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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克曼的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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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克曼的模特(Pickman's Model)
H.P.洛夫克拉夫特,作于1926年,发表于《诡丽幻谭》1927年10月号。


IP属地:黑龙江1楼2020-05-09 17:33回复
    你可别当我疯了,艾略特(Eliot)。天底下那么多有怪癖的人,奥利弗(Oliver)的爷爷还说什么都不坐汽车呢,你怎么不笑话他?我就是受不了地铁,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再说,打车不是更快吗?要是坐地铁的话,我不是还得从帕克街走上山来吗?
      没错,我是神经了点,比去年你认识我的时候更厉害了,但你也没必要给我做心理分析啊。我变成现在这样不是没有原因的;天作证,我没被扔进疯人院就已经够走运了。干嘛要这么逼问我?你以前可没这么喜欢刨根问底啊。
      好啦,你要是非得问的话,我干脆告诉你算了。毕竟,在我疏远了艺术俱乐部、断绝了和皮克曼的来往之后,你给我写了那么多信,就跟个着急上火的爹似的。现在皮克曼没影了,我才敢偶尔去俱乐部串串,上次被吓了那一下之后,我的神经一直都没恢复好。


    IP属地:黑龙江2楼2020-05-09 1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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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不知道皮克曼怎么样了,也不想猜。你是不是觉得我和皮克曼绝交,是因为私底下发生了什么事?没错,是这样,所以我才不想猜他到底去了什么鬼地方。这种事叫警察去查好了,不过,他们就连皮克曼以前用彼得斯(Peters)这个化名在老北角区(North End)①租过套旧房子的事都没查出来,你说还能查出什么名堂?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再找到那地方——我可不是说我要去找啊,哪怕是在大白天找!嗳,我知道,或者说,我恐怕知道皮克曼为什么要租那房子。你别催,我马上就要说到了。等我说完你就知道我为什么没把那地方告诉警察了,他们肯定得叫我带路,但就算记得路,我也决不会去第二趟的!那房子里有东西!所以我从那次之后就不再坐地铁了,而且(你爱笑就笑吧,趁现在赶紧笑)也绝不再下地下室了!
      ①:波士顿最古老的区之一。


      IP属地:黑龙江3楼2020-05-09 1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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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必知道,在我之前也有不少人和皮克曼绝交了,像瑞德(Reid)博士啦、乔·迈诺特(Joe Minot)啦,还有博斯沃思(Bosworth)啦,都是些老妈子似的人物。我跟他们不一样,皮克曼的画很病态是不假,但我一点都没被吓到,我觉得他真是个大天才,不管他的画有什么倾向,能认识他,我都三生有幸。理查德·厄普顿·皮克曼(Richard Upton Pickman)是波士顿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画家,我一开始就这么认为,现在也这么认为,哪怕是在看到皮克曼那幅《进食中的食尸鬼》的时候,这种想法也没有改变。你还记得那幅画吧?迈诺特就是为那画才跟他绝交的。
          你知道,只有画功精绝、对自然洞察深刻的画家才能画出皮克曼的那种作品。随便拽出个给杂志画封面的来,让他在画纸上划拉划拉,也能画出个什么“恶梦”、”巫魔集会”、“恶魔肖像”来,但只有伟大的画家才能画得毛骨悚然和栩栩如生。因为一个真正的画家会懂得恐怖的解剖学和恐惧的生理学——他们能用精确的线条和比例直连我们沉睡的本能和代代遗传的可怕记忆,用恰当的颜色反差和明暗效果拨刺蛰伏在我们心里的异常感觉。大概也不用告诉你,为什么福塞利①的画能让我们汗毛倒竖,廉价鬼故事的插画却只能使我们捧腹大笑。在我这辈子见过的画家里,只有极少数人能抓到这种超越人世的感觉。多雷②能,斯密③能,芝加哥的安格瑞拉④也行,但皮克曼可真是前无古人——上帝保佑,但愿也是后无来者!
        ①:亨利·福塞利(Henry Fuseli, 1741–1825),英国著名画家,生于瑞士,以对神秘、恐惧和梦境的描绘闻名。
        ②:古斯塔夫·多雷(Gustave Dore,1832-1883),法国著名版画家、雕刻家、插画家。
        ③:西德尼·斯密(Sidney Sime, 1867–1941),英国插画家,最有名的作品是为邓萨尼勋爵的小说创作的插画。
        ④:安东尼·安格瑞拉(Anthony Angarola, 1893–1929),美国插画家,生于芝加哥。


        IP属地:黑龙江4楼2020-05-09 1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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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问那些画家到底看见了什么。你也知道,一般来说,对着大自然和模特作出的画是生机勃勃的,和那些不入流的商业画家窝在他们光秃秃的画室里循规蹈矩画出来的东西完全不能比。是的,真正的怪奇画家能以某种幻象为模特,他能从自己所生活的幽冥世界中唤起某些接近真实情景的东西。总之,他的梦和那些欺世盗名的怪奇画家的粗制滥造的梦截然不同,就像以实物为模特的画家的作品和靠函授教育教出的画家的作品之间的差别一样大。如果我能看见皮克曼看见的东西……不,算了,先喝杯酒再谈吧。天哪,要是我真的看见了那个人——如果他还算是人——看见的东西的话,我肯定活不下去!
            你应该还记得,皮克曼最擅长画的是脸。自戈雅①以后,能把面部特征和扭曲的表情画得像地狱一样的画家,除了他不做第二人想。在戈雅之前,就只能朝中世纪的教堂那里找了——就是巴黎圣母院和圣弥额尔山隐修院建筑上的那些滴水怪和吐火兽。你知道,中世纪的人都信这些,说不定还亲眼见过呢;那个时代毕竟很古怪嘛。我还记得,你在走前一年,曾经直接问过皮克曼,他是从哪儿得到这些灵感和想像的,他只是对你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瑞德和皮克曼绝交,就是因为他的笑。你知道,瑞德当时正热衷于比较病理学,他总是吹他那些“专业知识”,说什么精神和肉体上的各种症状都有生物学或进化论上的意义。瑞德跟我说,他一天比一天反感皮克曼,最后到了害怕的地步——皮克曼脸上的特征和表情正在一点一点地变化。在某种意义上,那绝对不是人类的脸和表情。瑞德还经常谈到食物,他断言,皮克曼的饮食最后一定会变得极为反常而怪异。如果瑞德在给你的信里提到了这些,你一定会告诉他不要在意,因为他只是被皮克曼的画折磨了神经、搅扰了想像力罢了。在他跟我讲这些的时候,我就是这么跟他说的。
          ①:弗朗西斯科·戈雅(Francisco Goya, 1746–1828),西班牙著名画家。
            但你要记住,我和皮克曼绝交不是因为这种事。正相反,我一天比一天崇拜他,那幅《进食中的食尸鬼》棒极了,我对它佩服得五体投地。你知道的,俱乐部不愿展出它,美术馆也把它拒之门外,同时也没人肯买,皮克曼就把它挂在自己家里,他失踪之后,他爸爸把画带回塞勒姆去了——你知道,皮克曼就出身于塞勒姆的古老家系,他还有个祖先在1692年被当成女巫吊死过呢。
            我一开始拜访皮克曼,是为了给怪奇画作的论文积攒一些笔记,但这很快就成为习惯了。其实,我会想写这论文,可能也是受到他的作品的影响。不管了。我发现,对我的论文来说,皮克曼简直是一座资料和建议的宝库。他给我看了他所有的画作,包括钢笔素描。我绝对肯定,如果俱乐部里的那些人看到这些,会立即把他踢出俱乐部。没过多久,我就差不多变成了他的信徒,像一个小学生那样,几小时几小时地聆听他的绘画理论和哲学思考,而那些理念都是足以把他送进丹弗斯精神病院的。在我把皮克曼当成英雄崇拜的同时,其他人逐渐和他疏远了,因此皮克曼对我愈发信赖。终于,在一个晚上,他暗示道,如果我能保守秘密并且有胆量,他就可以给我看一些相当不寻常的作品——比陈列在他家里的那些作品强烈得多。
            “你得知道”,他说,“有些事没法在纽伯里街做。这里不会有那种东西,也不会有那种灵感。我的工作是捕捉灵魂的意义,而这里尽是暴发户建在填埋地上的人造街道,在这儿,你决计找不到这种东西。后湾区(Back Bay)①根本不能算波士顿——它的历史太短了,根本不足以积攒足够的记忆,好吸引本地的幽魂。就算这里有鬼魂,也是徘徊在盐沼、海滩上的无精打采的的鬼魂罢了。我追寻的是人类的鬼魂——这些鬼魂的前生具有高度的组织性,它们能在直视地狱时瞬间明白所见之物的含义。
          ①:后湾区是19世纪下半叶填海造地而成的。
            “北角区真是最适合画家住的地方。真正的唯美主义者就得住在传统汇集的所在,哪怕那里是贫民窟,也无伤大雅。天哪,你不知道吗,这种地方不是被生造出来的,而是一点点成长起来的?一代又一代人在这里居住、感受、死去,而在有些时代,人们根本不怕在这里居住、感受、死去。你知道吗,1632年在库珀山(Copp's Hill)上有座磨坊,而现在的街道大多都是1650年铺设的?我能告诉你,哪些房子拥有两个半世纪、甚至更久的历史,它们曾经亲眼看着现代的建筑倒塌成一堆瓦砾。现代人对生命及生命背后的力量了解多少?对你来说,塞勒姆的巫术可能只是妄想,但我敢说,如果我那曾曾曾祖母还活着的话,她一定会告诉你一些事情。我的祖母当时被绞死在绞架山(Gallows Hill)①上,那个科顿·马瑟(Cotton Mather)②就在旁边看着,一副道貌岸然的德行。马瑟那可恶的混账,他生怕有谁能逃出那个被诅咒的、枯乏单调的牢笼;要是有谁真能给他下咒,或者在晚上吸干他的血就好了!
          ①:塞勒姆事件时绞死女巫的山丘。
          ②:塞勒姆事件的核心人物和主要煽动者,时为波士顿老北教堂(Old North Church)的本堂牧师。


          IP属地:黑龙江5楼2020-05-09 1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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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幅画叫《上课》——天哪,饶恕我吧,我居然看了那幅画!听着——你能想像吗,一群没有名字的、像狗一样的东西在教堂墓地里蹲坐成一圈,教小孩子像它们一样进食?那大概就是被换走的孩子——你知道吧,在古老的传说里,怪异之民会把它们的幼仔放在人类的摇篮里,和人类的婴儿调换?皮克曼画出了在这些孩子身上发生的事情——画出了他们是怎么被养育长大的。这时我才第一次意识到,人类的脸和那些非人之物的脸上的特征有着怎样的关联,皮克曼把人类逐步退化、最后变成完全不属于人的东西的发病过程全都画了出来,显示出充满讥嘲的联系和“进化”。那些像狗一样的东西原本也是人类啊!
              看到这里,我不禁想,它们换到人类世界去的幼仔会被皮克曼怎么描绘;刚想到这儿,就有一幅画为我作出了解答。那是一间古式的清教徒房间——天花板上横着粗粗的大梁、窗户是格子窗、屋里有长椅和笨重的十七世纪家具,一家人都坐在屋里,父亲在朗诵圣经。除了一张脸之外,所有的面孔都显得高贵而虔诚,而那唯一一张不同的脸上却充满了来自地狱的嘲笑。这位嘲笑着的少年应该就是虔敬的父亲的儿子,可他的本质却是那些污秽之物的同类。他就是被换来的孩子;无上讽刺的是,皮克曼把他的脸画得和自己十分神似。
              这时,皮克曼点起隔壁房间的灯,彬彬有礼地帮我把住门,问我有没有兴趣欣赏他的一些“新作”。我没法给他太多意见——恐惧和厌恶使我张口结舌——,但皮克曼看起来好像完全理解我的感受,并为此自豪。艾略特,我不怕罗嗦,我决不是个看到点稍微反常的玩意就会哀嚎、瘫软的小少爷,我是个中年人,见多识广,在法国打仗的时候你也见识过了,没有什么能轻易把我吓昏。还有一点我要说,只要再给我些时间,我就能适应那张把新英格兰殖民地画成地狱属国的画。可即使是这样的我,在目睹了隔壁房间里的东西之后,仍禁不住惊声尖叫、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了门框。在刚才的房间里,我见到了纵横跋扈于我们先祖的世界中的食尸鬼和魔女们,而这个房间里展现的,则是完全属于今天的日常生活中的恐怖。
              唉,他画了多少那种东西呀。在《地铁事故》里,一大群污秽的恶心东西从某个未知的地下墓穴爬出,通过地上的一个裂缝,上了博伊斯顿街地铁站的站台,开始袭击站台上挤挤挨挨的人群。另一幅画描绘了库珀山墓地里的舞会,可它的背景却分明是现代。地下室里的其它很多画都画的是怪物从石砌建筑的缝隙里钻出,狞笑着躲在木桶或火炉后边,等待第一个牺牲者走下地窖。
              最让我作呕的一幅画竟然画了灯塔山(Beacon Hill)的整个剖面图,画面既深又广,那些恶害像蚂蚁似地堆在山里,在地下的蜂巢状地道中钻进钻出。画里也有很多开在现代的教会墓地里的舞会,不过,使我震撼的则是另一个场景——那是一个无名的地下墓穴,一大群怪兽正围成一团。中间的一只怪兽拿着一本有名的波士顿导游书,好像正在朗读;所有怪兽都指着书中的一个段落,脸上布满了癫痫般的狂笑,我甚至觉得能听到它们的笑声。那幅画的标题是《霍姆斯、罗威尔和朗费罗长眠于奥本山公墓①》。
            ①:在马萨诸塞州剑桥市,建于1831年。


            IP属地:黑龙江7楼2020-05-09 1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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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逐渐平静下来,开始习惯这恶魔般的、病态的第二间屋子里的画作。我一边抑制着嫌恶,一边开始分析画作的特点。首先,我对自己说,这些画会让我感到厌憎,是因为皮克曼把自己的冷血和残酷赤裸裸地展现了出来。他是人类的残忍死敌,会从头脑和肉体的痛苦及躯壳的退化中获得快感。接下来我想到,他的画之所以恐怖,正因为它们是真正的伟大作品。这些画能够让人信服——看到画就等于亲眼看到魔鬼本身,足以令人瑟瑟发抖。还有一点很奇怪,皮克曼的画的那种逼真的力量并非来自他选择的主题或主题的怪异。在他的画里完全没有模糊、曲解和符号化;他笔下的人物轮廓鲜明、活灵活现、连最小的细节对观者都是一种折磨。特别是他画的脸!
                我看到的东西并不是单纯的“画家的诠释”。他用令人栗然的客观和水晶般的清晰描绘出来的,正是万魔殿本身。我向天发誓,正是这样!皮克曼决不是空想家,也不是浪漫主义者——他画的不是摇荡的、五光十色的、如蜉蝣般短命的梦境,而是冰冷地、充满讽刺地倒映出了稳定、机械、毫不动摇的恐怖。他彻底地观察了那个世界、卓越地描画了那个世界、断然地直面了那个世界、坚决地表现了那个世界。只有神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只有神才知道,他在哪里瞥见了亵渎的形体们在那个世界里行走、奔跑、爬行。但在他那些无可解释的灵感的泉源中,只有一件事是明白无误的。皮克曼在任何意义上——不管在构想上还是在表现上——都是一个彻头彻尾、身体力行、几乎可说是有科学精神的现实主义者。
                皮克曼此时领我走下通往地下室的台阶,好去他的画室。而我鼓起勇气,努力使自己不要为未完成的画布上的那些地狱般的效果吓倒。当我们通过潮湿的台阶下到尽头时,他把手电照向宽广地下室的一个角落,那是一口井,井口用砖砌成,直接开在泥土地上。走近一看,井口约有五英尺宽、超过一英尺厚,高出地面六英寸——应该是十七世纪的古井,也可能更早。皮克曼说,这就是过去布满山丘的隧道网的一个出口。细看时我才发现,井口没有用砖砌死,只是盖了个沉重的木头盖子。皮克曼那些狂野的暗示如果不是浮夸,就多半和这口井有关——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赶紧跟他走上台阶,穿过一扇窄门,进了一间相当大的房间,这里配上了家具,好作画室之用;桌上的煤气灯正射出仅够作画所需的光亮。
                留在画架上、靠在墙边的那些半成品和楼上的成品一样恐怖,同时还展现出了作者的细腻技法。他十分仔细地勾勒出了轮廓,从铅笔稿上可以看出,皮克曼对透视和比例掌握得非常到位,那无比精确的构图雄辩地说明,他的确是一位伟大的画家,直到今天,即便我对他有了那么深刻的了解,我仍然要承认他的水平。这时我注意到,有一架很大的照相机摆在桌上,就问他要照相机干什么;他回答,他用照相机拍摄各种可作为背景的风景,这样就可以在画室里参考照片作画,免得背着画架跑来跑去。他还说,在持续的工作中,这些照片的效果几乎和现实中的景色或模特一样好,因此他经常用照片做参考。


              IP属地:黑龙江8楼2020-05-09 1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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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传来了声音,比刚才还要大。木头似乎掉到了比刚才更深的地方。随即传出一阵嘈杂的巨响——皮克曼不知为什么大叫一声,就像狮子的调教师为了更有效地驯兽而对空鸣枪那样,把手枪里的六发子弹全部打了出去。接着是一阵被压抑的叫声、咯咯声和叩响声,好像有更多木头掉到了砖头地面上。很快,门就开了——把我吓得浑身一哆嗦。皮克曼拎着冒烟的手枪,嘴里不住地骂着那些从古井里跑出来的老鼠。
                  “你知道它们吃的是什么吗,瑟伯?”皮克曼咧嘴笑道。“那些古老的隧道通往墓地、魔女的屋邸和海岸,但它们既然出来了,就可以想见,无论它们吃的是什么,那都已经所剩无几了。我猜是你的尖叫刺激到了它们。来这些古老的地方时还是小心为好——我们的啮齿类朋友是这里唯一的缺点,但它们对氛围和色彩的烘托还是很有用的。”
                  那天晚上的历险就那么结束了,艾略特。皮克曼答应给我看他的画室,他可真是给我看了个够。然后皮克曼带我穿过乱麻般的小路,好像把我带到了和来时不同的方向,因为当我看到路灯的时候,我们正在走过一条似曾相识的街道,单调的房屋和宅邸排排而立。原来是查特街。但我走得太急,忘记是从哪里拐到查特街上去的了。当时太晚,高架铁路已经停了,我只好穿过汉诺威街走回商业区。从这开始我就记得路了:我从特里蒙特街走到灯塔街,皮克曼在乔伊街的转角和我告别,然后我就进了小巷。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你问我为什么要跟皮克曼绝交?别急,先叫杯咖啡吧。今天咱们喝了不少酒了,我得来点别的了。不,你想错了,我不是因为在那儿看到的那些画而跟他绝交的。当然啦,他要是把那些画拿进波士顿的住家或俱乐部,十次里得有九次被撵出去。现在你也应该能猜到我为什么要避开地铁和地下室了。那真正的原因,正是我第二天早晨在上衣口袋里发现的东西。刚才不是说过吗,我从地下室那张骇人的画布上取下了一张皱纸,那纸被图钉钉着,我以为它是什么地方的照片,被皮克曼用作参考,好给那怪物加上背景?我当时顺手把它放进衣袋里,然后就给忘了。正是在我展开那张纸的时候,最后的恐怖降临了——啊,咖啡来了。艾略特,我建议你最好别加糖也别加奶。
                  没错,那张纸正是我决定和皮克曼绝交的原因。理查德·厄普顿·皮克曼,我所知道的最伟大的画家——也是最污秽的存在,他越过了人的界限,跳进了传说和疯狂的深渊。艾略特,瑞德老头说得对,严格地说,他确实不是人!他要么就是在奇异的阴影中降生,要么就是找到了开启禁忌之门的方法;这没什么区别,反正他也失踪了。就让他回到他所喜爱、常常拜访的荒诞的黑暗中去吧!来,把吊灯点上。
                  至于我后来烧了什么,你别问,也别瞎猜。同样地,你也别问那发出鼹鼠一样的嘈杂声、让皮克曼非得谎称为“耗子”的东西是什么。你知道,有些秘密可能在古老的塞勒姆审判时就存在了,科顿·马瑟还记载过更为怪异的东西。你也知道,我们都很惊讶,到底是哪儿来的想像力让皮克曼画出那么逼真、那么栩栩如生的脸的。
                  好吧!那张纸根本不是什么用来作参考的景色照片,就是皮克曼画在那可怕画布上的怪物本身啊!皮克曼是照着他的模特作画的——那怪物背后,是他地下画室的砖墙,连最细微的地方都丝毫不差!但是,天哪,艾略特,那的确就是一张从实物照出来的照片啊!


                IP属地:黑龙江10楼2020-05-09 1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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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0-06-14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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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士顿好邻居(确信)


                    IP属地:广东12楼2020-06-16 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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