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是初春的气候，摄政王府内仍旧是炭盆不停，在内室伺候的侍人已经换成了薄薄的春衫，唯有主位上坐着的身形单薄的男子，依旧狐裘披肩。
　　传闻摄政王顾济允在前几年的抗金之战中伤了身子，本该是退隐江湖好生休养的，谁知先帝去的突然，临走时谁也不相信，一道圣旨把顾济允又喊了回来，叫他带着小皇帝萧渝读书，还赐了他摄政监国之职。
　　顾济允推辞再三，最后抵不过萧渝亲自上门求教，一身病骨又入了朝堂。
　　“主子，三更了，该歇了。”顾安从顾济允少年时便陪在他身边，见人身子一点点坏下来，心里虽着急，也是无可奈何。
　　顾济允将手里的折子合上，有些疲倦地往后靠了靠，抬手揉着眉心，“这些天降温了，让宫里伺候的小心点，莫让陛下再着凉了。”一句话说的艰难，温和沙哑的嗓音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咳声，他当时为了救驾，心肺重伤，落下的伤一直没好，这咳疾也是积年已久了。
　　“已经递话进去了，德公公注意着呢。”顾安给人扣了扣背，心里腹诽着，再注意也抵不过小皇帝自己作妖，拼着故意发热也不肯去书房。
　　顾济允望了望旁边一叠还没看的折子，心里叹了口气，刚想让人去把灯火挑亮些，却突然皱了眉头，凝神看着窗外。
　　“主子？”顾安也注意到了什么，身体防备得紧绷起来。
　　“无事。”顾济允看着窗外透出的人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他话音刚落，窗弦翻开，一个身着黑衣的青年便身姿轻巧地翻了进来。两人正好面对面地碰上，视线交汇的一瞬间，黑衣青年尴尬地笑了笑，猛然动作，向主位上那人扑了过去。
　　顾济允挑眉笑了笑，抬手拍在桌案边，连人带椅往后挪了三寸，黑衣青年见状瞪大了眼，来不及刹住，最后在人脚边摔了个不雅。
　　噗嗤一声轻笑，连顾安都忍不住掩着嘴笑了出来，见黑衣青年有些羞恼地瞪过来，这才下去给人上茶去了。
　　“先生。”景湛有些委屈地冲顾济允开口，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就要往人身边凑。
　　顾济允笑着看了他一眼，淡声道，“少堂主深夜前来，还不走正门，我还以为是什么贼人。”许是刚才动了内力，顾济允说话间有些中气不足，语毕更是呛咳出声。
　　“先生您故意的，明明都看到我了。”景湛撇了撇嘴，见人咳得厉害，皱眉将桌上的茶水递了过去，“先生咳嗽还没好吗，这小皇帝真是，您病了也不知道体恤。”
　　景湛话里话外都是对萧渝的不满。几年前，顾济允好好的在他们景风堂养病，身体好时，不但能给他父亲出谋划策，还能教他们景风堂的弟子读书，谁知道萧渝一道圣旨下来，顾济允只得重返朝堂。
　　“下次再这么过来，看我还让不让你进门。”顾济允咳得胸口憋闷，稍稍抿了口水便放下了茶盏。低头看到一脸关切看着自己的青年，心里又发软，“以后不许再口无遮拦，让人听去不像话。”
　　景湛比萧渝大了六岁，今年二十整，两人第一面是在景风堂见的，一见面就不对付，到现在景湛都对萧渝有着敌意。顾济允说了几次都不管用。
　　“我就是太想先生了。”景湛放软了声音，走正门哪有翻窗来得快。见人微微阖上了眼，景湛知道他是又不舒服了，蹲下身子轻轻给人揉了揉胸口，“先生。”
　　顾济允缓了缓，感受到心口熟悉的力道，心里稍暖，“没事，有点累了。”他抬手揉了揉景湛的脑袋，借着力坐起身来，这个小魔王来了，他余下的折子也看不了了。
　　“这次来留几天，嗯？”指了指桌案上的折子让人收拾，顾济允换了个姿势靠在椅背上。
　　“不走了，父亲带母亲出去玩去了，说让我有事来找先生。”景湛眉眼弯弯，透出几分得意来。一想到以后能整天腻在顾济允身边，景湛就觉得堂里那些事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顾济允挑眉，无奈道，“你们一个两个的是把我这儿当育儿院不成。”一个萧渝他已经快吃不消了，更别提多个景湛了。话虽这么说，顾济允眼里却透出几分笑容，显然也是高兴的。
　　“先生您就收留我吧，左右我也不用多占一张床。”景湛给人理完了书案，又蹲下来，把脸蹭到人膝盖上，脸上是没羞没臊的笑容。
　　“再胡说八道就睡客栈去。”顾济允被他闹得头都大了，推开人就想起身。
　　景湛不在意地笑了笑，站起来去扶顾济允，可抬眼却看到人扶着桌案，弓着腰顿在那里，一向温和平淡的脸上是隐忍的不适。
　　“先生。”景湛顿时脸色一沉，想到什么似的将手覆上了人的腰背，触手是不出意料的冷硬。“您又胡来了，腰还要不要了。”
　　顾济允本来疼得有些厉害，听人这一顿说教倒是有些想笑，手搭在腰后轻轻嘶了一声，淡声道，“噤声，吵。”
　　景湛皱了皱眉，赌气般闭上了嘴，手下仍是将人扶稳了。
　　顾济允走得极慢，等躺靠在床上时，已是一身冷汗出来。景湛不作声地给人脱了外袍，又将软靠置在人腰后。
　　见人脸色发沉，顾济允缓过一阵便伸手捏了捏人的脸，温声道，“我有注意，只是最近天气不好，腰上免不了不舒服。”
　　他腰上也是经年的旧伤了，天气或者过劳都会时不时出来闹腾一波。近几年养的还算不算，刚去景风堂那会，连床都不太能下。
　　

以后我管着您了，您不许胡来。”景湛也不是多别扭的人，何况顾济允都那么解释了，他哪里还会有气。当下便脱了衣服上床挤到了人怀里。
　　顾济允拍着他的身体，脸上笑容温和，苍白的脸在昏黄的烛火下是别样的淡然清雅。
　　“对了，我想问你要几个人。”顾济允突然想起什么，低头看着景湛，“礼部尚书贪污一事，我想借几个人探探他的府邸，你知道朝里的人。。。”
　　“哎呀，好了好了。您要几个说就是了。”景湛不太耐烦听朝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总归他先生不会害他就是了。

爱发电更新快很多~

“睡觉吧好不好，您脸色不好。”不过是借几个人的事情，景湛并不放在心上，“明儿清早，我让一平带几个人过来给您请安。”
　　顾济允点了点头，无奈地弹了弹人的脑门，“他们是你景风堂的弟子，替朝廷做事，你该和他们说一说。”
　　景湛握住人的手，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早和他们说了，见先生如见我，您放心便是。”
　　顾济允心下微暖，对景湛这幅对自己一点都不防备的样子说不感动是假的。
　　两人熄了灯，景湛刚往人怀里钻，就听到外头有响动，他稍欠起身，皱眉喊了一句，“谁在外头。”
　　顾济允听见声音要坐起来，被景湛按住了，这人腰背不好，坐起躺下都是不易。
　　“主子，少堂主，宫里派人来了，说陛下梦魇了，醒来要找主子。”顾安小心翼翼的声音从外头传来，说完便微微低下了身子，等待着里头的回复。
　　顾济允听完便眉头一皱，犹豫了一会便掀了被子，出口沙哑的声音在深夜里带了几分清冷，“更衣，备轿。”
　　“不许去。”景湛急了，一个翻身把人拦住了，两手杵在人身侧，“他都十四岁了，做梦了还找您，像话吗。”
　　萧渝对顾济允依赖甚深，若不是顾济允执意不从，萧渝甚至想让人长住宫中。
　　顾济允面色苍白，刚才猛然起身牵动了腰后，他这会还有些不敢动。只着中衣的身子露在外头有些凉，他喉咙发痒，侧头低咳着，靠坐在床头的身子慢慢滑下。
　　“先生。”景湛本还一脸气愤的瞪着顾济允，见人如此，急忙拿被子将人裹住了，手护在他腰后扶他躺下。
　　顾济允手搭在太阳穴上，半晌才缓过一阵，倦声道，“和宫里说一声，说我腰伤犯了，下不了榻，就不过去了。”
　　顾安在外头应了一声，急匆匆地去前院报信了。
　　景湛仍然脸色微沉，要没刚才那一糟，顾济允这会肯定安安稳稳躺下了。现在是真离“下不了榻”不差多少了。
　　折腾了这么一阵，顾济允到子时末才睡着，到了平时起身上朝的时刻还有些迷糊不清醒。景湛站在人床前看了一会，冲顾安挥了挥手，“向宫里告病吧。先生累着了。”
　　“啊？”顾安皱着一张脸，可不敢听他的。等顾济允醒了，非扒他一层皮不可。
　　景湛换下了昨天的黑色劲装，一身浅蓝色的锦缎长衫，腰间挂着一枚碧绿玉佩，此时正甩着玉佩冲顾安不乐意，“先生睡着不易，难道你要去叫醒他吗？”
　　平时潇洒利落的少堂主换上绸衫也是一副贵气逼人的公子哥派头，江湖气息掩去七八分。
　　顾安犹豫不决，看了看随微风飘动的床幔，到底不敢进去。
　　景湛醒的早，见人仍旧睡着，用完了早膳便去外头练功了，耍完一套剑法，利落地将剑收鞘，周边围着的小厮一阵叫好。景湛神情镇定，眼角眉梢却透出几分得意。
　　背后的轻嗤声就显得格外明显，景湛脸色一变，往后看去。看到一袭华服的少年时，顿时拉下了脸。景湛不愿意给人行礼，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侧头继续练功了。
　　又耍完一套拳，景湛才感觉胸口堵着的气松了些，他接过一平递来的帕子，一边擦着，一边往主卧走。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萧渝的声音，“叔父您不在，那帮大臣都烦人得很，您好点了没啊。”
　　景湛一听他这样的声音，都能想象到他故意冲他先生装可怜的样子，心里隐隐又有些不悦。
　　而后便是顾济允温和中略带清冷的声音，一丝不苟，“陛下离亲政也就两年了，即使没有臣，也该习惯。”他除了对景湛，对其他人都是清冷疏离的样子，对萧渝尤甚。君臣有别，他从来做的很好。
　　听到顾济允声音沙哑带着点中气不足，景湛皱了皱眉，加重了脚步声，抬脚走了进去。
　　屋内二人都朝门口看去，景湛刚活动完，面色微红，额上带了隐隐的汗水，微微躬身对顾济允行了个礼，“先生。”
　　顾济允一袭月白色长袍，因着不上朝，穿着带了几分随性，清冷出尘的脸上带了几分苍白。见景湛过来，脸上露出几分笑容，冲人招了招手，“汗也不知道擦一擦，一会吹风着凉了。”
　　景湛不在乎地笑了笑，凑过去让人给自己擦汗。一旁的萧渝看着，脸上有些绷不住，“你见了朕都不行礼的吗？”
　　景湛眨了眨眼疑惑道，“你唤我先生叔父，便是不以天子自居。怎的又要我行礼了。”
　　“你。。。”萧渝哪里说得过他，半大的少年顿时不乐意了，一甩袖子坐下了。
　　顾济允看这两人简直糟心，悬空的腰背坐了会有些泛酸，他没忍住抬手敲了敲，悠悠看了二人一眼，“陛下还没用早膳吧，我让人送八宝羹过来，湛儿你去换件衣服。”
　　

爱发电更新至十八章

突然出现~更新在上面

两人刚跨过花厅，便听着萧渝带着几分怒气的声音，好像是在训斥什么人。顾济允皱了皱眉，略微加快了脚步。
　　“您慢点，当心。。”景湛伸手扶向他，话还没完全说完，就被一只砸到脚边的杯子惊得跳脚，他脚步一移，带着顾济允往后退了几步，咂舌道，“这又是谁惹着我们陛下了。”
　　顾济允警告地看了一眼景湛，得到小家伙不满的轻哼声后，才抬脚走进去。
　　萧渝面前跪着一个少年，从背影看上去也不过和他年岁相近，低垂着头，等侧头望向顾济允时眼里却透露出几分不符合年龄的沉稳，“给摄政王请安。”
　　顾济允微微点头，在下首的位置坐下来，看了眼仍旧怒气不减的萧渝，开口向萧渝道，“林楚又哪里做的不好，陛下生这么大气。”
　　当初给萧渝选伴读时，顾济允挑了许久，才挑出林楚这么一个家世，能力和性子都符合的人，只是萧渝似乎不太满意，对林楚一直态度冷淡。
　　“朕刚出门，他就和朕说该回去了，可不讨人厌？”萧渝说着说着就有些心虚，其实他刚才是把见不到顾济允的气发到了林楚身上。
　　“陛下。”顾济允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人家林大人好好的儿子送进来可不是让他因为这么个荒谬的原因罚跪的。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您贵为天子更该明白这个道理。”顾济允站起身，撩了袍子拱手跪下，是明显的劝诫姿态，“林侍卫也是担心。。。”
　　“欸，好了好了。叔父您起来吧。”眼见顾济允在他面前跪下，萧渝早就没有刚才的气焰，看人说着说着就咳起来，他更是从椅子上站起来，亲自去扶人，“是朕错了，一会就回去了。”
　　景湛一直在一边冷眼看着，看顾济允跪下时才皱了皱眉，此时更是直接越过萧渝，扶着人的腰，带他站了起来。
　　萧渝今天惹了顾济允不快，用完早膳后也不敢多待，带着林楚回宫去了。
　　顾济允恭敬地行礼送人离开，景湛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便拍了拍袖子站起来了，原还想吐槽几句，看着顾济允不太好的面色，又咽了回去。
　　“先生，您一会做什么啊。”景湛难得有这么长的时间陪着顾济允，恨不得拉着人立马把想做的事情全做了。
　　顾济允淡淡瞥了他一眼，笑着道，“书房里一堆折子等我呢。”
　　景湛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耷拉下去，回神才发现顾济允已经负手走出去了，“先生，我陪您一起看。”算了算了，只要待在他先生旁边都是好的。
　　萧渝还有两年才亲政，批折子的重任便都落在了顾济允头上，由他看了再拿进宫去给人看一遍。顾济允的身子一直养不好，一大半都是被这繁复的朝政给拖的。
　　“先生，还有多少啊。”景湛撑着下巴坐在顾济允旁边，无聊地拿着毛笔在一旁画王八。
　　“无聊了？我让顾安陪你出去逛逛吧。”顾济允嗓音沙哑，头也不抬，悬着腕在奏折上勾画着。
　　景湛摇了摇头，凑过去一点，抬手按在人腰骶处，他还没使劲按揉，就听顾济允轻轻嘶了一声，手抖了抖，一滴墨汁便滴在了奏折处。
　　“湛儿。”顾济允腰上酸痛得很，被他那么一按，吃不住力，可不就手抖了。他无奈地看了一脸无辜的青年一眼，将笔搁下，疲惫地按了按眉心，撑着腰往后靠了靠。
　　景湛见他放下笔，这才满意，蹲下身子给他揉着腰背，“这礼部尚书的案子这么难解决吗？不是派了景洛，景夜去了吗？”他不懂朝堂里那些弯弯绕绕的，在他们那里，要是有人贪污背叛，直接便是打断腿，逐出门派，哪有顾济允这儿这么复杂，又要人证又要物证前，仍旧坐的端端正正。
　　“那您还担心什么，区区一个官员的书房，他俩还拿不下嘛。景洛从小轻功就好。景夜也不差。”景湛眼里满是笑容，谈起他从小的伙伴，更是骄傲的。
　　顾济允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眼里也有笑意，衬得疲倦的脸色柔和了许多，“好，那就等他们两个回来了。”

是夜，景洛和景夜去礼部尚书府邸探查，顾济允原还想撑着等一等，后来实在是精神不好，加上景湛缠他缠得紧，便耐不住睡了。他身体不好，向来睡的浅，然而等他这次醒来时，却感觉到哪里不对。
　　胸口是熟悉的滞闷，腰背也僵成一片，但顾济允顾不得身体的不适，察觉到床边跪着的人时，立马撑了把床面踉跄着自己坐了起来，伸手按在心口，眼神却直直地看向跪在一边的顾安，“出什么事了？”
　　他出口沙哑虚弱，眼神却是凝重，下意识看了眼四周，注意到景湛不在旁边时，心里没来由地有不好的预感。
　　顾安看他坐都坐不住，下意识便想上去搀扶，担心道，“您别着急，外头出了点事。”
　　“什么事情。景湛呢。”顾济允揉了揉眉心，挥开人要扶他的手，轻咳着自己站了起来，苍白的眉眼皱成一团，闪过几分隐忍的不适。
　　“少堂主他。。。”顾安不是要隐瞒，而是实在不知道如何说，“景洛和景夜深夜探查，只回来了景洛一人，景夜生死不知。。。”
　　顾济允正在穿外袍，闻言，打着衣带的手便是一顿，原本就没多少温度的手又凉了几分。他加快速度，匆匆往外走去。
　　他走的极快，等到了院子外时，便有些咳得厉害，苍白着脸，不得不停下来，一手撑着腰，一手扶在树上缓一缓。后头的顾安苦着脸，拿着披风过来求他披上。
　　但顾济允此刻满心都是景湛，他太了解景湛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景夜陷在礼部尚书府生死不知，景湛莽莽撞撞的，定是会想办法把人救出来了。
　　果然，他刚踏进院子，就听到景湛含着怒气的声音，“都***开，别逼我动手。。。”他拿着剑要出去，王府的下人不敢拦，但看他这架势也知道轻重，纷纷跪下来抱着人的腿不让人出去。
　　景湛心里担忧着景夜，这帮人又拦着不让出去，他只觉得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湛儿。”顾济允压下胸口有些乱的气息，略微提气喊了一句，“在闹什么。”
　　景湛听到人略带沙哑的声音，心里一顿，脚步顿了顿，还是没过去，低声道，“景夜没回来，我去找他。”
　　“胡闹。天子脚下，哪容得下你这么出去。”顾济允被他这直来直往的脾气闹得额角一跳，按了按心口，皱眉道，“景夜的事我知道了，你把剑放下。”
　　景湛见他苍白虚弱的脸色，担忧得很，但更怕景夜回不来，他犹豫着抬头看着顾济允，“先生。。”
　　顾济允有些站不住了，腰后痛得厉害，他抬手不着痕迹地按了按腰侧，提步向景湛走去，伸手去拿人手里的剑，“放下。”
　　景湛手紧了紧，在对上顾济允挑眉看向他的眼神时，到底是送了手。
　　顾济允这才松下一口气，抬手将剑插进剑鞘，淡声道，“我还以为。。。咳咳。。你要和我动手。”
　　刚才醒来就是强撑精神，又怕景湛出事，他一路赶得急了点，这会一松便难受得厉害了，按着心口身子晃了晃。
　　“先生。”景湛此时心里已经是后悔了，连忙扶住了人的身体，“对不起，我就是心里担忧。”
　　顾济允喘息声有些粗重，屈指按着太阳穴，由人扶着坐下了，“你相信我吗？”
　　景湛蹲下来，给他揉着胸口，闻言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信的。您喝口水。”顾济允呼吸久久不能稳定，顾安便将药瓶拿了出来，仔细地数了递到人手心。
　　顾济允看也不看地仰头吃了，等舒服些了才长出了口气，看着景湛缓缓笑了，“信我便待着别乱动。”
　　

一大早就闹了这么一通，顾济允有些支持不住，按着后腰身子直都直不起来，被景湛搀着回了卧房，心跳还仍然是有些快，白着一张脸靠在床头，时不时地闷咳出声。
　　景湛眉头皱成一团，轻扣着人的脊背，将手里的水递给他，轻声道，“要不要喊太医过来啊。。。”说起来都是因为他，要不然顾济允也不会着急过来，现在难受成这样。
　　“不用，一会咳咳。。准备进宫。今日大朝。”顾济允接过水杯却没喝，按着腰侧的手用了几分力气，骨子里发疼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您也太不顾着身体了。”景湛抚着人的脊背，都能感觉到手下肌肉的僵硬，他想要劝一劝，但突然想起来景夜现在仍旧生死不知，又把到嘴的话闭上了。
　　或许，先生这次大朝能从礼部尚书那里得到什么消息，救出景夜来。
　　顾济允哪里会感觉不出景湛的心绪，他心里颤了颤，有些疲惫地阖了阖眼，语气温和，“去帮我拿衣服吧，我没事。”强行动用内力，心口的闷痛倒真是缓解不少，但也不知道筋脉能不能受得住了。
　　“好，您坐着。”景湛抬眼对人笑了笑，去衣橱里给人拿衣服。
　　深青色的朝服花样繁复，顾济允的亲王制服又是特制，满朝都找不出一件和他一样的。景湛正想着要不要给人再添一件披风，就听到身后顾济允略带沙哑的问话，“和景夜关系很好吗？”
　　没头没脑，甚至有些突然的问话，景湛心里却无端一紧，他勾了勾嘴角，回头笑着看向顾济允，语气轻松如平常，“您忘了嘛，那会我老是不写功课，都是景夜给我写的。”
　 “是吗？”顾济允淡淡笑了笑，看了一眼景湛又垂下了眸子，轻声道，“确实是我上岁数了，记性不好，忘了。”
　　他怎么会记错呢，在景风堂替景湛写作业的明明是景洛。景夜后来才收进来，连字都不认识几个。。。
　　景湛还想再说点什么来证明景夜的重要性，但看到顾济允淡淡带着自嘲的笑容，忽的就什么都说不出来。
　　“让顾安进来替我更衣吧。”顾济允撑着扶手慢慢站起来，手没忍住扶了把腰。以往他穿衣哪里需要人服侍，实在是今天有些难以支持了。
　　景湛犹豫了下，但想到朝服的复杂，还是出去把人叫了进来。
　　朝服一件件加身，等顾安跪着给人整理腰带时，顾济允面上已恢复了之前对平静，腰背也挺得笔直。早晨的病弱之态难以再看到半分。
　　摄政王特制的朝服在他身上，整个王朝，也在他的肩上。
　　“王爷，轿子在外面了。”顾安给人整理好了衣服，微微弓身冲顾济允道。
　　顾济允点了点头，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冲正忧心忡忡看着他的景湛开口，“你在府里等我回来，我下朝带你去天香楼吃饭。”他仍旧担心，他即使承诺了，景湛也要自作主张去救人。