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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写番外】刀尖微茫(六元一斤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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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一写结局后的故事
也会发到老福特


IP属地:澳大利亚1楼2020-02-15 22:58回复
    刀尖微茫·其一
    离开诏狱那日是冬日初雪,晚上雪停后的空气格外清新,风雪隐去踪迹,京城的夜晚显得格外温暖宁静。这正是昭示着新故事的开端的风景。
    出狱后不久老皇帝便大行而去,宫中局势一夜骤变,官复原职的陆大人刚一回朝,便已是闲不下来,时常深夜还留在北镇抚司处理公务,只得交代岑福公事之余帮忙打点重新归置陆府的大小事宜。陆绎不知不觉间从案上醒来,已能睹见那自窗前落在地毯上的点点光晕,原来又是一日了。
    ……
    “上官姐姐!”
    杨岳和上官曦成亲之后便辞去了六扇门的差事,二人在城中开了一间酒楼,加之乌安邦这三年来在京城稳扎稳打建起了分舵,酒楼便是官家与商家常常光顾之处。这日早晨上官曦正推开院门,准备到院子里摘一株红梅放在堂中,远远就听见了今夏唤她的声音。
    “今日怎得这么早便起了?”
    “想着姐姐的身孕大概也满九个月了,自然是想来多关心关心你。”今夏在上官曦身边笑着回应,见她的手臂悬在空中,便一下子蹦高了替她折下了一支红梅,又问道:“大杨呢?可是在厨房准备吃的?“
    “嗯。”上官曦接过她手中的梅花,回身挽起她的手便往屋里走,“大早上的过来也不多披件儿斗篷,仔细你着凉了有人又要不高兴了。”上官曦说着便笑了起来,一对梨涡在晨光下甚是温婉动人。
    “知道知道,我一会跟你们一块吃完早饭,便是多穿一件再去六扇门当值。”二人回到屋内时,桌上已经摆上了刚煮好的鸡丝粥,大杨又进了厨房忙活着给她烙平日里最爱吃的饼子。
    今夏一贯是会照顾人的,拿起勺子就为上官曦盛起粥来,热气扑在她圆圆的小脸上,隐隐透出可爱的粉色。今夏一边给自己盛粥,一边嘟囔道:“大人这几天可忙,自是管不着我的。”
    “我看你呀,倒像是盼着他能来管管你呢。”上官曦轻笑,看着今夏拿着勺子嘟着嘴将滚烫的粥吹凉,这回要是生个女孩一定也是这副可爱的模样。
    “不过我确实是好久没见着大人了。”
    ……
    如今袁今夏已成了六扇门里有头有脸的女捕头,自去年她在杨程万的举荐下破获了京中贵胄女眷失踪的奇案,这三年又前后和许多江湖门派打过交道,凭着一身青出于蓝的追踪术和过硬的业务能力名动京城。
    六扇门中由于家世清白者众,多年来受欺压又清贫得很,没油没水的,不似其他部门多少都从严党处或内外勾结或私受贿赂,三法司在同审严世蕃贪污一案后人员变动巨大,因此在这三年间朝廷查处严党余孽烧杀抢掠的罪行时六扇门便可堪重用,现下拨款和待遇也好上了许多。
    当了捕头,巡街捉小贼这些事自然是不用自己动手了,只是这上头新派来的手下,一个个儿的都是愣头青,让咱们这位夏爷不时便感到头疼。
    这眼看着就要到酉时了,原来还打算回家前去北镇抚司看看大人在不在呢,派给捕快抓的疑犯蹲了一天了竟然还没抓到。
    “何其玮人呢?还没找着?”今夏看着刚刚提着刀进门的捕快,便停下了手上写卷宗的动作。
    “夏爷,找着了,人正往城东头的客栈去。”
    “那还不快点带人抓了,你是不知道锦衣卫也盯上这人了吗?”今夏一听赶紧从凳子上蹦了起来,随手拿了刀和披风就跑出了门。
    “可是头儿,这人确实有勾结官府的嫌疑,锦衣卫要逮他不也是情理之中吗?”张捕快火急火燎地跟上,“锦衣卫要人,咱们让给他们不就得了吗?”
    “照你这道理,但凡是个跟官门有一丁点关系的人咱们都得让锦衣卫抢去啦?”今夏的柳叶眉微皱,听得可不乐意,“那办好了案子发下来的赏银,你也一并都给锦衣卫好了!”
    “人家要人手有人手,要马匹有马匹,要是被他们知道了人犯在哪可不比我们动作快吗?你倒是爱看这威风?”眼见前头就是城东她派人蹲守的客栈,今夏忽地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这几年锦衣卫从我们手里抢走的案子还少吗?不管是活人死人,兄弟们蹲了好几天了最后还没送上去就转手被拉去了诏狱,小爷我可不服。”
    二人皆穿的是便衣,进了客栈,外面便有已埋伏好的六扇门十余人将此处围了起来。袁捕头一声令下,不一会何其玮就被三人押到了面前。
    “且慢!”一个男声从客栈门外传来,六扇门的衙役见来者身穿飞鱼服,是锦衣卫。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锦衣卫的赵经历。怎么都这个点儿了还不归家吃饭呢?”听岑福说,此人当初与陆绎同为五品经历,但陆绎南下查案后得了进封,他便一直心有不甘。陆绎下狱后在京城也是威风了许久,今夏也被他抢走了好几个案子,每每是最不想见着他。
    “袁捕头不也勤勉得很?”赵大人瞟了一眼被押的人犯,又将一双眼睛转到今夏脸上,“我这不是怕袁捕头嫌我们锦衣卫粗暴野蛮,说我们抢人,想和你好好商量一下,把人给我。”
    “这事儿没得商量,三法司的文书在我手上,这人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锦衣卫常在御前走动,做事不会这么不讲规矩吧?”今夏从衣襟中拿出文书,“再说了,这何其玮我已仔细查过,其偷盗不假,但与你们最近要查的礼部王主事贪污一案并无关系,休想因他是王主事家中门客就抓回去顶罪交差。”
    赵经历听了这话,眼神中略有闪烁之态,下巴一抬凑到今夏面前,压低了声音,“好一个顶罪交差,袁大人此言差异。再说我看你不是和我们锦衣卫亲得很吗?诏狱的兄弟好多都认识你,我可记得总见你在我们诏狱门口溜达呀?既然咱们关系不差,放一个人到我的诏狱来,又何妨呢?”
    “少啰嗦!”袁今夏面色一沉,之间那人犯在二人言语切磋之时,打了押送的官差,转身就要往窗外逃去,六扇门捕快一拥而上。
    “如果赵经历无事的话,还请不要在此妨碍六扇门办案。”她抬起眼睛,只恨恨看了赵经历一眼,一手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飞身跳窗追捕何其玮去了。
    被一个小姑娘打了,还被对方猜中了自己的意图,赵经历心里更是有气,但也不可宣扬出去,便准备带着下属离开。
    当店内的食客再次望向窗外,那小姑娘已经在结了冰的河面上与逃犯交起手来。此时还不是深冬,河水结冰不过是近几日的事情,何其玮一个不小心,河面的冰块碎裂,掉入了冰凉的河水里,偷盗的证据也一并掉入水中。
    今夏见状想要伸手去抓,何其玮却使劲将她拖进了河里,自己企图金蝉脱壳。不过大冬天的,衣服湿了本就十分沉重,人也没有热气儿,人犯上岸气还没喘匀就被其他捕头拿下了。
    “头儿!”
    “夏爷!”
    “这儿呢!”冰面上冒出了一个小脑袋,可算是冻死小爷了,可下都下来了,还是顺手潜下去把他刚刚扔进水里偷盗来的包袱一并捞起吧。城里的河水不算深,不一会就能潜到水底。今夏正奇怪,发现河底还有一个蓝布包袱,重量似乎不轻,于是也伸手将它抓了过来。
    “头儿!您没事吧?快上来,大冬天的冻坏了怎么办?”岸上的捕快皆是男子,看着都觉得冷得发抖,这小姑娘却还往深处游,叫人不得不佩服。
    张捕快搭了把手,今夏利落地上了案,赶紧抓起岸边的斗篷围在身上,听她说话声音一抖一抖的:“可冷死小爷了。”
    “好了,都别围着我转了。赶紧把人带回去,今晚就给我审问清楚了,就怕有人有意让他顶罪,不及时处理,夜长梦多,到时麻烦就大了。”今夏抹了抹脸上的水,还好今天天儿不算冷,没下雪,不然可真是要冻死了。
    ……
    “今夏。”
    待事情都交待好后,打发了捕快们回六扇门。今夏也早已过了下值的时辰,便准备就这样赶回家去换身衣服,却碰到了前来找她的陆绎。
    “大人!”今夏喜笑颜开,在河岸的灯火映照下好是动人,“你怎么来……”
    话音未落,陆绎已经上前来将自己身上的披风也紧紧裹在了她身上,看她的嘴唇被冻得煞白,转身便叫岑福去叫马车来送她回家。
    “我没事儿,”陆绎一个凌厉的眼神飘来,于是她又小声说了后半句,“就是有点冷。”
    “好了,听你的声音抖的,我送你回去。”
    进了马车的帐中,是比待在外头走回去要好些。
    “大人,你今天怎么有空呀?我还以为你忙得很,还要好几日才能见到你呢。”今夏圆圆的大眼睛在二人见面时起就再没从陆绎脸上移开,见到了想见的人真是开心。
    “我也没想到,好几日未见,一见到你是这副模样。”在六扇门寻不到人,打听到她带着手下到城东办案,陆绎带着岑福也跟了过来。“以后追人这种事,交给你的捕快就行了,别什么事都自己往上冲。”他一手从衣襟中掏出一方丝帕,擦干今夏脸上脖颈上的水珠,另一手将她的一双小手轻轻裹住,摸着真是凉得很。
    马车脚程快,不一会就到了。
    “怎么今天你家里没人?”陆绎抱着她进了房,却发现屋内都没点灯,有些冷清。
    “小姨和丐叔带着我娘一块儿上福建去了,我师傅也一道去了。说是现下去福建不冷,到时过年前赶回来。”因为陆绎回来了,林菱觉得心里放心了不少,想着两个孩子大约不久便要成亲,想趁此回乡看看,也好给林家祖上一个交代。
    陆绎听她说话时没闲着,除了把她房里的灯点上,还赶紧在床边点了地笼让这屋子里暖和些。
    “待会再说,你赶紧把衣服换了,再等一会怕是真的要病了。我去灶间烧壶热水。”
    ……


    IP属地:澳大利亚2楼2020-02-15 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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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元一斤虾】刀尖微茫·其二
      “怎么这么看着我?”陆绎一脸浅笑,将刚刚熬好的姜汤送进今夏嘴里,“还冷吗?”他见今夏的脸还是没什么血色,想起前日丐叔闲谈时曾和自己提起,这丫头自从被严世蕃钉在爱别离上后失血过多,加之她的血流速度本就快得异于常人,导致气血有亏,冬天到了甚是怕冷。想到这又不禁心疼起来。
      “唔唔,不冷了。大人把我裹这么严实,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拿我当粽子包呢。”自己换过干净衣服后,又叫他用披肩被子盖了个密不透风,“这都要捂出汗了,大人我饿了,咱们出去吃点儿东西吧。”今夏双臂一张,从棉被里钻出来,拿过陆绎手里装着姜汤的碗一口气喝了见底。
      “欸,你慢点行吗?”也不怕烫着自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屋里点了炭盆,这过了半个时辰也算干透了。
      “想吃什么?外面下雪了,我们乘马车去。”放下碗,重新取了一件狐狸毛披风来,搭在她肩上,细致地绾了一个蝴蝶结。
      “大人早早想好了今日要见我,那我想你必定是订好了地方想好了带我去吃什么好吃的了。”今夏低头看他附在衣带上的手,这双手真是比潇湘阁的姐姐还让人心动呀。
      “走吧。”陆绎抬手轻轻刮了刮她圆润的小鼻头,对她看呆了的样子十分满足,牵起手便往外走。
      在莲香居吃过饭后,今夏捧着因喝了酒变得红扑扑的脸蛋,看向窗外灯火通明的京城,偏过脑袋笑了笑。侧过的发鬓微松,几丝头发垂落,桌边人来人往带着风,叫这几丝头发弄得她的手有些痒痒的,便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
      “该回家了?”刚刚席间她不经意地打了几个喷嚏,陆绎很是在意,怕夜深风雪骤寒,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不嘛,大人咱们难得见面,我还想牵着你的手一起在街上逛逛走走呢。”
      “乘马车逛逛好吗?”
      酒足饭饱的小姑娘最是好商量,眨了眨眼便已点头答应。
      夜里的霜雪被街灯点亮,犹如梨花枝头落。车轮划过铺排规整的石板路,因陷在浅浅的白雪中,行走得轻慢温和,留下一道平稳的车辙。
      今夏捧着刚刚陆绎特意交代岑福取来的小手炉,抬手拉起被风轻轻吹动的窗帘。炽明的火光,暖黄暖白的光晕,与漫天白雪交错流转,皆映在她一双明亮的眼睛里。今夏好奇地将头稍稍探出窗外,风伴着晶莹的雪花,顺着她发丝飞舞的动线吹进了另一人的心坎儿上。
      陆绎又笑了,窗外的光沁满了今夏的额头、脸颊、松发、耳垂、指尖……是风吹不散的温暖。
      一把抓过她的手,重新拥进怀里。
      “刚刚不是还说,今晚想要要牵着我的手吗?”
      今夏低头笑了笑,向陆绎的胸怀中又靠近了一些,翻过手掌,以掌心覆上了陆绎宽厚的手背。这小小的车厢里,透过车幔的灯光,都是有情的。
      外面的街景看够了,俊俏的大人虽没看够,她还是拢了目光,这才发现手炉套子的花纹甚是好看。鹅黄色的锦缎上,竹叶绿的丝线绣着灵动的飞鸟,收口处盈盈坠了一个盘长结。
      ……
      “夏爷!”
      “袁捕头!早!”
      走进官衙中,迎来人都抱拳向袁今夏打招呼行礼,发现今天六扇门年仅双十的小捕头心情格外地好。
      待她刚刚坐定,整理起昨日留在桌面的残卷,下头便有人来报:“袁捕头,刑部周评事前来提人。”
      “周评事?”今夏指尖轻敲台面,“他这是要我们什么人犯啊?”
      “昨日缉拿归案的,何其玮。”何其玮是偷盗罪,偷走了礼部八品主事夫人的一些细软,倒是不值什么大钱,左不过三十两银子。
      “以往要提人也应该是狱丞派人来,六扇门协同押送……”话还没说完,那周评事就已经急匆匆走到院中来。
      “袁大人好聪明,刑部评事周晟拜见袁捕头。”周评事俯身作揖,“我此番借机前来自是有事相求。”
      “周大人何事?”
      “想请袁大人帮忙找个人。此人……”周评事向自己身后那几个探着脑袋的捕快使了个眼色。
      今夏眯了眯眼睛,示意他们先下去押何其玮上来。
      “此人偷窃了刑部的官印。”周评事将原委道来,官印丢失一事已有三日,同时刑部衙门里不见了一个衙役,但找不到此人的踪迹。刑部侍郎担心此事被锦衣卫发现,从中调查,因此派他来同僚六扇门中借追踪术找人。
      “这事儿……”
      “袁大人,请您再想想吧,若是事情闹到御前,我们刑部上下都要被查办一番了。”
      今夏转了转眼睛,“我是说,这事儿……锦衣卫已经知道了。”锦衣卫密探遍布,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不知晓,只是不知是哪位大人接手此案调查。刑部侍郎刚刚坐稳没多久,就有人想动他的位置了,“找找也不是不行,说说此人有什么线索吧?不过既然锦衣卫随时都可能介入,你就必须把这其中的秘密都告诉我,官印失踪必定事出有因吧。”
      ……
      “岑福,回来时可有见到袁捕头?”陆绎手上读的已经是今日呈上的最后一份卷宗了,心想今夏最近晚上家里没人,这两日闲下来可多陪陪她。
      “有,她正带着六扇门的人在城东的河上凿冰呢。”
      “凿冰?”陆绎细想,城东不是昨日她落水的地方吗?昨夜大雪,今天河面又重新被冰封上了。“六扇门的人没说是查什么案子?”
      “没有。”岑福应答,“不过,今早刑部派了一员评事到六扇门。属下觉得此事或许跟刑部官印失窃一案有关。”
      陆绎双手合掌撑着下巴思考,昨天今夏一定是在水底看到了什么,所以今日才派人重新凿开河面去寻。思索片刻后便起身,前去现场看看这胆大好奇惯了的小丫头凿出什么名堂了。
      袁今夏昨日连同何其玮偷窃物证一同带回的蓝色包袱,经查问侦察发现这就是那名衙役的包袱,其中虽没有失窃的官印但却足以证明他的身份。按照衙役留下的线索,却无法在城中任何可能的地方找到他,因此今夏怀疑人可能已经死了,而且尸体很可能就在包袱丢失的不远处。
      “袁捕头。”岑福先上前打了招呼。六扇门的捕快们一看,怎么今日锦衣卫又来人了?不过这次来的大人倒是面生得很。
      “大人。”今夏转身一看,果然来的是陆绎,他的来意自己已经猜了八分。
      “尸体找到了吗?”陆绎低头问她,有公事时今夏不似平时顶着一张笑眯眯的脸,今日见她表情有些凝滞。
      “没有,我倒是希望人还活着。”今夏抱胸而立,总觉得此事古怪,这名衙役不像是自己逃的,倒像是被何人追赶至此。“若是活着,还能问个一二。”
      “岑福,带人一块儿下去凿。”
      “你找到的物证里面有什么?”陆绎知道今夏自然不会带着人毫无头绪地就来此干苦力,一定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潇湘阁姑娘的花牌。”
      ……
      天色渐渐暗下来,远看能见垂垂的夕阳奔袭而来。
      “大人!找到了。”六扇门的捕快从河中厚厚的冰堆儿里抬出一具男尸,冻得僵直,验尸的捕快费了好大劲才在此人胸口挖出一枚断了的箭头。刑部来人验过,这正是失踪的那名衙役。
      “抬走吧。”今夏如今很是有领导的架势,陆绎心下一笑才发现这小丫头抢了自己的话。
      “没有找到官印……”她托腮思考着,细想周评事所说之事,正犹豫要不要告诉陆绎。
      “这个案子我是一定要查的,如果由着刑部私下找同为三法司下属的六扇门查办,必定有失公允,我明日向指挥使请旨一同查办。”
      “好。”二人各自打发了六扇门和锦衣卫,走在城东的桥上。
      “大人,我想……”今夏忽地挤出一枚笑脸,转身同陆绎说。
      陆绎怎么会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潇湘阁今晚不许去!你先把知道的事情跟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仅凭一枚花牌就贸然前去,也不怕有人知你是知情人,设下陷阱等你也说不定。”
      “大人。”
      “这事急不得。”陆绎横过身,挡住了她想往潇湘阁走的方向,看她一脸无奈,松缓了语气道,“不是说好了今晚去杨岳那儿吗?”
      “啊,您不说我差点给忘了。”今夏转头一看太阳都落山了,“我我我先回去换衣服,一会儿在大杨的盈满楼见。”
      她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嘟囔着,“上官姐姐现在月份大了,饿不得饿不得,我怎么能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


      IP属地:澳大利亚13楼2020-02-16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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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元一斤虾】刀尖微茫·其三
        ……
        “大人,我真的觉得这样好开心呀。”
        自盈满楼与杨岳二人吃过晚饭后,今夏和陆绎十指相扣走在回家的路上,同样的街景,同样的人,仿佛时光流转到了三年前南下回京的时候。
        那时尚是晚秋,有情人满心欢喜地订了亲。可待冬雪徐徐而来,两人却再无法拥抱温暖的彼此。
        算起来,这是他们牵着手共度的第一个冬天。
        怕冷的今夏缩在缀了一圈儿毛领的裘帽里,红润的嘴在言语间哈出雾气。
        陆绎虽不语,但牵着她手的力道又紧了几分。是啊,这样真好,又能每日陪伴在你身边了。
        “大人,虽然这几日我都没跟你说过。”今夏边说边倾身靠在他的手臂上,发髻上的云雀在夜里闪着光,“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你。我知道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但是我不知怎的,就是很想告诉你,那份想念的心情。”
        “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告诉我,已经足够我感动许久了。”陆绎伸手拥住她有些瘦小的肩膀,一片片微小的雪花落在油光水滑的毛领上,衬得人更是灵动。
        “雪夜难行,要不要我背你?”
        “不,若是难行,我和大人一起慢慢走便是。”今夏抬头看向他,两人的气息贴得那样近,“我倒是觉得,在这样缓慢的脚步里,仿佛和大人在一起的时间也被无限拉长了。等到了家,回头一看都是我们两个人的脚印,多好呀。”
        回头一看,都是你我二人的风景,多好呀。
        ……
        “袁捕头!”
        “昨天带回来那具尸体解冻了吗?”今夏边走进屋内边整理着自己的护手,身边跟上来几个捕快。
        “按头儿的吩咐,在水不会结冰的屋子里远远儿地点了炭盆烘了一夜,现下刚好。”
        “你们两个再去从头到脚仔细验一遍,看看是否有其他特征和伤口。”
        待两个捕快重验过尸体,发现箭伤确为致命伤,但此人身上还有很多被殴打的伤痕,昨日因在封在冰块中,人也被冻得青紫,皮下淤血难以分辨,若是没有仔细查验是不易发现的。听过二人的汇报,今夏已将验尸的卷宗写好,此时岑福正从门外进来。
        “袁捕头。”
        “岑校尉。”
        “立案的文书下来了,给你。”
        “刚好,你也把这份卷宗带回去给你们大人查看。”今夏翻开海捕文书略略看了看,一手托起下巴,正想着今日该从何处查起。小吏大抵是受人胁迫偷取官印,再事后逃跑,因此官印绝对已经转手他人。
        “不必了。”不等岑福带着卷宗回去,陆绎已经亲临六扇门,转眼就站在了今夏的桌前。
        过路的官役们倒是看得有些愣了,锦衣卫回回来六扇门都是一副仗势欺人的样子,这回却来了个看着又冷面又有些和气的主儿,不过他们是自然不知这其中的原委。
        “陆大人!”一早见到大人觉得心情大好,今夏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喜悦,不过眼神一转发现好多人看着呢,摆了摆手让手边没事干的小捕头去泡茶,清了清嗓子再开口,“陆大人今日怎得有空来我们六扇门。”
        “查案。”接过今夏的话头,陆绎已经从岑福手里拿过她刚写好的卷宗,开始看今早重验的报告。
        闲杂人等都出门办事后,陆绎和今夏各在书案的一侧坐下,讨论起今早的发现。岑福立于门前,打量起这间小屋来。小屋处在六扇门院落的东侧角,冬日的早上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书架上除了放着成堆的卷宗,还有许多诸如《齐民要术》一类的百科杂书,倒是和北镇抚司阴暗的办事处大有不同。
        “大人,咱们今天该去潇湘阁了吧?”也不知道她是有多喜欢潇湘阁的姐姐,一说起这三个字总是一副眉飞色舞的神情。
        “好啊,”陆绎和颜悦色,“只要袁捕头将周评事说与你的事情都告诉我,我们便出发前去调查。”
        “这事还招你惦记上了。”原想刑部私下派人来六扇门求情就是不想锦衣卫知道,今夏看在他们的面子上还想再瞒陆绎一阵,待查清真相再说也不迟。“好吧好吧,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这与三法司的一桩悬案有关。半年前,三法司经手了一桩杀人案,此案直接交由刑部受理,但犯人迟迟无法收押归案,大理寺督察院忙不过来,对此案的关注也渐渐淡了。周评事说,最近刑部查到人犯的线索,正是准备缉拿归案的关键时期,官印却在这个节骨眼上丢失了。
        “你觉得,此人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不好说,可能全是真的,但他未必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我。”今夏捏捏下巴,作思考状,“大人这样说,想来应该已经调看过半年前那庄案子的卷宗了吧?”
        陆绎点头,“其中并无此案的细节,陈词含糊。而且上交到三法司的案子,卷宗用印复杂讲究,仅仅偷走一个刑部官印能成什么事……更古怪的是,这份卷宗没有包含死者的验尸结果。”
        “这个受害者是什么身份?”
        “工部虞衡清吏司务,邱秦。”
        ……
        一身男装的今夏刚踏进潇湘阁,就有五六个与她相识的姑娘围上前来,陆绎心想她这扮作风流浪荡的样子起劲得很,不一会就拥着姑娘们进了一间厢房。
        “夏爷好久没来了,这次可有什么要姐妹们帮你的?”潇湘阁老早就已经是夏爷的地盘,要说情报八卦,这无需费她一点人力,那有老相好的姐姐们帮忙都是信手拈来。
        “这二位爷是?”一个姑娘指着立在门口有些看不下去陆绎和岑福,这一说又引来了好几个姐姐驻足门前。
        “那当然是……”看着她差点嘴瓢玩脱了,陆绎赶紧咳了两声,今夏转了话锋,轻掩着嘴小声对问话的姐姐说,“同来查案的。”
        说罢赶紧把两人拉进房里,关了房门。要是大人在外头再站久一点,真的被哪位姐姐看上了怎么办。
        “你可知道,这半年间有没有一个叫邱秦的人来过?是位官爷。”
        穿粉色轻纱的姑娘思忖片刻,觉得这名字听着耳生,轻轻摇头时头上的步摇也跟着叮当作响,“你说的这位官爷,平日里管什么营生?”
        “是造宫中器物的。”今夏看着姐姐头上摆动的簪子,转念间就想起,“对了,玉怜姐姐你可有见过,哪位姐姐曾收过宫中所制的首饰器物吗?”
        “我想着倒是没有,不过我可去问问红豆,她或许知道。我想她这会子应该在自己房中弹琴吧。”
        “不急,我还有一事想求求姐姐呢,待我一并说来吧。”今夏抬手帮玉怜理了她发髻上的米珠流苏,姑娘注视着她怜爱温柔的动作,双眸涟漪微动,不禁轻笑出声,随后又看向今夏。
        “姐姐可识得这枚花牌?”
        “等着,我们去帮你问问。”另一位黄衫姑娘放下手里的糕点,今夏点头应下后她便拉着玉怜转身出门去了。
        “今日算是见识到了,我们的袁捕头在潇湘阁很是吃香啊。”曾经被夸赞“比潇湘阁的姐姐还漂亮”的情郎开口了。
        “害,那是因为她们知道我是女子。而且小爷自从当上捕快,就没少帮她们,这阁里的老相好可多了。”今夏说起来还有几分小骄傲,神色明媚飞扬。
        想起她与刚刚那几位姑娘调情的样子,陆绎笑着摇了摇头,她是如何色胆包天,纵火芳心,自己还不知道吗?
        ……


        IP属地:澳大利亚24楼2020-02-18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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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元一斤虾】刀尖微茫·其四
          陆绎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如今的袁今夏可以对他认为潇湘阁有危险的警告视若无睹。倒茶水的小厮匆匆破门而入,岑福下意识拔刀,而坐在他身旁的今夏却托着腮气定神闲。
          六扇门拨给袁捕头的银子,原来用来发展情报工作了,怪不得升了职还天天嚷嚷着银子不够花。
          听完暗探和潇湘阁姑娘们的话后,今夏觉得此事已经大致有了眉目。被藏在冰河中的尸体并非盗印者,而是被殴打恐吓,后来在逃跑路上被人用暗箭所杀,只因他是潇湘阁中一位名叫彤君的姑娘的情郎。正巧,这位姑娘就曾见过邱秦,只不过这人换了个身份,是京城地下钱庄的庄主。
          “虞衡清吏司务负责的正是铸印货币一事,此人假死更换身份,我想他才是杀害衙役的凶手。”
          “那官印失窃一事?”听过今夏的分析,岑福不解道。
          “怕是刑部,贼喊捉贼了。”刚刚进门时盛的热茶在这样的天气里早没了热气,陆绎正想拿起喝一口转而又放下了,“岑福,你去刑部提审周评事吧。”
          “是!”
          “大人?想什么呢?”离开潇湘阁后二人各自回了衙门,再见面时又是晚上了,“官印的下落有眉目了吗?”
          “嗯,放心吧,不日就能结案了。”
          “没想到三法司如今也不太平,若是这次的案子查不清,倒还真是连累了六扇门。”今夏边说边搅着被风吹起的衣带,思绪也像这转动的鹅黄色飘带一样缠绕着,朝廷办事权权相斗,这事自从她知晓当年夏府冤案后便觉得越发清楚和窝心。
          “原先当捕快的时候,倒还乐得快活,每天只跟些小老百姓小偷小贼打交道。衙门里的日子打打闹闹也就过去了。”今夏望着晴朗无云的冬夜,轻轻叹了口气,“现在才明白,为何师傅从前总是叮嘱我要事事小心,原来我离那些人的权力并不遥远。”
          “你现在知行事谨慎小心,杨捕头知道了就会放心许多了。”陆绎搭上她的肩膀,伸手将她搂进自己的斗篷里。
          “想想师傅教我和几个师兄也不容易,前几日刘大人说让我也带带手下的几个捕快,我可头疼了。”
          陆绎想了想初见今夏时她那副任意妄为的样子,下扬州时杨程万也没少敲打她,光是见她哭都哭了好几回,勾了勾嘴角说:“教你确实挺不容易。”
          “说什么呢!小爷我天资聪颖,不过当时年纪小,顽皮些罢了。现在经历了这么多,很多事我也渐渐懂了呀。”
          “那天资聪颖的袁捕头怎么会调教不出几个能得善用的手下呢?”陆绎笑她对自己当年的评价,但就是那少女无所忌惮勇敢善良的模样,渐渐打动了自己,成为了他的铠甲。
          “夜深了,回家吧。”
          ……
          次日北镇抚司送来了周评事的口供,今夏叫人去取相关卷宗来整理结案,抄书的文吏捧着一大堆卷宗到了她跟前,却觉得似乎从前没见过这人。
          “等等。”今夏知道这次的案件涉及到了半年前的卷宗,但这小吏手上捧着的数量还是比她想象的要多些。
          “袁捕头有何吩咐?”小吏低眉顺眼,看起来是副老实模样。
          怕吓着新来的,今夏忙扯了个笑容,把他手里放着卷宗的托盘放下,依次从中抽了几卷浏览片刻。“这整理卷宗只需要与此次案件相关的就可以了,你怎么混了这么些乱七八糟的进去?时间上也无序可循,反倒弄乱了档案房里已经归档好的那些。”
          小吏忙道歉认错,今夏只当他初来乍到不懂做事的规矩,命人重新带他整理了,当下只想着如何找回官印,对此并未在意,没想到却无心留下了隐患。
          ……


          IP属地:澳大利亚31楼2020-02-21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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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元一斤虾】刀尖微茫·其五
            ……
            冬日里的早晨叫人理所应当地贪睡些,无奈大明公务员袁今夏今天还要回衙门办公务,刘大人说官印案还不能结,三法司的工作磨蹭又繁琐,今日回去又要写好些格目,她掀开被子就觉得心里一阵烦闷。
            随意套了件衣服,凉水洗了把脸,就着房里还没灭的炭盆搬来了一个小灶,支起火准备猫在院子里煮一份小锅米粉。
            又大又扎实的豆腐丸子下了锅,这是娘走之前留下的最后几个丸子了,这才舍得拿出来吃。看来以后的日子都只能去大杨那儿蹭饭了,今夏嘟着嘴蹲在小锅旁边想着。
            “自己一个人开小灶呀?”
            这清早的一声,把刚刚想着蹭饭的小丫头吓懵了,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陆绎你属什么的呀,怎么老不出声呢?”
            陆绎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走上前一把拉起她,锅边的水汽熏得她的手湿润又温暖。就像他刚刚在门外就看见袅袅升起的炊烟一样,平实又安定。
            “早上起来也不知道多穿一点?”看她连外袍都没穿,头发也散着铺在背上,匆匆忙忙就为了早上一顿吃的样子,一点儿都没变。
            “反正等会也要换六扇门那身衣服,就省得麻烦了。”今夏的眼睛直溜溜盯着小砂锅里咕嘟咕嘟翻滚的丸子粉,圆圆的米粉吸饱了汤汁,豆腐丸子煮得软软糯糯,忙奔进厨房抓了一把小葱和虾皮撒上,终于可以吃啦。
            今夏扯着袖子把锅子提溜到桌上,赶紧吹了吹烫红的手指,“大人要一起吃吗?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豆腐丸子可好吃了。”
            圆圆胖胖的米粉顺着筷子一上一下地游走,最终落在了两只青瓷小碗里,冒出的热气从指尖暖到了心里。
            “大人今日怎么这么早来找我?”睡了一晚肚子早就饿扁了,吹了几口就开始往嘴里塞。
            “我今日休沐。”
            “啊……”听到大人有得休息,今夏却还要回去关在办事处写一堆令人头疼的公文格目,这落差忽然给了自己会心一击,“那大人何苦起这么早来我这呢?”
            今夏看着陆绎的眼下两团淤青,不禁心疼起来。
            “既然休沐,就好好休息养养身子嘛。晚上再见也是可以的。”
            “晚上当然是要见的。”陆绎笑着放下了手中的木筷子,“这不是趁着你还没出门来跟你说一声嘛?酉时我去六扇门接你。”
            “接我?”这吃个米粉吃得夏爷一头雾水。
            “陆府上下这几日已经打点好了,只缺一位女主人,我自然要接我未来的夫人去看看的。”
            “大人……”今夏从来没觉得她的哪个早晨过得像今天一样,情感变化如此丰富多样,听着大人说这话,碗里的米粉都不香了。
            “我托人找了个厨子,最擅长做你在杭州时爱吃的蟹粉汤包和虾仁小混沌。”
            “大人,我……”
            “不准迟到。”边说边伸手摸了摸她未梳发髻的毛茸茸的小脑袋。
            今夏心下欢喜,轻轻咬了咬下嘴唇,笑着答应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连连点了好几个头。
            ……
            晚饭后,今夏牵着陆绎的手走在陆府的花园里。冬日里虽没了花草色彩的装饰,但这小院中的布置的太湖石,在廊下明亮的大灯笼的映照下投射出缝隙里的光,看着像是水面的涟漪,其中又夹着轻盈的气泡,别有一番趣味。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今夏越是往院子深处走,越是觉得熟悉而温暖,就像小时候在夏府和娘玩捉迷藏的时候一样,每一步都被回忆中的暖意呵护着。陆绎虽然并未言语,但他曾听林菱提起,小时候今夏最喜欢和母亲在夏府东南侧的院子里玩,因此吩咐岑福稍稍改了格局,将他书房后的这块空地重新布置了起来。
            “大人,你说我们成亲后,日子会是怎样的呢?”
            “我也不知未来会是怎样的,但我相信只要我们在一起,那生活就是我想要的全部样子。”
            今夏笑出声来,庭院的景致此时在陆绎眼中有了生气,松手拥她入怀。起风了,陆绎觉得刚刚席间她还是咳了两声,赶紧哄着又回了房里,桌上已准备了她爱吃的点心。
            “对了,大人。你可知为何三法司为何不让官印案结案?今天上头还跟我说过两天就让我出公差去负责其他案子。”今夏搅着碗里热乎乎的甜汤,想起今日她写的那些公文来,好不容易辛苦写好了刘大人压着却不许她送去大理寺。
            “这次顺着官印失窃一案,摸到了工部官员私开地下钱庄,锦衣卫在搜剿钱庄查阅账目时发现其中关乎到了一笔赈灾款的问题。”
            “可是江陵洪灾后的重建款项?”此事今夏略有听闻,这笔银款是用于重修堤坝,但若是来年春天前无法到位,那楚地百姓便有再经受一次春洪的危险。
            “没错。刘大人没跟你说出什么公差吗?”
            “好像是找官府丢失的银子……”今夏这才明白他话里有话,“难不成就是……?”
            “对,就是这笔银子。”
            “听你这意思,锦衣卫也要一起了?想必大人还有许多公务要办,上头不会又派赵经历主理吧……我可不喜欢他了。”
            “原来袁捕头不想和我一起办案啊?”
            “大人,真的是你吗?想去想去,当然想去。”又可以和大人一起出公差了,顿时心情就好了起来。
            陆绎正色道:“因这其中关乎到了锦衣卫内部的派系问题,掌管江陵水坝重修的湖广总督王圭是宫中王贵妃的父亲。而锦衣卫中与我同为佥事的孟韩川是王贵妃的表亲。皇上想查此事,刚刚官复原职,在锦衣卫中没有关系网络的我成了他最好的人选,所以停了我手头的公务,绕过孟韩川命我私下查探,赵经历是孟佥事的手下,自然轮不到他。同时,官印案不结,为的就是以此为由掩盖行踪。”
            “我心中也有疑惑,官印案并不只有我这边压着,三法司中好像还有其他人在阻止此事结案,那不如顺水推舟,让别人以为我们还在被一枚小小的刑部官印耍得团团转,留出时间来查旁的事情。”陆绎斟了两小盏白路银针,拿起其中一杯喝了一口。
            “什么时候出发?”
            “三日后。此去你要小心,不要再受伤了。”
            “你也是呀。”
            ……


            IP属地:澳大利亚32楼2020-02-21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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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元一斤虾】刀尖微茫·其七
              “周评事一定后悔当时去六扇门找了你。不过我估计他也没想到,你追个小偷的功夫就意外捞到了尸体。”陆绎翘着腿坐在官帽椅上,手指轻轻扣着酸枝木扶手。
              “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我倒霉了。”案子一查起来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今夏想到可能赶不回去过年,心里就有些空落落的。
              “我今天收到了林大夫的书信,她说你师傅想着杨岳他们的孩子要出生了,即日已经启程回京。”
              “那小姨呢?”今夏想着小外甥快要足月,这几日在乌安邦,每每在饭桌上都念叨着。
              “她们三人留在福建林家过年,”陆绎将今夏拉到自己怀里坐着,蹭了蹭她的手臂,“这样你可安心些了?”
              “嗯嗯。这样也好,小姨为了过去的事情,十几年来一直独居在枫林坳,能跟林家的亲人还有娘一起过年,一定会比在京城过年还要热闹舒心。”
              “你啊,一门心思就想着他们了,自己出着公差,要是过不成春节,不觉得委屈了?”
              “嘿嘿,不委屈,这前厅里摆的聘银我都数不过来。要是实在回不去了,我就留在江陵数银子,数他个一天一夜的。”袁爱财想着银子就两眼发光,“美其名曰,明年有数不完的银子!”
              原来是看上别人家银子了,陆绎脸色沉沉,“夏小姐这是看上了哪家求亲的公子了?”
              “嗯……金店的陈公子虽然长得一般,但穿衣送礼的品味都是极好的。小凤仙的白公子,长得不错,关键是还会自己做一手好菜。龚员外家的二少爷,虽然年纪是小了点吧,不过作画出神入化,把我画得可美了。”
              “咳咳。”有人发出了绎绎不乐的叫声,扶着她腰的手顺手就捏了一下。
              “打算下嫁哪家啊?”
              “当然是陆家了。”他吃醋的样子真可爱,就像得了癔症的陆八岁,今夏开心地轻轻在陆绎的有脸嘬了一口。
              “哪个陆家啊?”京城醋王不是白叫的,再亲一口当然更好。
              “啊……”今夏的手指在他的胸前画着小圈圈,一时兴起,勾勒起胸前绣花的纹样,“就是家里当锦衣卫的陆家啊,他家公子可俊俏了。”
              岑福毕恭毕敬地推门进来,一身冷汗地关门出去。
              俩人互相看着对方咯咯发笑,赶快正经起来分开,各自整了整衣服。
              “进来吧。”
              “大人,袁姑娘,已经查到转走赈灾款的人,他下的聘礼中有一对成化年间上贡宫中的釉里红三鱼纹高足杯,错不了。”
              陆绎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说着:“贼喊捉贼弄丢官印的评事周晟是户部插在刑部的钉子,同时借他的文书公务之便,偷换了邱秦假死的卷宗。”
              “但他并不算聪明,阴差阳错把我们的目光引向了邱秦案,反而被锦衣卫摸出了工部利用地下钱庄流通贪墨银两的秘密。”今夏接道。
              “邱秦上次出现在潇湘阁已是两月以前,押送赈灾款的户部吴天一和邱秦同出于一场乡试,都是江陵县人。银子到江陵府后转进了湖广总督王圭手中,不久后就流入了地下钱庄。”岑福按着两人的逻辑继续往下说,“地下钱庄的少当家,公孙弘,就想借此次与赌场主人上官夏的联姻转运和洗钱。大人,我们下一步是?”
              “当然是结亲。不过我们要的是,拦路抢劫。”陆绎看了一眼今夏,小姑娘心领神会。
              ……
              “哇!陆绎啊陆绎,我对你真的不得不服。”谢霄围着茶桌旁闭目养神的陆绎转圈,“上江陵府给自己未来媳妇招亲,然后,你还要当新郎官跟今夏假结婚。”
              这个操作,谢霄是万万想不到的。什么叫锦衣卫做事滴水不漏,陆绎堪称典范。
              “三日后婚礼,谢少帮主记得来喝喜酒。”
              “行,我再给今夏封个大红包。”谢霄停下毫无意义的来回踱步,坐下斟水喝茶,“有危险吗?”
              陆绎睁开眼,也斟了一杯茶水,“我们的计划是刻意阻止公孙弘结亲,这几日放出了我这个截道者背景的消息,婚礼之日引公孙弘一派过来抢亲闹事。我的假背景并不足以让赌场主人上官夏心动,那日他必会拿出我们真正想要的东西来当砝码,阻挠这场婚礼。就像当年的周显已一样,一掷千金。到时就可以收网了。”
              “那你这个假新郎,保护好今夏,别让她受伤了。”
              “保护她是自然。不过……”陆绎斜着眼睛看他,“这个新郎官,可是如假包换的。”
              “好好好,说不过你。百年好合啊。”


              IP属地:澳大利亚55楼2020-03-06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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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元一斤虾】刀尖微茫·其八
                喜娘笑盈盈地搀着新娘的手送进了洞房,布置好房里后轻声关门出了房。今夏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还担心喜娘是公孙弘的手下,怕还没拜上天地就被掳走了。
                抬手就掀了盖头,翘起腿坐在床边边啃手里的苹果边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岑福提着刀从床铺后面的窗户翻进来,正欲开口叫她,“袁……”
                今夏早已注意到对着庭院的门牅有动静,门上木雕面色贴的大红双喜兮兮簌簌响了许久,岑福的动作很轻,门外的人没有察觉,说明派来绑她的人武功一般,并不能以内功探知房中气息。
                今夏捂了岑福的嘴,摇头示意他不要叫出自己的本名露了馅。
                “夫……夫人。”
                只闻前厅一声巨响,片刻后刀剑拳脚的打斗声愈发密集起来。
                “哪个**!竟然敢炸我乌安邦的地盘,我要扒了你的皮!”谢霄的刀锋出鞘,一时间已经干掉了几个藏在宾客里的伏兵,杀到了陆绎身边,“公孙弘人呢?”
                “来了。”陆绎扯了身上披挂的红绸扔在一旁,从屋堂正中的麒麟画卷下抽出长剑,轻吕锋芒在红烛反衬下更显冰冷无情,他目视着一身红衣背手摇扇穿堂而入的公孙弘。
                “你看你,当初在杭州去司马长安那儿抢亲,也不知道学人家穿一身红的。”谢霄紧了紧握着刀把的力气,不忘打趣他。
                ……
                这边厢,今夏和岑福轻松解决了门口的六人,顺手拿房里的红绸带绑了关起来。乌安邦外的锦衣卫速度进来合围前后院,已然衣衫破败的公孙弘情急之下持刀掳了一个丫鬟跳上屋顶。
                今夏还未跑到前厅,听见头顶上传来女子的惊叫,抽走岑福腰间的绣春刀就往上追。陆绎的剑劈风而来,公孙弘疲于格挡,松了挟持女孩的气力,几块儿青瓦碎裂,从屋檐上噼啪击落。
                今夏眼疾手快几步踏上了屋顶,拦腰接住了惊魂未定的女孩,一个回身站稳脚跟。
                谢霄和玄武堂堂主李文仲在公孙弘身后截断了退路,押到了锦衣卫刀下。
                乌安邦众人仍抬头望着屋顶,火红的嫁衣随风翻涌起舞,二人相对而立,叫人看呆了。
                “轻功长进了?”陆绎笑着看她,好是欣慰,手上缓缓收了剑。
                “是下了点儿功夫好好练。不想徒有一身追踪的本领,却唯独因为跑得不快错过了。当年小蓝的死……”今夏藏在袖子里的手,偷偷揪成了拳头。
                陆绎拉过她的手,即便高处风声列列,他还是听出了她语调里的哭腔,“今夏,把案子结了,我们回京途中绕道去丹青阁看看他吧。”
                当年一心入宫的蓝青玄曾说,要替师傅让丹青阁重回往日的光彩,他死后尸骨一路运回丹青阁,和小新葬在一起。京城只留了衣冠。先帝念及他被冤枉死,又遍寻方士,重新扛起了丹青阁的门楣,如今已是日夜香火不断。
                “好……”今夏吸吸鼻子,垂下头自言自语,“如果蓝骗子看到我穿这一身还要哭鼻子,肯定会嘲笑我的。我可不能让他得意了。”
                陆绎从她手里拿过岑福的绣春刀,稳稳地搂住腰间,飞身回到厅前,换回了锦衣卫冷酷的表情。
                “大人,在公孙弘的住处已经搜到他与邱秦互通的书信。”
                “带回去好生伺候吧。”
                ……


                IP属地:澳大利亚56楼2020-03-06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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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元一斤虾】刀尖微茫·其九
                  袁今夏托着腮,看着端上桌的狮子头红光发亮,莲藕排骨汤清润鲜美,却没把心思放在吃上。
                  “大人,你说大杨的孩子,是不是得叫我一声姑姑啊?”她开心地拿着杨岳寄来的书信,读了一遍又一遍,上官曦五日前诞下一个男孩,母子平安。
                  此时二人已去过丹青阁,改道回扬州官驿落脚。
                  “叫了姑姑,可是要封红包的。”陆绎用筷子把狮子头夹成小块,放进她碗里。
                  “没事,我回去就给他封个大红包。”今夏想着当年杨岳和上官曦在扬州的经历种种,心下起意,“不知道孩子起名字没有。我突然想到一个好名字,叫杨悬崖。”
                  陆绎哭笑不得,这是什么名字?只怕以后她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字,别也是这个逻辑。
                  “大人你看啊,大杨在扬州对上官姐姐一见倾心,一路保护上官姐姐,两人一起在枫林坳掉下悬崖,大难不死。后来在杭州的簪花大会,大杨掉下悬崖失踪,上官姐姐不吃不喝也要找到他。这说明什么呀,这悬崖就是他们俩的月老啊!要是没有悬崖,就不会有这个孩子了。”今夏越说越起劲,拿着筷子像说书似的上下比划,就是不动陆绎给她夹的菜。
                  “起名字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有杨捕头在哪里轮得到你。”干脆直接夹起一块肉,举在今夏面前,“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今夏看看陆绎,“好好好,大人都亲自喂我了,”一口咬下,开心地细细咀嚼起来,“真好吃,我觉得官驿的厨子比三年前长进了不少。”
                  “是吗?”陆绎倒是没什么感觉,殊不知只是因为看着的喜欢的人,同样的东西也变得加倍好吃起来。
                  饭吃得差不多了,今夏正捧着青花瓷碗喝排骨汤,她只祈求现在扬州太太平平,这样明天也就可以启程回家了。
                  公孙弘一案后,锦衣卫协同当地官衙追查流入地下钱庄的官银。她第一次见识到捕头的令牌离了京城有多大的作用,知府当即给她手下派了三十余人协助追踪。官银在二人离开江陵之时已巡回多数,但岑福带着人暗中追查一直找不到能够证实此事与湖广总督王圭有关的证据,只能早日回京再做打算。
                  扬州城百姓素爱热闹,年节将近,街上已经布置了许多花灯。今夏拉着大人的手走在街道上,扬州的冬天比京城温暖,天气也不似京城那么干燥,夜间散步很是舒服。
                  “大人,你曾经坐在这河边对我说,忽然想做梦了。”今夏像小摆锤一样摇着陆绎的手,侧过脸盯着她家大人俊俏的脸看,“今日故地重游,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梦呀?”
                  “原来你专程带我寻梦来了。”陆绎故意卖起了关子,“你猜猜?”
                  “大人说话如此诗情画意的,我哪里猜得透?”她曾经想过,或许是案子,是理想,是逝去的母亲,不知晓那是锦衣卫的浪漫。
                  “那你倒是说说这梦是什么样子的?有什么颜色,什么声音?”
                  “嗯……”陆绎背着手,步子变得缓慢了一些,“青的粉的紫的,惊叫声哭声笑声。”
                  “啊?这是什么啊?”今夏鼓了鼓嘴巴,怎么突然就玩起了猜谜。
                  “猜不到就算了吧。反正现在我也不需要做这个梦了。”陆绎搂着今夏的肩膀,把她拢到自己的臂弯里,不经意地亲吻了一下她带着淡香的发鬓。
                  小傻瓜,我的梦就是你啊。


                  IP属地:澳大利亚57楼2020-03-06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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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元一斤虾】刀尖微茫·其十一
                    上元节后的春天,京城中人都道,有一名叫松竹堂的学斋,以正直风骨为训,普通人家心怀大志的寒门子弟多了一个好去处。鲜为人知的是,这间开阔清雅的庭院的主人,是六扇门年方二十名不见经传的小捕头。
                    赐还府邸家财之时,今夏不愿夏家事再起风波,而陆绎则担心皇帝再用此事遮掩朝中争斗丑闻。因此从今以后京城再也没有当年显赫大气的夏府,唯有满室书卷清贫安乐的松竹堂。
                    林菱自福建归来,还抬回了林家送来的十箱嫁妆,原是给林菱这个林家二小姐出嫁准备的,林菱只剩下今夏一个女儿似的亲人,自己的嫁妆就给了今夏。
                    两人的婚期定在三月,春暖花开的好时候。今夏以为自己都马马虎虎做过两次新娘子了,理应轻车熟路,没想到真正的婚礼麻烦多了,每天一从六扇门回来,林菱和上官曦就拉着她比划这个首饰那件衣服,累得她骨头都要散架。
                    终于到了洞房花烛夜,她才坐在婚床上松了口气,耐着性子提醒自己这次的盖头可不能自己揭了。想到前几天她跟陆绎一起在库房里选的那几坛好酒,正被外面敬酒的新郎和宾客享用,想想就觉得馋。
                    想想身上沾着那酒香的大人,她觉得更馋了。
                    ……
                    陆绎曾经想过,将来与他相伴一生,生儿育女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袁今夏这个样子。此时此刻看着一身红嫁衣的她,这句话又在他脑海里幽幽响起。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句话如此应景。
                    小娇妻酒杯一扔,就倾身将陆绎扑到了床上。冠上的凤凰金花交织灵动,红得滴血一般的珊瑚玛瑙细细密密缠绕其中,今夏这一动,凤冠上坠着的珍珠流苏不轻不重地打在陆绎脸上,圆滑的珠子轻轻摩挲着他的两颊眉间和耳垂,撞在一起簌簌地响,细如丝般地在心里划下一道道不着痕迹的印子,叫人在意得不行。
                    “大人,你真好看。”
                    抬腕拨开珠穗,用金线绣着飞鸟游鱼流光溢彩的嫁衣衬得今夏的脸粉嫩中带着娇媚,小脸精心打扮过的妆容,眉黛轻扫,粉面微染,令人情动而不自知。尤其是,她的柔荑抵着陆绎的胸膛,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伸手解开了圆领袍的扣子。
                    今夏的手攀上他微微带着酒香的锁骨,脖子,双眸定定地看着湿润的嘴唇,一低头却又砸在了陆绎脸上。因为凤冠实在太沉了。
                    色中饿鬼心生不满,她设计好的一段行云流水的操作就这样在开头被打断了。撑着他头侧的金丝软枕,甩甩袖子坐起来拆头上的劳什子。身后的人起来,一伸手拔掉了最后一根珠钗,青丝散落在红色的丝缎上,她微微侧过身露出了洁白的脖颈,陆绎抓住小娇妻的手腕,低头噙住她的朱唇,压在了身下。
                    吻得身下人气息绵绵,她顽皮一笑,趁他失神赶紧翻了个身,抬起头来就一刻不停地继续一层一层地剥陆绎的衣服。
                    “夫人怎的如此着急。”陆绎的声音清晰又低哑,传进她的耳朵里,一把火一样点着了耳根。“不如为夫来帮你一把。”说着便自己解了中衣的衣带,抓着她的手放在松开的衣襟上,另一手伸过去解开她的腰带。
                    沉迷美色的小娇妻终于还是败下阵来,红着脸躺在陆绎身下,一边任由他脱掉自己伸手的衣服,一边笑着看他露出的精壮胸膛。
                    华丽的衣衫从床上滑落,房中红烛熠熠,人影交叠。
                    虽是夜晚,芙蓉帐中,春色正好。


                    IP属地:澳大利亚59楼2020-03-06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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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元一斤虾】刀尖微茫·其十三
                      “你今日可瞧见了?”
                      “可不是嘛,难怪之前从未见过锦衣卫陆佥事带夫人出来过。”
                      “饮酒喝茶的时候啊,就不说这手上没个戒指什么的了,我看她挽起袖子,那手腕空空荡荡,就寥寥环了一根穿着小金珠子的手绳。都传说这陆绎啊性子冷厉薄凉,果真如此,刚过门的夫人就是一副如此不得宠的样子。”
                      陪席的岑福正路过西侧门去叫车夫,就听到几家的夫人围做一团。
                      正主倒是毫不在意,一边在院门口等马车,一边倚在陆绎手臂上嚷嚷着困了。陆绎侧身站着,帮她挡着穿堂风,小手捏在手里冰冰的。
                      “没精神?”伸手摸了摸今夏的额头,只是稍稍有点凉,安下一点心来。
                      “累死啦……”听各家夫人小姐说话累,吃饭喝酒每一口都得请来请去的累,赏花逛园子也累。
                      “先别睡,这儿冷,我们很快就回家了。”见岑福迎上前来,陆绎牵着今夏的手上了马车。
                      “大人,你说为什么今晚那些夫人小姐们老是盯着我看啊,可不自在了。”今夏卷着玉佩的流苏,一下一下地用手指捋着丝线。
                      陆绎看着她的娃娃脸,忍不住捏了一下软乎乎的脸肉,“大概是因为你从不露面,人家都不知道原来我已经娶妻了。”
                      “才不是呢,她们的客套话说起来可没完。而且每每到了敬酒的时候,她们都齐刷刷地看着我的手,一来二去看得我心里发毛。”
                      “那你以后只看着为夫就好,旁的目光大可不必理睬的,”陆绎不经意地笑了一声,“她们是觉得我没给你多添几个戒指镯子,嫌我们家穷呢。”
                      “我要那么多叮叮当当的玩意儿做什么,手上挂的东西多,抱起大人来就该硌着疼了。”今夏环上他的腰,靠在他敞开的外袍里蹭了蹭。
                      “我不嫌疼,若是有你喜欢的日后戴上也无妨。”家里钗环首饰各色各样的都不缺,但总是收在盒子里。
                      今夏翻身攀上他的肩膀,开口道,“我喜欢你书房那只白玉扳指。”
                      “那个扳指可是上好的和田玉,我的夫人眼光真好。”陆绎拾起她的手,放在掌心比划,女子的手指比他要纤细许多,男子骑射用的扳指是戴不上的,“那我改日找个工匠来,凿下光泽最好的部分给你做枚戒指。”
                      “……”陆绎摸着她毛茸茸的发鬓,今夏平缓地呼吸着,早已没了回应。
                      马车底部特意添了炭盆,暖融融的,还未行至陆府她就窝在陆绎怀里睡着了。
                      轻轻抱在怀里,下马车时颠了一下她也毫无反应,陆绎只得一路抱回了房里,亲自脱了衣服送进被窝里,许是近日六扇门的差事忙才让她格外贪睡吧。
                      ……
                      几日后。
                      赵经历被停职查办了,岑福一打听才知道他审了个不该审的犯人,无意之中惹了中宫主位,连带冲撞了王孟一派的孟韩川。陆绎坐在北镇抚司看着他审问人犯的卷宗,此人犯的事情不少,其中提到他是青楼妓馆的掮客,专替高官贵族买卖坊中的乐妓。
                      “岑福,这人赵衢是怎么抓来的?”
                      “大人,听他手下的百户说,是夫人让给他的。”
                      陆绎眉心微蹙,隐约觉得今夏在查的这个案子,危机四伏。起身在腰间挂上绣春刀,决定走一趟六扇门问问清楚。
                      小捕头们见了一身紫袍的锦衣卫,也不敢上前问什么。只有今夏身边趁手的张捕快认出了陆绎,上前俯身问候。
                      “你们捕头呢?”
                      “回大人,袁捕头一个人出去了,没叫人跟着。”
                      张捕快见陆绎没继续问下去,就引他到了袁今夏平日里办公的小间,说是等等不定她就回来了。
                      陆绎在她的书案边扯了椅子坐下,桌上还有写到一半的报销格目,起了半分疑心。手边的茶杯里还有约八分满,拿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是大红袍,但似乎混着些奇特的草药香。大约是这小丫头找林菱又学了些什么配方吧。
                      放下茶杯,发现茶具旁边立着放了一个信封,像是被她随手扔在这。上面写着袁今夏三个大字。陆绎刚刚拿过手,便觉重量不对,反手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桌上,心下一惊。
                      是六枚半尺长的空心铁钉。


                      IP属地:澳大利亚61楼2020-03-06 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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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元一斤虾】刀尖微茫·其十四
                        穿着官袍淄衣的女子捧着腮帮子坐在盈满楼三层的阁楼上,风吹彩旌飘,顺着布绫漂浮不定的末端,远远可以看到六扇门官衙鸭青色的屋瓦。
                        杨岳提了一壶茶水上来,见她心神不宁地盯着窗外的布条看,倾壶在白瓷杯中倒入茶水,几片茶沫被风吹动。
                        “夏爷,怎么了?这会子还是当差的时间,你怎么来了?”上官曦最近忙着在家里带孩子,酒楼的事情就靠杨岳一人打理。接近酉时,一楼二楼渐渐也传来闹哄哄的人声。
                        “之前我放给你的那个消息,可有人来买?”今夏松开托着脸的手,转着鹅黄色桌布上的茶杯。
                        “没有。”
                        “潇湘阁那边也没动静……”她咬着嘴唇,伸出舌头舔了舔下唇上快要脱落的死皮,干脆一口咬了下来,“我觉得我们的局被破了。”
                        事情都源于今夏上元灯节当晚见到的一个人,和她当年在严世蕃画舫上见过的女人一模一样。当初严世蕃从一夜林收缴了她和陆绎找到的十万修何款后逼着她上船疗伤,期间为了试探袁今夏的才能,叫她仔细地看过身边一个侍弄茶水的女子。
                        虽是匆匆一瞥,记忆也可能模糊,她还是试着动用六扇门和乌安邦的势力布了个局。逐渐在京郊的各个青楼妓馆中找到了可疑的女子,其中也有习武之人,且她们的足长都莫约在六寸左右。
                        “发生什么事了?”杨岳见她的眉头紧锁。
                        “我收到了一封信,里面装的是六枚空心铁钉……”
                        “那是……严世蕃当年?”想到严世蕃当年是如何对待他妹子的,杨岳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没错……”今夏放下茶杯,看沉底的茶叶渐渐舒展开来,“虽然应证了我们的猜想没错,但是他们已经发现我了。”
                        杨岳见她把脸埋进两只手掌里苦恼地搓着额头。
                        “这事你没跟家里那位说?”
                        “案子一开始也不大,二月二龙抬头以后陆绎就一直挺忙的,之前又查得平静顺利,就没说。”今夏把手拿下来,闭着眼睛吹风。
                        阁楼的雅座是盈满楼精致最开阔的观景台,杨岳垂头一看,紫色的披风在楼下被风扬起,站起身拍了拍妹子弓着的背。“人来找你了,想想怎么跟他说吧。”
                        “大人……您来了。”今夏听着楼梯上的脚步声渐渐接近,转头在门前见到了陆绎。
                        她以为陆绎若是知道了,第一句应该是要责怪她,却没想到他只是一言不发地拉着自己检查了好几遍,确定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一个伤处才在身边坐下。
                        “夫君,你都知道了?”心虚地看着脸上有两分怒气八分担忧的陆绎。
                        他把怀里的信封拿出,放在桌子上,“你是出来查给你送这封信的人吗?”
                        “嗯……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今夏伸手想把信封拖到面前再研究一下,却被陆绎的一掌握住,将信封推到一角,听得里面的铁钉滚动碰撞的声音。
                        “别看了,就是普通信封,我不想你再碰这东西了。”陆绎把她蜷曲的手指在手中一点点展开,指腹揉着虎口上习武练出的小茧,“今夏,这个案子太危险,对你不利。我已经让岑福把卷宗调到了北镇抚司。”
                        她低头看两人交叠的手掌,忍不住又拧起了拳头,“我……”
                        “我知道,你为什么费心查这个案子我都知道,如果有你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会问你的,好吗?”她想要守护京城这一方百姓,但现下最需要保护的人也是她。
                        “好,都听你的。”今夏长吁一口气,给了陆绎一个安心的眼神,牵上他宽厚的手掌,缓步归家去。
                        饭后二人换了常服,清明前今夏在街市中买到了一整套《西游记》,宝贝似的供在书房,晚间常常捧着书卷在卧房的软榻上看。陆绎刚出去跟岑福交待了几句话的功夫,回来就看到她手臂支着窗台睡着了,抬脚出门叫来了吴妈。
                        “夫人最近常常这般嗜睡吗?”
                        “似乎是比刚过门时睡得要多些,”吴妈回忆着,见少爷担忧写了满脸,又开口道,“依老奴看,这倒有些像女子有孕时的迹象。大人不妨请个大夫上门看看,若是真的,那可是好事啊。”
                        陆绎回身看软榻上穿着淡紫色纱衣的小人,示意吴妈叫人去请大夫来,自己进了房间,取来一件外袍盖在她身上。
                        大夫把脉时扯到了她的手臂,今夏才幽幽醒来,看到一旁侍候着的吴妈一脸期待和关切,忙问怎么了。
                        “尊夫人无事。只是脉象虚浮,又有些受惊心悸。加上最近京城连下几场大雨,湿气入体,待我开过几副药服下便能改善。”
                        “夫人这……不是喜脉?”吴妈不甘心,又多问了一句。
                        “喜脉?”今夏听了红了耳朵,看陆绎表情并无变化,连连拒绝道,“怎么会呢,吴妈您想多了,我跟大人这才成亲多久啊,怎么会这么快就怀上了呢。”
                        总之今夏没生什么大病,一直站在房中的陆绎才在她身边坐下,覆上她不安地扯着衣带的柔荑。
                        “但……恕老夫直言。夫人气血亏欠之症似乎已有许久,短时间内不易有孕,还需好生调理些时日,把底子养好了才有这可能。”
                        陆绎伸手止住了吴妈准备出口的话,低头看她睡得有些泛白的小脸,“我知道。你们都出去吧,夫人这里有我照顾就可以,早些领大夫去抓药,别误了夫人休息。”
                        房中总算是清净下来,陆绎把人抱上了床榻,俯身跨过她去拿被子。
                        “大人也是这么想的吗?以为我怀孕了。”
                        “……我没想那么多,只是如果你真的有了孩子,我肯定是高兴的。”拉过被子盖在她腿上,扭身坐在床沿上看着自家夫人。
                        “我还不想那么快有孩子呢……要是有了孩子,和大人在一起的时间就得分给他了,我舍不得。”今夏看着他秋水一样的眸子,不禁动容。
                        “你真的没事?没有身体不舒服?”方才听大夫说她心悸,知道今天那尖尖的钉子一定把她吓着了。
                        “我没事,真的!大人你就放心吧,不过是最近贪睡了点,不妨事的。不过……你看在今天大夫都来看病了的份上,今晚能不能就不折腾我了,近来实在是有些累。”今夏靠在软枕上,声音软乎乎的。
                        陆绎好笑地伸出手指翘了翘她的额头,打趣道,“原来夫人嘴上说着不要孩子,脑子里还想着要行这男女之事啊?想什么呢,我也不着急,你好好把身体养好最重要,一会药煎好了,你喝了就早些睡下吧。”
                        “可我今日的书还没看完呢。”今夏伸长手臂,指了指撂在软榻上的《西游记》,“我惦记着哪里睡得着呀。”
                        “那我给你念可好?”说着就离了床榻,将卷着的书拿了过来,“看到哪里了?”
                        “第二十一回。”看陆绎好看的手指翻弄书卷,今夏满意地把自己卷进被子,侧躺着听他柔声细语地念那书中的故事。
                        陆府院中草药飘香,长夜暖暖。


                        IP属地:澳大利亚68楼2020-03-08 2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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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元一斤虾】刀尖微茫·其十五
                          “夫人,您这是要去哪啊?”奉命每天守在府里的岑福见严今夏一身男装从卧房推门而出,昨日她和大人小吵了一架,此时出门弄得岑福有些战战兢兢。
                          为保安全,杨程万直接上书主事说今夏身体抱恙,暂停了她在六扇门的差事。不过六扇门到底节俭,人手不足,刘主事给她安排了个在家抄卷宗写格目的活儿,今夏想着俸禄照发,乐得接下。
                          昨日是张捕快来府里送东西,陆绎见了话中有话。他虽未明说,但眼底疑心重重。
                          今夏在家自己闷了好些天,正是心里郁结没地方发泄的时候,一下没忍住就在饭桌上跟他争辩起来,惹得陆绎说了一句重话。两人各自后悔小题大做了,但毕竟还没人主动低头,气氛就这样僵了一晚。
                          “我要去当我的堂主,散散心。”她甩起手里的折扇,空中打了一转又落回手里。
                          “属下同您一起去。”
                          从前的夏府距离陆府不算太远,今夏看天气晴朗无云,决定从闹市中过步行前去,左右也用不了半个时辰便能到了。
                          “岑福,大人今天出门的时候还生气吗?”她一边把玩扇子走在前面,个头比岑福看着小了一圈,叫旁人看了像是带着随从的小少爷。
                          “大人那个样子其实也不是生气,或许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吧。”
                          “其实我只是气他怀疑了我最信任的人,”今夏背着手,岑福看着那样子颇有大人的风范,“若是说其他人,我并非没有怀疑过。”
                          “夫人……公子疑心何人?”
                          “别的我不知道,但是大人昨夜的一番话,让我晚上想起三年前的事情。”
                          “六扇门中有一人,身上有习武痕迹,虎口皮厚且粗糙,猜想他曾练习过的兵器应该是刀或重剑,说话隐约有江南口音。不知是不是我多想,这人与董齐盛同姓。”
                          “董家水寨当年遭翟兰叶灭门,与其说董齐盛是归顺了毛海峰,不如说是严世蕃卖了他这个面子,给他二当家的位置坐。”
                          “公子的意思是……”岑福扶着腰间的刀,绕过了刚刚看着袁今夏的样子发呆差点就要撞上来的女子,“董齐盛可能有质子在严党手上?”
                          “这我就不清楚了。只是想起当年吴守绪义子被毛海峰杀害,想来寇贼山匪可能都是这一套做派吧。”松竹堂硕大的匾额已在眼前,院里传来稚嫩的读书声。
                          “岑福,你回北镇抚司找大人吧。替我向他道个歉。”
                          ……
                          清明刚过,京郊一带人心惶惶,因为锦衣卫紧锣密鼓连连抄了好几家妓馆香阁,此处居住的不是穷苦百姓就是外地流民,唯恐明日就轮到自己的营生遭了殃。
                          陆绎和杨程万猜测,严家剩余的同党不会对细节甚至是铁钉的数目都掌握得那么清楚,这股势力阴魂不散的幕后之人大约就是严风,他掌握着严家当年豢养的所有女眷的把柄。
                          这些女子被送入官员的家中,蛊惑人心,挑动朝堂事端。可坐收渔翁之利的人是谁?
                          “陆大人,这信封送来的时机太巧,送信之人踪迹难觅。我现在细想,六扇门中是混进了底细不干净的人。”杨程万重新查看了今夏的单间,跨起长袍坐在案后的官帽椅上,手里翻着六扇门在档的册子。
                          “岑福,你怎么来了?不是命你在府中保护夫人吗?”
                          “刚刚她让属下陪同她去了松竹堂。”岑福抱拳回话,“夫人说她细想下来,身边有一人可以查一查,托我来替她向您道歉。”
                          “是谁?”
                          杨程万正好在翻看文吏一册,岑福眼力好,上前看了看名册。“大人,就是此人。”
                          “董彦昌?我记得他时今年年初才来的六扇门。”杨程万的手指划过册本上的印刷线,同身后站着的陆绎快速地扫读记录的信息。
                          ……
                          松竹堂中来了一个小个的男子,学生们不知他是何人物,午后只见他白衣飘飘进了东南侧平日里无人踏足的小楼。
                          柳叶纤纤,掉落的叶片飞梭一般吹进下楼二层的凉台,落在袁今夏白色的衣摆上,她正躺在摇椅上补眠。
                          自从她睡着了被吴妈叫来了大夫,在府里时白天就是再困也不敢睡过去,省得吃许多没用的中药,苦了嘴巴。今天中午跟教书师傅一起吃饭,听着他之乎者也说个不停,又增了几分困倦,回小楼上半卧下来,用扇子掩面遮挡阳光,眼前渐渐模糊就任由自己睡了过去。
                          小楼是她为自己留的私心,并无太多陈设,只用来收藏爷爷当年留下的手铳。凉台四面通风,挂着林菱特制的草药香囊,风过留痕。
                          袁今夏难得有一个午后睡得如此香甜,只可惜最后是被楼下的喧闹吵醒的。她拍落面上的扇子一跃而起,倚靠在朱红色的窗栏上往下看。
                          一群学生围着一个人吵吵,眯眼细看,中间的男子身姿挺拔,衣着不凡,应是高官或富贾家的公子。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今夏忙连大喊一声住手。
                          院里的东西砸坏了可费银子呢。抓着扇子踢着衣摆跑了下楼。
                          弟子们一看甚是疑惑。只怪陆绎给她选的衣料太好,一身云纹锦缎长袍,腰间坠羊脂玉佩,束发用的是精雕细琢的银质发冠,就连手上的扇子用的都是颇为讲究的檀香木。学子们大眼瞪小眼,以为今天又来了一位贵公子寻事端。


                          IP属地:澳大利亚75楼2020-03-10 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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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元一斤虾】刀尖微茫·其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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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绎无论如何也无法唤醒躺在自己身下的人儿,她面颊上的潮红仍未褪去,起起伏伏。自己身上的衣服倒还完整,陆绎忙托起今夏的身子,帮她穿好退到肘弯的中衣,正伸手系衣带,肩膀上挂着的小脑袋又沉沉滑下去。
                            独自理好床铺上散落的衣袍和白绫,将今夏重新平放在床上,急急给衣带打了个结,盖上被子,陆绎转身捏紧了拳头,一个箭步踢开房门叫人。
                            “快去请林大夫!把岑福也叫来!”
                            “忽然昏厥沉睡……”林菱的手按在今夏的腕上,贴着寸门关仔细查感受其动静,“应该是中毒了。她最近可有吃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吗?”
                            陆绎不答,负手站在床前,他已吩咐岑福在审陆府上下的家丁。
                            “此毒性慢,是长期以来慢慢摄入身体,缓缓而发的,若是从饮食查起是不易的。”林菱拿出随身的银针,小心地抓起今夏的小指,轻轻刺入。
                            银针拔出的时候颜色并无变化,被陆绎伸手接过,在灯下银光冰冷凌厉。林菱又道:“下毒之人阴险,毒物慢慢倾透心肺,寻常搭腕施针都不可察。”
                            “前几日府里曾请过大夫来看,那时我觉得她有些反常的嗜睡,不放心便请了人来。”
                            “今夏的症状持续有多久了?”林菱扶着手上垂落的水蓝衣袖,翻了翻今夏的眼皮。“我虽然懂得解毒,但到现在我也完全不能知道她到底中了什么毒,怕是还得请师兄过来一看。”
                            “他今晚在医馆值守,应该还没走。”
                            陆绎伸手叫了个人,家丁都被关在岑福手下,应声进门的是他手下的锦衣卫。
                            “大约天气刚刚回暖的时候她经常打瞌睡,若是说长时间的嗜睡应该是上月中旬开始的。”陆绎心惊,她今日在松竹堂睡了近乎半日,回家来才不过一个时辰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待到陆大坚腰间挂着酒葫芦一摇一晃踏进里间,里里外外又查看了一番。“下毒的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啊。”
                            虽听他语气轻慢,但林菱还是发现了陆大坚的眉头越扯越紧。
                            “今夏丫头身上的这种毒,不会让她感觉到半分痛苦,而是慢慢消解她的身体,虚弱得沉睡过去。只会永远陷入睡梦,不会死亡。”
                            方才去医馆请人的锦衣卫进门,俯首报了岑福审查的情况,陆绎偏头问他,“董彦昌那边可有结果了?”
                            “没有,他什么都不肯说。”
                            白日里审问时,只是稍稍用了一点刑他就把在六扇门做过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就连严风的存在也供认不讳,陆绎错算,以为他是个软骨头。没想到董彦昌存在的真正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掩护背后之人,他早就知道这些事情既然袁今夏已经动手布局,早晚都会公之于众。
                            董彦昌真正的任务是这味毒,严风要他们夫妻二人生不如死。
                            “乖孙,我有一个问题。”陆大坚隐忍地舔着后槽牙,伸手搭上陆绎的肩膀,“你说自从发现严风的存在后,丫头便没再去六扇门了对吧?如果她这几日症状加重,一定还在持续摄入毒物才对。”
                            “董彦昌的职位是文吏,今夏在家的这几日他都没有任何职务上的理由到府里来。”
                            “那这几日的毒都在哪呢?”师兄看着林菱,神色狭促疑惑。
                            陆绎忽然想起,董彦昌的口供中提到三年前他跟着罗文龙在杭州做事,并不直接听令于严世蕃。
                            罗文龙,严府的墨工,当年还险些被他一封假造的书信骗了。
                            想来就是案上堆放的那些卷宗了。陆绎飞身取来,请陆大坚细细查看上面的墨迹。
                            “如果说把毒掺入墨料,查看这般大小和间隔的文字时,必定需要用手指一行行扫着阅读。墨料中的毒物沾在指尖,各种触碰之下,毫无察觉地一点点落入体内。”
                            因免了袁今夏捉拿贼犯的工作,这几日六扇门送来的卷宗格目足足有平日里的三倍之数。
                            “陆绎,你别着急。我先给丫头开一副汤药,封住经脉,让毒素不再深入。你府上工具药物都不足,待我与菱儿回医馆翻看医经研究过后,才能想法子让今夏醒过来。”陆大坚从外侧卷起手里的卷宗,微黄的纸张在他手里打着转,让人看着心神不宁,“你照顾好她。”
                            ……
                            今夏已躺在府中睡了两日。北镇抚司中陆阎王面色低沉,身边没一个锦衣卫敢跟他说半句话,只有岑福一人还能近身。
                            “大人,您……之前曾经叫卑职去查被罢职的左佥都御史辛成钧的事情……”
                            辛家?陆绎才想起来那日从松竹堂接回今夏的时候自己曾答应她去查此事。“查到写弹劾奏折的人了?”
                            陆绎接过岑福手中的信纸,轻飘飘的几行字落入眼中。上折子的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内阁文官,但他的目光却停留在了行间的三个字上。
                            吴守绪。


                            IP属地:澳大利亚88楼2020-03-19 1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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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元一斤虾】刀尖微茫·其十九
                              袁今夏睁开双眼的时候下意识地偏过头去躲过刺眼的光线,想伸手遮挡一下却发觉使不上劲。
                              她觉得睡了这一觉,醒来时反而更加疲惫,本该清醒的脑子,混沌一片,神形恍惚得不真实。合眼之前,自己不是在和大人……
                              正想着那双含着欲望轻声软语的粉唇,陆绎的脸就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里。
                              “今夏,今夏你醒了!”陆绎眉眼垂垂,皆是疲态,但眼中盛了温暖,嘴边含了微笑。
                              灯烛里爆出一朵火花,照在掩了一半的青绿色床幔上。
                              床上虚弱柔软的小人下意识地开口想要叫大人,干燥的嘴唇一张一合。
                              陆绎以为她渴了,赶忙拿过床边一直备着的温水,扶着今夏起身,喂她缓缓喝下。陆绎仔细看着她睁开的双眼,里面的困意渐渐散去,根根分明的睫毛上扬,今夏望着自己的眼神里逐渐汇聚起了亮光,聚焦在他身上。
                              今夏的嘴唇再次动了动,似乎在叫他。还没等陆绎开口问她感觉怎么样,怀里的小夫人变得有些焦躁不安起来,抬起手指按住纤长苍白的脖子。
                              试图再次使劲说出那两个字,胸腔里闷闷哼哼的,指尖却丝毫没有传来震动的感觉。
                              “今夏?”
                              今夏抓着陆绎的袖口,迷茫地看着他。她失声了。
                              ……
                              陆大坚对陆家祖上十八代发誓,蓝玉簪是个意外,这次害了他孙媳妇儿的毒不是他发明的。但是祖宗没有回应他该作何表情面对坐在医馆里捏着酒杯烦恼的陆绎。
                              所幸袁今夏天生性格里带着乐天,醒来后两天了,有林菱陪着,虚弱的身体渐渐恢复,大人喂到嘴里的食物好吃,她便会弯起月牙般的笑眼回应他。
                              丐叔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今夏的笑容落在他眼里,就像一把把小刀一样悬在心头,毫无缓解心病之效,“你在家就别装了,这满脸忧思,今夏丫头肯定都看出来了。这样下去你们两个都有苦说不出,有何益处?”
                              “听叔的,宽心点,别总笑得像哭一样,难看。回头她该说你不俊俏了。回家多跟她说说话。”陆大坚拍了拍陆绎挺阔的肩膀。
                              “你总看着她不说话不是办法。虽然她出不了声,但是一定会用其他方式回应你的。”丐叔收走他手中的白瓷杯,“赶紧回家去陪她吧。她的毒交给我和菱儿。”
                              ……
                              陆绎带着新做的红豆糕回到房里时,发现床铺叠得整整齐齐,唯有妆台比起往日凌乱了些。
                              不等他回头,一双微凉的小手就覆在了他眼睛上,随着淡淡的草药香气飘进鼻尖,盈盈的宽袖落在肩上,透过指缝能看到温暖的鹅黄色袖口。
                              陆绎心下一笑,抬手触到掩在自己脸上的柔荑,细细将她的指节都摸了一遍,碰到了食指上温润的白玉戒指。
                              慢慢将她的手握进自己的掌心,移开转身,眼前的夫人早已展开笑颜,微微仰头,恍若枝头新嫩明艳的迎春花。
                              陆绎墨色的眼眸中看不出惊喜,她歪起脑袋嗔怒,反手捏他的虎口的薄肉,脂粉稍稍装点过的小脸瞬间失落下去。
                              ‘大人不喜欢吗?怎么还是苦瓜脸?’
                              陆绎终于还是觉得感动又有些好笑。抬手抚摸着她的发鬓,柔软的发丝滑过指腹。
                              精巧的烧蓝白玉海棠对簪在细密的青丝间展开。上次她见着这对簪子的时候还说烧蓝工艺繁复,到了她这里浪费了难得的美貌,是超越浪费银子境界的败家。
                              他脑海里浮现出她坐在妆奁前苦恼着该如何梳个合适的发髻的样子,耐着性子对镜描眉的样子,指腹轻弹涂抹唇脂的样子,侧头在胸下细细系着衣带的样子……如此种种。
                              这般可爱的夫人如何能叫人动心忍性。
                              “很好看。我很喜欢。”陆绎垂下眼睛,嘴角自然上扬,抚着今夏的粉颊,眼中的阴云渐渐散去,映在眼瞳上的笑容越来越清晰。
                              今夏水灵地眨眼,拉起他的手,一路扶风,小跑着穿过院中林立的太湖石,来到他设在偏院读书喝茶的地方,杨柳垂髫之下是遗世独立的琳琅。
                              ‘他说过,唯有琴音,深入我心。那便以琴音,一解心中烦闷与千愁吧。’
                              今夏提着裙摆坐下,墨绿的鸾凤宫灯织金马面裙规整地散开,托着她娇小的身躯,像一只轻巧地落在箜篌旁的缱绻黄鹂。
                              她垂眸专注拨弄琴弦的指尖,曲调轻柔婉转,鬓边的珍珠流苏随着琴音缓缓而动,时不时抬头笑着看向身前的陆绎。
                              一曲毕,还悬在箜篌一侧的手腕被陆绎一把拉进温热的胸口,将今夏半个身子都搂进了怀里,下颌揉蹭着她的额发。
                              “今夏。”陆绎默默在心里诉说爱意,但千言万语都不足以表达他此刻内心的动容。
                              “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怀里的人将五指伸进他的指缝,紧紧扣在一起,抬头给他一个宽心温婉的笑,充满信任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因为你是大人啊。’
                              女子葱削般的手指爬上他的颈间耳际,借着扳在他肩膀上的力气,凑近去亲吻那含笑的薄唇。
                              此时无声胜有声。


                              IP属地:澳大利亚90楼2020-03-19 1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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