这个,牝鸡司晨,天下大乱,不好不好……
                              “郡王爷,你堂堂爷们,不保家卫国罢了,哪有推自家媳妇上战场的?”
                              “妇人不干政,祖宗规矩不能改。”
                              “圣旨都能造假,那块江东发现的破石碑如何断定真伪?但知东夏妇女骑烈马,挽强弓,披甲上阵,为何不见老天降罪?前朝秦玉女将军,替丈夫镇守川西,声名赫赫,有何不妥?叶将军生于北方,长于北方,熟知北方战局,得北方将士心,勇猛无双,善用奇兵,精通布阵,曾与伊诺交过手,还有比她更适合的征东人选吗?”
                              夏玉瑾深呼吸一口气,“我与叶昭已和离。”他顿了顿:“没错,我是是懦夫,是窝囊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可是没关系!天下人爱笑就尽情地笑去吧!我只知道,北街牛角胡同里,有位七十岁的老母亲,她的四个儿子都葬身在江东战场,她已哭瞎了眼睛,金钱巷里钱富贵去了,他的新婚三日的媳妇成了寡妇……”
                              他的脸涨得通红,“我夏玉瑾没读过几本书,不懂规矩,不懂政事。你们却是从秀才一路苦读上来,才高八斗的能人,睁开双眼,看看失去儿子的父母,失去丈夫的妻子和失去父亲的孩子。然后抛开可笑的规矩,摸着良心,回答我,叶昭是不是最适合的征东将领?!”
                              朝野沉默,几位自家子弟在江东苦战的官员,悄悄扭头,拭去眼角泪痕。
                              皇上缓缓开口,“封叶昭为征东大将军,郑子龙为副将,调漠北军,征讨东夏,收复山河。”他见百官里有人还想开口,长年累月的憋屈涌上心头,怒砸龙胆,拂袖痛斥,“非牝鸡司晨,是尔等满朝男儿不如一妇人!祖宗圣明,若天欲因女子出征降罪大秦,就放马来吧!朕一人承担!”
                              天子动怒,百官噤声,皆呼万岁。
                              夏玉瑾直直俯身,磕头谢恩。
                              退朝,走出宫门。


                              来自Android客户端24楼2019-11-09 0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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